县长抽的烟都是自己掏钱买的还是郏县人民政府县长邮箱办公室给他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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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县用红头文件摊派烟酒是利益驱使惹的祸
        
  【&时事聚焦】报道:据央视22日报道湖北省公安县向乡镇摊派当地产烟酒的销售任务,村干部表示完不成任务会被扣工资。章庄铺镇政府人员表示,县里下达了任务,他们只能层层分解到村。以政府之手干预市场,不仅不利于公平竞争,也容易滋生权力腐败。这一点,很多地方领导都明白。可道理说起来容易,真正到了利益取舍的时候,做起来就很难(10月24日人民网)。用红头文件摊派烟酒,不仅违规而且违法。新闻曝光后,在舆论的压力下,公安县迅速撤销县卷烟市场领导小组下发的相关文件,废止各乡镇自行下发的有关烟草销售任务的相关文件,要求镇村组织一律不得参与烟酒销售。该县闻风而动整改还是够快值得肯定,公安县政府为何要用红头文件硬性规定销售指标,究其原因,还是烟酒产业对地方财政的强力支撑,是利益驱使惹的祸。
  原来公安县曾以卷烟市场整顿工作领导小组的名义印发文件,要求全县销售卷烟必须达到25100箱。文件附有销售计划任务分解表,明确了各个乡镇应该完成的销售量,销售情况跟绩效考核和镇村干部的工资挂钩。摊派下来的这些烟和酒,成为许多村里的沉重负担,部分村组每年要拿出一笔钱来填补销售烟酒产生的亏空。公安县章庄铺镇同心村一名村干部向记者介绍说:&今年镇里给村里分了216件烟、10件酒。烟是湖北产的黄鹤楼、红金龙系列的烟,酒是公安县本地产的黄山头系列。周边村都是如此,已经推销三年了。领回来的烟和酒,一般都是以低价给商店或者小卖部代卖,差价只能在村里报销,其所在村因为摊派烟酒每年亏15000元左右,最后这笔钱还是转嫁到老百姓的头上。&
  村里本来就不富裕,还要额外为县里摊派的烟酒亏空买单,这些村干部牢骚满腹,就向镇干部反映。镇干部也有同感可也没有办法,他们只是执行者,最后村民只好投诉于媒体。随后记者来到章庄铺镇,从一份党政综合办公室印发的&2013年卷烟市场整治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中看到,明确规定了章庄铺下辖的28个村社区,要完成全镇的卷烟销售任务6810件。该镇工作人员郭云泽表示,这个表是县里下达了任务,他们只能层层分解到村。当记者采访分管烟草工作的副县长,县里有没有硬性向乡镇摊派烟酒的销售任务?苏云国矢口否认。记者拿出红头文件,他看了说:&这些销售任务的提出,是为了帮助当地进行烟草市场整治,乡镇理解为硬性规定,那是他们理解错误&。
  按照常理,卖烟卖酒是专卖行业的事情,是企业行为。为什么要干部卖烟卖酒?说明公安县领导干部对发展地方经济的决策思路有问题。作为地方政府,要做的是维护市场秩序,做好服务,而不是下达烟酒的销售任务。白纸黑字明确规定的烟酒销售摊派任务,为何自己发的红头文件也不敢承认?说明苏县长也晓得不妥,明知摊派是不务正业,但为了要保护税源,地方政府还是要带头消费本地烟酒。才打出&公安人喝公安酒、湖北人抽湖北烟&的宣传口号。地方政府为了促进当地经济发展,采取一些措施可以理解,但是不能违反市场规则。摊派烟酒销售任务的实质就是实施地方保护主义,地方利益最大化。展示的是地方官员急功近利、谋取政绩的执政心态,是权力错位的表现。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企业生产的产品质量过硬,就会得到消费者的认可,不愁产品销不出去。倘若企业的产品不过硬,哪怕你政府强行摊派,消费者照样不会买帐。烟酒的销售就是一种市场经济行为,这个行为应该由市场体系中的生产企业和经销商来实施,产品的营销、宣传和运作也该由生产企业和经销商来实施,产品销售业绩的好坏、市场反响的优劣,决定权则在消费者。虽然政府用行政命令摊派销售,短期效果不错,企业销售收入能急剧增长,政府税收会大幅提升,官员的政绩明显,企业、政府皆大欢喜。但从长远来看是有害的,摊派销售任务,产品没有按照市场规律和原则进行交易,绝大部分都是内部消化,何谈市场占有率?一个没有市场占有率的产品,必将被市场所淘汰。因为内部消化是有限的,一旦突破这个线,摊派就执行不下去,最终就会导致企业倒闭。
  没有竞争就没有创新,没有创新就没有进步,固守本地烟酒企业的三亩两分地,只会把企业困死。只有制定有利于市场蓬勃发展的政策,营造公平公正的环境,提高干部服务企业、适应市场的能力,才能推动公安县地方经济又好又快的发展。摊派本地烟酒销售,这种政府职能错位的表现,不但其他企业主不满意,干部群众也会有怨言。市场经济就需要政府转变职能,需要分清政府与市场的界限,把权力下放给市场,将微观经济的干预职能弱化,让政府更多承担社会管理和宏观调控功能。政府只做该做的事,不该管的坚决不管。逼村干部卖烟酒,就是政府不该做的事,这样做危害极大。它损害了民心,破坏了政府的形象。
  &抽烟文件&不是公安县的发明,它只是一种附体之下的疯狂举措的结晶。早在2006年汉川市政府办公室,就以&汉川政办发〔2006〕11号&的名义下发一份红头文件:《关于倡导公务接待使用&小糊涂仙&系列酒的通知》,力推该市的白酒,并明确倡导今后汉川全市公务接待用酒都用此酒,并将年销售200万元的指标分解到下属的各局、各乡镇,明文规定完成任务的有奖,完不成任务的罚。而云峰酒业公司将为各地各单位建立一本使用和促销&小糊涂仙&酒的帐册档案,并定期向市政府办公室汇报;年终完成计划的地方和单位,给予销售额10%的奖励,完不成的通报批评。汉川市政府为什么会对这种酒如此青睐呢?原因是这家企业每年向汉川市纳税1300万元,成为汉川年纳税过千万元的六家企业之一,是汉川的税收支柱。同样,公安县黄山头酒,也是税收过千万,促销手法一脉相承,是又一起不当行使公权力的事件。
  公务接待中不按规定用烟酒、完不成任务的单位要通报批评。有目标、有日常管理办法、有奖惩措施,证明公安县是动真格的。只是苦了一些穷困的单位。文件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也违反了国务院和湖北省政府&关于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的有关文件,它败坏了党风和社会风气。有的单位平均每个干部要喝几瓶酒,成天喝得醉熏熏的怎么为老百姓办事?其实,这份通知一发到各单位,就让有些地方很头疼。有一个乡镇,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告诉记者,他们镇一年的接待费才一万多块钱,而县政府办公室下达的&喝酒任务&是2万多元,一年下来,除去法定休息日,镇里平均每天要喝三瓶酒,才能完成任务,他说:&这任务压头呀&。没办法,这么多的烟酒,只好下发通知由村、社区帮忙消化。
  单位原来不准用公款购烟,现在大开口子,不抽都不行;原来公务烟用得少的,现在可以放开嘴大抽;原先一些管烟的人自己抽烟还得偷偷的报销,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只要身体受得了想抽就抽,想抽多少就抽多少。这个公务烟抽少了还不行,那得扣减公用经费,抽得越多越有功,抽得越多,上面拨得公用经费越足。上面有文件下面就得认真地执行,全县一年计划抽烟25100箱。如此算下来,一个单位少则几万,多得十几万。这钱从哪来,财政肯定不会明正言顺拨钱购烟,那只有各个单位自行想办法解决,这个想办法,一是向上面要,把烟打入项目成本;二是巧立名目乱收费,用收费来的钱购烟;烟抽在少数人嘴上,却负担转嫁在老百姓身上,这无疑加大了公众的负担。下达指标购公务烟,其实就是鼓励不正之风,鼓励化公为私,实质是一种鼓励腐败的行为。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担其责,这是为官者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和政治操守。但是,在现行的政治体制下,在长官意志大于法治的背景下,一些为官者,不但自己不务正业,还常常逼着下属、下级不务正业。一些地方,少数官员,却将为人民服务异化成&为人民币服务&,或片面地理解为&为企业老板服务&。政府出台红头文件管烟酒消费的事件为何经常发生?主要是政府部门对于乱发红头文件的行为,没有任何惩罚措施。即使地方政府违规出台红头文件被媒体曝光了,当地政府废止该文件就算完事,领导不需要担任何。要避免今后地方政府再乱发红头文件规定公款消费烟酒,有关部门必须要对这种违规行为进行惩罚,问责相关责任人,才能吸取教训长记性。
  用红头文件规定销售烟酒的品牌与数量,纳入了干部年度考核,完不成任务还要降职,真是匪夷所思。我们可不可以这样想,一年的,我什么工作也不干,只要完成了抽烟、喝酒的任务,就可以考核过关?甚至还可以这样想,是不是一个部门领导下大力气,超超额完成指标,就可以提拔重用?想想都可笑。酒烟属个人特殊消费品,抽什么烟,喝多少酒?是个人的选择,不是红头文件规定的范围,这确实管的太宽了。相反,如果从保持环境的角度出发,以政府红头文件的形式,规定政府所有的公职人员,在公共场所禁止吸烟,包括&、办公室、会议室&等公共场所,而且制定严格的考核办法,并将定期进行拉网的检查,那公安县可就真的是正能量的扬名,别人再也不会非议。
  中央出台&八项规定、六项禁令&,对三公消费作出严格限制,其中禁酒令就在里面。而禁令之下,公安县政府还敢主导摊派烟酒的荒唐之事,实在耐人深思,真是财迷心窍,走火入魔。说明我们有些县级官员都是以自己的喜好来作决策部署,根本就不考虑老百姓的感受,对法律法规任意践踏,常&拍脑袋&乱出主意、&拍胸脯&乱许。官员明知吸烟有违健康,为了本县的税收利益竟敢用行政命令销售卷烟,对财政贡献巨大的烟草企业投桃报李,实行重点扶持和保护,根本没有控烟的理念。倘若人人都在这&销售令&中拉起了&业务&,谈起了&生意&而忽略了关注群众所需所求,埋头苦干只为盲目的拔高烟酒的销售额,那么基层工作人员岂不只是市侩的烟酒推销员了吗?
  强令干部抽本地烟喝本地酒,看起来是为地方税收做贡献,实质上破坏市场经济的公平性,导致恶性竞争,丢掉了政府维护市场秩序的基本职能。它产生的直接危害是诱发集体性的不廉洁。允许公款消费烟酒,实际上是允许将纳税人的钱用于干部个人消费,这本身就是公开的腐败。还将烟酒的消费,纳入到单位考核更是大错特错。期待地方政府以后少办些荒唐事,把精力真正用到促进科学发展上来。作为政府,应该引导民众合法消费、健康消费、&消费&,以及有益于科技推广、环境保护和人权保障的消费。即使烟酒能给政府带来高额税收,但它污染环境,损害人民健康的负面作用大,也不能强制摊派,否则就是舍本逐末,丢掉了政府应有的观。公安县政府别再沉醉于&烟酒财政&了,老百姓需要的是健康的、可持续的经济增长。
  6:07:40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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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秘书手记
秘书是当官的狗腿子。这是我上小学时听爷爷说的。以至大脑中的秘“书”永
远是反面角色。
阴差阳错,我活了三十岁,竟和秘书结下了不解之缘。上大学学的是文秘专
业;初参加工作了是教研室秘书;调到县委办给书记当了三年秘书。如今组织部
一 纸公文,调至县政府,头衔是办公室副主任,兼县长秘书!
当然,这是马光书记的旨意。
书记县长不和,这已不是秘密。此时委我副主任,又兼县长秘书,其用意如司
马昭之心!可这是领导的事儿,我有何法?
上任伊始,马林县长就召我去三楼他的办公室:“咱又多了个笔杆子,庆幸庆
幸!”他边翻文件,边扭头朝我笑笑,你“是秦川县人,又给马书记当过三年秘书,
情况比我熟多了,今后可要多参谋参谋……”
“岂敢!岂敢……”我硬着头皮笑。很可能笑得不自然,马县长忽然放下文件,
扭正身子,满脸严肃地说:有“人说你是马书记的人,我不在乎。只要你是秦川县
人,只要你血是热的,有这两点就足够了!我看过你的档案,还看过你写的调查报
告,你是有思想的,有感情的,只是口太严,有事装在心里。这是优点,也不全对。
好喽,好喽,不说了,你鼻尖都冒汗了,省交通厅要制定一份交通规划,牵涉咱县
三条干线的改道,交通局给我写了三次报告,全是狮子大张口,没点儿内容,得劳
你大驾了。一,要结合实际,要对咱县经济发展有利;二,伸手要钱要要得有根据,
有水平。就这两条,这是他们写的三份报告和有关材料,三天内拿下来。对了,今
后凡县政府对外的重要材料,必须你把关。还有,赵老头年岁大了,你要协助他管
管后勤什么的。本来这些事赵老头要告诉你,我对他讲了,他让我说,如有意见还
可以调整。”
我只是点头,而且一开始我就站~IIJL。
四十岁的马林,高高的个子,带着近视镜。白白的面色加上永远得体、合身的
衣着,看上去像个学者。可他当县长不到一年,就赢
比我还早,便一推门进去取保温瓶,外间没有,我便
得了一片赞扬。这本来是好事。可世上无绝对好事
推开里间门。一差点吓我半死!室内酒气熏天,办公
可言。对马林对秦川县是好事,对马光书记就另当 桌上狼藉不堪,马光和李敏一丝不挂,白花花的两
别论了。他是当了六年县长才升上书记的,对马林 条蛇般,蜷缩在床上,地上一片片呕吐的脏物……
的赞扬似乎就是对他六年县长的批评!他每每和我
马光“呼噜噜”鼾声不断IIIIII我呆了十秒钟!当我清
说起马林,总要嘟囔几句:年“轻人冒冒失失,非出 醒欲转身开溜时,李敏揉揉眼睛醒了:“你,你……
错不可……99
怎么进来的?”我一惊,本能地拿了温水瓶扭身就跑
材料第二天就写好了。马林看后直点头。
… … 后来我照旧守电话,照旧送水,只是每天下午
第三天一大早,马光就打电话找我。问清接电 下班前,就把各书记的保温瓶取出来,二天清早只
话的是我,他一改以往的小“张”唤我 张“主任”。我 送到每个书记门M……马光事后见我,总是诚恳地
连说“不敢不敢”,他倒是“嘿嘿”笑了:蛮“谦虚哟! “嘿嘿”一笑。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是县
正在加载中,请稍后...  我原来是一名教师,被借调到县委办公室工作,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借调过的同志应该有体会的),我不顾县委办主任的挽留主动要求回到了学校。回学校之前已经报名参加了本地的公务员考试,结果以第一名的成绩即将被录取。可麻烦接着就来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他原来是我们学校校长,后来调到县府办做主任,当初也是他把我推荐去县委办的)打电话给我,叫我去他那里,我当时答应了。可是后来县委办也打电话给我,一个副主任还亲自和我面谈,也要我回去。我直接和他说我答应了县府办,结果他说他去找领导搞定。唉,现在该怎么办呢?两边都不能得罪,希望有高人能够给我提点建议或者指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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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委办公室
  附议。
  人要知道报恩
  附议。  
  县委办好些~更何况县委办领导重视你,机会更多,何必又重头开始?
  看了楼主的叙述,我只能理解为楼主同时报考了县委办和县府办,牛A呀,但可能么?  本人就在是县(区)府办上班,也知道党委办虽然牛A,但也不可能牛到把政府办的编制硬生生挪到自己那边去.请楼主吹牛前打打草稿吧
  感谢楼上各位的指点。  TO:七楼  
对不起,可能我没有说清楚,使你产生了误解。这次招考县委办、县府办都没有拿出职位来招考。我报的是本县乡镇机关公务员。两办是想以先把我抽上去,等试用期满后再调我进来。所以不是你所说的党委办把政府办的编制挪到自己那边去。
  对去两边我都有点担心:我是外省的,在本地没有什么关系的。如果去县委办的话,还要等几年才有机会升职。而县府办主任虽然是我老领导,对我很好,但那边的人事关系很复杂,当初老领导空降过去的时候,县府办其他副主任都不是很服气。所以如果我的老领导一调走,我就没有什么依靠的了!这也是我矛盾的地方。
  委办你不是也没有依靠么~有的靠你就靠,以后什么样子不好说。本身这两个地方都是好地方,去哪里都一样。
  县委办,这还用说
  县委办
  看了你的情况,我个人认为,你还是先把公务员身份挣到手再说吧。县委办、县府办现在调你去,也只是一个借调的身份。如果你没有公务员身份,你永远进不了行政编制的,除非某天直接调任为领导。  当前最关键的问题是你要拿到人事局录用你为公务员的文件,获得公务员身份(一般要一年之后才转为正式公务员)。  当然,在乡镇工作期间,你可以请县府办或县委办领导给该乡镇做工作,先把你借调过去,然后才正式转任。  两办给乡镇做工作应该没问题。如果做得好的话,你不用到乡镇工作就可以直接去两办了。但即便去了,前面这一年的试用期,你的编制工资应该还是在乡镇。
  关于选择两办的问题,县委办级别一般要比政府办高半级,但你的老领导在县府办任正职,且看他过去对你的推荐来说,他应该比较欣赏你,去县府办应该能得到更多的照应。县府办通常人要比县委办多一下,不过对应的县领导(县长、副县长)也要比县委办多得多,做上县领导的秘书的机会也多一些。
  县府办通常人要比县委办多一些,
  说实惠的话,县府办比县委办好得多,毕竟你是做秘书,领导分管的可都是些实权部门,也好混得多!
  又仔细读了一遍楼主的情况,我觉得目前不能简单的从县委办和县府办两个部门的职能和地位来做判断,而要从对你都很赏识而且在一定意义上对你的前途具有决定意义的两位领导的实力和前途来判断。看看他们哪个具有更大的上升空间,哪个对你的保护和提携作用更大。    
  哪里的领导对你好  哪里对你好的领导多  你对哪里的领导好  。。。。。。。。。。就去哪里!
  县委办,提拔更快,上升空间也大,我自己是在我们这的政府办做事,有很深的体会
  县政府办公室是负责伺候县长的,区委办公室是负责伺候县委书记的,感觉控制编制的,说的算的还是县长,但是县委书记排名在县长前面,权利上我感觉县长大    ps:本人是区委组织的
经常接触这两办的人,举个例子,中午吃饭的时候政府办的人只要签字就可以,而区委办的要拿绿票,而我们组织部的要自己去花钱买当天的饭票, 绿票可以在任何时间使用不需要当天就必须用,这就是三个部门的差距,一个地级市三个班子的差距。。。。。。。。。。。
  既然你在县委办工作过
就应该知道县委办比政府办好撒~      还需要问?  
  还是去县委办吧。。。我觉得好一点,何况你也待过。
  我是组织部的,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吗?我怎么不知道!吹牛
  谁能告诉我县府办和县委办有什么区别哦.
  新滩兄弟,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去了县委办还是县政府办.
  你很吃香啊
  委办好些。事情没得这么多。
  作者: jiayizhen
回复日期: 20:05:00
      县政府办公室是负责伺候县长的,区委办公室是负责伺候县委书记的,感觉控制编制的,说的算的还是县长,但是县委书记排名在县长前面,权利上我感觉县长大        ps:本人是区委组织的 经常接触这两办的人,举个例子,中午吃饭的时候政府办的人只要签字就可以,而区委办的要拿绿票,而我们组织部的要自己去花钱买当天的饭票, 绿票可以在任何时间使用不需要当天就必须用,这就是三个部门的差距,一个地级市三个班子的差距。。。。。。。。。。。    ----------------------------------------------------        倒!有点儿常识好不好!汗!
  老兄,感谢你的回应,有时间来看看 http://www.xyjjlt.net/bbs/default.php
  沉默是金。    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感谢各位!我还是选择了县政府办公室!
  县委办公室
  县委有权,政府有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傻蛋,当然是委办好。  政府办的人一般都比委办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部门都是好部门,都能很快熬出头,相对于其它部门来说。
请遵守言论规则,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回复(Ctrl+Enter)(中篇小说)
已经将近深夜一点钟了,东留县县城静寂寂,行人稀。路边卖夜宵的摊主,连连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在收整家什了。
县委大院的会议室里却烟雾缭绕,灯光通明。十一名常委和需要列席会议的副县长正在研究讨论《东留县五年发展规划》。这规划是县长马振起会同各方面的意见主持起草并提交这次常委扩大会议表决将要付诸实施的,但却在蛤蟆洼治理的问题上打住了车。唇枪舌战,一场争论。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值夜班的女机要科长迈着轻盈的步子满含歉意地朝大伙笑了笑,将一份“传真电报”呈给了县委书记凌必明。
常委们的目光刹地全被这“传真电报”吸引过去了。按惯例,不是“急件”、“要件”,机要科一般是不会“冲击”常委会的。
凌必明接过“传真电报”。上面写着:
中共凉州市委组织部通知
经市常委第39次会议研究决定,报请省委组织部同意,免去马振起同志东留县县委副书记的职务,并建议县人大免去其县长的职务(文件随发)。政府工作可暂由常务副县长韩凤留同志负责。
凌必明怔住了!马县长的工作要变动,虽然七天前在市里开会时市委主要领导给他打了招呼,但他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下一步该如何安排老马的工作?凌必明稍做考虑,决定在没有接到上级指示前和马振起本人交换一下意见,于是就把“传真电报”顺手递给了他。
颇有涵养、一向被认为遇事雷厉风行的马振起接过“传真电报”一看,头不由“轰——”地胀大了。他觉得脸上发烧,周身热血沸腾。马振起竭力控制着自己,双目扫视了一下会场,众人都呆呆地没有表情。只有坐在对面的常务副县长韩凤留嘴角微微下坠似笑非笑。关于蛤蟆洼的治理方案韩凤留有不同的看法,为此他俩曾专门交换过几次意见。不知道是他马振起大刀阔斧、义无返顾的工作魄力终于使韩凤留让步,还是下级服从上级的组织原则起了作用,后来虽有争论,却也闭口默认了。但今天的常委会中韩凤留却一反常态,不但发言方式旁若无人,而且话语尖锐刺耳。这使马振起大为吃惊,不愉快中偏偏又来了这样一份传真电报,马振起扳着脸失态地把“传真电报”往凌必明面前一送:“宣布吧!”
“我再向市委请示一下。”凌书记说着站起身来,果断宣布:“暂时休会!”
尽管如此,“传真电报”的内容还是被坐在马振起对面的韩凤留猜到了。实际上这通知他早在晚饭前就知道了,是市委组织部当副科长的老同学在电话中泄露给他的。马县长为什么被免职,今后干什么,老同学也不知道。当初原县长凌必明升任县委书记,县里重新安排和选举县政府这届班子第一把手的时候,许多人都认为他工作熟悉,遇事有办法,县长的位子非他韩凤留莫属。他也认为自己的上下级关系融洽,工作能力也非其他几个副职可比。因此,他稳坐钓鱼台,只等“桂冠”到手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选举前一个月的那个星期一,突然从市里来了个代县长马振起。这马县长看来确有出人意料的一手,报到时是乘公共汽车来的,当天下午带了一张《东留县地图》就下乡了。时间过去了半个月,除他韩凤留和凌书记外,其它四个班子的头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然而马振起的许多传闻却从下面纷纷传到县直机关。各路的消息简直把他吹成了当代“明主”、现世“包公”。说来也怪,县城里一时竟成了个“马县长热”,街头巷尾,大小机关,酒席宴上,麻将场里,全以马振起为主要话题。韩凤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感到自己原来想得太天真、太幼稚了。换届选举的人民代表大会上,马振起竟以全票当选。这不能不使韩凤留暗暗嫉妒和羞愤。但几十年养成的个人服从组织的习惯使他默认了,并使他在表面上和马县长配合得相当默契。马振起为什么突然被免职了呢?韩凤留想起了半年前的那件事,他的下台难道真和那件事有关吗?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荫,难道我的那个“副”字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去掉了吗?
走出常委会议室,常委们都莫名其妙地相互表示着疑问的神色,韩凤留心里却比晚饭前更复杂了。他悄悄地拉了一下管工业的县委副书记安子正,安子正意会,二人一起出了县委大门。
“老韩,什么事呀把常委会都给搅了!”安副书记知道韩凤留对官场风云颇为敏感,身在官海哪个是只临渊羡鱼而不退而结网呢?
“你猜呢?”韩凤留打了个埋伏。
“你这个家伙!还想背着我?”
“可能是老马被免了。”韩凤留瞅了瞅已空荡荡的大街,这才小心翼翼地附在安副书记的耳朵上说出了要说的话。
“真的?”安子正果然吃了一惊。凭心而论,他对县委和政府班子的变动也是关心的。谁知道未来的“县太爷”是爷是奶奶!
“你说呢?”韩副县长又是一个似乎有点狡黠的反问。
看着路灯下韩风留沉思之中现出喜气的神态,安副书记顿时恍然大悟。深夜相邀之奥妙,县长免而未任之良机,早有舆论事却未成的韩副县长自然有可能取而代之了。怪不得他一听凌书记宣布休会面现不快之色,怪不得他听了别人的疑问貌似大度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来我要祝贺老兄荣升了!”安子正一语道破了真谛,接着就连声恭维说:“虎凭高山显神威,龙得云雾更升腾。我早替你看过相了,你是官星正旺,后福不浅啊!”
“你还会这一套?”
“不相信?”安子正其意莫测地站住了脚。
“哈哈哈,你呀!”韩凤留不禁放怀大笑,“托你吉言,走,今晚咱抿两杯!”
安子正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能够首先和即将上任的县长痛饮、干杯,要比回到家和老婆亲热强得多!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一对“酒友”呢?
马振起散会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颓然无绪地歪倒在沙发里。凌必明想安慰安慰他,非要来和他再坐一会儿。他拒绝了。老凌身体不好,何必再让他熬夜操心!他没有想到回家,许多夜晚他都是在办公室的灯下度过的。虽然他对职位升迁并不心切,但骤然而来的变故却使他心乱如麻,难以招架,憋屈、不平充满了他的心。待一切渐渐平息下来,时针已指向深夜两点了。
他想,既然老凌不宣布,我就站好最后一班岗。他决定明天照常上班。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平日只醉心工作,很少考虑其它事情的马振起的意料之外。第二天一早,刚走进县政府大门,马振起就看见韩凤留早已站在办公大楼的台阶上,正笑容可掬地和来上班的同志们打着招呼。
“韩县长,您早啊!”已过而立之年刚刚被提拔不久的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潘升,双手热情地向韩凤留敬上一支香烟。
“小潘,安排车,今天下乡走走。”韩凤留没有接烟,甚至连脸上的些许笑容也收回去了。
“坐‘伏尔加’吧,马县长今天可能用不着……”潘升并没把话说完,而是谄媚地一笑。
“用哪部车你安排么!”韩凤留说着一扭头看见马振起正向办公楼走来,忙打断潘升的话,走了过去,“老马,我想下乡去看看。”
“好么,坐‘伏尔加’去吧!”马振起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话。
“马县长,你?——”新、老县长面前,潘升一时左右为难,尴尬万分。
“伏尔加”是县政府最好的一部车,过去一般来说马县长不用才派给别的县长的。潘升虽然已经听说了韩凤留马上就要取代马县长,可马县长仍像往日一样地照常来上班,弄得这个机灵的潘副主任也进退两难了。
“你去安排么!”马振起接着转身对韩凤留说:“老韩,晚上,我们谈谈。”
“好哇!老马,我也正有话要对你说。”韩凤留满脸温和,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县长。马振起觉得有点不自在,借故向办公室走去。
“韩县长,车安排好了!”是潘升的声音,马振起没有回头。
“好,马上就走。”
“我陪你去好吗?”潘升的声音很甜。
是韩风留已经在行使“县长”的职权,还是自己心情不好对他的行为有点神经过敏呢?马振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老韩大权在握要是对蛤蟆洼来个盆底抽薪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我半年多来奔走呼号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吗?
“马县长!”随着话音办公室的门开了,“您怎么来上班了?”
“你也让我休息?”马振起想起了昨晚凌必明让他好好休息的话,想起潘升派车的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郑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五十八岁的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整整二十一年。他是每一任县长的忠实助手,又是每一个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师长。尽管已是数代“元老”,但仍每日勤勤恳恳;尽管已经两鬓斑白,但在许多问题上依然事必亲躬。
郑主任在沙发上坐下,喁喁地说:“您那事儿是真的了?”
马振起猜到了他问的是什么,就点了点头,“你已经听说了?”
“小潘告诉我的。”郑主任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以后干什么?”
“老郑,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想今后,老韩工作上有时固执己见,好像有点过份挑剔,其实还是不错的。你几十年了,该提醒他还提醒他。都是为党干的嘛!”
“韩县长的为人、工作没什么好说的。嗨,怎么说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只要您不是被人家挤兑了就行了。”
“你怎么这样讲?”马振起吃惊地看了老郑一眼,他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马县长,按说我不该在您面前说三道四。可是,有些人太不像话了。”郑主任气愤地说:“就说潘升吧,以前还不是围着您团团转?今天他怎么不来了?也算我瞎了眼。看他有文凭,能说能跑,笔头子上也通得过去,就推荐他当办公室副主任。才上任几天,就嫌我不中用了,巴不得我早下台他上台。人啊,心难测!有时真叫人心寒!”
马振起叹了一口气。要在过去,他一定会用一番大道理来劝慰这个碌碌终日的老办公室主任。他视工作如生命,从没有因为辛辛苦苦得不到提拔而苦恼,从没有为夜以继日地操劳发牢骚。现在四大班子里工作的年轻人,两年不被提拔就闹情绪、说怪话的有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当县长以来丝毫没有让步。两年来,在机关里工作的这样的年轻人一个没提;写条子,说情或借上级要人施加压力的都被他一个个顶回去了。他总认为年轻人还是在实际工作中多受点锻炼和考验才好。像老郑这样的人现在实在不多了。
“老郑!”马振起推心置腹地说:“凭党性干工作,这是官场上的一句原则话,谁都会讲。但真要做起来就不容易了。私下里说,我觉得遇事要讲个良心。我们一不种田,二不做工,凭什么去拿工资?吃人民的,穿人民的,不为人民做事行么?有什么理由只想自己?扪心自问,我们应该是无愧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您。马县长,想开点儿,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不要看得太重了。用车什么的,直接给我打招呼,不能让您受委屈。”郑主任说着站起身来。
马振起真诚地说:“老郑,在位一天就干一天吧!”
“我也混不了多少日子了!”郑主任好似感慨万端,“像您这样拼上性命去干的人,几句话就完了,我们……嘿嘿!马县长,您看现在有的人千方百计小病大养,哪个遇着工作变动不是半年六个月的不上班?您平时太累了,也趁机会休息休息吧!”
郑主任的话虽然没有说到底,马振起就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要说而没说的意思。他看了这位满头白发的得力助手一眼,感慨地说:“惯了,积习难改呀!”
“您自己想的是多干工作,别人怎么想呢?”郑主任不忍心再往下说。
“我上班也有人说三道四?”马振起感到不解,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
“哎,怎么说呢?”郑主任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干部队伍中的一些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只能看人上,不能见人下;被提拔了就有人吹喇叭抬轿,你不如他他又欺负你;还有的人整日想挤兑人家,恨不得你下台他上台。我甚至就想赌一口气,只要保得住,这个主任的位子就不让!马县长,人家说,‘现在的人三分劲干工作,七分力拉关系’,这年头咱也得研究研究人了!”
“研究人?”
“比如,您把上面领导平时打发得心满意足吗?市委要员暗示您要办的事情您办得妥当吗?逢年过节有关方面您亲自去慰问进贡拜佛烧过香吗?”
“老郑,真看不出,你什么时候也掌握这些了?照你这样说,我们的党岂不是太危险了!”
“您不搞这一套,我相信,不然人家会叫您‘马疯子’?”郑主任说到这里,壮了一下胆子,“我也知道共产党员内有理想和抱负的人都不干!可您现在为什么这样?是不是某些人起了作用?免而不任,难免有人说闲话,光这尴尬处境就让人受不了!您能向所有的人解释?”
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马振起接起,是凌必明打来的。老凌说他马上过来。
马振起和县委书记凌必明的深情厚谊是在省委学习时建立起来的。那时候,凌必明在东留县任县长,马振起在市委统战部当副部长。二人虽然相识但并不熟悉。省委组织部的学习马列读书班使他俩在省委党校不期而遇,在一个房间里整整度过了三个月。就在他们读书班接近尾声的一天夜里,凌必明的胃病突然复发。接连不断地喀血使马振起披衣起了床。他向医院要救护车,救护车执行任务抢救病号去了;找出租,又害怕耽误时间;给党校要车吧,深更半夜司机一定不在。无奈他敲开了党校炊事员的房门,说明情况后借出三轮车,铺好被褥,把凌必明背到车上。凭着他那用不完的力气,很快来到医院,找到急诊室,值班医生诊断后当即开了住院证,马振起又把他背上病床。由于治疗及时,凌必明很快脱离了危险。待读书班结束时,凌必明已经能够完全自理了。从此,凌必明对马振起的救命之恩铭记在心,念念不忘。凌必明同时也看出了他的工作能力和组织水平。一年之后,市委调整各县的领导班子时,凌必明跑到市委书记和组织部吴部长办公室,极力推荐,终于把马振起拉到了东留县当县长。马振起到东留县上任之后,身边有凌必明作坚强后盾,市委有关方面也给予支持,工作如鱼得水,思想无拘无束,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政绩斐然,声誉卓著。东留县不但工农业总产值当年以百分之二十八的速度增长,全县农民的人均收入也由二百一十元上升到三百七十元。为此市委对东留县县委和政府颁发了嘉奖令。从此马振起更感到干劲倍增,决心在东留县干一番事业,不求名垂青史,但愿为党尽忠、为民造福。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已经成为历史了,他竟在轰轰烈烈的激流勇进中被免了职。果真像老郑说的那样我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市委中的要人吗?
“老马,昨晚上你没有睡好觉吧?”凌必明一走进马振起的办公室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说呢?”
“怎么说呢?”凌必明苦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来,昨天晚上他也失眠了。他觉得市委组织部的通知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中国官场里的麻烦太多了。一人肚里一本戏,各人都念各人经。虽然治理规划方案已经过了几上几下的讨论,可谁知道韩凤留主持政府工作之后会有何想法?群众中这几年流传着一句话:党委是编戏的,政府是唱戏的。韩凤留这个“主演”会按照“剧本”把这台“戏”唱好而不改变“剧情”吗?
“咱们什么时候在夜里十二点以前睡过觉?”
马振起给凌必明沏上一杯茶,无意分辩地说:“能在一点上床就谢天谢地了。我曾想过搞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晚上一律不谈工作,交换思想也要在办公室里进行;每天晚上,凡副科级以上的领导干部至少抽两个小时读书。现在,嘿嘿,身不由己了。”
县里“父母官”的日子并不好过。凌必明自从就任县级职务以来深有同感,召开各乡党委书记、乡长会议时更不用说了。每到晚饭之后,不等你回到家接二连三的来访者就已纷纷接踵而至。汇报工作的,请示问题的,反映领导班子不和的,还有叙旧千方百计联络感情的。特别是近几年来,连吃饭也回不成家了。上面来客接见的、县直单位上级主管部门来人作陪、企业业务谈判、还有市里各部门熟人来办私事的,你来我往,走马灯一般,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区区小事如不亲躬势必引起人家的反感;下级来访你不奉陪到底岂不更有官大脱离群众之嫌?一天下来,待你精疲力尽想轻松一下时,桌上如山的文件,请示报告还等着签阅。你不办,事不可缓不说,明天的事情又来了。于是只好快刀斩乱麻,先重后轻,有的甚至只能浏览一下题目了。
“老凌!”马振起待凌必明坐定,又点上了一支烟,“你应该当众宣布一下市委的决定,我再熬,还能等几天?”
“老马,”凌必明慢慢地啜了一口茶。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由于胃病作怪,仍还没有发福。尽管一个县的重担压在他瘦弱的肩上,却没有显示出一点儿苦不胜负、力不胜任之态。反之,大有“泰山压顶不屈,凌云腾空直上”之气。他大学毕业后在基层默默无闻工作,不到三年就被提拔为乡党委副书记。当正乡长之后,工作大有成绩;在八四年提拔重用知识分子大中专毕业生走上领导岗位的时候,他踏进了县政府大门。马振起和他共事虽然不足三年时间,已深知这位凌书记是一个不凡的人物。凌必明真诚地说:“这个通知你一定感到很突然吧!我也觉得来得太快了。前些日子在市里开会时,市委王书记曾提及调整你的工作问题,当时我没答应也没有想到这么急。回来后咱们一直忙那个蛤蟆洼的治理规划,还没有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这通知就来了,对这件事你现在怎么看呢?”
“工作调整的事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起码任期四年未满呀!”马振起弹了弹手中燃而未吸的半截香烟,任它袅袅飘逸散发着香味。凌必明知道,他并不吸烟,每当这种时候,是马振起脑子考虑问题最集中的时候。马振起接着又说:“我别无他虑,调整工作按说就应该这样,只能个人服从组织,不能组织顺从个人,都要坚持个人意见还要组织原则干什么?只是我们苦思冥想忙了几个月的蛤蟆洼低产田改造规划……”
“所以,我才不宣布这个通知,目的就是想再争取一段时间,把那个方案落实下来。”凌必明没有回避,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不合适吧?”马振起没有怀疑凌必明的挽留,“老凌,我看还是公开宣布吧!按道理说老韩也应该上来了。至于那个规划,我想只要你紧紧抓住不放,不会半途而废的。”
“嗨!”凌必明迟疑片刻,“刚才我和市委组织部挂了个电话,把我的想法也就是再让你坚持一段时间都对吴部长讲了。吴部长的意见还是按组织的决定办。至于你下一步的去向,吴部长说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可能要和你谈一次。他的看法是,因为目前各县都在制定五年发展规划,调整班子,市委既要调动你的工作,老韩也有必要及时上来,这对以后有好处。”
“这你还犹豫什么?
“我向吴部长汇报了蛤蟆洼治理规划,要求让你协助我把这个规划定下来,吴部长说,老韩今天早晨也在电话中讲了他的想法,具体是什么吴部长没有讲,不过最后还是答应在文件正式下发之前可以由我来决定”凌必明说着站起身来“我们再并肩战斗几天如何?”
“老凌啊,”马振起诚恳地说:“我看别再推迟了!即使我不当县长还会支持你的。”
凌必明一时难下决心了。吴部长出于多年的组织工作经验,既认为宣布为好,又同意照顾一下马振起的情绪,听话音并不像有人说的对马振起有什么成见,因为吴部长坚持的毕竟是市委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吴部长作为一个成熟的组织干部决不会斤斤计较一点点工作上的小事。然而,县级以上干部往往是免、任同时进行的,老马为什么免而不任呢?
“老凌,我不需要你再做我的思想工作。你应该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思想上都有准备。”马振起见凌必明沉默不语,接着说:“我们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是非自有公论,你就公开组织上的决定好了。我所要求的是今天再到望桥乡去一下。”
“干什么?”凌必明停住了踱步。
“实施我们的治理计划呀!不是县长,还是一个共产党员么;不能指挥,还可以挖土!”马振起的话语斩钉截铁,气势义无反顾。从老凌到来之前郑主任的话中,他已经醒悟地看到了什么。他不愿意再留在这个人多嘴杂的县政府大院里让无事生非的人背后指手划脚地议论他。他此时的心情更多的是对“蛤蟆洼规划”的迫不及待。
“现在看来,当初我不该把你拉到这里来。不然,你怎么会有今天这难堪的处境!”凌必明感到对不住马振起。
“怎么怪你呢?”马振起的确还没想到这一点,“老凌,工作和生活上的失误应该自己负责。”
“老马,你能想得开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对这事不能看得太重,不然,名利就成了无形的枷锁。”马振起说着也站起身来,“明天就向老韩交班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动身出发了。”
“好,要个车来,下去转转也行,有什么问题,晚上回来到我家咱们再聊聊。”凌必明说着朝写字台上的电话走去。
当凌必明要通了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得知不仅车全被派出去了,就连负责事务的副主任潘升,也早就随韩县长坐车走了。凌书记气得把电话一扔,“走,坐我的!”
马振起被免职的消息传到马振起的老婆路淑云的耳朵里,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路淑云四十多岁,由于保养得体,看上去至多三十五、六。三年前她随马振起到东留县后被安排在城市建设规划局当股长。这消息是规划局局长听到马县长被免的议论后来向她落实真伪时才得知的。路淑云一听,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了。常言说,无风不起浪,这事儿岂能是胡说乱讲的?如果真有其事,老马昨晚回家为什么没说呢?然而,仔细一想老马昨天深夜到家后的情景,她又觉得有点儿怀疑了。过去,他回家之后总好像累得精疲力尽倒床就酣然大睡。然而,昨天晚上他到家之后既没有立即冲浴入睡,也没有去看什么报刊材料,而是独自坐在沙发上,沏了一杯浓茶,好似心事重重地沉思默想着什么。当时,她没有在意,如今细思起来当时的情景确实有点太反常了。路淑云坐不住了,把电话拨到马振起的办公室,没人接,又拨到了县政府办公室。
“小路呀,有事吗?”接电话的是郑主任,他一听就知道是路淑云的声音。
“郑主任,老马呢?出去了?那……老马的工作有变动吗?”路淑云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说话时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
“可能吧,不过我还没有见到正式文件。”郑主任不由想到早饭后上班的情景。作为办公室主任,他早就养成了提前上班的习惯,今日却落在了韩县长的后面。潘升竟也早早地到了办公室并且悄悄地告诉他,马县长被免职了,今后政府的工作由韩凤留主持。郑主任不大相信,因为他知道潘升平时总是打听官场上的消息,传播些往往是有根有据但别人尚不知道的新闻。一见郑主任不相信地摇头,潘升着急了。他瞅了一眼站在办公楼台阶上的韩凤留几乎发誓地说:“郑主任,这么大的事我敢胡说八道吗?我是让你心中先有个底儿!”
“现在满城风雨似的,你还会不知道?”路淑云好似抱怨他瞒着她。
“小路,怎么说呢?要我告诉你,除非看到了正式通知。”郑主任说到这里,不见路淑云说话,接着又安慰地说:“不过,你最好是有个思想准备。工作变动是很正常的么!”
路淑云对着话筒怔了片刻,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电话。
此刻马振起正骑着他那辆有十五年历史的“永久”自行车走在乡间的道路上。他执意不肯坐凌必明的“桑塔纳”,坚持骑车出了县城。秋高气爽,丽日高照,轻风拂面,落叶沙沙。望着金黄、碧绿参差的田野,马振起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在办公室的不快和昨晚一夜压抑的烦恼不知不觉荡然无存、烟消云散了。他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心情在这不紧不慢的前进中感到轻松了许多,不由地又想起了他到东留县来的前前后后——
那是在省委党校和凌必明分手一年之后的一天晚上,凌必明突然驱车来到他家,和他谈了要他当县长的事。他感到很意外,同时也犹豫不决。他分析了当县长的利与弊。老凌自然值得信赖,但县里工作任务重,事情杂,弄不好向组织上交不了差不说,从个人感情上也对不住老朋友呀!第二天,组织部吴部长接着就把他约到办公室谈话。这一下他不好意思了,他在工作上从不和领导讨价还价强调自己的客观。几天之后,他就以代县长的身份报了到。选他当县长的人大代表大会使本希望自己荣升的韩风留落了空。当时他找老韩谈了话,韩副县长的不热不凉、不阴不阳也曾使他极为不快。然而他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没有因为韩凤留在以后工作中和他出现的分歧而不快,也没有因为韩凤留对他好像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提防。难道韩副县长真的仍然把那次选举记恨在心、耿耿于怀吗?
“嘀——嘀——”身后两声轻轻的喇叭低鸣,马振起往右一扭车把,自行车走在了砖渣路的最边缘。自行车刚稍稍躲开,身边“唰——”地驶过一辆乳白色的“伏尔加”。啊,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声音,马振起似乎还看见了昂首直坐在司机并排座位上的韩凤留。韩凤留不是一上班就要车出政府大门了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和我在同一条路上向同一个方向奔去?他们是没有看见我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别人认不出来难道和我朝夕相处的司机也没有认出我吗?一种“墙倒众人推”、“众叛亲离”的感觉,使马振起两天来压抑的怒火突然迸发,再也难以遏止。他疯狂地蹬起自行车向前猛冲,好似要追上那“伏尔加”弄个青红皂白,好像要赶上韩凤留论个你是我非……
韩凤留坐上“伏尔加”并没有立即去他要去的地方。当这辆基本上一直是马振起乘坐的轿车驶出政府大门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安排司机在水利局门前等候,就和潘升一起徒步向水利局走去。“伏尔加”司机不好深问这位韩县长究竟为什么弃车而行,只好把车开到水利局门前坐在车里一边等一边听音乐。直到将近十一点,韩凤留才和潘升不知说着什么并肩从水利局里走出来。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司机竟全然不知。潘升急走几步来到车前,殷勤地拉开前面的车门,韩凤留上了车,潘升顺势轻轻把门推上,这才自己上车坐在了韩县长的背后。韩凤留一上车就靠在座位上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集中全力思考着什么问题。司机稳稳地开着车,向潘升指示的方向驶去。
“潘主任,刚才那个骑自行车的好像是马县长。”车超过马振起不远,司机放慢了速度。“什么?”潘升还没有说话,韩凤留好似突然被惊醒,坐直了身子。
“不会吧!”潘升靠在座位上没有动,“他还有闲心骑车转悠?”
“怎么不停住车看一下!”韩凤留满面不快,“如果真是他,我们起码也应该下车打个招呼呀!”
“韩县长,咱们今天出来还不是因为他?”潘升满不在乎,“现在您是名正言顺的嘛!”
韩凤留没有说话。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好对潘升说出来,司机的心思他更摸不透。他觉得今天的出城有点莽撞了。如果坦白地和老马一起来该多好!老马干什么去?他一定看见我了。他想让司机把车停下来,等马振起骑车追上来后问个究竟,但这不是亡羊补牢吗?何况说着说着车子已经跑出了几公里了呢!
“伏尔加”沙沙沙平稳地向前奔驰,路两边的行人、树木一闪而过。韩凤留的沉默不语使车里情绪低落、沉闷了许多,连司机也觉得有一种隐隐的歉疚和不快。
“韩县长,去蛤蟆洼还是先到乡政府?”潘升也失去了刚才的活跃,小心翼翼地问。
“去望桥!”韩凤留眼皮连动也没动。
司机不动声色,轻轻一打方向盘,“伏尔加”拐向了右边的岔道……
不到一个小时,马振起来到他原来准备大刀阔斧治理改造的五千亩蛤蟆洼上。随着“伏尔加”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无影无踪地消失在林遮尘掩的远方,他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在他描绘的改造蓝图上,他费尽心血画上了一个可蓄可排的苦水河水闸的标志和纵横交错、看来令人十分振奋的干、支、斗渠道的雏形。按照他的设想,规划如果变成了现实,蛤蟆洼周围的行政村再把农渠、毛渠配套搞起来,这个无雨旱灾、有雨就涝的低产大坡就会变成旱涝保收的高产田。他认为这样的治理工程才是干社会主义的大气魄。为了这个规划的实现,他跑了几次省、市有关单位请求给予物资上的支持和资金上的援助。可有些关键人物不知是因为没有向他们送礼“进贡”,还是彼此之间关系不甚密切,总是借口研究研究,要经过论证之后才能给予贷款或投资。面对这些不紧不忙、不急不躁的答复,他心里实在等不下去了。一届最多就这么四五年吧!我马振起给老百姓留下点什么呢?强烈的责任感、紧迫感使他越来越觉得时间的宝贵了!
苦水河边的树下有几个农民正在歇凉,马振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觉得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寂寞想和任何人一吐心声,他感到他从来没有这么孤单想得到别人的信任。他想听到这里群众对蛤蟆洼治理赞成的呼声和迫切的要求,他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力量和信心。
众人一见马振起向他们走来,正说得热热闹闹的话语不约而同地“闸”住了,一看他的打扮,人们就知道他不是一般讨火吸烟的过路人,猜测的目光聚合在马振起身上。
“你们都是蛤蟆洼的吧?”马振起来到众人跟前坐了下来。
“是啊!同志,你——”一个好像是农村干部的中年人,对不认识的人看来还善于应酬。
“咱们是一个县的。”马振起不好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想说明自己的来历。以前每次到这里来都是前呼后拥的。记得他第一次向随行的县、乡有关领导提出要把这里作为他的工作点时,当即得到了围在身边的县里工作人员的交口称赞和望桥乡党委书记、乡长的大力支持,立即就有人积极讨好地献计献策、表示愿意跟着他并肩战斗,共成大业。尤其使他感到意外的是没过三天,市广播电台、电视台和市委的机关报都先后在显著的位置上对他的蛤蟆洼之行作了详细报道。他骑虎难下,只好孤注一掷了。他和县委书记凌必明又到蛤蟆洼作了几次考察,征求了几次乡政府的意见。尽管个别工程技术人员意见尚不统一,他还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只是由于县水利局的工程师迟迟没有拿出图纸,才致使这个规划一直拖着,未能提交县常委会研究。因为此事,他还对全县的机关工作作风进行了一次整顿,被迫之下,水利局的局长这才慌慌忙忙地送来了施工的简图。
“不是望桥乡的吧?”中年人问。他递给马振起一支烟,谦虚地说:“嘿嘿,烟不好,抽一支吧!”
马振起知道这支烟能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尽管他平时极少吸烟,但还是接了过来,“听说这里要搞什么治理规划,还要在苦水河上修闸建桥,你们知道不知道?”
“糊弄老百姓呗!要不想点儿点子,玩个花样,那些当官的咋向上边邀功摆好!”坐在马振起对面的一个瘦瘦的老头儿脱口而出。
中年人急忙瞪了那老人一眼,示意他别再说下去。那知这老头儿却把暴着青筋的脖子一梗,接着又说:“咋?过路人,随便说说,当官的还能往我的责任田里下雨?现在呀,只要不是坐小卧车的,都好说话。”
马振起的心里猛地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夜思虑、奔走呼号的治理规划,蛤蟆洼的群众给的竟是这样的评语。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又问:“怎么,你不赞成县里的这个打算?”
“那是当官的拿俺老百姓的血汗千方百计向上级报功,好升官发财!”那老人说着“呼”地站起身来,脖子上的青筋暴得更高了,“老同志,你不知道,我们这蛤蟆洼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呀!苦水河里一年三百天没有水,打坝建闸顶个屁用?这不是儿戏吗?”
“下的雨不可以存起来?”马振起知道苦水河是条季节河,但如果建闸蓄上水,这个占东留县数千亩地名叫“河”其实不过是一条大沟的苦水河不是可以发挥作用了吗?
“俺这蛤蟆洼呀,说起来真叫人头疼。”中年人接过马振起的话头说:“邻村下大雨,我们这里滴水不落地里就往上冒水泡;只要三天出日头,这里就地皮干裂,用铁镐也锛不动。苦水河是五八年大跃进时挖的,对蛤蟆洼来说,既不能排、也不能灌呀!”
“按你们这么说,蛤蟆洼永远不可改造啦?”马振起对中年人的话半信半疑,“你们是不是一听说搞水利建设,怕投资、摊派?”
“怕摊派?老百姓躲得了吗?我们出的钱、粮还少吗?”中年人有点儿愤然于色了,“每年都有二十多种名目呢!光水利这一项每人每年七、八块!你不收不要,上面压下来了。上级有理,下面没法儿。老百姓现在是有苦无处诉呀!”
“你是……”马振起听出了中年人不像是一般群众,想了解一下他的身份。
“他是俺的村长叫李俊生!”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不顾那中年人的眼色一下子亮出了老底儿。
“马县长来这里考察过多次,身为村长为什么不说一下你们的意见?”马振起觉得心里有点隐隐作痛。
“县长来检查,左右跟了一大群,我们够得上说话吗?我一听说要建闸,就跑到乡里找成乡长说不行,哪知道成乡长反而把我批评了一顿。反正老百姓的力气不值钱,干呗,过后群众也不会骂我!像秦始皇修长城,建好后将来不也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个吸取教训的历史文物嘛!”村长说着动情地站起身来,似乎还有满腹的怨气。
马振起的脸红了。他又悔、又愤、又不安的情绪终于被脖子里暴着青筋的老人看出了门道,“同志,你到底是——”
“我就是那个要在这里建闸挖沟的县长!”马振起再也憋不住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全部倒出来吧!”
“啊!”中年人不禁愣住了,那个调皮的小伙子吓得伸了伸舌头……
马振起回到县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他没有在望桥乡政府吃午饭,原因不仅仅是已过了吃饭的时间。县长身份的暴露并没使他和那个名叫李俊生的村长、脖子上总暴着青筋的李石磙老汉之间划隔一条鸿沟,反而使他们有点儿忘情地畅谈起来。马振起从开始的惊悔到最后的心悦诚服使他在灵魂深处不知不觉地完成了自我变革的过程。他没有感到饥饿,也没有感到中午尚有的炎热,甚至忘了吃午饭。他们从村民的情绪、要求,谈到老百姓对政风、党风的见解;从社会秩序、干部的精神面貌,谈到农民对政策执行者的不满和弄虚作假、营私舞弊的愤恨。马振起深刻地意识到现在的农民决不是前些年的“公社社员”了。他们懂政策、会思考。自己因工作或应酬或陪客或聊天耽误学习的文件、没有听到的广播他们都在广播电视里听到看到了;自以为不重要因而忽视的某些农村工作具体的小规定,他们都牢牢记在心里。他们心中有一把政策的尺子,有自己衡量事情轻重和领导能力的天平。
告别了村长李俊生和老汉李石磙,马振起心里沉甸甸地向乡政府走去。他要赶快再以县长的身份、县长的权力促使望桥乡政府和党委暂停对蛤蟆洼治理的动员和会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要他们也来一个灵魂深处的思想总结。他甚至暗自庆幸他自己被免了职。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坐着“伏尔加”走马观花而来,继续按照他的治理规划干下去,一年之后我给东留县的群众特别是给蛤蟆洼的老百姓留下的将是什么样的苦难?
正在午休的乡长成之谦被敲门声惊醒,厌烦而又不情愿地拉开门一看,朦胧的睡意顿时无影无踪,“马县长,您——”
“怎么,来得不是时候吗?”马振起气愤在胸,不知不觉又流露出县长的脾气。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成之谦急忙解释,“我是说您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韩县长刚走,您没碰见他?”
“韩县长来过了?”马振起没想到差点又和韩凤留碰面。
“刚走。”成之谦又倒水,又敬烟。然后边洗脸边说:“马县长,您还没有吃午饭吧?我去食堂安排一下。”
“不啦。”马振起实在是不想吃东西。他想问韩凤留来干什么,一想,又觉得这样打听不好。马振起坐在椅子上问道:“之谦,你听到群众对蛤蟆洼治理工程特别是在苦水河上建闸有什么反映吗?”
“反映?”乡长成之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知道苦水河水闸是马县长的“王牌”工程,可是刚刚韩县长来又作了新的指示。这个新的指示和马县长原来的安排是背道而驰的。加之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潘升又对他说马县长工作变动了,韩副县长可能要顶“县长”之缺,成之谦听了心里矛盾极了。当时他不好说是执行马县长的还是听他韩县长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觉未醒,马县长已经站在了眼前。马县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一向善于揣摸上级领导意图的成之谦顿时竟摸不着头脑了。
“群众么,七嘴八舌,说什么的没有?”乡长成之谦斟酌着词句,望着马县长的脸色不左不右模棱两可地说:“关键是领导怎么拍板了。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去干。”
“要知道,最了解蛤蟆洼情况的是你!”马振起看惯了不少这样的下级。不知怎的,今天对这个不思维、没主意、唯命是从的成之谦突然有点反感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拿出你的决策意见么!”
“领导比我们高明!”成之谦又拿出了奉承的话:“对上级的指示,我们照办!”
“你说这话不一定全对。”马振起不知是由于心绪不佳还是真的觉得在蛤蟆洼的苦水河水闸问题上上了他这个乡长的当,突然有点儿怒形于色了。但他很快压抑了自己,斩钉截铁地说:“蛤蟆洼的治理准备工作立即暂停下来,县委和政府要进一步调查论证,具体怎么办,以后再说!”
“马县长,你和韩县长说的是一致的,并不矛盾呀!”成之谦长出了一口气,“我正担心你们领导之间意见不统一哩。你们有分歧,我就不好办事了。”
“韩县长是怎么说的?”马振起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了。
“韩县长说,蛤蟆洼的治理规划县长办公会议要重新研究,特别是在苦水河上建水闸不符合蛤蟆洼的实际情况。”说到这里,成之谦唯恐说重了马县长不高兴,话锋一转接着又说:“其实建个水闸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田间配套工程做好……”
“不要再水闸、水闸了!”马振起打断了成之谦两面光的话,“告诉你,在这个问题上,我有盲目决策的错误。今后政府工作由韩县长负责,对蛤蟆洼如何治理,你要提出尽可能正确的意见!”
一刻刻钟后,马振起如释重负、浑身轻松地离开了望桥乡政府。当成之谦看他是骑自行车而来,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觉得马县长是第一个卸了职而又不固执己见的人,对于马振起要求他对蛤蟆洼治理规划要重新考虑,成之谦更由衷地感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是因小失大了。在苦水河上建闸他内心知道在短时期甚至在今后的十年八年里是发挥不了效益的。唯一使他感兴趣的是这个以闸代桥的工程如果能如期完成,最起码可以解决望桥乡的南北中心交通问题。当然建闸要比建桥的费用多得多,不过可以依靠县里的投资。身为县长的马振起怎么会知道这个貌似百依百顺毕恭毕敬的成之谦醉翁之意不在“酒”呢?马振起越想越觉得这一趟来得太有价值了。
他上午出县城时还在心里筹划着如何使工程尽快上马,如何想办法让韩凤留“一张蓝图画到底”呢。他甚至坚决地拿定了主意,即使自己不当县长也要以一名普通干部和共产党员的身份完成这个他认为于人民有益的事。现在他心里亮堂了。韩凤留指示工程暂停是正确的,他为我修正了错误,挽回了损失。他决定回到县城后立即就去找县委书记凌必明,要求他把免职的决定公开宣布。至于下一步怎么办,他还没有仔细地去想。
“老马,我正找你。”马振起推着自行车一走进县政府的大门,迎面正好碰上韩凤留。可能是出于感激,也可能是他确实认识了这个助手快刀斩乱麻的果断态度,马振起诚然笑道:“我也正准备去找你。”
“这么说,咱俩是想到一块去了。”韩凤留呵呵一笑又说:“去你屋,还是到我办公室?”
“回我办公室坐吧!”马振起边走边真诚地说:“我把工作向你交待一下。以后,东留县就看你的了!”
“我找你并不是这个意思。”韩凤留急忙解释。他虽然觊觎县长宝座已久,然而一见马振起真的要把权力交给他了,心里却又有点儿“扑通扑通”直跳。二人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韩凤留稍稍镇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试探地说:“你知道,我过去虽也分管一部分工作,但上有你和凌书记掌舵,下有职能部门各把一方,具体负责,我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呀!坦白地说,你的工作我是佩服的。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那个蛤蟆洼治理规划,特别是苦水河水闸的建设是不是再研究研究。”
“刚才我也和成之谦谈过了,按你说的办,我赞成。”没等韩凤留再说下去,马振起当即交了底儿。他要找韩凤留也正是为此。
“你?”韩凤留一听倒有点惊讶了,“你也到望桥去了?你不会认为你还没走,我就否定你的工作吧?”
从心底说,韩凤留对这件事不是没有顾虑的。马振起还没开口,韩凤留又婉转地接着说:“老马,说实话我对这个工程早有看法。蛤蟆洼那个地方我过去住过好几年。你可能还记得,为这事咱们也曾交换过意见。今天我是去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干的。即使我不接替你当县长,也准备再和你谈谈。”
韩凤留全然没有沾沾自喜的骄纵之色。马振起想,是不是上班时我的心理上有什么不应该的错觉?看来今后在和别人的相处中还是少揣摸别人多反省自己才好。
“马县长!”马振起正要说话,县政府办公室郑主任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准备交给马振起圈阅。
“老郑,韩县长从现在起接替我的工作,把文件交给他吧!”马振起安然地推开了县委书记凌必明要他再坚持几天的打算,决定立即让韩凤留上任。他紧紧握住韩凤留的手,“老韩,祝你成功!”
“老马,你——”韩凤留竟一时窘住了。
恰在这时,“嘟——、嘟——”电话响了。马振起伸手抓过了话筒,“哪里?”
“你还把我当不当个人?”
“路路,你怎么啦?”尽管电话中的声音如疯似狂,马振起还是听出了是路淑云。
“你赶快回来!我——我……”
听筒里传来一声痛苦的抽泣声,“咔——”地电话里没了声音,显然路淑云已经把电话摔下了。家里出了什么事?马振起手握电筒,刚刚平静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马振起慌慌忙忙往家赶。远远看见家里没有半点灯光、一片黑暗。上了楼,打开门锁,拉亮客厅的灯,这才看见路淑云失神地坐在沙发上。这是怎么了?他正准备走近前去问,迎接他的却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雨点冰雹。“你是要我死还是叫我活?你说呀,你还把我当不当个人看?还有一点儿良心吗?”话没说完,路淑云趴在沙发上捂脸抽咽起来。
路淑云没有等到下班时间就挎起手提包回到了家。很显然,丈夫被免职这个没有公开宣布的消息,他们这个小小的城市建设规划局上下都知道了。她虽然在局里是个很平常的股长,但上下左右对她的热情和尊重,不亚于那些谋求上爬的人对局长的奉承。下午她一走进这幢仅有二十四间房的三层单面办公小楼,有的人一看见她好像老鼠见猫似地急忙缩回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亲切的招呼,没有甜甜的问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紧紧地关上了门,想以此把自己隔在“世外桃源”。然而,交头接耳的悄悄议论还是把马振起被免职的消息断断续续不时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实在不能忍受下去了,就决定提前回家去看看。一走进家,立刻又后悔了。她觉得家里更是冷冷清清,冷冰得令人有点儿颤栗,清静得使人有点儿害怕。路淑云一下子歪倒在沙发上。
“路路,你这是怎么啦?”马振起莫名其妙。
“怎么啦?你自己不知道?木头吗?”路淑云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恨不得大哭一场。
“你这是干什么!”马振起也不由地提高了声音。“家庭的事咱们可以商量;如果是工作的事,你也可以摆道理,我是县长,我们也可以商量嘛!”
“你是县长?别赖着位子不放!你知道人家是怎么算计你的?栽倒了还不知道是怎么绊住的!”路淑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气愤一反往日的通情达理脱口而出。
“胡闹!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马振起没了耐性。他不理解路淑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身在官海,他并不是不知道官场上的复杂。但是,他坚信共产党领导下的政府官员之间的矛盾决不同于封建社会官僚之间的争权夺利。他不想把自己面临的处境和心术不正玩耍权术连在一起。
“这是你应该说的话?要知道你是一个国家干部,县长的家属。”马振起气得满面通红,手似乎在哆嗦打颤。路淑云一见丈夫这个样子心里不觉有点后悔了。他心里一定也不会轻松。她记得老马当了县长之后就给她约法三章:一不准干涉他的工作,二不准接受他人的馈赠,三不准以他县长的名义去办任何事。马振起见妻子沉思不语,心想淑云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或者遇见了什么受了刺激,外面有事更不能家中失“火”!他竭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动情地说:“路路,遇事怎么能凭自己的感情任自己的性子去做?我不是常对你说吗,咱们走过去不能让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对于我的免职,有的人可能风言风雨,也可能有人对你冷落。咱要正确对待嘛!一个人哪能事事一帆风顺而没有半点坎坷呢?”
“这些我都明白。罢了官你去扫大街我也不反对,可心里不能糊糊涂涂。”路淑云听着丈夫心绪不佳、似有隐情的劝告,不觉又激愤起来,“你知道人家对你是什么眼色吗?下了班为什么不赶快回来?闲话听不够不是?你不说我说!”路淑云说着走向电话,“我现在就给凌书记打电话,咱们明天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扯蛋!”马振起怒吼而起,一天来强压的怒火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对着路淑云势如暴风骤雨般劈头盖脑而来。“我的事儿你用不着管!你打这样的电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挟?是诉苦?还是求情?你认为这样做是很光彩的?无聊!”
“你……”路淑云气得浑身打颤,“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无缘无故地被免去职务我心里就好受吗?看着你被人议论我心里难受!你怎么这样不理解人?你忍得住我忍不住!我就是要弄个水落石出!”
“住口!”马振起看着妻子絮絮叨叨心在颤抖;听着这如泣如诉的话语心在疼痛!但他不能让她毫无原则再胡言乱语地说下去。
“我……”路淑云望了一眼手在哆嗦的马振起,一转身冲进卧室低声抽泣起来。
马振起又烦又躁。结婚近三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对妻子发这么大的火,并且不容许她有丝毫的辩驳。他觉得一个堂堂的县长不得意的时候让老婆去上窜下跳是无能的表现,他要用严格而又正统的党纪来规范自己的行动。想到这里,马振起刚刚萌生的对妻子的一丝怜悯之情霎时又变成了愤怒。他不想再听她无休无止地啼啼泣泣,搬起藤椅走出了房门。
月色淡淡,夜风拂面。马振起独自坐在阳台上,靠着藤椅茫然地闭上了有些发涩的眼睛。
上弦月悄悄沉去,马振起也渐渐冷静下来。他走回客厅,听听卧室里没有了哭声,就轻轻喊道:“路路,你过来。”他知道她不会睡着。路淑云没有怄气。马振起把走过来的妻子扶坐在沙发上,“还生我的气吗?”
路淑云没有说话。
“路路,不是我对你发脾气,”马振起为妻子倒上一杯水,“关键时刻见真情呀!人总要有点儿骨气嘛!”
“你呀,平时听我一句就好了。”路淑云直直地望着马振起,“我从来就反对夫人参政。可是直如弦,死道边;弯如钩,反封侯。你要知道,在许多事情上,女人比男人更敏感。”
“你要我搞真一套、假一套,当两面派?”
“你呀,碰了南墙还不回头?”
“好啦,路路,咱俩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马振起已经看出了这样谈下去二人还可能吵起来,苦笑下说:“我们搞点东西吃吃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怎么,你还去上班?”
“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啦,再干还能有几年?”
“不做高官不遭罪,不打猛虎心不惊。”路淑云漠然劝说:“你要真是不当县长呀,连我也觉得轻松多了。”轻描淡写,无足轻重。好像她的丈夫丢掉的不是芸芸众生称羡的“县长”桂冠,而是一个不屑一顾、不值一钱的包袱。待马振起还要解释什么时,路淑云已经走进了厨房……
马振起决定第二天早起再也不匆匆忙忙起床了。黎明睡觉,胜似骑马坐轿。他要美美地品尝一下黎明睡觉的快感,尽情享受一下“无官一身轻”的痛快。然而,他还是不到四点钟就醒了,而且一醒再也不能入睡。他使劲地又闭上眼睛,下决心再睡一会。然而,纷乱的思绪使他无论如何再也难入梦乡。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双目圆睁睁地不时地扫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他觉得他似乎比往日精力更充沛。借着夜空微弱的星光他悄悄地看着淑云,她恬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是不是正在做着什么美梦?这时候他真正感到,人还是永远停留在美好的梦乡里好!
其实,路淑云在马振起第一次翻身的时候就醒了。但她没有惊动他,她想让他再继续睡一觉,她也像其他女人一样,想让丈夫经常守在身边,共同忙碌家务,共同欣赏电视节目,尽享天伦之乐,哪怕他坐在身边不言不语也觉得心里踏实。她甚至暗暗后悔了,以往这样的日子太难得了,我为什么竟一时冲动给他增添烦恼呢?她不相信丈夫的被免是犯了什么错误。再不能鲁莽多事了,她要给丈夫一个温馨、舒怡的环境,让他疲累的身心得到坦然的休息。然而,她没想到他却不能一下子刹住“车”,自己虽然也睡不着又不忍心去打扰他。
马振起想的却是半年前的一件事。那是春耕大忙的季节,市委和政府要来东留县检查小麦生产情况。两天之前市政府就电话通知要求做好准备工作。这是一次全市的重要检查评比,政府办公室郑主任向他汇报之后立即会同县委办公室共同研究并很快拟定了一个全面的方案:一、责令县委小招待所作好食宿安排;二、文化局安排一场高质量的文艺晚会;三、两个办公室共同作战,尽快拿出汇报材料并立即准备好车辆,安排好检查路线。当郑主任带着方案征求他的意见时(当时县委书记凌必明不在家),他不置可否地一笑说:“以往怎么干还怎么干吧!老郑,你知道,检查工作,我们是怎么干的让领导就怎么看。”他还是像以往那样按部就班,好像根本就没有检查这回事似的。两天之后,市委检查组按时到县,带队的是市常委、组织部吴部长。吴部长还没有下车,他就迎上去:“吴部长,立即下乡去看还是先汇报一下情况、休息休息?”吴部长走下车来,握着他的手说:“客随主便,听你的。”“好,上车!”他转身钻进“伏尔加”前面开路,冲出了县政府的大门。既没有让吴部长下车到办公室小憩敬烟喝茶,也没有和吴部长坐在一个车里介绍情况,联络感情。办公室主任安排的路线他丢在了一边,“伏尔加”按照他的指点先西后南,由南又东;有平坦的大道,也有坎坷不平的乡村土路。已是下午一点钟了,司机提醒他说:“马县长,该吃午饭了吧?”“啊!”他一看表,“忘了。”他的确是忘了。看着满坡的好庄稼,他陶醉;看到黄巴巴的三类苗,心焦急。直到将近下午两点,他们才把车开进就近的一个乡政府。由于没有事先打招呼,乡政府食堂的炊事员已经下班休息了。那乡长左右为难,怔怔地望着他,意思是说您事先也不打个电话,怎么办?他也感到有点荒唐了。大街上黑乎乎的乡村小饭店岂是吴部长去的地方?吴部长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尴尬,“老马,不要着急么!馒头、开水总有吧,每人啃一个不就行了!”尽管吴部长不让去惊动劳累了大半天的炊事员,那乡长还是悄悄地叫醒了他,烧了一大锅鸡蛋汤,又从街上买来了一兜子凉烧饼。下午上车前他去厕所时,吴部长问“伏尔加”司机:“马县长以往下乡都是这样的吗?”司机当即回答说:“吴部长,这次陪您下乡检查还沾了您的光呢。好多次我们都是饿着肚子回县城的。”这当然是司机后来告诉他的。那一天,他们一直转到日落西山,百鸟归巢,小汽车才都带着厚厚的尘土回到了县城。说来也巧,进了小招待所吴部长刚刚下车,郑主任就走来告诉他,市委来电话要吴部长立即回去参加省委紧急电话会议,检查暂停。怎么办?他也觉得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颠了一天,真有点儿累了,何况吴部长!可是这电话会议通知他又不能不说。吴部长一听,当即招呼随行人员上了车,“老马,情况不用汇报了,我都看到了。我只对你提出一个建议,今后干工作要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没待他对这一天的事表示歉意,吴部长已经上了车,喇叭轻轻一鸣,红色的尾灯一亮,小轿车飞快地驶出了县委小招待所……
在场的县四个班子主要领导同志面面相觑。准备好的饭菜没有吃,专门组织的文艺晚会没有看,甚至连把脸也没有洗。哪有这样对待上级领导的?众人回头找他马振起时,他也早已风尘仆仆离开小招待所回家了。
难道自己现在的不明不白、不上不下果真是因为这件事吗?他是真心诚意地想让市里领导了解东留县的农业、水利、畜牧和其它方面的工作全貌呀。事后,凌必明在一次闲谈中婉转地说服了他。吴部长将近六十岁了,常在机关工作,毕竟和基层的干部不一样,领导的生活和休息也应该照顾呀。想到这里,马振起惭愧而又内疚地翻了个身。
“醒了?”路淑云再也忍不住了。凭她的感觉,他知道马振起再也不会入睡了。
“你也没有睡着?”马振起没有说下去。稍停片刻才好像自言自语地问:“路路,昨晚你说的是自己的感觉还是听别人说的?
“你呀?”路淑云犹豫一下一翻身,给马振起一个脊梁,“别胡思乱想了,再睡一会儿吧!”
远处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啼。马振起一看表,快五点了。他朦朦胧胧地闭上眼睛,似乎以前太累了。他感到静静地躺着无比的舒服。路淑云也没有说话,窗外透来一抹灰白的晨曦,她悄悄坐起了身子。
“你再睡一会儿。”马振起披衣坐了起来,“以往都是你起早搭黑地为我忙,从今天起,早饭承包给我了。”
“天还早呀!”路淑云让他再休息一会儿。
“去买些菜吧!以往都是马马虎虎,没那个时间。”马振起说着穿好了上衣,把路淑云又按回被窝里,“今后吃好睡好,不行吗?”
“也好!”路淑云终于同意了丈夫的决定,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难道堂堂的一县之长果真就闷在家里买菜烧饭做家务吗?
马振起走出了家门,下楼来到街上,天还有点灰蒙蒙的。空气清新极了,好像被夜露过滤得没有一点儿杂质。他做了几下深呼吸,顿时感到心旷神怡,浑身舒适了许多。他知道这会儿去买菜还早,就顺着人行道绕大街向农贸市场漫步而行。
这是他熟悉的街道,两侧是熟悉的楼房,熟悉的树木。过去每天坐着“伏尔加”不知多少次经过,那是匆匆忙忙一晃而过的。而今,悠闲地走过这一个个机关的大门,似乎觉得有点儿陌生了。他突然心发奇想考验一下自己,要说出这个局的正局长是谁,副局长名叫什么。正局长没有问题,副局长在记忆里就觉得模糊了;一些公司和二级机构的头头更说不上来。他暗暗感到自己这个县长有点儿不够格了。连身边近在咫尺的领导同志都不熟悉还怎么谈得上人尽其才呢?仔细想想,所能够原谅自己的就是以往在乡下跑得太多,和县直机关的同志接触太少,这就很难知人善任了。他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切现在已经晚了。他已经从昨天的骑车下乡中感觉到了。一个自认为还神气的一县之长骑自行车出县城居然没有一个人在路上打招呼,他觉得这是他当县长以来最大的悲哀!
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往左一看,农贸市场上的点点灯光和隐隐约约的嘈杂顿时出现在面前。农民的吃苦耐劳、起早睡晚是传统的习惯和美德;生意人三更灯火五更鸡为赚钱赢利彻夜不眠地苦干,这几年更是不足为奇。他突然觉得他如此不慌不忙宁可舍近求远绕道而行不惜时光地来买菜有点儿滑稽可笑了。过去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令人不可思议,昨天还是惜时如金,今天变得好像不值一钱了。前面一阵高声的吵吵嚷嚷,他竟觉得十分有趣地走了过去。
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乡下的老人争着要买他的一篮子鲜鱼。
“你为什么不卖?不卖到这里来干球事!”一个高高粗粗的汉子一步上前蛮横地夺住了鱼篮子,“不卖也得卖,这鱼归我了!”
“我不卖了!我不卖了!”那老人好像只会说那么几个字,坐在地上死死抓住篮子不放。
“来到这儿,就得听我的!”粗大个晃着拳头,耍着威风,“想卖就卖,想走就走,没那便宜事儿!哥们儿,来,把这鱼给我送那边过秤去!”话声未完,几个横眉竖眼的家伙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小胡子伸手抓住了篮子。
“人家不卖,你们也不能硬夺呀?”一位农民心中不平上前劝说。
“磙开!你小子想松松筋骨放放血不是?”粗大个一把推开那人,伸手夺过老人的鱼篮子,转身就要走。
“我的鱼!我的鱼!”那老人不禁号啕大哭起来。他踉踉跄跄上前去夺鱼篮子,被粗大个儿一掌推倒在地上。
欺行霸市!强买强卖!马振起不由热血上涌,怒火万丈。他推开众人,一步跨上前去,伸手挡住了粗大个,“你是买鱼的还是抢鱼的?”
“你?”粗大个被马振起的凛凛正气镇住了。他扫了一眼穿中山服的马振起,确认他不是执法部门的值勤人员后,立即又拿出了无赖的粗野,“怎么,你还想掂掂老子的份量?”
一见粗大个又硬了起来,其它几个家伙也跟着围了上来,一个个喳喳呼呼地嚷着“你这个老家伙,骨头痒了不是?不识字摸摸招牌,不磙开老子马上给你点颜色看看。”低个儿的小胡子说着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你要干什么?不讲道理了?”马振起柔中带刚,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
小胡子晃了晃拳头,“你问问它讲不讲理。”
粗大个儿也向马振起跟前靠近了一步,鼻子里冒着硬气,瞄了马振起一眼,恶狠狠地说:“想吃鱼,给哥们打个招呼,你要是真他妈的不识抬举,可不要怪我们不义气。”
“我劝你把鱼还给他!告诉你,共产党是有王法的!”马振起义正词严,“要不然,我马上就给公安局打电话!”
“哈哈,公安局!嘿嘿,王法!”小胡子玩世不恭,不屑一顾;粗大个也陡地唬起脸来,“哼哼,来呀,公安局就是我,我就是公安局,你今天成心是和老子顶茬过不去了!不叫你认识认识大爷的厉害,我们就不是娘养的!”粗大个儿气势汹汹地一摆手,小胡子和另外几个家伙挥舞着拳头向马振起围了过来!
正在这危急时刻,突然一个人拼命地推开众人挤了进来,将身子一挺挡在了马振起面前,怒声叫道:“眼瞎了不是?这是马县长!谁敢再往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马县长闻声一看,来人原来是县政府机关食堂的炊事班长张师傅。张师傅说着,伸手夺过身边背筐人的木棍。
“马县长?”人群中立刻响起惊奇的议论声,“他真的是马县长?”
粗大个儿愣住了!小胡子也好像吓呆了!张师傅经常来这集市上买菜,他认识粗大个儿,粗大个和那几个家伙也都认识他。他们估计张师傅不是故意吓唬他们,就想拔腿溜掉。
马振起怒不可遏,哪里肯依!他不为自己的当众受辱难过,而为市场上的如此混乱感到痛心,决不能让这些亡命之徒无法无天地再横行下去了!他忘却了一切,立即又使出了县长的威风,“张师傅,你先看住他们,我打电话让公安局来处理!”
身边就是一个已经开门营业的日杂门市部。没待炊事班长张师傅说话,马振起抽身就要去里面打电话。
“马县长,电话别处也有,请另找方便。”马振起刚走到门口,就被也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细高个子挡住了。
“你?”马振起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又叫不出此人是谁。
“不认识了?半年多前不正是你把我踢到这里的吗?”那人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面带讥讽地冷笑。
“金得利!”马振起立刻想起了面前这个人就是经县纪检委落实的贪污犯——前工商局财务科长;后来他也曾听说这个被开除党籍、开除留用,全县有名的人物在对他宣布组织决定时,竟傲然地拂袖而去,没有想到他在这里做生意,又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
“马县长!”金得利没等马振起开口,又不冷不热地说:“如今不是过去那个时候吧?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俺小百姓不像你县长有人保驾!用电话,人家找麻烦,我可担当不起呀!”
“金得利!”马振起更加怒火填胸。他没有想到这个被开除公职的人短短半年后成了能装私人电话的阔老板;更没有想到这个也曾受共产党教育多年的人对党给他的处理竟如此耿耿于怀,对受难的群众冷眼漠视。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金得利,“你就是这样善恶不分吗?”
“马县长!”炊事班长张师傅过来劝住了马振起,公安局长现在还不一定起床呢!”他已经知道马振起不好再用他县长的身份去做什么,又婉转诚恳地说:“现在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一时半会儿也管不完,说不清,回头让郑主任问一下算了。哎,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买什么菜就交给我吧!”
“张师傅,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横行霸道吗?”马振起余怒未消,他感到心里针扎般的难受。正想往回走,猛不防醒过神来的那个卖鱼的老人“呼——”地扑过来哭嚎着双手抱住了马振起的腿喊道:“青天大老爷呀,您治治这些坏人吧,俺老百姓的日子难过呀!”老人说着哭着松手“扑通”一声又跪在了马振起跟前,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老大爷!”马振起急忙弯下腰去搀扶卖鱼的老人,刚拉住老人的双手,不禁一愣惊叫起来:“李大爷,是你?”
“马,马县长,没料到在这儿又碰上了!好人啊!”老人说着又要跪下去,被马振起拦住了。卖鱼老人原来就是马振起在蛤蟆洼认识的那个脖子上总暴着青筋的李石磙老汉。
“李大爷,就这么多鱼,跑这么远到这儿卖?”马振起不禁感慨万分!二十多里路呀,老人步行要四五个小时,用尽了心力,竟又碰上了这些歹徒,险遭毒打抢劫。他定是为钱所逼才不得不半夜奔波的。马振起想到这里,从兜里倾其所有拿出一叠钱,“李大爷,鱼别卖了,回去补补身子吧。这钱你先用着,今后有困难,就到县政府家属院来找我。”
“嘿,马振起,你不就是个下台县长吗?凭什么断老子的财路!”李石磙老汉正推辞着马振起塞给他的钱,粗大个儿好像从地下突然又冒了出来,蛮横地向马振起冲来。马振起仔细一看,几个家伙后面,鬼头鬼脑的细高个一晃不见了!他立即意识到,这是金得利挑动几个坏蛋又卷土重来了,马振起眼前似乎立刻出现了当年战场上的敌人。这已经不是几个无赖骚扰市场的事了。金得利利用亡命之徒狼狈为奸在向我们报复,反扑!如果不制服他们,就是对人民的犯罪!马振起后退一步站稳脚跟“刷——”地甩开上衣,顺手从张师傅手里夺过棍来,“老子今天不要命了!千军万马面前我马振起眼皮眨也不眨,还怕你们几个毛贼不成?老实的,跟我去公安局!”
“马县长打人!”一个太监嗓子的家伙在人群外尖叫,是金得利。
“弟兄们,给我上!”粗大个儿在狂叫。
“不准动手!”张师傅拼命阻挡。
围看的人群沸腾般地骚动起来,胆小的纷纷后退;做生意的,忙招呼着自己的东西躲在了一边。马振起这时候全然忘记了一切,生死似乎早已置之度外。他对卖鱼的李石磙老汉一摆手,威严地命令炊事班长:“张师傅,你照护好李大爷!”说着高高扬起了木棍!
粗大个儿和那几个无赖虽然面对的是个下台县长,可毕竟不是平日任他们欺凌的老百姓。他们看刚才还在打气助威的金得利溜得无影无踪,心里也不由怯了,虚张声势地连声大喊:“你敢打人?你敢打人?”
马振起不依不饶,“今天我就是要让你认识认识马疯子!”说着就要去抓粗大个儿。
粗大个儿恼羞成怒,“马疯子,咱们今天就比个高低!”说着向后一招手,“哥们儿,上!”张师傅拼命地左挡右拦,李石磙老汉也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向粗大个儿投去。市场上顿时哗然大乱。马振起虽是行伍出身,毕竟不是兵精弹足的战场。有道是好手赶不上人多,马振起眼看就要吃亏,突然一个民警大喊着冲来:“把他们给我抓了!”话音未落,那民警已到眼前,马振起正想帮助抓人,不知怎地,眨眼间几个家伙早已看势头不对溜之大吉了!
马振起气得双脚直跺,这里还是我们共产党的天下吗?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力使不上了。
马振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家里的。菜是炊事班长张师傅后来才送来的。路淑云不知道老马一早出去在外边听了什么话,中了什么魔,见他满面不快地回来,问也不是,劝也不是,急得在卧室里团团转。直到张师傅来送菜,悄悄告诉了她早晨集市上发生的一切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后悔不该让丈夫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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