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爸办公室门口坐了一旁边坐个傻子子。 我看着他可怜。有些时候看到他会跟他买一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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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出生在70后,无论来自哪里,在城市中默默坚忍成长的同龄人,缅怀我们曾经
的理想和爱情。
疯狂一夏的松花江水终于被成千上万的人民子弟兵用人墙挡在了防洪纪念塔下,城市上空依
然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大势已去的洪水吞没了我们302寝室野餐烧烤的江心岛,苟延残喘地
舔舐着防洪大堤,水天一色映照着夕阳,明明晃晃浩浩汤汤,看上一会就叫人眼晕。
我跳上104路辫子车,朝市中心方向的F大街缓缓移动。
里外三层的民宅商服包裹着车水马龙的大街,这座城池多像一个巨大的汉堡啊,而FOX西餐
酒吧门前的F大街就是汉堡中央那条金黄酥软的鸡腿,在夜色中香气四溢。这城市里数不清
的红男绿女,黑胡椒样撒向鸡腿上的酒吧迪吧KTV,与各式的霓虹灯火粘腻成一体,永不分
夜幕降临时分,我一脸清纯端坐在FOX西餐酒吧八万多块的白色三角钢琴跟前,100多根日本
琴弦金灿灿地晃着我的眼睛,似一江过气的洪水,美丽而残酷。
今天是在FOX上工的第三天。
如今已经在哈尔滨青年文艺界小有名气的陈子衿跟老板推荐了我,一个学中文的业余选手。
当年我和子衿在我们老家那个小县城里上下翻飞着冻僵的手指,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而勤
学苦练的情景还时常在梦里重现,子衿豁了颗门牙的小嘴里飘出来的白色呵气,氤氲在第一
小学冰冷的地下室,穿透了岁月依然那么清晰。
我们在岁月里快乐的穿行着,好像彼此的影子,最后还一起进了省内名头响亮的C大。
我靠不错的成绩和钢琴九级证书保送到百无一用却名声在外的中文系,子衿则凭着一手感天
动地的好二胡考进了艺术学院音乐系,两年时间熟透冰城文艺界,课余在四星级酒店夜总会
拉上一场,轻松进帐200块。得意之余还没忘了铁打的姐妹,在某次汇聚各界名流的酒桌上
替我搞定了这个薪金不菲的差事,每周3次,不用化妆,只消一袭白裙坐在这里弹些浅显的
我哗啦哗啦翻着谱子,痛快的往回赚着当年爹妈从衣食里挤出来的昂贵学费。
托二老的福,我和那些只会用即兴伴奏手法糊弄群众的琴手有本质的区别。汤普森车尔尼和
绕死人不偿命的巴赫先生用不朽作品练就了我扎实的指法,子衿每逢钢副考试逼近就咋呼着
要和我乾坤大挪移。
FOX西餐酒吧的客人大多是城里有身份的阶层,来这儿谈谈生意或约约女朋友、会会情人什
么的,他们中意的是这里格调不凡的装潢,几杯下肚水到渠成都该干吗干吗去了,很少有闲
极无聊整夜泡的。
8点半一到我便收工了,穿金边马甲的服务生们每天都和我说拜拜,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让
人心里觉得挺舒坦。吧台那个叫菲菲的漂亮女孩还笑咪咪地告诉我,呼机都响了三遍了。我
从书包里拿出呼机一看:“9点,老地方不见不散,陈紫金。”
呼台小姐好像从来就没把陈子衿的名字完整的打正确过。子衿跟母姓,她这个怪名字蕴意到
底何在我去年刚刚弄懂。当中文系四大美女讲师之一的古代文学老师讲到诗经中的那篇“青
青子衿,幽幽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时候,我醍醐灌顶般的懂了。
我死党的名字原来是指一个男人的衣领。
红豆屋的气氛永远都这么一浪高过一浪。
红木方桌前围坐着C大儿女,新晋的小情侣们含情脉脉唆拉着红豆刨冰,不时挖一勺填到对
方嘴里,大四的姐姐们把小哈啤挥舞的叮当作响,嘴里还嚷着不醉不归。灯光昏黄的角落里
窝着的永远是艺术学院那群为了颓废而颓废的男生,破烂牛仔裤上用丙稀颜料涂抹着抽象
画,或者我爱XX的标语,最喜欢在桌面的留言本上走笔龙蛇,画出来的乱马比高桥留美子还
正宗。看到他们我就有飞奔到普照寺削发为尼的冲动,因为这些不长进的小青年居然用一样
的橡皮筋扎着和我一样的马尾。
子衿挺着细腰坐在高高的吧椅上大煞四方,举着两根电烤羊肉串正旁若无人的啃着,远远瞧
见我,一个劲儿地朝吧台里的挂钟翻白眼。我说姐姐你催命啊,才过了10分钟而已,小妹我
又不是机器猫,插上根竹蜻蜓就能飞来。
子衿抹抹嘴上的油说:“我们家的小才女呀,今个可有大事儿求你。”
子衿开口求人的时候可不多,这会儿轮到我翻白眼了。
“一个不留神我就背上了振兴音乐系的历史使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眼瞅着我成为师门的
罪人!”子衿双手奉上一杯红豆刨冰。
“免礼——多大的事儿啊,值得艺术学院第一号侠女亲自出马?”我接过刨冰抚慰着冒烟的
“哼,还不是闫权那个贱人,把国庆专场这么高科技的工程交给我了,这不成心难为我吗,
就没见过这么酸性的男人,记仇吧他?”
“你们系学生会主席闫权?我记得你们俩私交满不错来着,平时挺照顾你的吧,要不怎么经
常委以重任呢!”我硬憋着没把刨冰喷出来。
子衿用那对杀人于无形的眼睛狠狠剜了我一下,“哼!你当自个没事儿人了是吧?”
那个闫权的确有些小男人。上大二时托子衿约我去动物园,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生,闫老兄
放着大门不走,神秘兮兮的带领一行人绕到墙外一个土包上,带头翻进了动物园,大家正面
面相觑的工夫,就听里面一声高喊:“不许动!年纪轻轻的逃票不嫌丢人那!”结果闫权同
学被动物园巡逻大爷训了半个小时,罚了20块钱。这件事被子衿宣扬的尽人皆知,害的闫主
席颜面扫地,几乎要与她绝交,也没再找过我。
“哎,张卓然,既然这份过节因你而起,你就要负责化解!再怎么不惯着闫权我也得跟系里
有个交代呀,节目单在这儿,策划就交给你啦,这个你最拿手,未来的大主持人——”子衿
又双手奉上一根羊肉串。
说话间红豆屋里的人渐渐少了,一看表,九点四十了,我把节目单塞进包里说不早了,回寝
吧,这事暂且答应你,就当报答你给我找的肥差。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子衿白皙的脸上果然掠过一丝绯红的不快,啪的甩出50块钱把帐结
虽然是发小的朋友,可由于子衿的家庭缘故,她有时大大咧咧,有时又异常敏感,像成年猫
咪一样难以捉摸。
“那事成之后我要怎样报答你啊,小姐?”果不其然,子衿听到我报答之类的话心里头不爽
回到寝室,刚跟大伙白活了一下江心岛被淹没的事就熄灯了,正准备钻进被窝进入卧谈阶
段,腹中一阵绞痛,连忙挣扎起身奔向厕所。
老妈早就说过冷饮和油大的东西不能同吃……
40分钟后我绿着一张清纯的脸,拖着两条酸麻的长腿从厕所爬向302,迎面遇上了步履同样
蹒跚的邱雪。
“咋了邱雪,又让人挂了?”
“哦卓然啊,我正统计咱班秋游名单呢,早点回去睡吧,别等我。”邱雪强睁着迷朦的眼
睛叩响310的门。
邱雪和子衿都是天生靓眸,子衿一贯锋芒毕露,充满挑衅,神态酷似王菲。邱雪的双眼却毛
茸茸雾蒙蒙的,满脸人善被人欺的柔弱,班里几位公子小姐时不时地耍耍脾气发发威,动辄
就不参加集体活动,邱雪都要逐个去哄,偏偏全96级的子弟们好像都集中在我们4班,邱雪
这个团支书越发跟家生丫鬟似的了。看她低声下气柔声细语的样子,真想让那班子弟落到子
衿手里体验体验生活。
早饭桌上,邱雪一双烟雨蒙蒙的靓眼下挂着两个大黑圈,记得昨晚睡前又不见她回来,肯定
又碰到钉子户了。
“唉……让咱班人员都凑齐真是难于上青天呀。”邱雪无奈地感叹。
林筝在一边问:“男生那边怎么样了?”
邱雪脸色更差了。“那三个新来的连人影都捉不到。”
一上午的古代文学,只有林筝听的津津有味,我只记得睡昏过去之前,才华横溢却疏于边幅
的唐老师正如若虚再世一般深情吟颂着: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醒来时,
已恍若隔世,又要跟林筝借笔记了。
中午放学时邱雪捅捅我,回头一看吓了我一跳,她黑着一张脸伏在桌子上,正在晕倒与不晕
的边缘挣扎。我搀服她回到寝室,在我的床铺躺下。看看邱雪奶油蛋糕状的上铺,就知道她
是个地道的豌豆公主,属于绝对禁不起折腾的类型,于是我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借下午政治
学习的机会软硬兼施拿下三个新来的。
仨人原是95级的,打眼看去就是几个没吃过苦的小子弟,尽情享受着美女如云的S大生活,
直到发生了去年轰动全校的群殴事件,给中文系与体育系的世仇又填上浓重一笔,同时也宣
告了中文系屡战屡败历史的终结。这仨哥们把体育系最嚣张那小子关在寝室里一番痛扁,一
个不留神又让人家顺窗户逃了,刚想乘胜追击,才发现这是二楼。那小子不愧为校篮球队
长,落地比猫还稳,直冲进校保卫处把他们告了。校长一声令下,以“合伙殴打同学,导致
同学跳楼逃生,后果严重,影响恶劣”的罪名将他们勒令退学了。风声一过,在背后几个通
天的老子活动之下,仨人又回来了,不过留了一级,记了个大过。
按说体育系那小子平时挺飞扬跋扈的,确实该有人替天行道,可操刀那仨小子横看竖看也忒
让人来气。在全系百十来双眼睛的睽睽注目下,跟进澡堂子般目中无人地晃荡进来,叫杨光
的那个,挺大人了还跟95级的女朋友穿卡通情侣装,她女朋友前襟是大力水手,他前襟是奥
利弗。名叫路晓滨的,据说两年换了4个女朋友,男模走秀一般紧随其后,走在阶梯教室的
过道上,神情气度却跟迎着海风似的。最后的那个叫韩放,老是面无表情,背着一只墨绿色
的大书包。
“跟他们沟通看来还真有点难。”我琢磨。
“三位同学,我是4班文艺委员,我叫张卓然,受咱班团支书委托,通知你们参加9月20号的
秋游。这次是全系活动,如果没有特殊……”
“我以前在文艺专场见过你,舞跳的不错啊,这届文艺部长我们都选你啦——”杨光拿出他
爸爸接见晚会演职人员的腔调,跟俩同党哗众取宠,立刻招来一阵怪笑,路晓滨小眼眯眯那
一出真让我纳闷怎么他就能泡上校花呢?韩放连眼皮都不抬,在那儿端个诺基亚玩贪食蛇。
“那就多谢支持了。顺便提醒你们早点儿把行装打点好吧,山里好象挺凉的。”我的群众路
线向来是真情互动的。
“诶呀我有关节炎,我妈说连江边都不让我去。”
“多少钱我们照交,人不去行不行?9月20号那天我爷爷过生日——” 这俩人一个装天真一
个扮忠孝节义,跟我抬杠兴致还挺高的。
当我再也没话说的时候,低头看了看一直没吭声的韩放,韩放也抬头看了看我,“锛儿”一
声老长的一条蛇撞墙死了。
任务没完成,看来我的群众工作能力还有待进一步磨练。
接下来的日子里,邱雪像个女唐僧似的,磨唧的大家都想呕吐了,她还打入敌人内部陪吃陪
玩。这群顽固分子终于金石为开,96级4班破天荒全体出席了这次秋游活动,路晓滨同学还
从他爸手下借来一辆漂亮的中巴,29名同学在另外三个班艳羡的目光中体面地踏上了征途。
车子在旷野中飞驰,车里的人都在秋日阳光中慢慢慵懒下来。邱雪在刚过收费站那会就眼皮
打架,这工夫正张着小嘴梦游仙境呢。路晓滨的校花女友脱掉了外套,优雅地坐在墨镜后面
看风景,一件吊带背心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从漫无边际的冥想中醒来时,天色已渐渐阴沉,早晨那轮一丝不挂的太阳这会被乌云缠了个
结实。邱雪换了个舒展的姿势继续酣睡着。我揉了揉被她压的酸痛的肩膀,一抬头,对面一
双眼睛正安静的望着我,撞上我的目光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锛锛地玩贪食蛇。
眼瞅着越过前面高坡就到达那片红砖碧瓦的目的地了,我狠狠心推醒了邱雪。这件事令我很
后悔,因为回来的路上她推醒我两次。
邱雪睁开双眼说天黑了?不能啊,这不才中午吗?说完就冲到超大风挡玻璃前紧张地看天。
“完了,这不完了吗!”只见前方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黯淡。
大家在镇子里下车,女生们住进一幢临街的红砖小洋楼,男生则发扬风格,住在楼后的小平
房。这小镇的人每年靠出租自家房子,接待来往的游客也赚了不少,家家都盖起小洋楼了。
把家当扔在床上,来到露天阳台里极目远眺 ,发现这里视野极好,满眼绿意盎然,要不是
秋风吹的身上有些发抖,真看不出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北方飘雪的时节。
我都陶醉了大半天了,另外三台大客车才驶进了小镇,在楼下一字排开,几个班的人马把行
李搬进了旁边的小楼里。辅导员小康老师高亢的嗓音在四处回响着:“天气有变,大家带好
雨具,加足衣服,午饭后准时在楼下集合登山——”
雨具?真是搞笑,我们系谁看起来也不像诸葛亮投胎转世啊。
每逢集体就餐,我们4班就无端的多出几双碗筷。有人单独下馆子去了,还有人说没食欲干
脆不出现。
邱雪的小脸又拉长了。
2班文艺委员温冰满脸喜庆的凑过来,亲热的拍了拍邱雪的肩膀:“雪儿,大家一起出来玩
多开心呀,你怎么愁容满面的,快给我乐一个!”语罢还微笑环顾四周,带来一阵春风化雨
般的气息,要不怎么叫温冰呢。
可我一听她那声雪儿,后背就陡然怵立一层鸡皮疙瘩。
跟邱雪嘀咕了半天,温冰笑容更灿烂了。“那就说定了,一会我来找你!”
“当然!你要不来我可上2班薅你去!”这么一会儿工夫,俩人混的还挺熟。
“一言为定!”温冰挥舞着春风的翅膀飞回3班领地去了。
待温冰飞远了,林筝悠悠的说:“今年该从咱们96级选系学生会干部了吧。”
林筝永远都比我们这群没心没肺的丫头站的高,看的远。我恍然大悟,跟在先知身后思考
丁小彤从西瓜上抬起脸,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这还用选吗?主席宋家文,团支书汪洋,
文艺部长张卓然,体育部长江涛啊……”
小彤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年四季穿着淑女屋的衣服,提到江涛就两眼放光。
下午1点整,中文系大部队准时向顶峰进发。我只背了个摄影包,邱雪的包却大的让人乍
舌,1班江涛问班长宋家文,说邱雪还带了个活动帐篷啊,你们4班想的就是周到。
我掏出我的老伙计,确切的说是从老爸那儿刮来的一台挺出片的尼康长焦,给大家喀嚓了一
组片子,正调焦的当儿,从取景框里看到了邱雪,正和温冰一起亲亲热热拾级而上呢。
我就纳闷了,这温冰老上我们4班掺和什么呢?挺妩媚一女孩子多叫2班男同胞们牵肠挂肚
啊。按说就算是为竞选文艺部长拉选票,论综合实力她温冰也只能排上第三号,就算我失足
落马了,后面还有3班佟雨馨呢,一气质脱俗和蔼可亲的女孩,呼声绝对在她之上。况且我
张卓然根本没什么落选的理由,现在系里大小活动全由我挑头张罗,也没少在全校拿奖。总
而言之,温冰有点徒劳。
爬到半山腰,除了江涛,大伙都累了。这小子真是好体格,浑身挂满了1班女生们的包包,
沿着山路健步如飞,一眨眼人影都不见了。
丁小彤和林筝在路边一个算命道士那儿蹭座,还问人家祖师爷是不是姓张名三丰,字君宝。
邱雪这只软脚虾垫着背包瘫在了石头上,温冰也坐在一旁揉腿。
见邱雪的惨状,那仨新来的还算够意思,看来邱雪拼了命的一番感化和拉拢确实有了收效,
没有女朋友要照顾的韩放把邱雪的大背包拽过来背自己身上了。
突然,邱雪大叫一声“哎呀!雨点!”
大家纷纷驻足看天的工夫,小雨点变成了大雨点,劈头盖脸砸将下来,掷地有声,空气中立
刻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大队人马纷纷奔向附近的山洞,霎时间洞内便聚集了百十来
这山洞如涵洞一般两头贯通,山风夹着湿气在其中自由穿行,大伙都打着冷战抱怨天公不作
杨光的女朋友拿出纸巾仔细的擦着脸,又丢了满地,见大家都在看她,啪的把小镜子一关,
郎声给杨光出了道选择题:“暑假刚买的一双NIKE,一千多港币呢,脏成了这样还怎么穿
呀,杨光你说我是扔了还是送给农村亲戚?”
杨光极为认真地思忖了一番,说:“我看怎么都行。”话音刚落,路晓滨和校花就在旁边肆
无忌惮地讪笑起来,学姐见了悻悻的老大不乐意。
大雨稍停,一多半同学蜂拥着朝下山的路去了。邱雪可怜巴巴的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见,我说
既然来了,就登了顶再走,宋家文也说人定胜天,邱雪表情立刻无比坚定:“英雄所见略
在班长和支书的带领下,4班剩余的同学发起了登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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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哦。。。刚查了一下,叫“一样的月光”
天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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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大作的时候,我和子衿刚好封上了最后一个纸箱,里面都是我小时侯的书,包括一
套我和韩放都着迷的《丁丁历险记》,只可惜是残缺不全的。再过几分钟,这部电话也要拆
机了,因为房子的买主是生意人,要把原来的电话也迁过来。所有的东西都打点好了,要带
走的那些已经在发往南京的路上了,现在封的这些,都是送给子衿的。
我从满屋子的纸箱和搬运工人中穿过,又被受惊抓狂的吐噜给绊了一跤,差点撞在钢琴护腿
上,好容易在铃声陨落之前接起了电话。可这最后的一个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呢?
“喂,是卓然吗?”电话那头居然传来了邱雪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你呀!死鬼,你要再晚点打来我就接不到了,我正搬家呢!”我惊喜地跟她打情骂悄。
“卓然,你要再晚点回来,怕就见不到我了……恩哼……”邱雪哭了?
“邱雪,你开玩笑也得有时有晌啊,我正搬家呢,不带这么调理人的哈!诶我说你真哭了,
到底咋了?”
“你……什么时候……才……才能回学校……啊……”那边泣不成声了。
“别哭,我今晚就上火车,有什么话明天见面再说,别着急啊!”其实我比她还急,我连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
“恩。哼……”邱雪哭着把电话撂了。
拖着箱子最后一次走出这扇门之前,我的心差点碎在那台跟了我十二年的苏联钢琴跟前。过
去总是抱怨它音色又粗又闷,蠢笨的跟红警里的苏军天启坦克似的,连同学家最廉价的营口
小公主都比它脆生,尤其是弹过了FOX的纯白雅马哈,我连休了它的心都有。可如今真要把
它卖掉了,才发现它其实是一个最最忠实的伙伴,扎根在成长的身侧,默默地陪着我,静静
地望着我,从一个指甲盖里嵌满泥巴的傻丫头变成十指纤纤顾盼神飞的青葱女生,我的花样
年华,就在那渐渐发黄的琴键上流淌而过……我轻轻关上门,留它独自站在我空无一物的旧
房间里,像个下了堂的糟糠之妻,放任我的一去不回。
“嘿我说,啥时候想念你的遗产了,那些丁丁什么的,跟我说一声,给你捎过去。”子衿像
个长臂猿似的从上铺垂下手来够我。
“真新鲜,都遗产了,我还想念什么呀。”
“看你昨晚那熊样,生离死别似的,就恨不能把你那台老破琴折巴折巴揣兜里带走了。”
“陈子衿,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哈。”
“呵呵……哈哈哈……”子衿撒开了乐,差点没从卧铺上翻下来,“张卓然,你也有今天
呀,真矬!”
我站在下面气哼哼的差点没揪着她的毛衣流苏把她拆成贵妇犬。寒假一到,这女的整个一饿
狼大反扑,把个世纪之冬搅的天翻地覆,图书馆里那个牛仔T恤的素面女生从此一去不复返
了。从陈姨那儿才闹明白,原来子衿上学期密谋考研,听说考的还真不错,本性恢复的也挺
快,大年三十零点刚过,这姐们身着一件通红的唐装小袄,带着郝宇就上我家要压岁钱来
了,有时候我真纳闷陈子衿的时尚天赋为啥那么所向披靡,一掐一个准儿,果然今年唐装又
开始卷土重来,铺天盖地。
“看在你卧薪尝胆刻苦考研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我心一软,松开了她的流苏。
“靠!你跟我有仇怎么的,还跟我提考研,简直人间地狱!那大半年里每当我痛苦到极点的
时候我就拉一个曲儿——苏武牧羊!真TMD励志。闫权他们还以为我疯了呢……”子衿腾的
坐起来,满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沧桑。
这下轮到我乐翻在地了,苏武牧羊,苏武牧羊……
“你丫真不淑女,眼瞅到站了,还不把头发梳理梳理,背绿书包那小子这会儿正在月台上望
眼欲穿呢吧。”子衿眯缝着眼睛撺掇。
我慢慢合拢嘴巴,望着窗外发起呆。这几个月来,自从韩放知道我父母要搬出黑龙江,就一
直把照顾我下半辈子挂在嘴边,好像个善良的老妈妈在街边收养流浪的三毛似的。
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也走。
寒假里我们跟着摄影协会去了一趟雪乡,这还是我们俩第一次结伴出游,在那大山环抱积雪
成塔的小林场里快乐的不得了,甚至想一辈子都住在那里。晚间在乡民的小屋里,我们围炉
而坐,火光把对方的脸映的红红的,我们彼此望着,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韩放的手指
轻轻滑过我的脸庞,说当这张脸上爬满皱纹的时候,依然这样靠在他身边烤火,有多好。他
的眼睛里依旧有那么多的星星,闪烁在我陶醉的目光中。
韩放果然站在月台上守侯了很久,鼻子都冻红了,可整个人却有些不同。他没背绿书包,也
没穿作旧的棉袄,双手插在羊绒短大衣的口袋里,腋下夹着个周正的手包。
“嘿,你小子终于现原形了,油头粉面的。我说吗,公子哥哪儿能总和我们小老百姓一个打
扮。”子衿牙尖嘴利,抢在头里把话都说了。我什么都没说,任韩放把箱子接过去,还替他
抱着那个手包。
“呦,还都彭的哪,锃光瓦亮的,好几千块的东西就这么夹胳肢窝底下,有钱人家就是横。
诶把我的箱子也拿上。”子衿连我的人也欺负,真有点说不过去了,我刚想发话,韩放已经
把她的箱子也接过去了,左右开弓提着。
出了检票口,子衿夺过自己的箱子,叫了一声刘老师,便千娇百媚的扎进了接站的人群。我
和韩放傻呵呵的站在原地,从人头攒动中果真发现了那个儒雅的刘老师,拎着箱子和子衿寒
暄着奔停车场去了。虽然我们也到刘老师家作过客,可这回子衿显然不想让我们和老师照
面,在火车上也只字未提。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坐在出租车上,我冷冷的瞄着韩放的都彭,心中无限想念他的绿书包,很不是滋味。
“家里收拾完了?”韩放拉起我的手。
“搬都搬完了。”我把都彭扔回他怀里。
“啥时候领我去南京认认门儿?省得你以后一生气回了娘家我没处找去。”
“省省吧你,我都不知道新家的门冲哪儿开。”
“这回算彻底落到我手里了,哼哼……”
“做梦!”
“电视台的事儿,我托一个叔叔帮你联系的差不多了,据内部消息,下个月省台要在应届毕
业生里公开招考一批记者编辑。”
“消息可靠吗?”我回应,可心里却不再激情澎湃。
“当然。”韩放踌躇满志的说。
回到宿舍正好是中午,韩放接了个电话之后说你先和邱雪她们吃一口,我有点急事要办,晚
上给你打电话,说完就匆匆走了。这是怎么了,业务还挺忙,总觉得这学期回来一切都不太
我一个人把箱子挪腾到寝室门口,说有没有人来迎接我呀?门里一片死寂,半晌,蓝静黑着
一张脸出现了,帮我把箱子拖到屋里。也难怪,这工夫大家应该在食堂吃饭才对。我说蓝静
你也不想我,这么冷淡。蓝静也不搭茬。进屋一看,我虽然为了搬家晚回来两天,可大家已
经帮我把床铺好了,连那幅牵手的照片也摆回了书架上。
正陶醉在姐妹们的友爱中,上铺的棉被里忽然弹出一个形容憔悴的邱雪,伸出手臂叫了我一
声……就重又倒回了床垫子里,只留在外面半截胳膊。
我感觉这事还真不小,看了看蓝静,说邱雪到底怎么了?
蓝静长叹了一口气,说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这种事还是头一次遇到,太TM邪行了。
“开学前一天,邱雪和郭安邦双方家长会面了。”
“结果如何?难道他们也……”我有种不祥的感觉。
“别往你和韩放身上联想了,完全两种情况。……你还记得吗?邱雪以前提到的那个在实验
室里被炸瞎双眼的亲叔叔?”
“记得,很年轻的。”
“那次事故的直接责任人,就是郭安邦他爸。”
“啊?郭安邦他爸不是老师吗?”
“是啊,教化学的,还是学年组长,邱雪的叔叔是组里的语文老师,刚毕业没多久,那次被
叫到化学实验室帮忙,由于郭安邦他爸的疏忽,把试剂加错了量,于是烧杯炸了……”
邱雪的哭声从棉被里传来,又压抑又遥远。
“两家这一见面才知道,结果可想而知。邱雪她爸当场拂袖而去,回到家还抽了邱雪一嘴
我们都知道邱雪是他爸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家里人连一指头都没碰过她,可这次却……
“我看,这回真的没希望了。邱雪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郭安邦始终没有打电话来。”蓝
静摇摇头,抱着膝盖坐回床上。
我爬上桌子,轻轻掀开棉被,邱雪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抽噎着说:“卓然,这回……我真
的挂了,你们……要帮我,把郭安邦……忘了,我知道,这很难……,可是……别无选
“别说了邱雪……”我抱着她,眼前一片模糊,蓝静也抽出纸巾来擦眼睛。
又过了两天,邱雪下床了,在电话前坐了好久,但终于没有伸出手去。
半个月过去了,邱雪的饭量也恢复了,晚上还会和大家一起去红豆屋坐坐,只是变的寡言少
语,眼睛里的神采也黯淡了许多。
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找工作,韩放却完全游离在这种忙碌之外,整天被一些奇怪的电话包围
着,谈的都是些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价码和后面好几个零的大数。
自从夹上了都彭的包,韩放就习惯把手插在兜里弯出胳膊肘让我伸进去挎着,这让我很别
扭,发疯的怀念他背着绿书包,跟我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的日子。
我有点茫然,也不知道韩放现在东跑西颠的到底在忙些什么,于是自己也整天穿梭在主楼和
图书馆,频繁麻木地参加各种招聘和报考。
“每一届都有几个这样的人,仗着自己条件好就到处递简历,耽误别人的录用机会。”我刚
走出图书馆的人才见面会,就听身后有人甩过来这么一句。一回头,只见温冰正抱着膀子站
在后面,梳着电视台给设计的新发型,一张脸比刷了多乐士还白,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扬长而去。
“仗着自己的真本事总比在背后使阴谋诡计要光明正大的多。”蓝静在后面把一切都看在了
眼里,不紧不慢地丢上一句,温冰立刻僵硬的定住了,稍后又一甩满头直离子,大大方方地
转过身来:“你说明白点,谁不是仗着自己本事啊?”
蓝静扬扬眉毛说:“嘿,这电视台还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几天没见,脸皮又见长了。”
“蓝静……”我尴尬地冲蓝静使了个眼色,“太过了啊。”
温冰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蓝静,你到底什么意思?”
双方剑拔弩张,我赶忙跑下台阶对温冰说别误会,蓝静她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说完了
才发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呀,温冰脸色更差了,气急败坏地说张卓然听说韩放家都不让你进
门儿,还在这自觉不错呢,有本事让韩放把你办到央视去,要不就叫他带你出国呀?
我怔住了。蓝静一个箭步跳下来指着温冰的鼻子说你个狐狸精少在这儿狗屁连篇,识相的赶
紧给我滚远点。说完当的一脚踢翻了旁边一辆自行车,差点砸在温冰脚上。
温冰双眼放射了半天怒火,瞪着比她高出一头的蓝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你腿
长,咱们走着瞧。”
我依旧大脑一片空白站在甬路上,只听见一个小男生对蓝静说诶同学你干吗踢翻我的车子
呀,蓝静掐着腰冲他大喊真TM气死我啦!那人就闷头把车推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飞落粒粒雪霰,撞在我的睫毛上。蓝静推推我,卓然,你看……
我机械地扭过头去,只见韩放就站在不远处,忧伤地看着我。
蓝静见状转身走了。
雪越下越大,我和韩放对望了半天,一起向篮球场方向走去。
“我找了你半天,怎么不回电话?”
“里面太吵,没听见。”
“干吗老上这种地方来?”
“招聘会都这么吵的。”
“可你根本用不着参加什么招聘会。”
“为什么。”
“我已经在托人帮你……”
“我凭什么要你帮?难道我凭自己的本事连工作都找不到吗?”我停下脚步冲韩放大喊。
“那我问你,你的理想是做什么?”韩放心平气和地压着我的火气。
“要你管。”
“你……”韩放拧紧眉头,于是我不再看他。
“好,让我替你说,你从始至终的理想就是进电视台当主持人,对不对?”
“天下没有那么绝对的事。”
“卓然,别跟我抬杠了行不行?”韩放有点哀求,指着图书馆说:“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其实我比你更难受,可这一切慢慢就会改变的,相信我吧,不要委曲
求全,行吗?那里面没有适合你的工作。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韩放,我和你这个圈子里的人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将来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也
没有太多的资本去挑工作,进电视台的确是我曾经的理想,可既然错过了,我便不愿再去想
了。而且,请不要再伤我的自尊了行吗?让我自己来选择吧。其实应该考虑清楚的人是你,
也许我们并不适合。”最后一句话出口,我后悔了,因为我看见了韩放被刺伤的样子,他说
麻烦你再说一遍,谁和谁并不适合?
“我和你。”我又冲口日出,我妈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犟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动。
“就因为温冰的几句话,就因为……”韩放双睛通红,伸出一根手指无所适从的挥舞着,最
后指向了我:“没错,我们一点都不适合,我不应该对你一往情深,一门心思的想跟你白头
偕老,不应该天天想着你惦着你,为了你跑前跑后,一厢情愿的为了我们的事努力奔波,就
让你安安稳稳地在我身旁呆着都不行,这会儿倒闹出一个不适合来,我……我……”
“谁要你努力,谁要你奔波,你以为我在你身边呆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吗?我现在一分钟也不
想呆了!”我扭头便走,以韩放的脾气,肯定也朝相反的方向气哼哼的去了。雪片落地便融
化,我踏着沙沙作响的雪泥,却没有听到相反的脚步声。
我迟疑了,下意识地回了回头。
韩放就立在原地,亦真亦幻,仿佛我从隔离带上踯躅回到学校的那个寒冷的冬夜他立在门灯
下的样子,只是他不再像个气宇轩昂的王子,眉宇间缠满了忧伤。
我无言地站住,雨夹雪在我们之间纷飞。
我终于还是哭了,踏着雪泥向他奔跑,夹着冰凌的雪片扑打在我脸上,我分明看见韩放的眼
眶里群星闪烁,把手包扔出好远,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我,半天都没有松开。我没有动,我
知道砸在自己肩背上那两滴温热的是什么,是韩放的眼泪。
“韩放,能不能把你换掉的那个绿书包送给我。”我望着雪泥里的都彭说。
韩放重重点了点头,又两滴泪落了下来,像松峰山上的松塔,和着雨水重重砸在我背上,掉
在我心上,却永远都无法拣拾起来。
邱雪失踪了,在一个雨夹雪的周末,没带任何东西,沿着学府路向零公里收费站走去,一去
邱雪失踪了,在一个雨夹雪的周末,没带任何东西,沿着学府路向零公里收费站走去,一去
不回。她在我枕头底下塞了一张字条,在林筝的手就要在电话上拨出邱雪家区号的时候被我
“请大家不要到处找我,也不要往我家里打电话。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安全回来。”
作为寝室长林筝还是执意要往邱雪家打电话,说万一邱雪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她负不起这个责
任。蓝静说她走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出了事我担着,大家都睡觉吧,星期一邱雪肯定会回
来,如果她回不来,我上公安局自首,大家拿我是问。林筝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电话。
熄灯后,我摸到蓝静床前小声说:“蓝静,你睡了吗?”
“没有。”
“邱雪真和你说她去哪儿了?”
“没有。但我知道她去的肯定有她的理由,不会有什么事儿,放心睡吧。”
我辗转反侧到下半夜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几个住在本市的姐妹都回家了,林筝最后一个出门,过了一会又特意折回来说
邱雪要是有什么事赶紧给她电话。我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说知道了。约莫两分钟的工夫,林
筝又推门进来了,我撩开帘子吼道林筝你真婆妈,可定睛一看,来者不是林筝,是邱雪。
我顿时睡意全无,跳下床使劲摇她的胳膊说你这一宿到底上哪儿去了?
蓝静也出洞了,极没人性地说邱雪你怎么提前结束战斗了,好像邱雪活着回来是件挺丢人的
邱雪脸上弥漫着一抹沧桑,眼神却沉静的像一泓湖水,平静的说了一句话:从今天开始我要
重新做人了。说完爬到我床上倒头便睡。
邱雪一觉睡到了晚上9点半,醒来后精神矍铄,两眼放光,只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我二话没说就把藏在床下鞋盒子里的电热杯取出来给邱雪煮面,邱雪坐在床上不错眼地瞅
着,眼神里的渴望跟旧社会捡回来的三毛似的。我边煮边想,还知道饿,看来没什么事儿,
可邱雪过去是多磨唧的一个人啊,经过这件事,连说话也变的言简意赅了,好像《大话西
游》尾声阶段的那个唐僧。可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也许生活把大家搞的都太沉重了吧。
“为什么大家都像活不起了似的?”邱雪吃了两口面,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我和蓝静从论文
上抬起头来看着她。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得挺着。命运亏待咱们,咱们就更要想法找乐子,笑的比谁都灿烂。
只有这样,才能让老天爷都怕了你,从此再不敢把坏事都望你身上摊。”邱雪狠狠的把剩下
的面全都吞进肚子,连汤都不剩,我们望着她,悲从中来,这孩子是不是被刺激到了。
“你们干吗那个表情。”邱雪从床上蹦下来活动活动筋骨,“放心,我没事,呆会儿给你们
安排点节目。”
我和蓝静面面相觑,眼瞅熄灯了她要干吗呀?敢情她是睡够了。
“你奶奶的!”每当我耳机里的音乐跟棚顶的灯管一起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给灭了火,我都这
样在心里骂。
刚要和衣躺下,邱雪就摸到我床前将录音机里的动力火车抠了出去,塞进一本不知什么带
子,然后把电源耳机胡乱拔掉,续进两枚电池,扔在了自己的铺上。
邱雪往上铺爬的时候我说邱雪你向来雷声大雨点小,昨天留书出走,闹的大家以为你一时想
不开,差点报110,结果今天回来照样能吃能睡的。刚才又说要安排什么节目,闹了半天还
不是在怀旧老歌中卧谈吗,你就不能来点创意。蓝静在帘子里也哼了一声,说你都睡了一天
了敢情是精神了,我和卓然昨天担心的半宿没睡着觉,今早上想睡会懒觉也让你搅黄了,这
会都快梦游了,你还是自己怀旧吧,恕不奉陪。说完了我们俩都不吭声了,省得又勾起她的
话痨,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况且我们是真困了。
可五秒钟后我们便彻底领教了。
我一声尖叫,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踩着林筝的床钻进了蓝静的帘子瑟瑟发抖,蓝静也带
着颤音儿大喊一声:邱雪!你丫太不道义了,大半夜的跟姐们玩聊斋!快把那玩意儿闭了!
邱雪那厮真是疯了,把录音机高高地摆在书架上放张震讲鬼故事第一辑,还躺的跟玻璃罩里
的马王堆女尸似的,又模糊又安详,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
我和蓝静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以跃战壕的身手迅速钻进了被窝,蒙住自己的头。
“蓝静,邱雪这回真疯了!”
“真疯了,真疯了。”
“过去她多面呀,一听要放鬼故事肯定先晕了……”
“是啊,现在竟干出了这种事,一定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我看她这大半个月以来就不太正
常,果然,太压抑了,迟早要爆发。”
“你说怎么办呀,要不明天送她去心理咨询吧,啊~~~~~~~~”
“啊~~~~~~~~”
正屈咕着,有人伴着鬼火音乐在外面拍我们的背,我和蓝静放声尖叫。
我们慢慢把被子拉下一条缝看个究竟,结果又是一通尖叫,任外面怎么拍都不肯出来了。要
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贞子撩着帘子在你床边立着你也不愿意出来。
“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万念俱灰了,结果,我发现自己还会害怕,而且很怕,你们
让我也进来吧。”邱雪哽咽着说。
我和蓝静一听这话,好像都不怕了,七手八脚的把邱雪拽上了床。
“别这样邱雪,干吗要作践自己,你不是也说要让自己笑着面对生活吗?这是何苦呢。”蓝
静帮邱雪抹着脸上的泪。
我也拉着她的手说。“邱雪,昨天没发生什么事吧,你这样让我好担心啊。”
邱雪平复了一下情绪,幽幽的说:“昨天,我去找郭安邦了。我想在离开之前,到那里了却
一件事。虽然我们这辈子已经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我不想用什么来生再世来骗自
己,这辈子,我曾这样刻骨铭心的爱着一个人,只会有这一次,我也只记得这一次,既然不
能天长地久,那就曾经拥有吧。在心里,我已经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交给他了,任凭什么人都
不可能再拿走。所以,这次我要把没给他的东西全都给他,从此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遇到
什么人,都无所谓了,因为我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最爱的那个人……”
听着邱雪的话,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感动,又或是震惊,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直到她说完了
最后一句,我才知道自己是被剧烈的感动了,置身于沉重的忧伤中,根本就忘记了恐怖的存
在。蓝静沉默不语,半晌,我才发现她在流泪。
“可是,当我见了郭安邦,才知道他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强逼着自己不去打电话,不来C
大找我,整个人已经瘦的脱了相,我冲上去抱着他哭,说你来吧,我把什么都给你,说了整
整一夜,可他只是摇头,推我走,说祝我幸福,然后那么个大男人就站在门口哭了,哭的像
个孩子。车开出很远了,再回头,看见他还在路边站着向我挥手,表情已经模糊了,我拼命
的往心里刻画着那幅场景,就像一个临死的人在合眼之前紧攥着亲人的手,拼命记着他的样
子……我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听着听着,我抱着邱雪泪流满面,接着三个人又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我说邱雪你要去哪儿
啊,天涯何处无芳草,熬过了这段就好了,再说郭安邦没了这不是还有我们吗?邱雪说你们
分析的一点都没错,我从小就面,特面,我真的没勇气继续在C大,在哈尔滨,在我的老家
继续呆下去了,到处都是郭安邦的影子,我已经决定去马来西亚找我舅舅了,养好了伤再回
来,或者永远都不再回来。于是我们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哭够了,邱雪拍拍蓝静说,蓝静,你是怎么打算的?虽然你比我们都聪明,阅历也广,可在
这些人里面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知道吗,现在系里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你的事了。
蓝静说:“一直以来我都故意把自己弄的很强硬,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
样子,连地狱也敢去淌,可我暗地里却很佩服你们两个真性情的女孩,外表柔弱,心地纯
洁,骨子里却那么执着坚强,爱情轰轰烈烈,对朋友也义薄云天,本来我以为你们知道了我
的事也会避而远之,可反过来却被你们无时不刻的保护着。这么长时间以来,越是在看不起
我的人面前我越横,可有时候在你们面前我却真的无地自容,追悔莫及,如果我当初没有走
出那一步,而是换一个方式去帮小雅的话,我也能和你们一样,每天活的很阳光很精彩,还
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即使遇到了这样那样的挫折也依然是那么美好……”
“蓝静,我知道那种环境就像是个染缸,一旦踏进去了就难以全身而退了,可至少还有我们
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相信你,你成绩好,条件也好,现在重新开始还来的及,一
切都会好起来的。”
蓝静长叹了一声说:“你们不明白的,其实,小雅的钱我们早就还上了,如果能退出,我早
就退出了,但在那个圈子里,是充满了逼迫和诱惑的……不过,幸好咱们已经快毕业了,他
们再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要挟我的了,上星期我已经签了外省一家药业公司,拿到学位证后我
会静静的消失,把不堪回首的一切都抛在过去,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
“那最好了!”我和邱雪异口同声的说。邱雪又拍了拍我,“诶,还说别人呢,你和韩放的
事现在也很棘手,说实话,你是怎么打算的,以你们的感情,不可能说分手就分手吧,毕竟
不是我和郭安邦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可调和的?”
“是啊。”蓝静也附和,“其实我也看出来了,韩放这小子挺有责任心的,只要你们坚持,
他父母那边应该会妥协,如果还坚持让他出国,你跟着去不就结了,我看韩放这阵子正忙着
挣钱,大概正在做这一手准备吧?”
“忙着挣钱?”我懵了,每次他都说在替别人打听原材料价格,可没理由连蓝静都知道他在
干什么而我却不知道,虽然这阵子韩放的确总在外面忙活,可我一直以为他在忙着办出国手
“难道你不知道?那天在教室里他和杨光头碰头的屈咕了一下午,杨光还回头冲我借文曲
星,还回来的时候屏幕上还留着一个天文数字,至少对咱们来说是天文数字。”
我刚想开口再问,寝室的门被擂的山响,几个女孩在走廊里颤颤的喊道:“学姐,还让不让
人活了,请把张震关了吧!”
自从那次被蓝静的长腿踹出302,温冰这还是第一次登门,而且春风满面,一进门就跟所有
的人都打了一遍招呼,除了蓝静。
热情拉拢一遍之后,温冰一屁股坐在了我床上,摆了个POSE,跷起淑女二郎腿。我正悉心擦
拭着自己的相框,一个条件反射差点跳起来,冷不丁的和一个多乐士脸亲密接触,还真有点
不习惯,况且她对我冷嘲热讽还只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
“呦,是你和韩放的手吧,意境真好,到底是弹钢琴的手啊。”我看着温冰精心修饰的脸,
听着她虚伪的语言,就叫一个闹心。
“卓然啊,这次是特地来跟你道歉的,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论别人怎么没教养,我也不应
该冲你撒气呀,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想你也该消气了,是吧?”温冰的表情越来越生动
了,把我的眼睛当镜头,盯着不放,弄的我头皮直发麻。
“就为这事儿啊,我都忘了。”我轻描淡写的把相框放回了书架上。
“那样就最好了。”她似笑非笑,“诶,对了,听说你有台立拍得相机?”
“有啊。”我回答的有点迟疑。
“太好了,我正犯愁呢,明天香港的XX大明星要到台里来做节目,主任非让我上,我说我一
个新人哪儿行啊,可主任说了,新人耳目一新呀,我一想还能和偶像一起做节目,就接下
了。可我特想要张偶像签名的合影,以后好留个纪念呀,好和我老公说,你看我第一次上节
目就和XX这样的大腕合作诶,呵呵呵……”我们一屋子的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人喝
彩,也没人搭腔,大家对她的各种表演已经比较麻木。
“有你借给我,这个心愿就能实现了!”把相机拿给她的时候我还有点糊涂,自己刚才好像
没答应过要借给她,而且这相机是韩放送给我的。
出门的时候蓝静放了她一马,连眼皮都没抬,我知道蓝静已经不屑了。
五一长假一过我又背着韩放参加了几场人才见面会,北京的几家学校对我很中意,一个女校
长说这孩子长的真气质,像X导演的女主角,有男朋友没呐,有也不要紧,一块来我们学校
吧,我们学校有好多这样的,都给分了房子,小日子过的好着呐。我听了心里一疼,韩放要
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会毫不犹豫的和我手牵着手投奔那里的新生活吧。
校长说给我一周时间等我答复。
又是一年丁香盛放的时节,逝水年华从指缝间滑脱,越想抓紧,就逝去的越快。我一个人坐
在窗前伤春悲秋,满园的紫云雾雨一夜之间漫盖了我和韩放无数次徜徉追逐的小径,暗香浮
动。韩放从他忙碌的天地中打来了电话,嘘寒问暖,说下雨了,春捂秋冻,不要忙着减衣
服,乖乖上课,这边有点事暂时走不开,晚上就回来陪我。我欲言又止的工夫,电话里便传
来了盲音。
下午上课前小康老师把蓝静叫了出去。接着一些同学开始小声议论,最后竟有一张花里胡哨
的报纸传到了4班地界,我看了一眼头版,差点没晕过去。那篇题为“女大学生三陪谁之
过”的文章下面,居然附着蓝静身穿黑色短裙漆皮凉鞋的照片,黑暗的背景混杂着暧昧不清
的灯光,茶桌上杯盘狼藉,蓝静的眼部被打上了蹩脚的马赛克,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出那
就是蓝静。
我眼前一黑,把报纸递给了邱雪,邱雪看了,起身就要往系办冲,我上前拖住她说没用的,
你去了能起什么作用呢?你要记得自己是个班干部,知情不报会把你也拐带进来。这工夫老
师进来了,把大玻璃杯望讲台上一敦,开始上课。
整个下午我和邱雪如坐针毡,下课铃一响便冲向系办,系办大门洞开,已然没有了蓝静高挑
的影子。我们又玩了命的往寝室赶。
寝室门是虚掩着的,我和邱雪冲在最前头,其他的人都在后面,屋里应该是蓝静没错。我大
喊着蓝静的名字冲进去,却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女生在蓝静床前收拾着,地上已经摆好了两个
行李箱。那女生回过头来,两片猩红的嘴唇触目惊心,她冷冷的问:“还有哪些东西是蓝静
“蓝静她人呢!”我喘息甫定的反问。
“看这架势,你是张卓然还是邱雪啊?”
“我是张卓然!”
“我是邱雪!”我和邱雪异口同声的答道。
那红头发盯着我们,嚼了几下口香糖,“嘿,小静在C大还真交了两个朋友哈。这是她让我
转交你们的,一边儿看去吧。”
“你是小雅吧!”邱雪上下打量着她,脸色青白。
“没错。”小雅继续收拾着,连头也没抬。
我展开她递来的字条,蓝静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卓然、邱雪:我想你们已经知道发生了
什么,学校要处分我,可我已经没法继续呆下去了,该发生的最终还是发生了,我能选择的
只有离开,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在这四年里,我最大的快乐就是有了你们两个真挚的朋
友,我会一辈子记得你们,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对于寝室里的其他姐妹,很抱歉我已经
没有颜面再回这个寝室和她们告别,请替我跟她们说再见,同样会记得她们。”我彻底崩溃
了,就差两个月,就差两个月蓝静就能投奔崭新的生活了,那一天是蓝静和我们多么翘首企
盼的,可现在一切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彻底毁灭了。
“小雅!蓝静弄成这样难道你一点都不内疚吗?”邱雪一个高蹦到小雅跟前。
小雅眨了眨眼,要命一条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嘴里不停的嚼着口香糖,满脸不在乎。跟蓝
静一比,蓝静是朵出水芙蓉而她就是个职业三陪。我恨的牙根痒痒,上前接着说如果不是因
为你,蓝静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交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小雅脸上略有所动,白了一眼说那你们去把我也告发了吧?你们这样的朋友好,你们这样的
朋友只会连累蓝静得罪小人,遭人暗算!
我说你把话说明白点,到底谁连累谁?
“蓝静不让我说。”
“今天你要是不说,就甭想出这个门儿!”大学四年,邱雪只在松峰山上为了我的受伤对韩
放做出过这副泼妇样。
“行啊,我多怕你们啊,两位大小姐——”小雅从上衣兜里抽出一沓照片丢在我们面前,
“这是一个神秘人寄到你们系办的,蓝静不让我给你们看,说你们要是看了就该出事儿了。
现在我该走了,要不要搜搜身,看我这个社会渣子有没有顺手牵羊?”
照片上的人我一个也没看清,只看清了照片上的纸醉金迷同报纸上的图片如出一辙,还有立
拍得的相纸。
一瞬间我的大脑像被强力的黑洞给淘空了,转身便向门外冲去,撞在了林筝她们的身上,又
越过她们惊异的脸,直冲向水房对面的那扇门,邱雪也冲上来大喊:“温冰你给我出来!”
走廊里所有的人都驻足观望,我和邱雪撞进去,正看见盛装打扮的温冰站在门口,温冰见了
我们立刻花容失色,钻到了寝室长身后,还嘱咐另一个女生去给小康老师打电话。
邱雪说温冰你这个卑鄙小人,为什么要害蓝静!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温冰怯懦地回答。
“你用我的相机干了什么?还想狡辩!”
温冰一听这话脸色骤变,嘴唇颞颥着说不出话来。
我和邱雪像两只愤怒的狮子,很快被旋即赶来的林筝她们给抱住了,温冰趁机闪到了门外,
一溜小跑的向楼下冲去。我拼命挣脱了丁小彤的手,追在她后面大喊:“温冰你是我这辈子
见过的最恶毒的女人!”
“你比三陪还无耻,无耻一万倍——”邱雪也挣脱出来跟在后面喊。
温冰溜的比鬼还快,奔着门外一辆丰田就冲过去了,差点撞在门口的韩放身上,我还听见她
回身指着我对韩放说看吧,这就是中文系第一号淑女,原形毕露了!
“温冰你他妈的有种给我站住!”我恨不能一个筋斗翻过去撕破那张毒如蛇蝎的画皮,挂在
旗杆上示众。韩放看到我这副尊容已经彻底傻掉了,一张脸呆若木鸡,却还伸出手来拦我,
把我拦了个跟头,重重摔在门外的水泥地上,连邱雪也被我绊倒了,我们爬起来追在那辆车
的后面喊了好久,直到韩放把我拖到丁香丛里捂上了嘴巴。
天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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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又是靠着爱情白皮书和聊电话才得以度过,陈子衿根本就没回家,也不知道她一个
人在哈尔滨忙些什么。我每天除了在家练练琴发发嗲就无事可做,吐噜已经胖得跟绵羊有一
媲,还抱着黄瓜西红柿啃的津津有味,在我和韩放煲长途的时候歪着脑袋瞅我,老让我想起
千里之外的坦克,也不知道我们那300块钱是不是真能让它吃到几块好肉,填充那点单纯的
韩放的电话打的还是很勤,唯一不同的是电话那头没有了家中鸟鸣山更幽的宁静,取而代之
的是大街上的嘈杂,在傍晚,甚至会听到老年迪斯科的鼓点。我问韩放为什么总用手机打,
很费的,韩放总是说手机里续了很多钱,打起来也不会觉得心疼。可有好几次长聊之后,我
又想起了什么,再回拨过去听到的却是您拨的电话已停机。隐约觉得这背后似乎发生了什
这个假期里,我们第一次谈到了性,谈到了性与地老天荒的关系,经过一番纸上谈兵和电话
论剑,得出的结论是两者互为充要条件。本来我是固守精神至上观点的,可最后一个不小心
被韩放的雄辩逼进了死胡同,不得不暂且承认他的色狼学说。不过我一口咬定性就是食,就
是色,就是A片里那点事儿,委琐,令我不屑。柳下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韩放说靠,柳下
惠那厮根本就不是爷们,跟龙阳君一个取向,俩玻璃。还说就是南极也有融化的一天,就不
信我老跟冰山顶上坐着高处不胜寒,他就是耗成鲁滨逊那样胡子拉碴也要把我给耗下来,心
甘情愿对投他的怀送他的抱。
可我心里明白的很,就算跟韩放爱的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爱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爱的人
比黄花瘦,爱的山无棱天地合,从头到尾我也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妞,以目前的心态,
最多也就执子之手,韩放想抱一下都要冒着被骂被打的危险,更别提越雷池一步了。可好在
韩放是个货真价实的君子,一直忍受着我的在水一方,规规矩矩地攥着我的手寒来暑往,从
绿书包里掏出各种精神和物质食粮,填充着我们共同的爱好,把我们的感情基础夯的无比扎
有一回在路晓滨的桃源小家里等待他们两口子归来共进晚餐时,韩放的眼里刚刚放射出异乎
寻常的光芒就被我飞起一脚无情地镇压了,丝毫没的商量。待路晓滨他们有意拖延到很晚才
回到家,正看见韩放满头包而我满脸慈祥地坐在沙发上看《丁丁历险记》呢,于是那两口子
翻出两本皮皮鲁和鲁西西跟我们坐一块堆看了一晚上,共享了一顿怀旧的精神盛宴,席间还
不时回忆了一下美好的童年,确定了下个阶段的重温书目,例如《七龙珠》什么的。事后韩
放直说我是个伪淑女,望钢琴前边一坐满脸恬静的跟月光似的,一转身比头小豹子还快准
狠,最恶劣的是他怎么就没发现我还是个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的女英雄,像我这种女子根
本就不应该穿白裙子梳飘飘长发误导观众,应该发给我一条白围脖,江姐。
只是韩放即使在骂我的时候眼里也总是柔情闪烁,而我即使在挨骂的时候也总是有恃无恐。
有时候真觉得有点对不起韩放,那么正直善良又仪表堂堂的一个热血青年,对待爱情的正义
渴望就这样在我的白色恐怖和革命意志兼施下被镇压和封锁了,还无怨无悔始终如一,想想
温冰进电视台实习了,终于得偿所愿。她这种人哪怕只有一根手指头伸进了演播室的门缝,
就谁也甭想再让她退出来了,整个一深海章鱼怪,连核潜艇都撬的开。我坐在窗台上望着满
园丁香想了一晚上,结果还是惆怅,当初我怎么就一个不留神被那个女人给算计了呢?都是
该死的韩放,那么挺拔的一副身板里居然夹着一颗那么柔软的心,让人利用了一溜十三遭,
还没忘了保密的事儿,一定是小时候故事听的少,缺少识别狡猾的狐狸这类人物的能力。我
决定给他恶补一下子。
韩放居然关机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大四一开学,这小子就经常回家,从过去半个
月一次变成一周两三次,难怪我总觉得他又瘦了,就是骡子马老这么溜达也没个不瘦。我握
着电话愣神的工夫,呼机又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响了,远的我都不相信它响了。
屏幕上是一个生僻的号码,周先生?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认识过。虽然大半年来韩放为了保护
我东征西讨的连杨光都得罪了,可FOX那件事对我的影响还是颇为深远的,直接的后遗症就
是对X先生之类的东西过敏。可作为一个淑女,回这种电话的时候还是会先说您好的。
“喂,您好,请问哪位?”
“张卓然吗?我是周老师。”
“厄,周……”
“摄影协会的周老师!”
“哦!周老师,您好!对不起对不起,您看我这破记性,连您的号都不记得了,该打。”
“呵呵,都上大四了,你们也怪忙的啊,不能怪你。”
“好长时间没去您那儿了,最近是不是又要组织草原行啊?”
“草原行没有,雪乡行倒是有,可要等到寒假呢,想去吗?”
“当然想了,可雪乡是哪儿啊?”
“到时候就知道了,那地方太好了,太出片子了,尤其对你们这些脑子里有东西的学生。对
了,今天老师找你主要是为了别的事,实习的地方找好了吗?”
“还没有,实在没地方就打算随便去所学校算了。”
“如果是这样老师找你就算找对了。”
“哦?莫非您有合适的地方推荐?”
“是这样,暑假里有家区级单位请我帮他们拍了一辑图片,全是园林绿化工程的,说是要制
作向国庆50周年献礼的专题图册。接触中我看这单位还满不错的,属于政府机关,就是人员
素质不太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单位没门子根本进不去,托门子进去的也都是冲安逸稳
定能养老去的,连个会摄影的都没有。这不,国庆节眼瞅就到了,片子还差300张左右,今
天又给我打电话。我最近手头太忙走不开,就答应给他们推荐个能出作品的学生。一下子就
想起你来了,连文案都给他们带上了,正好就当实习了,也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
“周老师,这可让我怎么感谢您才好……”
“也不全是老师的功劳,你这孩子有灵性,一点就通,对艺术还有股钻劲儿,老师也是放心
你才决定跟他们推荐的,去了可要好好表现,别给咱们C大丢人啊。”
“我以毛主席的名义向您保证!请老师放心。”
就这么着,我又重新振奋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周老师的引荐下意气风发地开赴国家给我们
这个社会上门子过硬高层有人的那部分人民开设的一家60岁以下级养老院。
也许园林局长怕每天看了太多的植物会恶心,把个办公室搞的跟撒哈拉一样荒芜,连鱼缸都
是干涸的。而局长本人更是草原沙化的生动写照,似乎这年头长的风调雨顺的都不能算是党
和人民的好干部。
局长大人亲自接见了我,虽然眼神里的怀疑与喜悦打的难解难分,可热情程度却丝毫不亚于
当年山区里多病多灾的老百姓终于看见了赤脚医生,而我肩上的摄影包自然就是救命的药箱
了。事后我才知道,今天接待我的是一把手局长,一个平时要签入门证还要排长队才能见得
到的人物。
形势高度紧迫,我必须在20天内搞定16个景点300张高水平的备选片子,由献礼图册制作领
导小组从中敲定50张左右进行排版印刷,文案写作与拍摄同时进行。局里将会派出一台专车
和一名专人负责协助我的拍摄。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上午了解一下情况,下午即出发拍摄。
我沉着冷静地把一切情况牢记于心,同时扮出一副不苟言笑超越年龄的成熟来。因为那个局
长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的鼻子气歪,他说怎么小张是个女的?听名字还以为是个男
办公室主任笑容可掬地带我参观了整座办公楼,介绍了全局的主要业务项目,其间还引见了
大把的科长副科长主任副主任,把我刚记住的一点业务知识搞的支离破碎。最后主任把我送
到了三楼秘书室门口说这一个月里拍片之余或刮风下雨就呆在这儿,跟秘书切磋切磋文学。
临进去之前他还神秘兮兮地说这个秘书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脾气挺大不好惹,谁让人家
爸爸是刚上任的厅长呢。我心里一紧张就想起了另一个厅长的儿子韩放,可能是这个世界上
最跟我没脾气的小子弟了。
秘书的洞府跟局长室完全两个风格,一进门就柳暗花明的,那个牛掰秘书就呆在那曲径通幽
处,在绿荫掩映中露出一圈肉粉色的蕾丝边,不禁让我想起了邱雪。“怎么秘书是个女的?
那么牛掰我还以为是个男生哩。”我暗自拿她泄局长的愤。可当秘书拿开了脸上的报纸,我
除了明白她为啥那么牛掰以外,就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呐喊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小!
“这是我们局的秘书应歌同志,姓应的应,唱歌的歌。小应这是来咱们局实习的C大中文系
学生,把她安排在你这屋坐一个月,你们有共同语言,好好处啊。”
我心里念着佛念着咒求着大慈大悲的观音姐姐,千万别让她觉着我眼熟。可三秒钟后我彻底
崩溃了。应歌同志褐色的瞳仁像猫那样在我脸上慢慢缩小,嘴里清脆地蹦出仨字儿:张卓
“韩放你猜我在实习单位竟然碰见了谁?”晚上下班后终于在宿舍楼下找到了韩放,我迫不
及待地想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
韩放惊异地望着我,对刚才的话题一点也没兴趣。“实习单位?什么实习单位?”
“忘了跟你说了,昨个周老师帮我介绍了一家实习单位,今天去报到了,是家区级的园林
局,他们那个局长一见到我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韩放脸上超乎寻常地冷峻,冒着寒光。
“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也没开机呀。”我有点无辜,又有点不解。
“……”沉默中,韩放的眼睛云雾缭绕,像漫画中忧郁的男主角,虽然很好看,可令我很不
“这阵子你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
“区级单位,园林局,就是种草栽树的吧,还经常在古树名木上挂块牌子什么的。”韩放故
作轻松打断我,“区属的局才处级单位,跟咱们C大保卫处平级,挺矬。”韩放对保卫处还
是旧恨难平,可脸上的线条却缓和多了。
“不就实习吗,哪儿还不是一样的?你还没猜我在那儿遇到谁了呢。”
“谁呀,看把你悬乎的。”
“还记得去年冬天你差点动手打女人吗?”
“什么?啊……就是那个什么鹦歌燕舞的……”
“什么鹦歌燕舞的,人家叫应歌,”
“和她一个单位?那你可离她远点,要是她敢欺负你,就马上回来告诉我。”
“你能怎样?就不信你真能打女人。”
“除了你我谁都敢打……”
韩放重又绽放出笑容,在满园丁香的映衬下显的尤为俊朗,像一轮泛着青光的满月,宁静我
纷乱的思绪。就在那一刹那,突然发现他的快乐对我来说居然是那样重要,值得用一切去
换,去保。
公款吃喝公款赌博和公款嫖娼那是堕落和腐败,而公款拍片就充满着无限正义了,尽管这个
社会上跟公款挂钩一切事都不外乎“豪爽”俩字。
成包的柯尼卡胶卷揣在摄影包里,全是供我一个人挥霍的,坐在专车上我的手一直就没离开
过摄影包,因为摸着它心里就觉着甜蜜,甜蜜的跟袋鼠妈妈似的。就觉得自己是个家有良田
万顷的地主婆,荷包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可以把稍微入眼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全部包圆,连
眼都不眨一下,买家去若是觉得不喜欢还可以统统扔进护城河,跟帐房上抄起一包银票再度
血洗脂粉店绸缎庄。想到这儿我差点就乐出声儿来了,连曲径通幽里还坐着一个女南霸天的
事儿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创作的热情也空前高涨。
正站在道牙子上研究景深的工夫,办公室贾主任从一辆桑塔娜里下来直奔这边,让我感动的
鼻子都有点酸了,瞧主任的桑塔娜破的,前后保险杠子都和老太太的门牙似的了,歪歪扭扭
摇摇欲坠,让人不禁疑问难道这种车型在建国前就投放祖国市场了吗?其实局长坐的也不过
是桑塔娜2000,连别克都不是,而派给我的车却是当今最腐败的丰田大吉普,原装
TOYOTA4500。司机说连区长都没的坐,看在园林局经常深入山区选苗,上级特批这么一台,
平时保护的跟明朝花瓶似的,不到下乡不出库。也怪死性的,好好的车没跑坏都搁坏了。
“小张啊,辛苦啦,碰巧经过这儿,下来看看你,有什么困难没有?”
“谢谢您了主任,啥困难也没有,您看这天儿多风和日丽呀,这花草树木多欣欣向荣啊,我
一定使出浑身解数把这儿拍的跟春城昆明似的,请领导检阅。”
“瞧这孩子说的多好啊,我就喜欢那有文化的年轻人,说起话来都搁成语,跟演电视剧似
的。”贾主任说完便春风得意的跑了,临了还十分敞亮地扔下一句:胶卷电池用完了就上内
勤那儿领,要什么型号的让他们记下来,多买点!一席话说的我心花怒放,要不是相机镜头
有点偏光,一准向他狮子大开口要两大包柯达400。小蜜傍大款图的横就是这份敞亮吧,一
张金卡咣当砸在收银台上,给我撇开了膀子买,不搬光小半座商场那是骂你老板。
回局里吃午饭之前我一直沉浸在创作的激情中,心里想这祖国河山是多美好啊。可吃完午饭
我突然傻了,办公大楼里跟刚播完台风警报似的,满走廊里就剩下饮水机和垃圾筒相依为命
了,所有的办公室都关起门来午休,楞把我给逼的走投无路了,只好磨磨蹭蹭挪腾到三楼秘
书室门口。我有点觉着全楼的人是不是都合起来跟我玩赶狗入穷巷的游戏呢,要不然为什么
只有秘书室的门是洞开的呢?
“诶,你到底进还是不进。”应歌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从天而降,这间屋的格局真TM诡异。
“不耽误你休息吧?”我咬牙切齿地跟她客气。
“多新鲜呀,你屋里要是多个大活人你还能睡的着午觉吗?”
嗬~这小南霸天竟然冲我来这出,虽然也曾亲眼见识过她发飙,可那不是跟情敌吗?我已经
被她一掌推进韩放那小子的怀抱了,她还想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敢这样怠慢我的人除了陈
子衿和温冰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韩放给灭了,今儿个要把我惹急了,我亲自动手,她也别
“睡不着喝脑白金呀?”我大摇大摆走向贾主任分给我的办公桌,把拍完的和没拍完的胶
卷、快门线、UV镜摊了满桌子,故意不去看她那满脸鹊巢鸠占的气愤。
过了约莫有一分钟,我都快把她遗忘了,应歌喉咙里突然又放出一个句子。之所以把它称之
为句子,是因为它实在太典型了,之前我只在琼瑶阿姨的电视剧里听过如此简约动人的台
词,简约到瞬间便刺痛了我的心,动人到我以为刚才的僵持都是幻觉,坐在我对面的那分明
是一个水做的女子,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女。
“大邦哥他……和邱雪过的还好吗?”一句话说的我直想抽丫的郭安邦。
“厄……他们……”我一个研究汉语言文学的大四学生,竟在这个短句面前语塞了。说好还
是不好呢?郭安邦他俩是挺幸福的,可我能在应歌面前说吗?毕竟是六年的感情,若不是痛
彻心扉,一个女南霸天能顷刻变秦香莲吗?
“没关系,其实我就随便这么一问,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应歌双眼水汪
汪的,不知是天生水灵还是泪光闪烁。“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可在那之前我就知道很多关于
你的事,不仅如此,后来你和那小子好上了的事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他叫韩放。”
“你调查过邱雪,连带着把我们的情况也掌握了?”
“没错。其实自打我和大邦哥高中毕业以后上了不同的大学,我就在你们C大安插下眼线
了,就在中文系里。当时是邱雪主动向我大邦哥示的好,还是你帮着递的条子对吧?”
“连这个你都知道?其实我们……”
“你不必解释了,其实我也不想旧事重提。”应歌哀怨地望着我,直望到我心里最柔软的部
分去,“提一次,就痛一次,本来我都快好了……”
应歌垂下眼帘隐到了一盆翠竹之后,只透出一团模糊的身影,一瞬间我觉得她裙角华丽的蕾
丝里都织满了化也化不开的哀愁,一个把办公室都布置的如此柳暗花明的人,心底里一定蕴
藏着一个巨大的伤口,需要在一个曲径通幽的角落里和着岁月一点点淡开去,像我在松峰山
上那件被泥浆染黑,又被雨水洇开的白T恤。只是那件T恤永远都回复不了当初的透亮了。
“假使有一天,你和韩放分开了,就明白了。”
我的胸口一阵剧痛,应歌的哀怨披天盖地压了下来,统统都成了我的。“假使有一天……真
会有这一天吗?”
整个下午,满脑子回旋的都是这个问题。松峰山上关于温冰和韩放的议论,关于家庭背景门
当户对的议论,统统出土了,纹清釉亮,谜底昭然若揭。
我倚在4500上了望整条大街,满眼的姹紫嫣红分外妖娆,可我突然间有点不适应了,换了多
少个角度,拍出来的感觉仍然如出一辙,就觉着自己像个粉饰太平的御用文人,用臭墨糟蹋
着昂贵的绢丝,在天子脚下买弄着辞藻华丽内容空洞的《某某赋》,人生价值都不如阡陌间
锄禾耕作的农夫。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灌溉车,几个身着迷彩服的园林工人站在车顶端着喷管,悉心浇灌着道路
两旁的灌木,花洒里的水柱在夕阳映照下呈现粼粼金光。我心中忽为所动,立刻爬上车顶拍
下了这幅剪影,我知道,这幅片子里有了一种东西,是那些姹紫嫣红永远无法表达的,它叫
终于找回了一点灵感,夕阳已沉到了楼群背后,我叫司机大哥先回家,自己留在街上把剩下
的半卷拍完。我想韩放要是在身边该有多好,我会把一天的经历讲给他听,然后讨论着照片
构图,一同踏着暮色回家……从没有这样强烈地想念过他,甚至包括那两个悠长的假期,我
无比清晰地明白了,原来我已经再也无法回复当初的那个恋爱盲的张卓然,韩放,已经成为
生命中绝不可以缺少的部分,爱情,像早上喝掉的酸奶,不知不觉间已溶进了每个细胞,覆
水难收,暗自成瘾,如果明天喝不到,如果明天喝不到……不知什么时候,韩放真的站在马
路对面冲我安静地微笑,柔软的头发在车水马龙的间隙里被晚风吹起,好像这辈子一直站在
那里,像座王子的雕像。我连想都没想,衣袂翻飞地跑过马路奔向了我的王子,就如去年那
个初雪的冬夜。
韩放脸上呈现出惊异,但立刻张开了双臂,送上一个胸膛,直被我撞得空空响。我抱着韩
放,趴在他的肩膀上说:“韩放我们这辈子能不能不分开?”
“能,生生世世都不分开。”韩放平静地回答,平静的甚至不像一句回答。
我向着夕阳落脚的方向微笑着,眼前光芒万道,当空飞舞,却在韩放肩上洇出一片水迹。这
天的夕阳,好耀眼哦……
韩放每天都带着不变的笑容来接我下班,越来越温柔,越来越不愿放开我的手。每一个月色
如银的夜晚,我披着他的外套,从最后一季丁香林中走过,都会想,这件衣服上的味道会不
会就这样永远地存留在身边,直到地老天荒。
一天熄灯后,路晓滨打来一个电话,他问张卓然你旁边有没有人?
“都洗漱去了,屋里就我自己,怎么了?”
“有件事,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才能说。”
“……”想起小康老师找我谈话那一次,也是拿思想准备开的头,这次也绝不可能是件好
事,而且十有八九跟我和韩放有关,我痛苦地想,我能不能选择不听?我一点也不好奇。
“你,也有点感觉到了是吧,我是说韩放这阵子……瘦了。”
“是啊,老往家折腾,都快赶上走读了,也不太爱吃东西。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刚才他爸司机又把他接走了,唉……虽然我知道韩放肯定不想让你知道,可再这样下去,
肯定会出事。所以我还是做一次坏人吧。”
“到底出什么事了。”
“还记得放暑假前你生日那天咱们到虎园的事吧,当天晚上韩放他妈在新闻里看见了你们
俩,她问韩放你是谁,韩放说是他女朋友。韩放他妈就说,放假让那女孩子到家里来坐坐
吧,是谁家的孩子啊?韩放说是谁家的孩子并不重要,等开学再领回家见两位老人。结果他
妈就说……如果这女孩的父母不是哈尔滨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不用领回来了。韩放一整个暑
假都在和他妈冷战。”
我终于弄明白了假期里韩放为什么要跑到外面给我打电话,也明白了他开学后的反常。
“前几天,韩放他爸也知道这事了,说现在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也不能再和韩放继续下去了,
他正在给韩放联系学校,明年一毕业就去英国留学,不管是什么感情都必须马上结束,免得
耽误人家女孩子。”
“英国,英国……”我忘了自己想问什么,又或者只是觉得应该发出点声音来。
“韩放平时见他爸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可这回却像吃了豹子胆,梗着脖子说他死也不去英
国,把他爸气坏了,差点拿皮带抽他。那天我也在他家,本来韩放说要我陪他回家求他爸托
熟人弄一个实习名额的,结果连提也没提就……”
“韩放到现在还没去实习难道是因为这个?”
“韩放要找个实习单位简直易如反掌,只要打个电话,到时候人家直接就把鉴定盖上公章交
学校来了。他是觉得在文艺部长那件事上亏欠你的,一直想替你弄个电视台实习名额,到时
候再通过他爸的关系使使劲,直接让你留在那儿。结果他爸一生气,这事又泡汤了。”
我又回忆起韩放得知我找到实习单位时郁闷的表现。
“那天他爸要求他放必须马上和你断绝来往,而且每天晚上必须回家住。其实……这事也都
怪我,我和许慧在西侧门租房子的事被我妈知道了,我妈跟韩放他妈通电话的时候就给说出
来了,他妈就以为你们俩也……我和韩放是从小的朋友,我很了解他父母的脾气,都是说一
不二的,我看这事麻烦大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原来韩放每天温柔地陪我穿过丁香林,目送我上楼,回过头就要被人架回家去,他从来都没
对我说过。
“谢谢你路晓滨,我都明白了,我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诶,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你要因为这个跟韩放闹分手什么的,韩放还能给我留全尸吗?
可别傻呀,别跟我女朋友许慧似的。放心,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大家都会帮你们的,坚持
就是胜利!”
“谢谢……”我的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没听见。
天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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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前一瞧,虎园门前还真在搞活动,两拨记者正举着麦现场直播呢,按说这荒山野岭的除
了游客就是老虎了,有啥秀可作呢?
韩放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沓参观票,数数刚好够,发给每人一张,排队上了游览车。我攥着
潮湿的票根,心想这都是韩放的汗吧,韩放本来就纤长纤长的没啥脂肪,这一路折腾下来,
少说也得掉二斤肉,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车门密封上了,我们才发现路晓滨和校花被排到下一辆去了。中巴开进了虎口状的大门,在
此起彼伏的虎啸声中通过层层铁门直奔禁区。
外面的气温少说也有30度,老虎都泡在水塘里避暑,只露出硕大的花斑脑袋。偶尔一两只闲
庭信步的见了游览车就跟见到老谁家小谁似的恁熟,后腿一抬一泡尿就喷过来了,在车窗上
淋出一道褐黄的见面礼。就听邱雪那个面瓜在后面跟郭安邦小声屈咕说,这老虎上火了,我
一口水就喷在了林筝脖子里。
韩放正襟危坐,说张卓然你干吗呢,不带这么残害同学的。
我说,咳!咳!呛死我了。
不管怎么说,这座虎园也是国内第一家,为挽救濒临灭绝的东北虎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小老虎们在温控产房里出生,在饲养员呵护下成长,在温饱不愁的散养圈里发情,全国十三
亿人民都在计划生育而那只叫大美人的16号母老虎都相当于人类60岁了还因为生了第五胎而
上了各大报纸头条,被誉为英雄母亲。比起那些至今还在西伯利亚荒原上跟日益稀少的野鸡
兔子斗志斗勇到末了茕茕孑立孤独终老的野虎来,真是新旧两重天哪。而我们这些近水楼台
的孩子们也真是幸运,跨过松花江就能和这么多的大虫同时进行亲密接触,连武松和李逵都
望尘莫及。
正思考着,司机扔了只鸡下去,水里和地上的几只老虎抻着懒腰扭摆过来,扑了半天才把只
可怜的鸡生生撕成了若干块,分而食之,互不相扰。俗话说一山容不下二虎,我不禁问韩
放,这是老虎吗?土狼吧?
游览车把一行人放在笼舍区内,林筝连说好啊好啊,终于可以晾晾脖子了。我们在高出地面
两三米的廊榭中迂回穿梭,观赏着住单间的虎们。
韩放一直警惕地攥着我的手寸步不离,好像一个不留神我就被血盆大口吞了再也拔不出来。
可我对动物界的世风日下却不以为然的很,这年头连老鼠都能咬猫了,老虎都成草包了,我
们还能相信谁呢?如果我是它们,与其毫无尊严地活在囹圄里,还不如在荒原上跟情敌战
死,被饥荒饿死,让旱雷劈死。韩放说敢情你这丫头徒有一副欺骗性的柔弱外表,精神里插
的全是3号钢筋。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一间超大的笼舍前,俯身看去,满地的小老虎扎煞着一身绒毛像毛毛虫追
绿叶似的跟随饲养员手里的生牛肉跑来跑去,煞是逗人,竟有二十余只之多。满园子最有生
气的就数这儿了。有几只基因比较优秀的小虎,俨然是这群落里的头儿,踩着兄弟姐妹们的
脑袋所向披靡地冲在最前面,牛肉基本上都被它们几个包圆了。
一只特殊的小虎吸引了我和韩放的注意,这小家伙的个头较其他小虎要瘦小一圈,浑身的皮
毛像被漂水泡过,脏兮兮的草白色,间或夹杂着几根稀疏的黑毛,暗淡无光,在一片光鲜靓
丽的虎斑中活像个穷酸的小要饭花子。小虎的腿脚也不大灵便,可还是撅着胡子张着傻嘴跟
在人家后面来回跑着,不断被被踩倒又不断挣扎起身,倒腾着罗圈腿徒劳地追赶。如此几个
来回之后,牛肉全落进了强者的肚子里,大部队纷纷作鸟兽散,小虎兀自趴在地上默默啃嚼
一只矿泉水瓶子,看样子也没什么朋友。当它抬起瘦小的脑瓜,一张怪异呆滞的脸出现在我
们眼前,两只斗鸡眼嵌在赶毡的黄毛里,乜斜着上空的人群,让人一下子联想起福利院里的
智障儿童。
问过了饲养员才知道,原来这只小虎是近亲产物,一窝里只有它活了下来,在群居饲养中它
根本抢不上槽,全靠小灶养活着,将来健康的小虎们长大了都能到放养区去生活,甚至可以
租借到国外,而它却只能在笼子里混沌度日,孤独终老。
我窝心地难受,韩放也拧着眉头,虽然平时经常欺压欺压篮球队长什么的,可这家伙的心其
实比棉花糖还软,遇到这种人间凄景立刻就不会了,难过的跟什么似的。小傻虎被一只壮硕
的家伙撞翻了个,趴起来就找不到自己的瓶子了,又抬起头来望天,看的我们无比沉重。
结束了参观,还在惦记小傻虎。我忍不住说,韩放为什么老虎不认自己的近亲呢?为什么虎
园要让近亲结婚?
韩放说这些老虎早被人们关傻了养傻了参观傻了,你看园子里的虎哪还有一点虎威?从严格
意义上讲,它们已经成了半个宠物,跟波斯猫没啥区别。不过那只小虎至少还能衣食无忧地
过完下半辈子,我们也不要杞人忧天了。
正说着,路晓滨和校花也出来了,路晓滨光着膀子满脸衰气,校花用两个指头拈着他的衬
衫,还捂着鼻子。原来路晓滨在校花面前装英雄,把游览车的玻璃推开条缝,说要感觉一下
虎气,结果被老虎淋了一身的黄尿。
邱雪从冷饮摊跑回来给大家分发了一圈饮料,说那边正在搞东北虎认养活动呢,300块
钱就能认养一只三个月的小老虎。我和韩放对视了一眼,决定去看个究竟。
一道红色的大条幅悬挂在会场上空:“&#215;&#215;报与东北虎林园联合征集认养。”围观者甚众,
我们挤进去看了看认养规定,大概是说社会各界的单位和个人都可以在虎园内挑选一只老虎
进行认养,小老虎只要300元就可以成为认养人,颁发认养证书,每年还有几次免费探视的
机会。认养费将全部用于给小老虎增加营养,购买药品,修建虎舍,其实就和募捐差不多。
我和韩放立即决定认养。
“我们想认养那只有智障的小老虎。”韩放对工作人员说。
“哦?智障?就是那只傻子吧,当然可以,但认养费都是一样的,每年300元,多者不
限。”那个戴着大墨镜的女人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价码,分明把小傻虎当作另类来看。
“它也是老虎,当然不能二价,你要收200,我们还不干呢!”韩放也听出了歧视的意味。
交了钱,开始签认养协议。有一栏是小虎名字,那女的说每个认养人都有权给小虎取个名
字,从此以后这就是小虎的大名。我们想了半天,韩放说,就叫坦克吧,希望它越长越壮,
所向披靡,把抢食儿的对手全都铲翻,压扁。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整篇协议就取名这一条
还算个亮点。
“我觉着咱俩像给孩子取名字似的。”
“你想拐着弯儿骂我是母老虎?找打吧!”
一个女记者举着麦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扛摄像机的。
“请问你们是学生吗?”
“是。”韩放攥着我的手冷静地回答。
“能谈谈你们为什么参加认养活动吗?”
“东北虎是地球上珍稀的物种资源,是我们人类的朋友,每个人都有责任尽自己的一分绵薄
之力,帮助它们营造一个生存繁衍的良好环境,爱动物,就是爱我们自己。”韩放站在国家
环保局长的高度慷慨陈词,女记者一听立刻来了神,“谈的很好,那么你们是怎么得知这次
活动的呢?”
“哦,看某某报啊,我们都是她的忠实读者。”我在一边差点把刚才喝的水全喷出来。
女记者更容光焕发了,又把麦伸过来,正要问什么,韩放说对不起我们赶时间,拉起我就跑
了。我边跑边说韩放你丫真虚伪!
回到学校已是晚上6点多了,上楼前蓝静神秘兮兮地说:“卓然,原来韩放真挺不错的,我
收回我说的话,你要好好珍惜把握啊。”我这才记起蓝静曾经以绝交相威胁来着。
“你真这么认为?”我心想连蓝静都夸韩放了,肯定错不了。
“看我给你分析:第一,不自私,他一看人多坐不下,就闷声不响的借了一台车,要是一般
人就会说那二人世界吧,别带其他人了。第二,办事稳妥,怀里揣着驾驶证才上路,这条其
实对男人最重要,路晓滨今天就是无证驾驶,万一被交警扣下多麻烦。第三,有责任感,路
上熄火那工夫,一般的子弟哪受的了这个,早弃车走了……”我心悦诚服地聆听着,边听还
边瞄韩放,瞄的他坐立不安的。
等所有的人都上楼了,韩放对我说了一句话:告诉你一件事儿,其实我没证。说完一通傻
乐,傻的跟坦克似的。
敢情蓝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天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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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上,我拿出两本簇新的日记,白皮的塞进行李箱,蓝皮的交到韩放手上。
“从现在开始,我们为自己和对方写日记吧。”
“干什么啊,打电话不成吗?弄的跟国务院外交部似的。”韩放果然不情愿,我撅嘴。
“好好好,写还不成吗,你说怎么个写法。”
我又笑了。“我们的日记虽然用日记的体裁,但同时还有信件的作用,还有备忘录的历史价
值呢!它只属于我们两个,开学之后再交换着写,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对方都想了什么,做了
什么,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交换一次,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了什么感想,或者有什么话想跟
对方说而又不好意思说的,就写下来。”我跟卖保险似的眉飞色舞,“这样,无论未来怎
样,都可以留下一段真实的回忆,不是吗?”林筝在松峰山评论韩放和温冰的话我还忘不
“你的创意可真够多的哦。”韩放用温热的手掌覆住我冻红的脸,窝起掌心夹了夹我的鼻
子。“还备忘录呢,你以为咱俩是马克思和燕妮呀,这辈子我都不想当什么伟人,太累!我
只想和你快快乐乐的过以后的日子。”韩放笑起来连声音都是暖和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
理,这样写确实挺有意思。依我看还应该加上一条,必须发誓用百分之百的诚实去写,这样
我就一劳永逸了,有什么搞不懂的,就直接在日记里提问,你必须痛快如实的回答。哈哈!
我真同情路晓滨,那哥们经常在寝室里仰天长叹,女人心,海底针哪~~~~~我跟他一比简直
就是一幸运星啊!”韩放眉开眼笑,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日记而是老巫婆的水晶球。
我叉起腰气哼哼地看他得意,邱雪说韩放特有IQ,还果不其然啊,总有本事让事情顺着他的
意志发展。
“那两个学生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过完年火车不又把她拉回来了吗,有话
回来再说吧,我要关车门了。”一个列车员晃荡着钥匙喊道。
我们这一环顾左右,发现月台上真就剩我们俩了,韩放连忙把我和行李都塞进车厢,前脚刚
跳下车门,火车便徐徐开动了。我用手掌在爬满冰花的车窗上焐出一小块玻璃,只见韩放背
着那个装着我们爱情蓝皮书的绿书包在月台上久久伫立着……
一个半月后,又见到了韩放和他的蓝皮书,居然是在车厢里。
韩放逆流而上找到了正排在下车队伍末尾的我,虽然寒假里天天聊电话,可见了面彼此感觉
还是有点不真实。韩放把我和行李箱一堆儿拖到旁边的铺上。
“急什么,让他们先走。”
“是啊,那你干吗急着跑上来,有你这么接站的吗,人家接站都在检票口外面等,在茫茫人
海中四目相对,多浪漫。”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我们开着玩笑,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韩放,写日记了没?”
“别的都不问先问这个,我女朋友是不是有窥视狂啊。”
“少废话,交出来看看先。”
“这么凶,感情还是个伪淑女。”韩放把蓝皮书拿出来塞在我手里,“呐,你的呢?”
我们像递交国书一样交换了日记。
坐在西侧门的面馆里,我和韩放迫不及待地翻开对方的日记。原来韩放的字这么飒,而且蓝
皮日记居然出乎意料的写了二十几页,还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日 星期六 天气:下雪
现在是上午九点,我刚刚起床。看到这本日记放在写字台上,忽然间觉得很亲切,很想写点
什么。这是我心爱的女孩交给我的爱情蓝皮书(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真是个特别的女
跟她说点什么呢?说点她不知道的吧。记得大二那年开学后没多久,到校门口去接新生,我
和路晓滨杨光照样什么都不干,只管对报到的女生品头论足,无聊至极。这时,一个穿白裙
子的女生来到中文系新生站,眉宇清秀,气质脱俗,静静地站在桌前等待,正如她坐在钢琴
前的神情,像月光一样。那时如果我主动上前领她,可想而知会遭到哥们怎样的嘲笑。于是
眼睁睁看着她被另外的同学领走了。以后的日子,常常趴在窗口辨认那个白色的小身影,也
常常在走廊里不期而遇,那种感觉挺舒服的。
晓滨杨光他们陆续有了女孩,我时常当当电灯泡,也不觉得恋爱的滋味有什么特别,接着又
因为路晓滨的女朋友,出了围殴那件事。开回家的一年中,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心烦,还要被
家人骂。回到了学校,以为日子还和过去一样的,直到那次抬头看见了她,邀我们去秋游,
我忽然想起了生活还有一点乐趣,这个女孩已经和我近在咫尺了,她叫张卓然。
卓然,其实从那开始,我已经开始画你了。在松峰山上,一直想接近你,可下山的时候,班
长居然让我照顾温冰。冒着大雨到了山洞,你和邱雪都不见了,我发现自己是那样心急如
焚,迫不及待要去找她们。刚走出不远,温冰追了上来,执意要和我一起去,我只好放弃。
结果你伤痕累累的回来了。我的心一直在疼。这辈子第一次。”
看到这里,我心跳的过于剧烈,只好停下说吃东西吃东西,回去再看。
韩放也停了下来,哭笑不得地说自己连高考作文都没这么挖心掏肺地写过,可换来的却是一
笔鸡毛蒜皮的流水帐:“张卓然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给我:今天我去子衿家,发现她们家
猫又胖了,我还发现猫只会用鼻子喘气,用手指堵住它的鼻孔它会窒息,就不像我们人类,
鼻塞了还可以用嘴……”
我闷头吃面。
“还有啊,你的字。女孩子写字不一定要非常有体,工整一些就可以了,可你的字我实在不
敢恭维。”
“什么呀,自己的字写的漂亮点就挤兑人……”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韩放在大操场说的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变成了现实。我们每天坐在一起上课,说悄悄话,
叠飞机,看韩放给各科老师画漫画,用前半个月的时间吃光饭卡里的钱,后半个月去西侧门
花天酒地,周末还一起参加摄影协会的活动,一个月下来韩放根本没回过几次家,跟杨光路
晓滨他们也只是晚上睡觉时在寝室见上一面。
恋爱的日子像房檐下的冰柱,在春日的阳光中一天天快乐到融化,转眼间S大又要春色满园
田野选在一个这样春日里举行他的独奏音乐会,托子衿捎来两张票,地点在中央大街紫丁香
音乐厅。子衿说:“你和那小子天天在校园里出双入对,连田野都知道你恋爱了,这不,给
了两张票,楼上包厢的。”走出好远了,又回头来了一句:“那小子还骂我不三不四哪,就
这么算了呀!”
韩放对音乐会似乎兴趣索然,但还是特地跑回家换了套MADE IN ITALIA的西装,周日一大早
玉树临风地站在音乐厅门口等我,那气度居然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帅归帅,跟这么一
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的小青年站在一起,还真有点不自在。
“韩放你干吗穿成这样?”坐在包厢里,我终于忍不住了。
“电视上参加音乐会的男人不都这样穿吗?”韩放无辜地嘀咕。
我忍俊不禁:“可田野还是个学生,听众也大部分都是学生和老师,谁能像你这样。”
韩放不以为然的扫了一眼台下,果然是一片休闲。
“那不是你的朋友吗?”韩放指着对面包厢给我看,是子衿,打扮的跟韩放倒有一媲,春寒
料峭的,这姐们穿一身白,肩上搭条果绿的披肩,和一挺眼熟的中年男人坐一起,神情姿态
跟他什么人似的。
“她还骂我是小四眼来着,不是还要到保卫处告我吗?”韩放打断了我的观察。我心想难道
这俩人事先商量好了?都跟孩子似的。
田野出场了,看样子身上那件中西合璧的黑色燕尾服是特地为演奏会定做的,腰封用料是宝
蓝色团花织锦缎,领结则用中国红的金丝绒,一头卷曲的长发在灯光下光亮可鉴,风度翩
翩,气宇不凡。
除了四壁隔音板,音乐厅的舞台上没有任何扩音设备,这对表演者的演奏是种尊重,更是种
考验。田野的开场是肖邦的《革命》,演奏过半,台下一女生突然起立,举起相机按下了快
门,像一枚造反的信号弹,紧接着大厅里闪光灯此起彼伏,大概都是田野的崇拜者,想借这
最后的机会留下她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的俊逸身影。阎权嘭的一下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
来,手忙脚乱地镇压。一会儿,子衿像棵细长的葱般出现在楼下,甩着焦绿儿的披肩颐指气
使地朝观众席挥了几下手,果然奏效,田野的追星族们都偃旗息鼓了。幸好田野并没有被这
段小插曲影响到,依然不疾不徐,张驰有度。
我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乐器方面有造诣的演奏家多半都是男性,甚至包括古
筝和小提琴这样至阴至柔之物。田野的演奏会给了我答案,男人的激情可以如滔滔江水般延
绵不绝……结束曲目是比才的《卡门》序曲,田野把燕尾服和领结扔在一边,露出宽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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