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愿信托是诈骗平台吗,我网络投资平台诈骗了一万多元没几天平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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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8月份业务类型为融资租赁且注册资金为1亿以上的p2p网贷平台列表
来源:网贷之家
作者:之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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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公网安备 45号给女主播订燕窝,父母在家吃低保!贫困生贷十几万打赏女主播
来源:扬子晚报紫牛新闻
他还在上大学,原本是姐姐眼里的乖男孩,但是却向校园贷款平台借了十几万,把自己装成富二代,打赏钱财给女主播,甚至细致到每天给女主播订餐……然而,其实强装富有的他出身贫寒,父母在家里还拿着450元的低保……
▲谢诚的朋友圈截图
成绩异常下滑,本该大学毕业却被学校劝退
最近,在北京工作的谢女士向紫牛新闻记者求助称,她的弟弟像走火入魔似地玩起了“土豪游戏”,疯狂给一位住在南京的女主播打赏,已经打赏了十几万元,由于父母贫困,弟弟竟通过校园贷维持给女主播打赏,就像得了妄想症,在朋友圈里故弄玄虚摆出一副富二代的姿态。谢女士希望记者报道这事,一来怀疑有色情直播希望有关部门能加强监管,二来通过曝光让弟弟醒悟。
“我弟弟原本今年7月就大学毕业了,可是成绩异常下滑被劝退,好不容易协商,学校同意他降级试读。”谢女士说,最近盘问弟弟情况发现他很抵触,查看他的手机发现,弟弟多次收到一些校园贷款平台的催债短信,弟弟谢诚告诉她是诈骗短信不用管。然而频繁的短信让她生疑,她根据短信提供的电话联系了贷款公司,确认谢诚真的借了贷款,但钱作何用途?谢诚声称用于学习上的花费了,现在家人只得替他还款。
然而,谢女士发现弟弟不仅仅在一个贷款平台借贷,粗略算下来,所欠贷款高达十几万。在谢女士和家人的追问下,他终于承认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打赏给某直播间的一名叫琪琪的女主播。
在谢女士的印象中,弟弟一直是一个很乖,不让人操心的男孩子,如今在他的手机社交软件中发现了更多可怕的秘密。谢诚在2013年入学哈尔滨某大学,去年6月,他因落下太多学分而被学校劝退,但他向家人隐瞒了此事,目前处于降级试读。去年,他频繁登录某直播平台观赏一位叫琪琪的女主播的直播。
太“装”了,QQ空间盗图晒豪车、晒出国
▲谢诚的QQ空间截图
琪琪在直播间会直播一些啥?如此让谢诚着迷,记者通过谢女士提供的信息登录进入琪琪的直播房间,介绍上显示她是一名游戏主播,除了一个qq交流群号外,找不到别的信息和记录。一名叫做“帝说琪琪侧脸很美”的用户长期占据该主播打赏排行总榜第一名,谢女士说这名用户就是她的弟弟谢诚,谢诚曾向姐姐说,他光花在这里直接打赏的钱至少四万元,还每天通过订餐、送礼物的方式打赏。
谢诚通过qq加了琪琪为好友,他为她颇费心思。谢女士通过漫游调取了弟弟与琪琪的聊天记录发现,谢诚几乎每天都会通过美团给这位女主播订餐,还包揽了水果加餐等。他把自己塑造成为了一个家境优越、父母强势的“土豪”形象,在他的qq空间日记里,他住在北京,拥有一辆玛莎拉蒂豪车。在他空间里还经常发一些音乐会场面的照片,假装自己在国外听音乐会或旅游。
▲谢诚的QQ空间截图
“谢诚的形象塑造很成功,甚至还会有直播平台的新主播主动加我弟弟的qq,求秒傍支持。”谢女士截了几张图给记者看,平台别的主播主动搭讪谢诚。
“弟弟就是陷入这样的虚荣之中,因为在这些粉丝当中,如果某主播能提到某个粉丝的名字,粉丝在那个群体中是很有面子的,那种精神上满足,局外人是体会不到的。”谢女士说。
不可理解!给女主播订燕窝,父母在家吃低保
此外,从聊天记录中可以窥见,谢诚对琪琪的关爱细致而奢华,比如问她要不要换一下口味,吃点燕窝补补?琪琪回答:无数次炖燕窝不好吃倒掉,倒掉了几千块。
▲谢诚和主播的聊天记录
琪琪问谢诚:又要去哪国啊?谢诚答:加拿大!琪琪说:加拿大不好玩,太空旷。谢诚回答: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怕是去了很难回来,所以我坚决不去都吵架了。从对话上看,谢诚一副富家子弟的派头。
而事实上,谢女士说,她弟弟发在qq空间里的玛莎拉蒂的照片是从网上二手车交易平台上复制下来的,出国更是没影的事。“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国门。”谢女士说,她联系了谢诚的同学,同学表示谢诚几乎和每一个同学借过钱,说家里开公司的,不需要学历,不用考试,要出国去旅游。
谢女士告诉记者,父母生了他们姐弟三个,她是老大,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成家立业,二妹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现在弟弟还没有毕业,在安徽老家的父母日子过得并不风光。十几年前,父母就离了婚,如今年龄已高,没什么收入,政府每个月还会发450元补贴,不可能有那么多钱让谢诚挥霍。
谢女士很无奈,因为直到现在弟弟还在向校园贷款平台借款,以维持这个“土豪游戏”。前几天,她发现弟弟用手机绑定了妈妈的银行账号刷了一万多元,这是他妈妈仅有的积蓄。他妈妈知道后近乎昏倒,而爸爸还在寄希望于儿子能够自己悔悟,但谢诚并没回头的迹象。
谜之迷恋,打赏女主播那么多,别无所求
谢女士说,家人多次和学校协商,学校给了谢诚一个劝退试读的机会,但要连降两级。也就是说,本可以今年毕业的他,开学后又要返回学校读大三。目前,弟弟正在放暑假,在一家保险公司实习,仍然不吸取教训。“他太虚荣了,最近居然把客户的一辆奔驰车的车辆保修单拍下来,发到qq空间里,配上一句‘辣鸡人保,处理这么墨迹、低效,再借车出去剁手。”谢女士说:“我问他,你有车吗,还发这些,你出过国吗,父母还在老家吃低保呢?”谢女士说,家人每次与谢诚谈到这些,他就持抵触情绪。
▲谢诚QQ空间截图
记者希望能够与谢诚对话,但是谢女士说,目前只能没收谢诚的手机,但他有无数个手机号,已经没收了他十几个了,但他还在通过其它方式与那位女主播联系,现在也弄不清他在用哪个号码,而且谢诚抵触这些话题。谢女士认为,弟弟是虚荣心在作怪,上高中时就这样,或许是因为父母离婚,给他造成了某种心理阴影,如今变本加厉。
谢女士说弟弟属于出手大方,喜欢在别人身上花钱,然后寻找被人夸耀的感觉,他不但关注琪琪这位女主播,他也会给男游戏主播打赏,并且他在和琪琪联系的一年时间内,并没有向她提出过什么需求。
警方问询女主播后未立案,没发现违法犯罪迹象
谢女士和二妹知道弟弟谢诚打赏女主播花费十几万后,也很着急,通过各种办法“破译”了弟弟的秘密,还了解到那位女主播就住在南京中山北路某小区,紫牛新闻记者通过谢女士提供的联系方式联系她,但她始终不接电话。谢女士让上海的二妹向南京挹江门派出所报案,原因是怀疑琪琪色情直播,或者诈骗了谢诚。警方也传唤了女主播琪琪到派出所接受调查,问询调查后就放她回去了。记者与挹江门派出所联系,民警证实确实有这事情,但具体案情不方便说,肯定谈不上是诈骗。紫牛新闻记者从鼓楼警方有关人士获悉,对女主播琪琪做过问询调查后没有立案,可能是因为没有违法犯罪的迹象。
紫牛新闻记者问谢女士是否发现弟弟受到色情诱惑的证据?谢女士说,没有,而且从弟弟的聊天记录中判断,他们没有见过面。记者问谢女士:“依你判断,琪琪知不知道你弟弟的学生身份?”谢女士说:“应该不知道,因为弟弟一直扮演着土豪的身份。”由此可见诈骗也基本不成立。
律师认为:给主播打赏是一种赠与行为
江苏法德永衡律师事务所曹彧律师认为,粉丝给主播打赏,从法律上来说可看作一种赠与行为,很难要回来,而且谢诚是成年人,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进行独立的民事活动。曹律师认为,现代的打赏是互联网新兴的一种非强制性的付费模式,用户或者粉丝对主播发布的内容,包括文章、视频、图片等等,根据心情给的“小费”,以赏钱的方式表达喜欢和赞赏。打赏也可以看作成一种消费行为,主播发布的内容给粉丝或者用户一种愉快的体验,粉丝或用户通过打赏来获得某种满足。但是这一切必须是合法的,如果为了获取色情视频、裸聊等等,那是违法的。如果是通过打赏见面后进行谈恋爱,消费出去的钱也很难要回来。此外,如果对方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的方式占有较大数额的财物,那属于诈骗,受害方要及时保留证据,向公安机关报案。
紫牛新闻记者的一位长期关注网络直播的朋友说,其实直播也没太多神秘,直播平台只是平台,主播通常有一定姿色,粉丝通常也是抱有一定心思的群体,直播的内容也很平常,就是主播平常的生活,比如化妆、唱歌、跳舞、甚至扛个设备逛街。对于主播来说,直播是一种生活方式,直播背后打赏费用高得惊人。
老师认为他稳重阳光,对其疯狂打赏女主播很意外
谢诚的辅导员张老师告诉紫牛新闻记者,谢诚给她的印象是一个稳重阳光的男生。张老师记得第一次见谢诚的时候,他穿了一件风衣,看起来很体面,说话做事也很周全,她觉得谢诚可塑性很高,就是学习成绩差了点。她说,学校对学生要求比较严格,谢诚的学分不足,才会让他降级重读。她认为谢诚在2014年时因肺病休学,这是他成绩不好的原因之一。
张老师说,学院院长和书记多次找谢诚谈话,谢诚还写了一份保证书,态度非常诚恳,保证书字迹特别端正,一笔一划的。“谢诚在同学们面前属于很吃得开的类型,对自己的职业很有规划,还参加过电子商务方面的创业,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张老师说,曾向谢诚了解家庭背景时,他说自己的两个姐姐在外企工作,并没有表现出家庭有任何困难的意思,学校也多次宣传教育学生不要随意向校园贷款平台借款。上学期末,谢诚的成绩依然不达标,张老师与他的父母进行见面沟通,并且要再降一级试读。张老师说,对于谢诚假装富二代打赏女主播事并不知情,直到前几天,他的姐姐打电话告知她。“我听了感到很意外。”张老师说。
心理专家:可能存在人格障碍,矫正比较困难
经过几天的思考,谢女士说,她认为弟弟会沉寂在妄想世界里,她打算带着弟弟去看心理医生,但是他不愿意。不知道紫牛新闻记者有什么办法?
对于谢女士的困惑,记者向南京中大医院临床心理科袁勇贵主任进行咨询。袁主任认为,在网络上进行打赏,比如看到一幅美的摄影作品、一段精彩的视频或者阅读一篇好的文章,给自己带来审美愉悦感受,出于对作者的鼓励,那么用户通过平台打赏点赞是顺理成章的事。打赏是对作者的认同,也能起到一定社会激励作用,有着积极的一面。如今喜欢网络直播的粉丝通过打赏晋级得到女主播的互动,有的粉丝在现实中或许比较自卑,没有勇气追求异性,或许会通过打赏晋级与喜欢的女主播互动来得到精神满足,这样的情况也可以理解。
但是根据谢女士的描述,她弟弟是给多名女主播打赏,不考虑自己的学生身份,不考虑家庭困难,贷款打赏,甚至用虚假的照片假装是富二代,这些行为就很不正常,所做的事过于夸张。高中时期就喜爱通过对别人花钱而获得满足感,说明虚荣心比较强。虚荣心强,往往心理也自卑,表面阳光,现实中也不一定有勇气追求女性,也有可能通过网络渠道打赏女主播获得满足感,这属人格障碍。这种障碍可能来自小时候家庭的溺爱,无底线的满足。“不考虑亲情,不考虑家庭实际情况,反正钱花了,有人给,贷款有人帮助还,他是不会考虑后果的。”袁主任认为,人格障碍属于心理疾病,矫正比较困难,建议家人耐心沟通说服,最好带着去医院检查。(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平时我们要上班,孩子要上学,只有回家后,才有时间和孩子沟通,交流,那一般你都会问孩子什么问题呢?我们家长要关注孩子身体健康,更要关注孩子的心灵健康!
问询应多送“心灵鸡汤”
很多家长关心孩子在学校吃喝怎样学到了什么,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家长可以多从孩子的感受进行问话,比如“你今天在学校高兴吗”、“你觉得今天特别好玩的事情是什么”等,要找孩子感兴趣的话题,通过启发式提问激发孩子的思维。每天接孩子时,是孩子思维最活跃的时段,离开学校时的问询是“亲子交流”的重要部分,家长看似简单平常的问话,会对孩子产生重要影响。
家长应提高自己提问水平,多关心孩子是否快乐,多用启发式提问给孩子传输“心灵鸡汤”。孩子一天快乐与否是孩子们内心的真实体现,家长往往很少关注,导致无法走进孩子的内心世界。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言为心声……孩子的语态、动作或多或少都可以反映出孩子一定的思想;同时子女的课本、作业本、听课笔记本上的涂涂画画也是他们心灵的独白,父母可以从中了解到不少信息。
心灵共鸣才是对孩子真正的陪伴
家长的问询没有错,因为孩子毕竟是需要父母的教育引导和关注的。但是,这样的问询只是让家长和孩子成为了“普通朋友”而非成为“好朋友”,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解孩子吗?有!那就是走进孩子的心灵深处。
家长平时应多抽时间和孩子聊聊天,问一问孩子学校的事情,人际关系情况,对一些事物的看法等等。如果孩子告诉你一些真实感受和想法,如今天我过得很快乐,那么家长就要努力营造快乐氛围。而孩子如实说今天有人欺负我,或者我过得很不快乐,千万不可指责他,要站在孩子的立场先去理解她,然后告诉他该怎么办。
对于孩子遇到的一些人生困惑,父母要耐心地给他们指导帮助,为他们解疑答惑。如果孩子能为你敞开心灵的大门,那么恭喜你,你为孩子送上的这碗“心灵鸡汤”,就起到了积极向上的作用。
这样,孩子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尊重和信任,他们也会越来越信任父母,就会把父母当成倾诉对象,而不是保密对象了。父母子女间加强思想上的交流可以让父母了解孩子的真实想法与真正动机。
给予孩子内心的需要
随着社会的发展,孩子的教育也越来越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现代父母在面对孩子教育的问题上也越来越难下手了,作为父母不仅要管理他的衣食住行,让他身体健康,还要做好孩子的朋友,让他有话能说,有愁好释放,性格上不至于过于内向,甚至是要做好他的老师,在他思想上迷失方向的时候做好他心灵的导航。
孩子要健康成长,内心世界需要成人的探寻和关注。
作为家长,从孩子出校门的时候就要开始给予孩子更多的关爱。我们可以拍拍孩子的头,摸摸孩子的脸,给孩子一句恰如其分的表扬,在孩子遇到困难退缩时,给孩子真诚的鼓励,都可能使身处小学时代的孩子身心愉悦,心理更健康,产生向上的动力。
在学校,老师面对的是众多的孩子,也许有时会忽略孩子的内心感受或注意到了孩子的内心感受而苦于时间紧张没法去过多关注,这时就需要家长积极站出来,配合老师,帮助孩子渡过难关,从而使孩子的内心世界更健康。
家长还可以经常到学校去走走,向班主任老师了解孩子在学校的表现怎样,与同学相处怎样,能不能接受老师的教育等等,这些信息通常可以比较全面地反映孩子的思想状况。孩子的玩伴、同学都也可以是了解的对象,必要时还可和孩子朋友们的家长建立经常联系,这样就不愁不了解孩子的思想与行为了。
并且亲自授课!
This is a magic place!
This is the place to create miracles!
你就是下一个奇迹!
爱就在当下,
什么样的学习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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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搜狐热点马泰泉《士官杨小平》
沉闷的雷声撕裂着破棉被似的夜空。父亲感到天要塌下来了,他从出租车里抱起女儿跌跌撞撞一头扎进急诊室:“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这喊声如滚雷在门诊楼里震响。
这是宜宾大房医院。
女孩被推进CT间。
父亲一手扶墙,支撑着斜歪的身子,另一只手不停地抽打肩膀,仿佛肩膀已经麻木,不听使唤,又好像只有抽打才能减轻一点难忍的剧痛。看上去,他整个身子都抽搐得变了形,愈发显得斜肩塌背。他喘息着向楼门口张望,眼里全是期盼。
医院的人催他快去交钱。出租车司机等他付一百二十元乘车费,而他身上只有八十块钱。
接下来一个小时内,医院向他下了两次病危通知,要他签字。他好像没听见,时间在他眼前凝固,他只是不停地颤抖着说:“等她哥哥来,等她哥哥来。”说这话时,他垂下头,眼泪终于噙不住,砸在磨出裂口的裤腿上。
医生、护士感到奇怪:你做父亲的就在身边,怎么却一直说要等她哥哥来?
这是个地道的农民。女孩病历卡上登记的名字叫陈红,父亲叫陈文兴。
像一阵风吹开大门,一个身影闪进来。
到了跟前,人们才看清,是一个当兵的。个子一米八,像一棵油樟树。他先付了出租车费,接着掏出一千块钱交给医院,而后就在手术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杨小平。
这就更让医生、护士感到奇怪了,签字的不是患者的父亲,为何是这个当兵的呢?
诊断结果出来了,小陈红得的病叫“急性吉兰—巴蕾综合征”,病人会因神经系统萎缩导致四肢瘫痪、继而丧失自主呼吸吞咽能力而死亡。因为没有钱治疗,她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
听到这个结果,做父亲的当即就瘫倒在了地上。
谁也没想到孩子得的是这个病!
“医生,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这个妹妹,她才十五岁!无论如何要把她救回来,她才十五岁,十五岁啊!……”当兵的急切的恳求似乎改变了空气的温度,令人顿感炽热。
但做完几项检查之后的费用登记已经欠款,就是说交上去的一千块钱花光了,还不够,还得赶快再交钱。
杨小平马上给妻子打电话:“快,快把存折剩余的钱取出来,送到医院!”
听口气像下达作战命令,又好像那存折里剩余不少钱。
医生给小陈红上了呼吸机。在沉寂、压抑的等待中,依稀听到她微弱的喘息,看到她那双噙着泪花乞求的眼神……
来了,来了,一个瘦小的女人挺着日渐隆起的肚腹走来了。杨小平一边搀扶起瘫在地上稍稍醒过神来的陈文兴,一边对她喊:“快去交钱吧。”
“就六百块?”收款员问。
“就六百块。”她说。
“没有啦?”收款员追问。
“没有啦,存折的钱全取出来了。”她亮亮存折。
“不够不够,还欠得多呢!”
“你一笔一笔记好账,我们不会欠医院一分钱。”她的神情坦然而庄严,话音很干脆,地道的川妹子。
她就是杨小平的妻子,肖虹。
她走过来安慰陈文兴:你怕啥子嘛,没啥大不了的,孩子的病会好的,你放心好喽。而面前的这个父亲止不住地点头,想说的话都泡在泪水里,一句也捞不出来了。接着,她对丈夫说,她得赶快回“家”,家里有仪器开着呢,人必须随时随地处于“待机”状态。
她挺着日渐隆起的肚腹走了,好在医院离家只有几公里路程。
事情并不像肖虹想象的那么乐观。
次日凌晨,大房医院刘院长通知说:孩子这个病本院治不了,必须转到大医院进行切管手术,否则坚持不了几天。
陈文兴一听,双手抱头泣不成声。
杨小平恳请院长帮助联系大医院,联系好了马上转院。
一个小时后,小陈红被转入宜宾市第二人民医院。医院告知,急诊要交五千元,手术至少需要四五万元,按规定必须先交押金。
听到这个数字,杨小平和陈文兴都愣了:几万块钱,无论对一个士兵还是对一个农民,无疑是天文数字。
“老天爷啊!……”陈文兴已是泪流满面,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哭喊道:“不治了,不治了,我女儿就是这命啊!”
杨小平的眼泪也掉下来,他对陈文兴说:“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这话对于绝望的陈文兴,不再是一种安慰了。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兵已经身无分文,两手空空,把“家底”全都拿出来了啊!
杨小平去找神经科医生求情。
医生说,孩子危在旦夕。这种病虽可以治,你不交钱就要动手术,这个我们做不了主,得院长批准才行。
他转身就去找院长求情。
院长说,这种事很多,我们医院几乎每天都有赖账在那儿挂着,你不能说我们没有同情心,可是没有人再相信眼泪。
杨小平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他掏出士兵证朝院长办公桌上一拍,说:“我拿一个战士的人格作证,我绝不会赖账,绝不会欠医院一分钱,就为了救一条命!我会想办法凑钱,求院长批准,赶快给孩子做手术。”
院长瞅了一眼士兵证:“哦,你是藏族?”
杨小平:“是的,我的藏族名字叫扎西。”
院长扭着头,不看他一眼,也不发话。这等于拒绝。那神情似乎在怀疑这士兵证没准是假的,当下造假现象防不胜防,冒充当兵的骗子屡见不鲜。
杨小平急了:“人是送到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甩下这话,着实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了。
阴阳开两界,生死一扇门。此刻杨小平已报定“一切都豁出去了”,不管花多少钱,不管千难万难,一定要把小陈红从死神手里夺回来,因为这是一个他从七岁开始就呵护着她一点点长大的生命啊,他绝不放弃!
他不停地给部队战友、给当地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借钱。有借一百的、二百的,也有借五十的、八十的,有的熟人被他从睡梦中叫醒,听见他催命似的喊借钱。甚至有战士打电话给他:班长,我身上只有五块钱。他说,五块钱也行啊,我也借。
他把能借的钱和名字一一记下来。
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想办法借钱,借够了钱小陈红就有救了!
他蹲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狠狠地抽烟,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学会了抽烟。他从来没感到过这么伤心这么难,从来没感到过走投无路是这般滋味……这是个在苦闷中煎熬出来的黎明。远方雾蒙蒙的,从空谷传来杜鹃鸟喋血般的啼鸣。
他眼睁睁地看着,与小陈红住一个病室的四个患者,已经有两个因交不上医药费放弃治疗,被抬走了……看着这情景,他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如果雷锋还活着,看到这情景,他是尴尬、无奈,还是悲凉?是震惊、心碎,还是愤怒?
杨小平悄悄地哭了。当年老家遭受一次大雪灾,家里的羊全冻死了,他抱着还剩下一口气的小羊羔,就这样悄悄地哭过。
哭,是对生命的敬畏与哀悼,更是对生命的珍惜与赞颂!
这时候,一个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不治了,不治了,我和孩子认命了,你这已经是大恩大德了……”陈文兴再不忍心让绝望折磨这个兵了,他知道眼下已是山穷水尽。
杨小平很想抱着这个落难的农民大哭一场,可是,他不能哭,他得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一垮,这个家就垮了,一条命就没了。
早上七点多,一名战士急急火火跑来,把总共借到的三千多块钱交给杨小平,这是他委托战士将借款收齐送来的。
这哪行,还不够交一天的医药费!
杨小平把钱交给医院,一再解释说:“这些钱先交上,我正在想办法,会很快再拿钱来。”
就在这个当口,大房医院刘院长急匆匆地赶来了。他把杨小平交的一千六百八十元治疗费(其中有陈文兴交的八十元)全部退还,还组织当班的医护人员为小陈红捐了六百六十元。他握着杨小平的手许久才说:“你隐瞒得好深啊!久违了……”
在大房医院,杨小平的出现引起了院长刘志兵的注意。他从陈文兴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这个名叫“扎西”的藏族士兵,默默帮扶一个汉族贫困家庭已长达七年之久。现在,为了给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支付几万元医药费,他已逼得焦头烂额,四处举债;他支付的一千六百元钱是他的全部积蓄,他的妻子已经怀上孩子,而这笔钱,是他和妻子为生孩子准备的……
是啊,久违了!刘志兵院长在这个普通士兵的身上,蓦然发现了一种久违的东西。
经济发展,社会转型,面对时代嬗变的万种风情,人们究竟该怎样活着?活着该以怎样的方式来诠释生命的价值?有人坚守信念,有人远离崇高,有人争名逐利,有人醉生梦死……灵与肉的拷问,理想与欲望的纠结,在现实世界演绎着千百种离奇人生。
刘志兵院长说,雷锋还活着!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宜宾市第二人民医院同意减免一万多元的治疗费,并让食堂解决陈文兴的吃饭问题。然而,救治小陈红的医药费用依然是个大缺口,杨小平手上七借八凑的这点钱一次手术下来就花光了,还有四万多块钱的后续治疗费等着他去借去筹集,他上哪去弄这么一大笔钱?
从医院坐公交车回驻地只需八毛钱,杨小平上车后搜遍了四个口袋,竟然没有搜出一分钱,他只能对售票员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上错车了。”
他红着脸跳下车。十六公里的路程,他一步一步走回驻地。但他有一种感觉——每当穿上军装,无形中就会产生一种在精神上使自己崇高起来的感觉,一种威武、悲壮、神圣的感觉,而在最落魄、最困窘的时候,他心中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走在岷江大桥上,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个兵许多次走进这座城市,默默地观赏它,像个局外人。这座被称为长江源头第一城,也和内陆城市一样,每天都在用市场经济刷新自己的面孔,随便翻翻城市的哪个皱褶,就能发现一堆乐趣。街面上摆满了繁荣,也埋伏着陷阱,渴望着永不餍足的人们一脚踏进去……现代奢迷和享乐风潮,似乎把各种欲望从人的生命中无限制地引诱出来,敌视和抵御的结果难免屈从、认同并最后投降。
此时此刻,徒步疾走的杨小平深刻地感到他一个人是多么的渺小:你所做的一切,包括你所有的付出,在拯救生命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危难关头,即便是最卑微的人,最柔弱的人,哪怕发出一丝微弱的烛光,都足以照亮一片天空。一个乞丐和一个富翁,以财富论,纵是天壤之别;但在生命的舞台上,他们应该可以同台而歌,唱出人类灵魂的主题。
悲怜之心在胸膛里跳动,杨小平对自己说:“如果因为钱的问题,让一个生命消失了,我这一辈子良心上都过不去。”
这是二○○四年九月十一日。如果不是小陈红遭遇这场劫难,杨小平的故事也许无人知晓。在此之前,他从未声张过自己帮扶一个贫困家庭的事,他所在的部队——总参陆航学院某飞行训练团的官兵,也不晓得他有这样一番鲜为人知且旷日持久的善举,甚至连他身边的战友这么多年都未曾发现他坚守的这个“秘密”。
其实,藏族士兵杨小平与陈家的故事,早在一九九六年的冬天就开始了……
北京西客站。开往成都的火车出发了,通信兵杨小平去宜宾某飞行训练团报到。那是战鹰的摇篮,让他心里充满憧憬,更心怀感恩:三年前,一个连鞋都穿不起的藏族娃成为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入伍后受到部队各级首长的特别关怀,学习通信外线专业,而后又从南京军区某集团军通信团选调到陆军航空兵学院某飞行训练团,任场站通信队外线班班长。一个藏族士兵的人生之路,如同他此刻乘坐的这列火车已驶出车站,正朝着心向往之的“目的地”进发。同时他更加感到所肩负的使命神圣而光荣。
陆军航空兵作为高科技新兴兵种加入现代战争,正深刻地改变着战争的面貌。它的主要武器装备是直升机,因其灵活机动、快速打击的特性在中东战争、越南战争、海湾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以及打击国际恐怖组织中备受全球关注,被称为“空中轻骑兵”。而在平时,由于兼备陆军和空军的特点,可在空中和地面同时执行任务,因此对国家经济建设以及紧急救援、巡逻、布防、目标定位等发挥着重要作用。
“我是电,我是风,铁翼飞旋,搏击长空;陆军之鹰,低空英雄,英勇的空中轻骑兵……”杨小平心中的歌声在飞驰的车轮伴奏下豪迈而嘹亮。虽然不是飞行员,但作为为战鹰导航的通信兵,“幕后之神”的称号也令他感到无比荣光。
中午,他买了一份盒饭,吃了几口,觉得没有胃口,就放在了桌上。他观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中的憧憬如风景般灿烂。
两个多小时后,对面座位上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试探着问他:“解放军同志,你这盒饭还吃吗?”
杨小平有点诧异,便摇摇头说:“不吃了。”
那男子捧过剩饭,几口就扒拉完了,然后连声道:“谢谢!谢谢!”
杨小平心里一怔:他大概饿坏了,怎么连一份盒饭都舍不得买?
看着他这种窘迫的样子,杨小平与他聊起来。
男子名叫陈文兴,是宜宾市屏山县乡下的农民,来北京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因肩上长了个瘤子,不能长时间干重活,老板把他辞退了,连工钱也没给他。回家的车票钱,还是几个工友凑的。说着他解开衣服,让杨小平看他右肩上长的瘤子,已是核桃般大了。
交谈中,杨小平了解到,男子的妻子死了,留下一双儿女,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靠村里邻居照看,他才出来打工。眼下,他想尽快回家看孩子,但身上只剩下几块钱,远不够回家的路费,哪里还舍得为自己买饭吃。
“到了成都后,我想再找点零活干,找不到活就捡垃圾,等挣够路费才能回家看孩子……”听了这个农民工的讲述,杨小平的心情格外沉重。
晚饭时,杨小平买来两份盒饭,递给陈文兴一盒说:“吃吧,不够我再买。”
就这样,一路上他买的都是双份盒饭。
到了成都,他叫陈文兴帮忙照看行李,自己去售票窗口买了两张到宜宾的火车票。当他把车票塞进陈文兴手里时,这个窘迫的男人已是满面泪水,就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不管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看他,他重重地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跪下了:“谢谢你,谢谢解放军,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杨小平赶忙把他搀扶起来,自己也终于强忍不住流下泪来。一个在家种地、出来靠苦力挣钱的男人,为了一张车票跪在他面前,这让他心里百感交集,万般疼痛: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这样呢!
宜宾火车站到了。
在人流如织的出站口,杨小平给这个乡下农民留下自己的地址。
当向陈文兴挥手作别时,杨小平并未意识到,他将与这个火车上的同路人结下不解之缘,在以后的人生路途中无法舍弃也不能舍弃。他至今也弄不懂更说不清楚,这是人与人之间怎样的一种缘分。
眼看就要过春节了,杨小平准备回家探亲,去看望年迈的父母亲。
这天下午,卫兵打电话通知他,营区外有人找他,那人绕着营区门转了好几圈,见穿军装的就问杨小平。
杨小平有点纳闷,他调到部队时间不长,跟地方上的人没有交往,在宜宾也没有亲戚朋友,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他跑到营区门口一看,哦,原来是陈文兴!
这个被城里人称作“乡巴佬”的人,老远站在那儿,身子有点发抖,手里拎着两块腊肉,他向杨小平“嘿嘿”笑了一下说:“要过年了,给兄弟拿点年货。”
杨小平高兴极了,想不到这个在火车上偶遇的农民特地来看他,并且还拎着礼物。他请陈文兴到营区外边的饭馆里,花了十八块钱吃了一顿饭。要知道那个时候,他这个义务兵每月只有八十五元津贴,吃这么一顿饭算是很奢侈了。
陈文兴说:“我一大早就赶路来了,中午也没得吃饭,一直等着盼着想见到你哩。真好,真好,总算见面了,还吃了一顿饱饭。”
杨小平没收下腊肉,陈文兴说啥也不肯:“过年了,没啥子东西来送你,尝尝乡下的老腊肉嘛!”
杨小平说:“我这里没办法开伙,放坏了怪可惜的,你的心意我领了,腊肉你还是拎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他见陈文兴穿得单薄,就跑回去装了一包衣物和一双球鞋交给他带回家,并当即拿出一件绒衣让他穿上,虽说大了点,但让这个农民顿时感到温暖了许多。
临走,杨小平又从兜里摸出一些零钱塞给陈文兴,说:“钱不多,拿着,回去称二斤盐巴。”
陈文兴背着衣物、拎着腊肉走上回家的路,他一步一回头,脸上的泪水凝结成冰花……杨小平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鼻子有点发酸: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懂得感恩。
从这个时候起,他们就是朋友了。在杨小平心中,朋友就不一样了,对于朋友,那是要掏心掏肺、不离不弃、倾囊相助的。
贡嘎雪山、夹金山、折多山是当年红军翻越的著名雪山,是杨小平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上洒下先辈太多的艰辛与悲壮,他从小就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甘孜藏族自治州九龙县八窝龙乡烂泥巴村,那便是他生长的地方。
他每去邮局给家寄东西,有人看他写的地址就感到诧异:怎么叫烂泥巴村?很穷吧?这名字也太土了,土得掉渣,是不是人一陷进去就拔不出来啦?他憨憨一笑:是穷了点,土了点,可改写为幸福村、光明村,可那样家里人收不到啊!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就是从烂泥巴村走出来的。但他又说,我的家乡很美、很美哟,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雪山,草地,盛开的格桑花,神奇的喇嘛庙……捧上一条哈达,是采蓝天的白云献到你面前,如同来自天上的圣洁与神灵,把吉祥和幸福赐予你。说得尽兴时,杨小平还会颇有身手地跳起锅庄舞,哼唱一曲高原民间流传的歌谣给你听:
我心中的康巴汉子哟
额上写满祖先的故事
云彩托起欢笑
胸膛是野性和爱的草原
任随女人和朋友自由飞翔
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
眼里是圣洁的太阳
当青稞酒在心里歌唱的时候
世界就在手上……
看到他那粗犷飘逸的舞姿,听着这歌儿,相信你无论如何抵挡不住他家乡的诱惑了。那遒劲、沧桑、悠远而奔放的声调,如天籁之音,已掀起你澎湃的向往。但他也会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我家乡偏远、落后,很多人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贫困就藏在这美丽风景的后面。
杨小平的藏族名字是“扎西”,藏语的意思是指一座小山或小山包。上小学时,班里有好几个孩子都叫扎西,老师就给他改了名字:你家姓杨,就叫杨小平吧。
十九岁那年,他参军入伍走出大山,乡亲们送他登程,父亲勒住马缰,冲儿子喊了句:“扎西,你是贡嘎雪山走出的娃,站着就是柱子,倒下就当桥板!”
他转过脸,对父亲喊:“阿爸,我记住了!”
那一刻,他蓦然发现自己真的长大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喊:扎西,扎西,你是贡嘎雪山的儿子,你是大山之子,众山之子!
入伍三年后,第一次回家探亲,假期没休完他就要赶回部队。他对父母说:“总算在家过了个年,我要提前归队了。”父母亲似乎明白儿子的心思,并不拦他。父亲说:“回吧,部队也是家。”母亲说:“守好部队的家,咱这个家才安康。”
回到部队第二天,杨小平便乘车去了屏山县,他要去探望陈文兴。自从上次陈文兴来部队看他,他就一直挂念着这个农民朋友,心里也不免有些疑问:这家人究竟是怎样的?他说的那些境遇是不是真的?
坐车到了屏山县大乘镇,还要走很长一段山路才能到陈文兴家住的正直村。本来两个小时就能走到,因为路不熟,杨小平绕了四个小时才找到。
“陈文兴,陈文兴在家吗?”他站在屋门口的堤坎上喊。
陈文兴应声出来,看到是杨小平,惊喜得语无伦次:“哎呀,是你呀,你咋个找到这个偏僻地哦!哎呀呀,真个是没想到,你硬是找来了哦!快……快……快进屋来!”
走进屋,杨小平惊呆了,眼前的这个家比陈文兴讲述的还要糟。破竹橘糊的泥巴墙,四处裂着缝;茅草屋顶漏着几个窟窿,既不遮雨也不挡风;他试着蹬蹬门框,整个屋子都在摇;几块木板拼凑的床,铺的是稻草,一条破被子露出棉絮,两个没妈的孩子蜷缩在被窝里……这个家怎么到了这等田地?杨小平浑身打了个寒颤:眼前的这个现实你无法回避。
大乘镇位于金沙江畔,是一个山高沟险、交通闭塞的贫困乡镇,陈文兴所在的正直村黄连组,更是当地最贫穷的村社,而陈文兴家又是村里的特困户。村民们的主要收入来源,也多是依靠外出务工。
陈文兴说,他的妻子在女儿三岁、儿子才一岁的时候就出走了,没过两年就得病去世。“我不怪她,她是穷怕了才走的,可就苦了这俩娃啦……”低沉的泣诉表达出对妻子的宽恕和怀念。
杨小平突然问:“过年吃腊肉了吗?”
陈文兴说:“吃了吃了。不瞒兄弟你呀,那两块腊肉是邻居家送来的,让娃娃过年吃,我想去看看你,可是没啥子拿得出手,就把腊肉给你送去了,你又叫我拎回来了……”
杨小平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对于陈文兴来说,这两块腊肉是倾囊相赠了,这是他家唯一的年货。
杨小平抬眼看到墙上贴着两张醒目的奖状。这是陈文兴的女儿陈红上小学一年级学习成绩优秀得的。如今,陈文兴外出打工没挣到钱,孩子只好辍学待在家里了。
“想读书吗?”杨小平走过去焐着女孩冻僵的小手问。
没想到这句问话,让七岁的小陈红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昨晚我还梦见去学校上课了……现在读不成了……”小陈红边哭边说。
杨小平心里顿时百感交集,脑海里闪过自己的童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苦孩子,揭不开锅的时候,都是邻居这家几把青稞面、那家几个土豆来接济关照。上小学每学期三块钱学费家里也拿不出来,是村里人一角两角给他凑。九岁那年,他才穿上第一双鞋,是一双解放鞋,三十六码,穿在脚上长了一大截,可还是稀罕得不得了,下雨天都舍不得穿,脱下来揣在怀里。十来岁就常常帮父亲干活,牵着驮货物的马走四天四夜的路才能到县城,换点钱回来养家……此时,杨小平想,如果当年没有乡亲们的救济帮助,自己也会和小陈红一样辍学,不读书就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他拉着小陈红的手,对陈文兴说:“我帮你把孩子养大,让他们读书。”
陈文兴看到眼前这个兵的表情果敢而坚决,没有一丝犹豫。这让这个农民很震惊,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承受不住这如山般的情义。陈文兴说不出话来,要跪下:“啊……啊……这让我咋个说才好,来世我……”杨小平一把拉住他,说:“是朋友,就不说这些。”
杨小平掏出三百元钱交给陈文兴:“先拿着,让两个孩子都上学,以后找我就是了。不读书咋行,长大了去打工人家都不用。”
许下这个承诺,是一九九七年初,杨小平只有二十二岁,还是个每月只有八十五元津贴的义务兵。仅小陈红一年的学费就需要三百多元,再加上弟弟陈伟的学费,可想而知,这个义务兵一年的津贴费还能剩下多少呢?
那天天色已晚,杨小平打着手电走了。不经允许,战士是不准在外过夜的,这是军规。
山路崎岖,难得他从小就磨练出一双踏破艰辛的铁脚板。
这是一种跋涉,用情感丈量人生的尺度。
这个冬天,陈文兴那个贫苦的家庭不再感到寒冷。
一年之后,杨小平由义务兵转为士官,每个月有五百多元的工资。他不抽烟,不喝酒,只需要买点牙膏牙刷洗衣粉之类的日用品,照理说每月都能攒下点钱。而杨小平从转士官当月开始,又资助陈家姐弟每月二百元生活费,加上为姐弟俩存的每学期的学费,他成了腰包月月空的“月光族”。
从此,他帮着这个贫困的农民,支撑着他们摇摇欲坠的日子。每学期开学前,他都准备好学费,因为不能离开营地,就约好开学前的逢集天,陈文兴到镇上公用电话等杨小平打电话过来,然后去营地取两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
这样的资助,一直持续到姐姐陈红(七岁到二十岁)从成都电子技术学校计算机专业毕业,弟弟陈伟(五岁到十八岁)从屏山县高中毕业。就连陈红就读技术学校两年的学费一万多元,杨小平也全部承担了下来。
只是太亏欠父母。一开始他就把资助两个孩子的事告诉了双亲,说儿子不能给家寄钱。父亲对他说,该的,该的,扎西没忘本,没忘以前人家咋帮过我们。母亲更是满心慈爱地对儿子说,行善积功德,家里不要你寄钱。
这一年冬天,暴雪来得十分突然。是个周末的晚上,杨小平接到家里的电话,是父亲的声音,很疲惫,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借五万元外债养的几十头牛羊全部冻死在山坡上了,三间房屋被大雪压垮两间。父亲希望他能请个假回趟家,办点贷款重建家园。接到电话后,他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他无法跟父亲解释他的心情与纠结。
此时,部队的飞行训练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每个岗位都处于长时间、高强度、大负荷的工作状态,他是导航台台长,他是战鹰腾飞的眼睛,时刻都要像钉子一样拧在台站上为战鹰导航,一步也离不开。再说,他拿不出钱寄回家了,因为拯救小陈红的生命所欠的债还没有还清。
他眼里噙着泪水,在电话里对父亲说:“阿爸,原谅扎西,儿子回不去啊!……”
那一夜,台站的灯一直亮着。
那一夜,他万般思念大山里的故乡。
那块贫瘠、苍凉、神奇而高远的土地,埋有先烈的血骨和醒着的灵魂,记载着父辈的苦难和播种的希望,铭刻着一个康巴少年的憧憬和梦想……他难道不该回去帮帮他们吗?哪怕掏一把子力气,哪怕送上一句问候的话语,也能温暖亲人的心啊!
天上挂满星星,星星眨着眼睛,仿佛在静静地、静静地聆听一个藏族士兵用羌笛吹奏的心声:
羊羔花盛开的草原
是我出生的地方
妈妈温暖的羊皮袄
夜夜覆盖着我的梦
喝一碗奶茶
滚烫得像妈妈的话
多少年在陪伴我的旅程
此时,很少有人知道,当一个贫困的家庭闯进他的视野,他就义无反顾地牵着他们无助的手与厄运抗争!谁能想到,这一牵就是十六年。十六年里,不离不弃,哪怕四处举债,哪怕用整整六年来还债!十六年里,这对孤苦的姐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兵哥哥一旦来了,从此就不再离开,即使家徒四壁,即使负债累累,也绝不言悔!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士兵身上,有着康巴人的执著与坚忍,更有着军人的操守与担当。这位军中的康巴汉子坚信:诚则灵,金石为开。
陈文兴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虽说穷,但却不忍心看着自己一个家庭拖累了一位非亲非故并不富裕的兵。他仍要外出打工,干些零活,这样可以接常不短地回来看看两个孩子。
他最苦恼最忧心的是肩膀上的瘤子。这瘤子一天比一天大,忍受的疼痛也一天比一天加剧,但他不能上医院,也上不起医院,他但愿自己肩上扛的不是恶性的瘤子,只能买些药对付着。他打工挣来的钱,大部分就这样买药吃掉了。
每次打工回来,他就带着孩子去山坡上掏蜂蛹。当地流传着“蜂蛹大补”的说法,且价格不菲,有商家专门收购。
一天,营门警卫把电话打到通信队通知杨小平:“班长,那个在营门口转悠的人又来了,他说要见你,不见你他不走。”
杨小平笑笑,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
“老陈,吃饭没?走,我给你买饭去。”杨小平一见到陈文兴,就把他拉到路边,生怕卫兵看出了什么。
“我不饿,不饿,我就是来看看你。”陈文兴说着,把一只塑料袋交到杨小平手上。
杨小平问:“这是什么?”
陈文兴抬眼望着杨小平,望着望着就难过起来:“兄弟,太难为你了呀!看你又黑又瘦,你把钱都给了我们啦!这是两斤蜂蛹,是我和孩子掏来的,给你送来补补身子吧!”
杨小平接过蜂蛹,足足有二斤多重。一个肩膀上扛着肿瘤已经行走艰难的人,带着两个孩子,漫山遍野去寻找,要花多大工夫才能采来这么多蜂蛹?面前这个被贫困、疾苦和病魔缠身的农民,是这样的淳朴、这样的善良,他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哪!
杨小平接下了蜂蛹,同时也接下了这个农民的一片心。
送走了陈文兴,杨小平捧着这袋沉甸甸的蜂蛹发愣,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这种高级补品,他觉得有点奢侈。他为此动起了脑筋。
于是,他请来了七个战友,说要下馆子他做东。战友们说,好啊好啊,杨班长出手大方起来了,大家也该宰他一顿了。
等战友们来饭馆一落座,杨小平就让服务员把加工好的蜂蛹隆重地端上来,随即他说:“看看,今天叫大伙开开眼,一桌蜂蛹宴,这可是难得的野味,纯天然高级营养品,好吃又大补。”
战友们高兴极了,纷纷举筷,共享佳肴。等到快结束的当口,杨小平发话了:“亲爱的战友们,我跟大家特意说明一下,这蜂蛹是一个乡下的朋友特地送来的,他手里缺钱急用,这么好的东西,我们不能白吃,我建议,每人五十元!”
战友们这才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等拿到“旧船票”就上了杨小平的“海盗船”。
请战友吃“野味”,加上自己一共八人,四百元当即就兑现了。等到下次陈文兴再来取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时,杨小平就把准备好的学费和这四百元一起交给他,并对他说:这四百元是“附加费”,由你支配。
每当收获苞谷的季节,陈文兴都要摘一包鲜嫩的玉米棒给杨小平送来:“兄弟,这都是自家地种的,不值啥子钱,你和你的战友尝个鲜吧。”
但让杨小平挂念的还是两个孩子的学习。
陈文兴说,两个娃学习都很努力,他也会时常回来照看娃。
二oo二年三月,杨小平调任飞行训练团场站通信队东远导航台台长。台站就坐落在远离团队的小山包上。他上任时特意对警卫班的人说,要是有人来找他,别忘了通知他。
这个夏天的某日中午,营区警卫打电话给他:“杨台长,有两个孩子找你,说要见杨小平哥哥。”
杨小平对警卫说:“别让孩子走开,我这就去。”
是陈红、陈伟姐弟俩。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赶一百多公里路,每人还拎一袋乡下的新鲜“特产”。一见到杨小平就跑过来“杨哥杨哥”地叫。
杨小平蹲下,把他们拉到跟前问:“你们是怎么来的?”
陈红说:“我和陈伟商量好久了,要找机会来看杨哥。今天是星期日,天没亮我们就急着赶路,到镇上才坐上车。司机要我们付钱买两张票,我说我俩都是孩子不坐你的座,付啥子钱。他说每人买半票,我们只好同意了。他又问你们干啥子去?我说去部队看哥哥。他说好吧,就不买票了。就这样我们跑来了。没想下了车还要走这么远的路,这城市可真大呀……”
杨小平听着心口直发堵。为了看他这个兵哥哥,为了给他送点乡下的新鲜瓜果,两个孩子脚都磨破了。他关切地问:“你爸爸在家干活还是在外地打工?你们学习都好吧?”
陈红脸上绽放着笑容,眼睛里却噙着泪花:“爸爸还在外边找活干,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和弟弟一起上学,一起帮邻居家干活,干完活就在邻居家吃饭。爸爸对我们说过,杨哥哥资助我姐弟俩读书已是最大的恩情了,要我们早点懂事,不要太拖累杨哥哥。虽说我和弟弟日子很苦,可心里一想到你就觉得不苦了。因为没有妈妈,家里又这么穷,所以会被人家瞧不起,受人欺侮,说我是苦命女孩,长大了也嫁不出去。弟弟是男孩子,他总是会保护我。我和弟弟学习很努力,成绩都在前几名。杨哥哥,放暑假,我就去镇上读中学了。”
杨小平感到很欣慰:“好啊好啊,读完中学就上大学,有知识有本领就能改变命运。”
接着又问弟弟:“陈伟,你是啥子想法?”
陈伟说:“我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我想当兵。”
杨小平说:“当兵更要学知识,有文化,最起码要上到高中。”
陈伟连连点头:“听哥哥的,我一定好好学,上到高中毕业。”
杨小平知道,贫困的家庭让两个年幼的孩子过早地饱受了生活的辛酸,也磨砺出极强的自理能力。尤其是陈红,六七岁就能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她妈妈出走时,弟弟刚满一岁,后来她爸爸外出打工,只有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她想母亲,又恨母亲,为什么要抛弃他们,她常常一想起就和弟弟抱头痛哭……她也埋怨父亲,为什么总是要出去,生着病忍着痛也要外出打工,扔下他们姐弟俩像孤儿一样长大?
谁也无法要求一个年幼的孩子去理解这一切,这样的贫穷和分离,她理解不了,她只知道,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她得照顾比她小的弟弟,守着这个贫困潦倒的家。直到一位“兵哥哥”的出现,才使他们的命运出现了转折,让孤苦、畏缩、自卑、绝望的姐弟俩看到了希望。
杨小平领着姐弟俩饱饱吃了一顿饭,把学费和生活费交给陈红保管好,而后买好车票,再给些零花钱,送他们上车回家。
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他在想:这车上坐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是在同一个时间,以同样的速度向同一个方向驶去,这对车上所有的人来说,时间、速度和方向都是同等的。由此他又想:在这个世界上,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无论贫穷与富有,无论卑贱与高贵。
善良的人们也许不难理解:如果没有杨小平的帮助,陈红姐弟俩的命运之路,走的将不是这样的方向;如果没有坚守承诺,杨小平的心中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感动。这个承诺,这种坚守,似乎可以理解为对现代奢侈、享乐风潮的一种挑衅或挑战。
是的,是挑衅,更是挑战。
以一种默默的方式。
当然,这位“兵哥哥”的行举,不只是让姐弟俩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还能使他们的心灵涤去阴霾,不会因长期接受捐助而产生自卑感,从而让他们有尊严地活着。
阿爸阿妈又来电话催了:扎西,你童年伙伴的孩子都跟你童年一般大了,你再不找,我们就等不及了。
杨小平已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父母为儿子的婚事真的着急了。
他回话说,正在找,正在找,四川姑娘有的是,还得容我挑一挑哩。
杨小平是正在找,而且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二○○一年,宜宾广播电台《人在他乡》的栏目,成为杨小平的“红娘”。杨小平在这个栏目诉说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和对“玫瑰馨香”的憧憬。栏目频道留下康巴汉子浑厚的声音,也留下他传呼机的号码。正是这个号码,让四川姑娘肖虹走进他的生活。
一切都那么奇妙。当时手机还未普及,最能炫耀阔气的是“大哥大”,而最受公众享用的便是传呼机了。杨小平与肖虹最先熟悉的是彼此的声音,是通过传呼后打电话间接认识的。就凭着这独特的声音,两个没见过面的恋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然认出了对方。不过当时谁都没敢当面打招呼。
那时肖虹正和几个姐妹一起逛街,突然看到一个穿军装的高个子兵,心里猛一激灵:会不会是他?
而杨小平回去就打来电话:“今天是不是和几个姐妹逛街了,还买了一件花衬衫。”
肖虹很惊讶,咯咯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那个大个子真的是你!”
“我是听你的笑声认出是你,我回头看你一下,你也回头看我一下,对不对?心理学管这叫心灵感应。”
“对对,太对了!”
于是,迫不及待,赶快约会。
于是,一见钟情,谈婚论嫁。
这叫缘分,彼此都十分珍惜。
杨小平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那个“秘密”试探性地告诉未婚妻:“我是一个有两个孩子的人,你要慎重考虑考虑。”
肖虹大吃一惊:“什么?你哪里来的孩子?你说的是真的?”
杨小平一脸庄重:“是真的,我没骗你。”
于是他把资助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告诉了肖虹,并且一定让她“考虑两天再做决定”。
姑娘默默地走了,她是得慎重考虑考虑。
令杨小平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天,肖虹郑重而恳切地对他说:“让我和你一起帮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吧,我愿意。”
听来宛如潺潺溪流汇入水潭,清醇而柔绵。杨小平心里一热,突然感到这是她从内心流淌出来的诺言,她的心就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神情像一块清澈透亮的水晶。杨小平想,有爱心的人,心中总是装着很大的慈悲。看来我们俩都找对了。这就是缘分!
在这小小的台站上,一个康巴汉子的激情与泪水,像贡嘎雪山融化的冰雪那样澎湃了!
从此,这个原本只由他一人背负的承诺,开始由夫妻二人共同承担。
二oo二年二月,两个相爱的人结婚了。没有隆重的婚礼,没有像样的装扮,甚至连一件订婚首饰都没有。新家是台站上的两间小平房。
“天天闻机声,夜夜一盏灯,大眼瞪小眼,山上数星星。媳妇,心里准备好了吗?台站的日子单调得很哪。”他说。
“人都跟你上来了,咋个没有准备呢。单调不怕,我喜欢安静。”她说。
肖虹在市里一家宾馆当服务员,每天早起晚归。杨小平说,来回上下班挺辛苦的,也拿不了几个钱,辞了吧。你看这山坡上我种的有树,还有菜地,你就好好经营,做全职太太吧。
身材娇小的肖虹朝丈夫身上一贴:“听你的,听你的,有你这棵大树挡着,我怕啥子嘛。”
在这里,在这寂静的山陵之夜,两个平凡而自然的生命,如同星星与星星的照耀。太阳睡了,星星与星星的照耀热烈而浪漫……
不难想象,仅靠杨小平每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从中再刨去给陈红姐弟的生活费和学费,夫妻俩的生活是怎样的拮据。
为此,他们已经两次推迟要孩子。
肖虹是个节俭勤快且做事细心的女子。她想了个主意,买回来一只小塑料桶,取名叫“爱心桶”。她与丈夫约定,把日常买米买菜后剩下的零钱放进桶里攒起来,再就是每人每天从生活费中省出一块钱也放桶里,无论开销有多紧张,桶里的钱一分也不能动。等攒到一个整数,就拿去存银行。
这叫积少成多,零存整取。
她是这样对丈夫说的:“你呀,就晓得到时候抓瞎,等到开学,这不就有了现成的,随时要有个准备!”
“就是,就是!”杨小平很欣赏妻子的精打细算。女人就是有办法。
往“爱心桶”里捐钱,就这样从结婚延续至今,从未间断,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习惯。
一天,杨小平来到附近一家银行,想把卡里仅有的二百元钱取出来,给陈伟买点学习用品和生活必需品。他把卡插进自动取款机,并按照一系列常规正确操作后,却意外地发现,从取款机内竟然吐出来两千元。他毫不犹豫地来到前台,把多出来的一千八百元交给了营业员。当他说明来意后,又惊又喜的营业员按照相关规定进行了登记,然而,在她填完信息正要询问这位年轻人时,却发现杨小平早已没有了踪影。营业员哪里知道,这个穿便装的军人为给一个女孩子治病,还欠着外债没还清,他的生活一直很清苦……
杨小平说,其实他心里很内疚,结婚十来年了,他从没给肖虹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更别说首饰了。“有时陪她逛街,脚都走肿了她还是舍不得给自己买一样东西……”
肖虹说:“有他这个人值得依靠,值得相守,就够了,还要啥子。”
应当相信,这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在她和丈夫的词汇中,我们几乎没听到过“亲爱的”、“我爱你”之类的表白,他们没必要说了,因为爱得很深。当下那么多人在唱爱,唱得死去活来。有人把爱陈列在身上脸上豪宅上和奔驰宝马的轮子上;有人把爱播种在自己和他人的心田里,不辞辛劳,默默耕耘,让自己和更多的人一起迎接收获的季节。
需要说的是,这个共和国的士兵,尽管他的生活如此简朴,有时也许会因囊中羞涩而陷入困顿,但他并不忌妒富有和优越。他只是希望,在追赶幸福的路上,跑在前头的富有者和优越者,别忘了身后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在赶路,他们艰难跋涉,筚路蓝缕,饥肠辘辘……在同一片天空下,他们是你的同胞!
有一个寓言:一群人急匆匆地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赶路,忽然,有一个人停了下来。后面追上来的人感到很奇怪,便问:为什么不走了?那人笑了笑说: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与灵魂相伴。这个寓言一听谁都懂,但是需要问一下:当我们拖拽着负重的身躯向人生“目的地”奔走的时候,可否想过自己与灵魂已经拉开了距离?当我们无法感觉到有灵魂相伴的时候,我们是否该停下来,等待灵魂。“希望就在前方,希望就在路上”,这话没错,但是否被追求财富和名利的欲望遮眯了视线?或是被极端的自我泯灭了良知,以至于在争先恐后的赶路中丢失了灵魂?……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物质世界的碰撞,在奔向前方奔向希望的路上时时处处都在发生。
在杨小平和妻子简陋而整洁的住房里,一个橱柜上方挂着他们结婚的照片和一条洁白的哈达,那是阿妈亲自为儿子儿媳绣制的,十来年了,还是那样白净,那样圣洁,一如天上采下的白云。在他们眼里,这是阿妈赐予的吉祥和祝福,比什么都珍贵。
永结同心,一个朴实无华的士兵和妻子携手,与一对遭遇苦难的乡下姐弟一路同行……
又到了陈红姐弟俩该来取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肖虹提前两天就把钱准备好了,还买了两件新衣服。可是,等了三天没见陈红来。
“已经开学好几天了,怎么还没见人来呢?”肖虹盯着丈夫的脸在念叨。
“难道出现什么情况了?”杨小平紧蹙眉头,仿佛产生了某种预感。
这是二○○四年九月四日,杨小平着急地给学校打电话,陈红的老师说:“陈红感冒发烧,在课堂上晕倒了,已经送到镇医院。她爸爸在安徽打工,明天就回来。”
感冒发烧住院,会有这么严重?杨小平感到情况不太对。
第二天,他突然接到陈文兴打来的电话:“孩子她快不行了……”
这哭声像一道闪电劈在他心上。他对陈文兴说:“赶快包辆车,送孩子到宜宾大房医院,别管钱,我来想办法。”
接下来的这一幕,就是本文开篇人们看到的情景……
大房医院院长刘志兵,从陈文兴那里得知杨小平的事迹后,敬佩感动之余,不仅退还了一千六百八十元的医药费,还带头发动当班的医护人员捐款捐物,并且让医院职工与报社联系,希望能够得到社会的救助。因为当陈红的病被确诊后,刘志兵马上意识到,这是要支付很大一笔费用的,谁能撑得住啊!
很快,《宜宾晚报》的记者来了,一篇《好战士深情款款求援助》的文章见诸报端,杨小平默默捐资助学的事情这才浮出水面。而这距他开始资助陈红姐弟俩上学已经过去了七年多时间。
在病房的走廊里,杨小平央求记者说:“能筹点款救人就行了,能不能别提我的名字。”刚刚毕业的实习记者胡雪感动之下,自己先捐了一百元。
《华西都市报》记者站站长田富友也闻讯来到医院,赶写了一篇《少女垂危,藏族兵哥哥盼爱心接力》的报道,也很快见报。这时,不少宜宾市民才晓得这个叫杨小平的“兵哥哥”是藏族,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扎西。
此时,医院已向病人家属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陈红的病情在不断恶化。
这天上午十点多钟,杨小平接到第一个捐助电话,捐助人说看了报道很感动,询问用什么方式可以在成都给陈红直接捐一千元,问杨小平有没有银行卡。杨小平说没有,那人就教他怎么办卡,并告诉他办好后再联系他。杨小平拿了士兵证,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农行办好了卡。那人说,你等着,半个小时后查。果然,一千元钱到了。杨小平很惊奇,对方连姓名都没提,只是说叫他王大哥。杨小平取了钱捧在手里,泪眼盈盈地在心里喊:成都的王大哥啊,当兵的兄弟谢谢你!
有钱不一定能买到尊重,因为尊重的背后是真诚。
一千元,五百元,二百元,一百元,五十元,甚至十元、五元……不留姓名,不留地址,不留电话,一笔一笔爱心捐款犹如溪水涓涓流淌,帮杨小平解了燃眉之急。虽然钱很快就又不够了,但让杨小平看到了救治陈红的希望。
望着憔悴、焦虑的丈夫,肖虹多想帮帮他啊,能借的地方都借了,该节省的一分钱也没有枉花过。他资助陈家这么多年,从几岁到十几岁,从几十块钱到几百块钱,陈红长大了,这是一条生命啊,就是要饭,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把她救活……肖虹亲自熬鸡汤送到医院试温度,用注射器通过管子给陈红打到胃里。
陈红输的是人体蛋白,一天要输四瓶,一瓶四百八十元。肖虹查到人体蛋白的总代理经销商,得知厂家售价是一瓶二百元,立即购买了二十四瓶,但钱不够。杨小平说,能不能先欠着。经销商答应可以晚些时间把欠款补齐。谁知拿来厂家的药,医院却不同意输,说从外面买的药出了问题不负责。杨小平把经销商找来了,一起与医院协商。
经销商说,宜宾市的用药大都是从我这里进,包括贵医院,我是看到报道被这位解放军的事迹感动,才答应只要个出厂价。
医院说,药可以用,你和患者一方必须签字。
经销商说,命比天大,生死攸关,这字我签。并对杨小平说,兄弟啊,好样的,我佩服!你让我读懂了人为什么而活着!这药你需要多少我提供多少,有钱就给,没钱拉倒。
杨小平先后从经销商那里买了六十瓶,钱凑齐后付了款。
那段日子,一个兵的真性情感召、唤醒和催生着社会的爱心与良知,同时也温暖着杨小平和他拯救的这个农民家庭:
——在绵阳打工的戴志东,拦车来到宜宾,看了陈红的病情,拿出五百元,在病床边守了三天三夜,走后不几天又寄过来三百元。
——内江市某公司业务员张霖,起初不相信,怕是诈骗,到医院看了情况,把卡里一千三百元取出来,只留一百元作为回去的路费,剩下全部捐给了陈红。
——来宜宾做学徒的一个云南小伙,掏出一百元钱,很歉意地对杨小平说:大哥,别嫌少,这是我挣的第一份钱。
——医院附近的一位老妈妈,自己还在吃低保,却每天都做些饭菜给陈文兴送来。杨小平看不下去,说:“老妈妈啊,您以后别再送了。”老妈妈说:“孩子啊,苦了你啦!你咋个不早说。”
——一个拄着双拐的汉子,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笃嗒笃嗒震动了医院的走廊。天哪,他嘴里咬着一张一百元的票子,是一个没了双腿的老兵。
河北新乐市人民医院的陈荣兴,是一位转业军医,看了报道得知陈红的病情后,配了两个疗程的中药寄来。一个疗程下来,陈红苍白麻木的脸庞渐渐恢复了血色,嘴也可以吸服一些流食了。在第二个疗程的十天左右,她的手可以动了,但她还不能说话。她试着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出了两个字:谢谢。她要谢谢所有帮助她关心她的人。当杨小平走过来看她,她把虚弱的手放在这个兵哥哥的手心里,写下“谢谢”两个字,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活过来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第一次从心里说出这两个字,是她第一次表达对亲人的爱。她后来说,那一刻,她才真的感到守在她身边的这个哥哥就是她的亲人。
她的确就像死过一次,现在只有对生活对生命的感激。她在发给某报记者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下了她经历生死的心声:
那天上午正在上第二节课,我突然感到天昏地暗,无法再坚持下去,倒下了……三天,仅仅三天我就瘫痪了。
那时,我的眼里全是绝望。如果说我还抱有一点希望的话,那就是能再见最后一面我的爸爸和多年以来捐助我们的恩人。整整十天里,我未进一口水、米,我坚守着最后一点气息,等着我生命里的两个人。终于,第十天,那饱经沧桑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多想喊他一声:爸爸!可是嗓子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看到他眼里全是疼惜、全是泪……
爸爸和我的几个同学陪我看了我认为的最后一抹夕阳,陪我说了我认为的最后一席话,我认为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个一直在我身后帮助我的人了。我一直默默地流泪。爸爸哭了,同学哭了,来看我的老师也哭了……我知道,他们在为一个将要消失的生命而伤悲。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一个急促的电话打来,爸爸被叫去接电话,我断定是杨哥,一定是他!没想到他找到了镇医院,很快,一辆包车就开到镇里,我被送到宜宾大房医院。我说不出话,眼里、心里全是泪水……当我被推进CT间的时候,我看到了所有人的焦虑。院长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可惜这病耽误了,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间,他们没有设备为我做手术,只能送到大医院。是杨哥马上带我住进了宜宾市第二人民医院。
我永远记得进去的那一刻,医生说要交四五万元,没有钱就不给动手术,而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杨哥一直在求医生赶快为我做手术,又一直在想办法借钱。他急,他跟医生吵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他说他会想办法的。转过身,他却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对我说:“没事的,你的病会治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永远都记得他那个微笑。
那些日子,陈红什么都感受到了:父亲没有抛弃她和弟弟,他是那么爱她,那么怕失去唯一的女儿。父亲的身体那么差,可是日日夜夜守在她的病床前,照顾她。
还有这位杨哥,这么多年一直默默资助帮扶她家的杨哥啊!当初,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这个高大威武的军人就是她的亲哥哥。后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当兵的哥哥跟她非亲非故。可是这么多年,她和她的家一直拖累着他,苦着他。如今,为救她一条命,他是那样不顾一切地去借债筹钱,就是亲戚,也很难做到啊。亲戚就算有钱,也未必就给你治病啊!他图啥啊,图啥啊……是他绝不撒手的坚持,让一个曾经绝望的女孩子明白了生命的尊贵和活着的意义。
是啊,刚毅坚强的兵哥哥,他也未曾预想,未来的路,就像他去正直村走过的那段路,崎岖曲折,充满艰辛。女孩不幸的遭遇,就像陈文兴家门牌上的字:黄连组二十二号,充满着苦涩。然而,贫穷绝望之中,生离死别之间,“杨哥”是一扇门窗,打开门窗,他把人间的温暖带了进来……
&为救治陈红,杨小平先后花了三万四千多元,还借了两万一千多元外债,直到二○一○年才还清所有的借款。
杨小平觉得,在救治陈红的过程中,他只是一个爱的传递者和汇聚者。真正的善举无关贫富,无关贵贱,无关地位高低,也不能以付出金钱的多少来衡量。只要是源自心灵深处的爱,哪怕是一个温暖的眼神、一句关心的话语、一个真诚的微笑,都足以感动人心。
也许,他力所能及的善举,只是稍稍拨动了社会的某根麻木的神经,而最先被震动又积极响应的恰恰是社会最底层的民众,或者说是所谓的“弱势群体”。也许,在一掷万金的富有者眼里,这点儿小钱算什么,值得媒体这么小题大做,兴师动众,眼下这种义捐义卖义演的活动太司空见惯了。
这个现象值得思考。
可以不可以这样认为,杨小平和那么多被他感动的人们的善举,是对当下社会追求财富与繁荣的一种补遗或提醒,是对社会公德与良知的一种诘拷或呼唤:面对拥有,我们究竟缺失了什么?如果你连人生最基本的需求——一日三餐的滋味也感受不到,那你的幸福感还剩下什么呢?我们是否被大家都在高谈的——共享改革开放的成果所囚禁?我们以为我们的思想、肌体多么健康,那么多歌手在唱梦想,我们是否在忙碌的脚步中挥霍着太多的梦想?我们有什么办法既有社会健康之躯,又使每个细胞都分享阳光,而不让一部分聪明透顶的现代人用头脑——而不是用心——装饰出来的奢华与虚荣所桎梏?有什么办法在欲望像火焰一般的燃烧中,为迷失的灵魂寻找到一个真正的归宿?有什么办法不让激情在我们的胸中失落,不让精神的家园消失在我们行走的地平线上?
似乎没有什么很灵验的妙方。
然而,奇迹出现了。士官杨小平的坚守就是奇迹,一个值得人们注目的奇迹。
显然,他与我们经常看到的典型没有太多的不同,但要理解他这个典型的意义实在是很不容易。
之所以不容易,是因为他这个奇迹打动人心。——这个问题,值得想想,好好地想想,别轻易再失去。“在当下,不靠宣传,不靠说教,不靠炒作或包装,只靠真实就能打动人心的东西并不多。这真实,就是这个兵的魅力。”——总参陆航部领导在向军委首长汇报有关情况时,特意讲到藏族士兵杨小平……
具有人类精神与审美价值的故事,不能只看到朴素而普通的表象,那内在的美质,那可知可感的灵性,也许并不是只为让我们用眼睛去欣赏他的故事,我们亟须听一听他生命里哪根弦发出了声音,并与他的琴弦产生共鸣……
二oo四年底,陈红康复出院了。她说:“我终于又站起来了,终于又看到了窗外的一抹阳光、一棵绿树……”
出院那天,陈文兴拉着两个孩子一起给杨小平跪下:“快给哥哥磕头,给恩人磕头,你一定要接受,一定要接受啊!”
杨小平连忙把他们扶起:“这是做啥,这是做啥,我们这就是一家人了啊,一家人咋说这些!”
他拥住他们,一家人都哭了。
这一次,是历尽磨难、绝处逢生的喜悦之泪。
本来陈红的学习成绩很不错,初二又复读了一年,可她坚决不愿再读高中,报考了龙泉电子技术职业学校。那一年她十八岁。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就在课堂和女生们热闹的宿舍里准备着未来。这个经历生死磨难的姑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拖累杨哥,要自食其力,减轻杨哥的负担。她说:“每当看到杨哥憔悴的容颜,看到他那一贫如洗的家,我心里就流泪,又不忍心让他看见,真想跑到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他为了别人,自己什么都没有,唯有那颗纯朴而又善良的心!”
陈红从这位杨哥身上看到的是:爱,真的可以融化一切。
杨小平只好同意她上技校。如果不是为了尽早摆脱贫困,再能够多资助她一些钱继续读高中,将来考一所名牌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陈红去了成都上技校。杨小平为她交了两年的学费,每月再给她一百元生活费。这边还有她的弟弟在上初中。她的这位杨哥得顾两头。
这看似非常平常的助人故事,注定要在世人常规的思维模式、生活方式面前接受风霜,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曾有记者问杨小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一直坚持?
他说:“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法回答,我答不出来,不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也许是出于本能,碰到了,就只能这么做,谁碰到了都一样。”
我们当然知道,并不是每个人碰到了都一样会这么做。
所以,杨小平才显得那么珍贵。
或许可以理解,他的善良来自天生和后天的滋养,他的美德与行举归结于忠诚,这从人们能铭记的众多的英雄身上能得到印证:抱定为忠诚舍得一切的人,随时就有可能导致悲壮剧的发生。但一个民族、一支军队假若缺乏忠诚,那无疑是最大的心痛。
或许是因为对生命有着更深刻的理解和更深刻的爱,杨小平的付出才那么体贴入微,他的坚持才那么万苦不辞。面对人生的苦难和绝望,只有拥有这样的爱才能泅渡。
有些媒体嫌他为陈红治病借支的医药费少了,把两万多擅自改成四五万,有的甚至改成七八万,杨小平感到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他几乎愤怒了:“是多少就是多少嘛!七八万我咋还?”
面对镜头,他感到不自然,显得有点木讷,甚至有点僵硬。有记者就启发他,期盼着他的“豪言壮语”,说他自己节衣缩食,默默资助一家贫困孩子这么多年而身陷困境;说他常年怀着对家乡父母的愧疚,对妻子的亏欠,已经极不容易;说他操心的不只是两个贫困孩子能够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还要让他们快乐,走出不幸的阴影……最后步步紧逼地问他:“最困难的时候,你想没想过放弃?”
可是他说:“这没有什么。为了姐弟俩我被别人误解过,瞧不起过,被别人白眼过,我伤心过,我哭过,我骂过,但我没有放弃过。看到那种眼神,那种求生的眼神,你就不能放弃;放弃了,天打五雷轰!”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那么笃定地持守着与生俱来的质朴信念,给周遭所有的生命以温暖和关爱。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能这样做,而且持久?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就这样为我们、为这个时代开垦出一片精神的绿洲,让每一种浮躁沉静下来,用人性的光辉弥补心灵的缺失、生活的缺失、社会的缺失,向身边的困厄伸出援手,给孤独的生命送上安慰。
这时,你也许会发现并为之震撼:这个兵的胸膛里装载的是一副悲悯情怀!这正是人类崇尚的博爱精神之所在。人类之所以称为“万物之灵”,是因为世界各民族都有共通的情感。人世间如果少了慈悲与善良,少了真诚与拯救,少了尊严与人格,我们留给后人的该是怎样的钢筋水泥浇筑的洪荒?
这时,你也许会在这个兵的身上和他的行举中,体恤到雪域高原赋予这位藏族士兵的执著的虔诚。一如那全身伏地的叩首长拜,那是以自己的身躯为尺度一路量到拉萨的心路的跋涉。看到那情景,不管你怎样理解,都不能不为之震撼。而如此的虔诚,之于这个士兵,早已融入他的血液,他的行为因此自然、平常、一如既往。
这时,你也许会联想到,在那条世界海拔最高的天路上,乃至通往他家乡甘孜州的旅途中,你不时能相遇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还有一些外国人,他们来看什么?应该相信他们不只是观光,不只是回归自然、放飞心情,而是朝拜般地来寻找人类在文明都市、在经济社会、在信息时代丢失的东西。走到离崇高最近的地方,洗涤灵魂,寻找自我。因为即便是伟大的道理和宏伟的蓝图,每个渺小的心灵也许都憧憬过,不为高贵,只为普照。人类共一轮日月,这古老的图腾,永远值得崇拜。这崇拜的虔诚,就写在每一座高原的帐篷里,写在千千万万藏族同胞的脸上,写在比艺术更宝贵的人的生命和生活的历史画卷中。
“杨哥,杨哥,我爸爸……我爸爸不行了……”是陈伟打来的电话,哭声哽咽。
这是二oo八年八月十九日,贫苦农民陈文兴因肩上恶性肿瘤扩散,走完了他清贫而悲苦生命的最后时光。
本来,陈红在大房医院住院时,院长刘志兵同情他家的遭遇,还曾作出一个承诺,可以免费为陈文兴做手术,摘除他右肩上的肿瘤。可当时,他要照顾女儿陈红,等女儿病愈出院后,他又急着外出打工,想多挣点钱供孩子上学,好减轻恩人杨小平的负担。但他哪里知道,他肩上的肿瘤在不断恶化,正一天天吞噬着他的生命。就在这一天,他撇下一对未成年的儿女撒手而去。
谁能想到,平安的日子没过几年,厄运再次降临陈家。
杨小平请假从部队赶来的时候,陈伟正趴在父亲身边哭着、喊着、摇着,希望父亲能醒过来。当时,陈红被学校安排到深圳一家工厂实习,赶回来要两三天。
正是夏天,遗体不能久停。
杨小平给陈红打电话说:“不能等你了,天气太热……我就做主了。”
陈红在那边哭着说:“哥,全听你的。”
杨小平掏出一千二百元钱,给陈文兴买了一口棺材。
第二天,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安葬了陈文兴。
也就是这个时候,正直村的村民们认识了杨小平。
再后来他们知道这个士兵名叫扎西。
村干部魏先琼说,村里人都晓得,陈红姐弟这十多年来,一直有个兵哥哥在资助他们,但并不认识他。大家觉得他是学雷锋做好事,很了不起哟。也有的说,他家里一定很富,说不定跟陈家有亲戚关系哩。后来才知道,他跟陈家非亲非故,家境并不富裕。
黄连组组长王龙彬说,没有这位兵哥哥的帮助,陈红姐弟的命运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子。哎,也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老天的安排,陈文兴家一直都不顺,祸不单行。他活着的时候也跟人发冤气:难道我陈家倒了“血霉”啦?可他不服气,他扛着,不管吃多大苦也扛着,身体不行了也要扛着,一心想改变,可是他没扛得过去……
邻居王安贵跟杨小平说,那年陈文兴外出打工,没挣得钱,眼看要过春节了,我就给他送了二斤腊肉。后来才知道,腊肉他舍不得吃,要送到部队答谢你这位兵哥哥……他人穷,没得钱,可他不缺骨气,他讲义气。他那瘤子是啥子病,他早就知道,可是他治不起呀,他还要外出打工挣钱。我们邻居见两个孩子挺可怜,就时常送些吃的穿的,接济一把,穷帮穷啊!
让杨小平感动的是,当年曾教过陈红、陈伟的老师,如今是正直村小学的校长文新伦,当时得知有位解放军资助这姐弟俩的事后,很感动,文校长在学校搞了一个活动,叫“向解放军学习,爱心从身边做起”,短短几天,全校三个班级三十多个学生捐了二百多斤大米,足够陈红姐弟俩吃上四个月。
匆匆赶回来的陈红,和弟弟一起扑在父亲坟前哭成了泪人。她悲痛欲绝,她痛悔自己过去总是责怪父亲不在身边,却没有想过父亲这一辈子有多艰难!
“爸爸,我都在实习了啊,你就不能等等,过上两天好日子再走!爸爸,我能挣钱养活你呀……”
看着两个孤零零的孩子,杨小平忍住悲伤,擦干眼泪,他抱着姐弟俩说:“我就是你们的亲哥哥,哥哥的家就是你们的家。以前哥哥没有放弃你们,以后也不会放弃。”
三天后,杨小平又把姐弟俩送回了学校。
处理完陈文兴的丧事,杨小平心里仍然塞着一团愁绪:陈红才满二十岁,技校刚毕业,陈伟十八岁,正在上中学,姐弟俩唯一的亲人走了,他们那个已垮掉半壁墙的老屋已无法再为两个孤苦的孩子遮风挡雨。他们今后的居所在哪里?
妻子肖虹说:“就把他们接到台站来,吃住没啥子问题,有咱们吃的就饿不住他们。”
杨小平说,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台站是军营,是军事禁区,不是寄养所,你领两个孤儿来咋行?我对他们说哥哥家就是你们的家,但他们姐弟又会怎么想?平时他们来,逢年过节聚一聚都可以,最重要的是要他们自立自强,没有自卑感。
肖虹说:“这倒是。这得跟他们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商议商议,看怎么办才好。”
杨小平就先去宜宾翠屏区民政部门,咨询相关政策。之前,就有人一片好心地劝他:放手吧,尽管十多年来你没有被拖垮,但这事理应由政府来管,人民政府不为人民办事情,那还叫啥子人民政府。他们姐弟俩把你当亲人,可是,毕竟你与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那该怎么办呢,找政府把他们姐弟俩办孤儿算了。
也有一些曾为陈红治病捐过钱的人,对杨小平承受的负担十分关切,问有什么困难吗?这接二连三的不幸砸在你肩上,不能让你一个人扛,有困难就说。杨小平说,没啥子困难,谢谢关心。听得出,他并不是为了自尊才这么说的。他的自尊已经在军营的熔炉里炼过一千遍,足够坚强。但此时谁又能读懂他一直纠结的那个“心结”呢?
杨小平咨询的结果是,如果给他们姐弟俩办了孤儿,拿到的补助相当低,而且农村的土地还要收回。
杨小平觉得,最主要的还不在于此。如果给姐弟俩办了孤儿,这样会伤孩子的自尊心,以后他们会以怎样的心态融入社会?
他拒绝了。
妻子听完丈夫的“汇报”,便作出一番别样的“讲评”:她缄默无语,手指轻轻按了下手机上一个键盘,歌声响起——
头顶一个天
脚踏一方土
风雨中你昂起头
冰雪压不服
好大一棵树
任你狂风呼
绿叶中留下多少故事
有乐也有苦
你的胸怀在蓝天
深情藏沃土
这是她下载的歌。先是听那英唱,后又听田震唱,再后来是她唱了。她在心里唱,唱给自己听。在一个女人的世界里,男人就是好大的一棵树,所以她说:“有你这棵大树挡着,我怕啥子嘛!”
所以,我们不能忘了,在军队坚强的血液里,有军嫂们非凡的一份荣耀。
岁月浸着岷江水,如歌如泣地流淌。
十六年光阴有多长?
东远导航台的山坡上,那葱茏蓬实的桉树油樟树,镌刻着主人培植的年轮。
如今,已是二十四岁芳龄的陈红在成都龙泉一家电子厂上班,笑意写在脸上,忧伤渐行渐远。她已经谈恋爱了,她最先把这个“秘密”告诉哥哥和嫂子,说终身大事一定要哥哥嫂子把关。弟弟陈伟高中毕业后,杨小平托朋友在深圳给他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公司海船上工作。每当出海回来,船一靠岸,他会马上打电话给哥哥报平安。
只要有机会,陈红姐弟俩总是要来和哥哥嫂子见个面,一起享受一家人团聚的欢乐和幸福。陈红说:“我们和哥哥的亲情,已经深深地铭记在我们的心上。”
二○一二年三月二十三日,这个朴实、热情而不失尊严的农村姑娘,特地把杨小平和部队领导请到了自己家乡,看望部队官兵结对帮扶的正直村小学十二名贫困孩子。杨小平帮扶的孩子叫薛彪,这孩子的父亲已去世,母亲残疾,不知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又将发生怎样的故事。这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播种新一轮的重生。据飞行训练团政治处主任李立明介绍,杨小平的事迹被媒体报道后,部队又开展了一项活动——“每人每月五元钱,资助失学儿童返校园”。活动已持续数年,受资助的孩子有的已经大学毕业,有的正在读研究生。
某大学生在发给杨小平的电子邮件中写道:
你和你的战友,
用人间最珍贵的情感,
点亮了周围人们的心灯,
给绝望者缝补心灵的碎片,
为失落的灵魂导航人生!
二o一二年三月三十日,陆军航空兵学院政治部主任王兆利,已记不清是第几次来到杨小平所在的某飞行训练团“蹲点”了。他曾在基层摸爬滚打十几年,被官兵们称为“有兵心、知兵情、懂兵味的铁哥们”。当年,他作为基层模范代表,曾去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奖。杨小平的事迹被媒体“曝光”后,他并没有感到意外。于是,一个从泰山脚下走出来的山东汉子,与一个从贡嘎雪山走出来的康巴汉子,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亲兄弟般掏肺,肝胆相照。杨小平和盘托出十六年坚守的全部实情。
“相信吧,一次次交谈,你就会一次次被震撼、被感动。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帮扶贫困家庭十六年的坚守,同时还有他的另一种坚守——十年夫妻台站的坚守。”这是王兆利对军内外媒体记者说的一番话。
这两种坚守,如同两条平行挺进的线,一暗一明,时而交汇,时而并行,在一个战士的人生轨道上疾走跃动。强健的节奏,张扬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交响。
“像当年雷锋那样,杨小平是新时期当代革命军人的一个典型代表。他以一个兵的真性情,定格了他的人生价值坐标,主导着他为什么而活着。”王兆利,这位“兵心、兵情、兵味”十足的政治部主任给“杨小平现象”的出现概括出四个字:
本色·忠诚。
这四个字是一座丰富的矿藏,等待你去发现、去挖掘、去开采。
这四个字印证着传唱了大半个世纪的两句话:人民军队爱人民,人民军队忠于党。
这就是共和国军队的本质。
在杨小平身上,人们欣慰地看到,本质没有变,不会变,不能变!
他很平凡,他只是这支部队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兵,他从没想跳出普通人的行列,在一个吓人的高处忧国忧民。这么多年来,他是怀着一颗虔诚的感恩之心,用力所能及的方式,真诚地替共和国分忧。他以最平凡的行动,实现着极不平凡的人生价值,用一滴水映现出太阳的光辉!他以一个普通人的灵魂,向世界展示生命的境界可以到达怎样的高度!本色、忠诚,这四个字,在杨小平眼里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可知可感的,鲜活生动的,并且深深融入了他血脉中。
他很朴素,曾经是个苦孩子,是从贡嘎雪山走出来的藏族战士,他那如冰雪般晶莹、淳厚的胸膛里有一种赤裸裸的报效国家和人民的使命意识,这是军人品质中最高的操守。有记者说,采访杨小平的过程,是一次净化灵魂的过程。但请记住,这种净化,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是三日五日的情感冲动,而是要怀有一颗虔诚的心万苦不辞地做下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就是坚守,十年、几十年、一辈子的坚守!
他素面尊严,信念如山,志在坚守!
当然,一辈子的坚守令人景仰;然而,一次善举,一瞬间的善行,乃至给困窘者一个善意的微笑,给绝望者一个轻轻的吻,也会给人力量,温暖世界,唤醒沉迷的生命。
——说到此,王兆利,这位素有“兵王”绰号的大校已是热泪盈眶。他那看似沉稳、淡定的外表下,内心有着怎样的千峰万壑,风起浪涌?
是为这支部队,是为这个兵。
走近这个兵,你能理解他的另一种“坚守”吗?
飞行训练团团长、特级飞行员程新广介绍说,东远导航台坐落在距团部几十公里的山包上。二oo二年三月,导航台站换岗,当时杨小平在通信队当班长,是他主动请缨去的,团里果断决定组建“夫妻台站”。那时,台站只有几间小平房,上山的路破破烂烂,吃水要走三四里山路去挑,用电要靠自己发。台站周围有许多酒厂,每到夏季,“酒糟虫”十分猖獗,常常空中飞一群地上落一片,直往人的鼻孔耳朵里钻……然而,好像是杨小平施了魔法,一眨眼工夫,东远导航台站变了,里里外外井井有条,山上山下花团锦簇。嘿嘿,“一眨眼工夫”,说得轻巧,那可是杨小平十年的心血和汗水!
你是否可以想象到,十年前这个杂草丛生、乱石成堆、酒糟虫肆虐的小山包是怎样改变了模样,如今这里被战友们亲切地称为“世外桃源”,并以“模范夫妻台”享誉军内外。
这是台长杨小平和他唯一率领的“编外女兵”——他的妻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里雨里夹着汗水开垦出来的。
肖虹第一次来见杨小平,山包上就两排小平房,四周光秃秃的,台阶又烂又陡,她穿高跟鞋爬不上去,怪为难的。杨小平箭步如飞地跑下来,很绅士地把手伸过去:“来,我们牵手上去。”刚攀登几步,嘎——肖虹的鞋跟崴了。杨小平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再也不顾绅士风度了。抱着心爱的姑娘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羊。姑娘似乎忘了时间,彼此都能听到欢快的心跳。他和她似乎都嫌台阶太短了,太短了,再延长一百米多好啊!
登到顶上,杨小平对肖虹说:“怎么样,咱们共同创造美好的家园吧。”
结婚前,是他一个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棵苗,一盆水,栽花植树;一锹土,一镐石,开垦荒地。他说,咱这搞绿化容易,一不小心插根拖把就发芽。没有热水洗澡,就把废弃的油桶外表刷上黑油漆,制成简易“太阳能热水器”;雨雪天路滑,就提前把煤炭、生活日用品往山上背。结婚后,是他和妻子一起干。为节省开支,就在屋后山坡上种植蔬菜,养鸡养鸭,不仅自给自足,还给附近村庄的孤寡老人送。在妻子眼里,丈夫是一个很会打扮生活的人,尽管他不富有,但他并没有给人们愁苦的印象。他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经常挂着微笑,那种很瓷实的、很憨厚、很自然的微笑。同时,他又是一个忠于职守、不掺一点水分的军人,他经常说起苏宁的话,三百六十行,唯有军人是为国家效命的。
东远导航台站远离营区,一日生活制度他雷打不动地坚持,毫不含糊。结婚前,他一个人出早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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