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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Ti】◇05-08◆〖改文〗你那么妖娆（现代）收藏
作者——玄笺。
文案：你那么妖娆，我这么矜持。黄美英：报……报告！我得了一种被人摸脸就会脸红的怪病！确定不是穿越后遗症？作者：对不起，我没有药=w=郑秀妍从报表里抬起头：黄小英，过来摸摸脸。黄美英（耳根微红）：其实……不治也挺好。CP：温柔贤惠古代宅女&都市投行白领=w=总之，软萌白兔进化暖心御姐之旅，半养成~
第1章 阴差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凌晨一点。小区内灯光稀疏，大部分的人家已经歇下。小区楼下的路灯不知怎么今天恰好坏了，物业还没来得及派人来修，所以有一小段路是幽黑不见五指的。嗒——嗒——嗒——鞋跟频率快速的敲击着地面，黑暗里由远及近现出一道白色的光线，光源处走出来一个女人。她有约莫二十六七岁，一身精致黑色小西装，黑发雪肤、乌眉红唇，每一步踩在地砖上的距离都是恰到好处，美中不足的是脚步有些虚浮。然而她掩饰得很好，不仔细看的话并看不出来。郑秀妍刚刚结束为期一个月的出差，本来飞机落地的时间是下午五点的，公司有个客户点名要她过去，那个业务从头到尾她都经手过，自然不能推辞，谈谈业务，灌了一肚子的昂贵酒水，熬到凌晨才回来。酒桌上谈笑风生，席下把胃药当饭吃，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她扯了扯衬衣的领口，随手解开两颗衣领上扣得严密的宝石蓝纽扣，夜风灌进去，困意和醉意顿时被吹散了不少，四下无人，郑秀妍也就暂时抛开了时时刻刻端庄优雅的那层面具，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就从她嘴里溜了出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亏得一首儿歌，也能给她唱得荒腔走板、天怒人怨。这个小区叫碧水华庭，不算多豪华，房价却高得丧心病狂，因为它靠近cbd中心，环境却是幽静怡人的，市中心的喧哗被远远隔在外面，防卫设施在霖市能排得上前三，很适合像郑秀妍这样单身又时常晚归的女人。小区楼下有条长椅，年月很久了，油漆和木料都磨损得厉害，白日里看它还有几分时光斑驳的美感，夜里嘛，那沉绿的铜锈在灰暗的光下面，活像一只只要吃人的狼眼睛。也不知道小区还留着这条长椅干什么，要编个故事包装成标志性建筑么？郑秀妍边吐槽边想着项目的进度，心不在焉的走了过去。口里那首儿歌的调儿早就东西南北的跑了一圈，就差凑副杠子了，郑秀妍才后知后觉的闭上嘴不再扰民。过了一会儿，她站在原地，微微皱起了眉，怎么感觉不太对？郑秀妍折回来，将手电筒对准长椅，那后面倒着一个不规则状黑影，看形状像是个人，还是个女人。那人趴在地上，头发很长，凌乱的散在了四周的草地上，还夹着一些黄不黄白不白的枯草，支楞八叉的挂着，活像个灰不溜秋的鸡毛掸子，散发出一股子城乡结合部的气味。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个小区的防卫措施可是一等一的，怎么会有陌生人混进来？还是说其实是某个不知道的有特殊爱好的邻居？郑秀妍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俯下//身，将雪白的光束照在女人的脸上。唔……头发太乱，看不清。“小姐？”自然是没有人回应的。“小姐？”郑秀妍将领口扣上，大着胆子将手探到女人的脖子，去摸她的脉搏，同时右手将沉重的手袋高高举了起来，一旦那人有不轨行为就立刻“结果”了她。黄美英作为青城派掌门温洋的关门弟子，自小在青城山长大，一向是关着门练功炼药，除了必要时刻去遛遛温洋老头儿，基本是恪守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则。她天资聪颖，加上年纪小，就算行为处事有些孤僻怪异，青城山那帮白胡子的老东西仍旧很是喜欢……逗弄她。黄美英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不是孤僻，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外人常道青城山是“洞天福地”、“神仙都会”，随便哪个山洞指不定就藏着仙人或者隐世不出的高手，天知道那里面都是一群疯狗似的的老头，尤以她师父温洋为首，那简直是犬王。成天领着一帮老头在山里丧尽天良的“嗷呜”赶豹子老虎之类的猛兽，也不抓来扒皮，美其名曰：上天有好生之德。黄美英睨了温洋老头一眼，道：狗屁。温洋呵呵笑：对对对，师父就爱放狗屁。直把野兽赶得猪突狗进、慌不择路，暴跳如雷之后，打又打不过那帮老头。那群野兽都哭着来求她了好么？见过咧着尖利兽齿的凶残猛兽排排坐，然后含着泪包嘤嘤哭泣的模样么？黄美英见过，频率大概是一天一次小集会，三天一起大集会，听说比山下的市集还要频繁。黄美英觉得这群野兽实在是太可怜了，山上再大也敌不过疯狗们的火眼金睛，躲都没地儿躲去，迁徙吧，青城山又的确是个好地界儿，灵气足得很，不然也养不出这么一帮精力旺盛的老头，而且它们不是兔子，可以抱在怀里带走，狮子老虎豹子野猪，难道让它们排着长队“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搬迁么？山下的百姓还不得疯了。为了让野兽安居乐业，让百姓幸福安康，当时年仅七岁的黄美英严肃的点点头，一肩扛起了这本不属于她的重担，十二年来风雨无阻，那就是——烧药庐。温洋老头没有别的爱好，就好个炼丹炼药，此药非彼药，乃是火药，他常常把自己锁在药庐里一整天不出来，这也是山里的蛇虫虎豹唯一安宁的时候。比对着温洋老头，黄美英也有个药庐，只是规格小一些，离着温洋老头也比较远。她幼时习武学文为主，暂时也用不上药庐，只偶尔想对着古书配服药，才会去里头转悠一会儿。偶尔听见外头“轰隆”一声，土石崩裂，然后传来粗犷暴躁的骂娘声，那准是温洋老头又把自己给炸了，频率嘛，黄美英也算过，同野兽们也差不离了，一天一小响，三天一大响。药庐也不知重修了多少次。不过没把作天作地作妖作死的温洋老头炸死，也算是老天打了个瞌睡，不开眼。修完药庐一身火气没处撒的温洋老头，食指伸进嘴里，打声呼哨，悠长深远，那群窝在山洞逗鸟、玩蛇、侍弄花草，闲得无所事事的白胡子老头就像雨后春笋似的从洞里冒出来，一个个就跟打鸡血一样往药庐这里冲。“老温头，你娘的等会我们。”“哟，老温头，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恭喜恭喜啊！”呼完朋唤完友，温洋老头又开始巡山了，不论豺狼虎豹们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被那些浑身长眼的人精找着，于是黄美英只好围魏救赵--刚修好的药庐是吗？是！好，一把火烧了它！温洋老头领着仙风道骨的狐朋狗友还没走出丈远，就闻见一股子烧焦的气味，回头一看，好嘛，火光冲天！“你娘的，是哪个遭瘟的，敢烧老子的药庐！”黄美英手足无措的站在药庐前面，“师父……我……我想去药庐……”她不怎么会说谎，也编不出借口，垂在宽袖中的手指干脆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直疼得出泪花，才继续抽抽搭搭道：“结果就……”她又掐了自己一把，不小心掐太重，这回是真的只剩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头们排排站，看着黄美英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就跟往针自己心上扎似的，黄美英尚在襁褓中，就是他们几个老头带大的，焉有不疼之理？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个个的上赶着想往怀里抱，就剩没打起来。温洋老头实在心疼自己的药庐，想训她几句，被其余几个老头铜铃大的眼睛瞪了回去。明摆着就是敢动黄美英一根汗毛，就要剃光他全身的毛。黄美英止了眼泪，嫩白的手指一指温洋老头，语调软糯道：“我要师父抱，我要去天上飞。”温洋老头多大的火也能化成绕指柔，乖乖的弯腰凑过去，抱着黄美英施展无上轻功，在林间左腾右跃，人还没根稻秧高的黄美英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面上乐得直拍手。——唉，自己带着这么一帮老头也不容易。地上站着的老头嫉妒得眼睛发红，开始千方百计的刷存在感。一会儿弄个鲜花飞到温洋老头身边，问黄美英好不好看；一会儿抓个兔子过来往她怀里放，黄美英也不好不拿着；干脆直接的，就给温洋老头使绊子，让他飞不起来。继温洋老头的药庐第十八次被烧，而他又教训不了黄美英，只得偷偷换地方制火药，他换到哪里，黄美英就烧到哪里，后来竟硬生生烧秃了半座山头。山下的百姓还以为是触怒了神灵，祭天祭地祭神祭祖，惶惶然了大半年。后来温洋老头在没地方隐居的几个老头的逼迫下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再也不去逗弄小动物，专心致志的炸药庐，外加从牙缝里挤出点时间教他的乖徒弟。就这样，黄美英在鸡飞狗跳的日子里长到了桃李年华，这帮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头儿终于觉得不大对了，外面的小姑娘这时候都成亲生子了，哪跟他们家小美英似的成天跟药材和硫磺打交道。这里只有老头子、老头子和老头子，怎么得也得弄个丰神俊秀的小哥带进山里来，让他们玩玩。“小美英啊，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黄美英一手执卷，另一手捻起了纸上的一点白色粉末，凑到鼻尖嗅了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心不在焉道：“哦，没兴趣。”“小美英啊，你今年多大了你还记得么？”黄美英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药蒌，大踏步的往外走，笑道：“灵修小师叔，五个我，等于一个你。你且算算。”被称作灵修的老头站在原地挠头，自语道：“小美英今年二十岁，五个她等于一个我，那我就是一百岁了，”他得意洋洋：“嘿嘿，终于记起自己多大岁数了。”许久回过神，小师叔抹了把老泪，去找坑了他智商的温洋老头算账。……这天，黄美英采完药回来，就被堵在了房门外头，一帮老头哭丧着脸都就差给她跪下了。温洋老头挤出泪花三两颗，先开口道：“祖宗哎，我求你了，你就出去看看吧。”众老头一唱三叹：“出去看看吧！”温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啊！”众老头手牵着手：“很精彩啊！”温洋：“外面琼楼玉宇，比咱们这座荒山漂亮多啦！”众老头摇摇摆摆：“漂亮多……”黄美英：“好，我答应。”温洋一拍大腿：“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开窍了，灵修，过阵子洛城不是举行武林大会么，你带着小美英出去转转。”灵修是四六不着的小师叔的字，黄美英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正云里雾里的灵修小师叔，觉得自己这一路……怕是凶多吉少了。于是黄美英领着灵修小师叔下了山，果然还没出城就出了事。黄美英一遍一遍的跟灵修小师叔强调过，遇到歹人不要忙着从怀里掏炸药，他们是会武功的，是可以动手动脚的。然后，黄美英眼睁睁瞅着灵修拿出个最小的雷火丹--也是温洋老头炼制的威力最大的雷火丹，朝一个小贼扔了过去……扔了过去……了过去……过去……去……再后来她就人事不省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黄美英觉得骨头都疼得发麻，偏偏还动不了，她是被呕哑嘲哳的歌声吵醒的，唔……难为有人唱歌能那么难听。然后又听到耳旁依稀有人在喊：“小姐。”她不过就是个在山上采药的野丫头，哪是什么小姐。黄美英两手揪住身下的草丛，千挣扎万挣扎，终于能抬起头来了，猛地后颈一疼，又给劈了个七荤八素，彻底昏了过去。她甚至没能看清砸她的人是谁。郑秀妍看了动弹了一下，又重新倒下去再也没爬起来的女人一眼。完了……自己不会是把人给砸死了吧？手袋而已，不至于吧？——显然，她此时已经忘记了手袋里常备的化妆品和一大摞新进的财务报表。哦，对了，还有一台名曰轻型实则一点都不轻的笔记本。郑秀妍左手捏着手机，细长的手指按在了拨号界面的键盘上，泛着亮光的屏幕映出女人略微纠结的眉眼，打120还是110呢？
第2章 莫名最后还是把人拖回了家。郑秀妍把躺着的那个女人扶起来，发现她和自己的净身高一样高，好在不胖，离公寓也不远，否则她可能就要交代在路上了。三步一歇的把人拖进电梯，按了6楼，郑秀妍就后悔了，你说她没事脑子一抽，为什么要往家里捡人，直接报警不好么？虽然后来是她打晕人家，那好歹也能算是正当防卫。不然把她扔电梯里？捡都捡回来了再扔电梯里，那要是出个什么事呢？谁负这个责？好人做到底，也许这人有什么困难才会落难至此呢？毕竟她也是个女人。正想着，电梯门就开了，楼道的感应灯自发的亮了起来，郑秀妍刚松开女人的手，想去包里掏钥匙，就感觉背上的物体受到重力作用开始慢慢往下滑。说时迟那时快，郑秀妍几乎以光速从包中掏出钥匙，一把滑落一半的女人拽了起来，开门塞了进去。现在是四月份，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郑秀妍扛了一路累成了狗，干脆把高跟鞋一甩和女人一起躺在了地板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幸好行李箱扔在了公司。躺了一会儿，她还觉得热，大概和晚上喝了点酒也有关系，就把外面的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只穿着一件雪纺白色衬衫，去卧室拿了睡衣洗澡。当然，黄美英已经被转移到了沙发上。黄美英第二次是被哗啦啦的水声吵醒的，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梦魇般如影随形的“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只不过这次比先前好听一些。她意识模糊中想：这“数鸭子”大抵是外面世界的特殊风俗了。她发现自己身下极其柔软，指腹下的触感既柔和又有些粗粝--显然，这位远道而来的古人不知道她躺的是布艺沙发。睁眼看见的是头顶明晃晃的白光，让她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精致吊顶的天花板，上面挂着复古的吊灯，它们在这位“远道而来的古人”眼里也莫名其妙极了，因为上面连半根蜡烛也没有插。“小姐，你醒了？”声音很低很轻，听在耳朵里，好似心上刮过阵柔柔的小风，很舒服。郑秀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那女孩两膝并拢、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仔细看的话她手一会搭在膝上，一会放在身侧，有些坐立不安，两眼茫然而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郑秀妍今年二十七岁，在霖市念完金融硕士后追寻职业理想一头扎进了投行，因为嫌合租麻烦太多，干脆自己租了套单身公寓，两室两厅，规模比一般的房子要小，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她们这行出了名的用肾上腺素工作，报酬丰厚，自然担得起昂贵的房租。她不喜欢太过纷繁复杂的东西，客厅里只有一套白色的小户型布艺沙发，一张黑白钢琴烤漆茶几，桌上的果盘里摆着三颗半苹果，黑色的马克杯，剩了半杯凉白开。其实那声熟悉的“小姐”之前，黄美英就听到了脚步声，她转头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岁数，漂亮不漂亮说不好，除自己之外她没见过别的女子，大约是漂亮的。皮肤称得上白，两颊因为刚刚出浴透出健康的红润，袖口卷起了半截，露出洁白的小臂。她常年习武，耳聪目明，能看见那人睫毛长而翘，依稀有水滴婉转其上，说话的时候轻轻颤着，像是夏天碧荷尖上沾染的露水。郑秀妍因为擦头发而侧着头，本就宽松的睡衣往左肩滑了一些，隐约可见半边圆润雪白肩头，黄美英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郑秀妍见她这样怕生，更加觉得这人可能是外地来的，不小心流落街头，只是她那身衣服？霖市倒是有一个影视城，难不成是去客串了一把群演衣服没换回来？啧，这剧组还挺有钱的，衣服质地看上去就不像是粗制滥造的。着一身雪青色的古代衣裙，领口用银线绣着桂树兰皋，指宽的白玉带束着玲珑腰身，其上悬着一枚双龙鸱吻玉佩，玉佩上长流苏同它的主人一样拘谨的垂在腿上，本该是个仙子般的人物，只是黄美英裙衫脏污，脸上乌漆抹黑的，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个矿里挖煤出来的。郑秀妍忽然就笑了，心里多多少少放下了些防备。黄美英这才想起来道谢，忙站起身，抱拳恭谨的一揖到底，说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嘿，入戏还挺深。郑秀妍无奈的摇摇头，回盥洗室拧了块湿毛巾，递到黄美英面前，“小事，快擦擦吧。”黄美英双手接过来，仍是道：“多谢。”礼多人不怪，这外面世界的人又不都像老温头他们那群老妖怪似的，行事作风不拘小节，自己初来乍到还是注意为好，也不知道灵修小师叔怎么样了。她边出神边用毛巾将脸上的脏污一一擦净，一旁站着的郑秀妍面色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惊讶和作为女人的欣赏，非要用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惊为天人”。黄美英从没有出过山，唯一一次还没到城镇就被炸飞了，那群疯老头自然不会对她的外貌如何褒誉，她自己也从来不在意长相。束腰的衣裙显出窈窕的身体曲线，淡白色的鹅蛋脸，鼻梁不很高，但鼻尖很挺，嘴唇很淡，却不苍白。眼角开阔眼线分明，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极清极亮，内敛光华，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的眼睛，如果漂亮到了一个境界，就会让人有一种“一眼万语千言”的感觉。简直是……郑秀妍想到一个时下很流行的词——“女神”，虽然她对女神这两个词不怎么感冒，那都是小年轻们喜欢追捧的，但黄美英那张脸实在是太有掠夺性了，郑秀妍甚至觉得这样灵气逼人的人就应该在绿水青山里放养着，在大都市里活着简直是暴殄天物了。黄美英在毫不知情中被贴上了“女神”的标签，然而接下来她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将女神这两个字粉碎得连渣都不剩。到一个陌生地方，自然要先熟悉地形，她手指了指窗外，微微欠下身子，端庄有礼的询问：“姑娘，可否借我一观？”郑秀妍挑眉，点点头。“请便。”恰好这两天钟点工过来把窗子都拆下来洗过，一尘不染，黄美英以前的生活中也并没有玻璃这种东西，“砰”的一声清脆声响，郑秀妍一只手伸向了半空，徒劳的抓了一把。“喂……”然后眼睁睁瞅着她脑门撞上了窗玻璃。郑秀妍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感同身受，但同时又忍不住人类的天性——幸灾乐祸，只得偏过头憋笑憋得脸色铁青。黄美英觉得一股热气直往脖子上蹿，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白皙的俏脸一秒钟从白米饭过渡到蚊子血。她不敢回头看郑秀妍，也没敢摸自己的脑门，眼睛飞速的上下打量，终于看见铝合金的窗沿，手指搭上去，上？不行。下？怎么动不了。左？要了命了，还没反应。右？她克制住下意识点头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将窗户拉开。郑秀妍“噗嗤”笑出了声，她欲盖弥彰的抓起桌上的马克杯灌了一口水，不成想被呛到，全喷了出来，咳得脸红脖子粗。“咳咳咳……”俗话说得好：幸灾乐祸遭雷劈。夜里的凉风涌进来，把黄美英心里头的那点窘迫散得干干净净，外面世界和她想象中的相差太远，她需要时间消化，那些高高长长的是房屋？灯红酒绿、眼花缭乱，隔得老远都能嗅到其中迷乱的气味。老温头说外面世界漂亮得多，想来又是诓她的，等她找到灵修小师叔，看她怎么把青城山闹个天翻地覆！这帮老头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黄美英转过身，微微颔首，平静而温和的问道：“敢问姑娘，此地距离洛城有多少路途？”郑秀妍拧眉：“洛阳？”黄美英眉头都要打结了，她看着郑秀妍：“……是……吧？”郑秀妍：“……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的么？”黄美英点头：“是是，是洛阳。”郑秀妍想了想，说：“你应该是坐火车吧？我给你查查。”黄美英还在琢磨“火车”是什么，是可以着火的马车么？然后就看见对面的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会发亮的砖块，手指来回划拉了几下，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不自禁张大了嘴，然后趁没人发现马上把下巴往上推了推，故作矜持的摸了摸下唇。“你看，从霖市到洛阳总共有八趟车，三辆动车，两辆特快，三辆快速，你比照着时间，看看坐哪辆比较合适？我建议你坐动车，比较干净而且不挤，不过现在不是春运也不是放暑假的时候，坐火车也差不多。”黄美英奉若珍宝的双手捧着会发光的砖头，一看上面的字又傻眼了，她抿抿唇，实在不好意思说上面的字她只认识霖和洛，那些t、d、k，还有歪歪扭扭的符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们长得和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不一样……于是她沉默下来。郑秀妍见她不说话，精神郁郁，顿时自责起来，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认字？”黄美英仍是不答，睫毛低垂，挡住了她漂亮修长的眼睛，无端的生出几许落寞。“要不……我给你念念？反正明天休息，我给你说清楚一点。”黄美英自小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否则老温头那放养式的教育压根就教不出这么个徒弟来，郑秀妍说的那些d662、k1384她虽然不懂但还是死记硬背的记了下来，并在郑秀妍的指导下选了d662次列车。她念不准发音，郑秀妍就又给她写了张纸条。其中夹杂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黄美英：“请问姑娘，驿站在何处？”郑秀妍：“……火车站？”黄美英：“对，是火车站。”郑秀妍：“小姐，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要不要擦擦。”黄美英眼睛盯着自己的靴尖，脚下踩着的是陌生的木质地板，轻飘飘的好像无处着力，沉默了一会之后，她抬起头，对郑秀妍轻轻笑了一下，说道：“不必了。”外面的世界给她带来的不是新鲜，而是不安和莫名的焦虑，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大脑开始快速而简单粗暴的思索起来。那就是找到缺德带冒烟的灵修小师叔，然后立刻回青城山。郑秀妍见她实在算得上是汗流浃背了，没理会她的拒绝，把刚刚那块用过的毛巾拿去盥洗室，准备洗干净再让她擦擦，回来一眨眼的功夫，客厅里的人就不见了。人呢？这时，卧室的门被人从里打开，门里走出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的女人，约莫也有二十六七，尖下巴、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眼睛仿佛带着电，噼里啪啦的火花乱溅，唯独别开生面的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颇有毕加索的抽象画风格。“鸡窝头”斜倚在门框上，打着哈欠开口，语调慵懒：“妍妍，你和谁说话哪？”郑秀妍手里攥着湿毛巾怔了好半晌，才摇摇头，说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鬼扯的答案：“唔，我碰到了田螺姑娘，但是她没干活就走了。”桃花眼女人：“我看你是喝多了产生了幻觉。”郑秀妍凝眉片刻，煞有介事的点头：“嗯，倩倩，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还睡不睡觉了？”甄倩糟心的瞥了她一眼，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更明显了，她这几天画图纸画得也没合过眼好嘛。郑秀妍挑挑眉：“睡啊，当然睡。”随着开关“啪嗒”一声响，客厅彻底暗了下来，郑秀妍关上房门的瞬间似乎感觉眼角有什么光亮一闪而过。
度娘找抽吗？！
第4章 其妙周遭喧嚣往来，好似忽然没有了声音。黄美英眸子闪了闪，不由得向前跨了一步，又慢慢退了回去，眼睛仍是盯着郑秀妍，隔着老远，郑秀妍都能感受到她眼里的热切与逡巡。她在等她的意见。郑秀妍知道，若是自己就此走开，她必然不会纠缠，本来自己也与她没有无甚交集。可瞧她此时模样，不知上次走后又受了什么苦，若自己置之不理，她会不会就此堕落？她不认字，看起来又笨笨蠢蠢的，以后要怎么谋生……还没等她把心里的弯弯绕绕掰扯清楚，眨眼的工夫对面就不见了那女孩的踪影，她急急的踩上了斑马线，往郑秀妍这里跑。——要命的是，现在是红灯！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在街道上尖锐的响起，几乎刮破人的耳膜。郑秀妍手脚瘫软，差点摔在地上，眼角淡紫色一闪，身子被一双柔软的手臂兜住，等她站稳之后便放开，立刻退到了三步开外。事情发生的太快，前后不过两秒，手里攥着手机的低头族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相机拍下这一幕，惋惜声此起彼伏。黄美英垂着头，拱手道：“冒犯了。”郑秀妍瞪着她：“……”真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你，闯红灯了不起啊？跑得快了不起啊？我心脏要是不小心被吓停了你赔得起么？我家上有二老，下有弟弟，你来养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郑秀妍空白一片的脑子里横冲直撞，终于只剩下“你妹”两个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盘旋不去。也许是感觉到了郑秀妍的“杀意”，黄美英偷偷瞟她一眼，不自在的敛眉，下意识的又想低下头，又想起什么要紧事似的直直盯着郑秀妍，诚恳道：“在下初来宝地，诸事不通，恳请姑娘收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郑秀妍不吭声。哼哼。黄美英心里敲起了鼓，她自小长在山里，思想单纯，想什么便说什么，她想着自己一没有盘缠，二不通此地人情，想回青城山根本是天方夜谭，倒不如先安定下来再作打算。这两天“丰富”的经历把她前二十年建立的生活经验和判断方式冲击得七零八落。她此刻再见到郑秀妍的感觉就像是在幽深封闭的森林里独自前行许久的旅人，久到以为自己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精疲力竭、浑浑噩噩，却在某一个拐角遇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人类，那种感觉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难以置信、狂喜、兴奋，然而所有的感情沉淀之后，只剩下最纯粹的依赖，这种依赖是说不上道理的。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郑秀妍。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公交来了，郑秀妍其实并不坐公交，只是恰好走到了站牌而已。但她还是扭头看了一眼打开的车门，和鱼贯而入的乘客。黄美英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再次深深一揖，声音里掩不住的干涩，道：“如此，是在下冒犯了。”她转身要走。“喂！”“？”郑秀妍向她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柔弱的，温暖的，女人的手。不管过去多少年，黄美英始终清晰记得那天早晨，有潮湿清润的空气，有暖人不至炎热的阳光，淡淡的朝晖折射在女人弧度精致的侧脸，眼里铺着一把散碎的光，在那个令人感到陌生乃至害怕的世界，是她始终牵引着她，一步步走向了温暖繁华的都市。现在正值上班的高峰期，霖市的地铁尽职尽责的发动着功力势必要将人挤成相片，车厢靠门与座椅形成的三角区域，黄美英背部紧贴着墙壁，整个身子被女人护在里侧。由于郑秀妍穿着高跟鞋，所以比黄美英还要高上一些。她略略仰头，端详着这个将她带走的女子，她长发盘在脑后，妆容精致，上身穿着藏青色的七分袖西装，下。身是同色西裤，里头是纯色的白衬衣，解开了一颗宝石蓝纽扣，领口翻折着，露出精致而小巧的锁骨，看起来沉静又干练，即使身陷角落，几无落脚之地，仍旧神色淡淡，自有一派气场，同那天夜里穿着睡衣唱小鸭子的人判若两人。她腕上戴着一块白色的s石英表，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甚至涂了无色的指甲油。黄美英心道：难不成……自己认错人了？这个新铁盒子里装的人比之前的公交还多还挤，久了，空气中便弥漫出一种难闻的气味，唯独身前有一丝特别的香气萦绕，像是兰花，很淡，很舒服。黄美英“远臭近香”的想往前倾一些，但又觉得唐突，她心里正天人交战，车厢排山倒海的一阵拥挤，鼻翼的香气忽然就馥郁起来。郑秀妍脸颊贴着田螺姑娘的脸，车厢里还没有开空调，有些闷热，但她的脸却是有些凉的，柔滑得像是冰凉的丝绸，她想起以前去一个古镇旅游的时候，还发现过一个古朴的丝绸店，摸起来的手感是现在这些所谓的丝绸衣料所不能比的。郑秀妍撑着不锈钢扶手的手使力，从黄美英怀里退了出来，保持在原来的距离，然后朝黄美英抱歉的笑了一下。……能用手摸一下多好。黄美英也笑了一下，颊边有浅浅梨涡。……她好香。“你先在这里吃点东西，我下午五点下班，很可能会晚，你可以在这之前去附近走走，只要记得回来的路就好，实在不记得就问路，报宏泰大厦的名字就行，在霖市基本没有人不知道宏泰大厦的。”郑秀妍把黄美英送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麦当劳里，又将钱包拉链拉开，从里抽出两张一百的给她。“姑娘……”黄美英叫住她。“嗯？”黄美英站起身，“还未请教姑娘名姓。”郑秀妍眉心一蹙。……这女孩未免入戏太深。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八点，幸好自己习惯提早半小时出门，郑秀妍决定利用十分钟的时间把黄美英从戏里带出来。“小妹妹，”郑秀妍十指交叉并于膝上，端庄地坐在黄美英对面，认真地说：“不管你是哪个剧组的群众演员，演完了就该出来了，再这么说话别人会把你当成神、经、病的。”黄美英抿唇，道：“……神、经、病？请问姑娘……”郑秀妍撇嘴：“……不要再叫我姑娘，听着怪那什么的。我姓郑，叫郑秀妍，我看你还没到二十吧，叫我姐姐就好。”黄美英眉头一挑，赞道：“好名字。”郑秀妍眯了眯眼，眸心讶异一闪而过。 “还有，不要说未请教姑娘名姓这样文绉绉的话，我们活在二十一世纪，不是作古的古人，你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就行。”黄美英有些为难，“如此未免唐突，恐引人不快。”郑秀妍低声骂道：“唐突你个头。”黄美英其实听清了，但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什么？”郑秀妍：“没什么，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叫什么名字？”“黄，黄美英。”郑秀妍笑望着她，说：“你觉得我唐突么？”黄美英这回倒是答得简练了，“不。”郑秀妍霎时觉得自己不去当祖国的园丁简直是祖国的一巨大损失，瞧瞧这举一反三的能力，瞧瞧这推己及人的能力，简直了！“可是在下不以为唐突，不代表所有人皆是如此。老温……我师父曾说，外面的人和我们很不一样，刻板得很，所以我想着礼数周到总不至有错。”“师父？”郑秀妍心说：师父这种生物竟然还存在世界上，该不会是网游里的师父吧？黄美英点头：“嗯，教我功夫和医术的师父，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还是每天鸡飞狗跳的。”郑秀妍心下了然，笑吟吟的说：“他是不是看起来是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骨子里其实是老不正经，和神雕里的老顽童一个模样？”黄美英背挺得比原先更直，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了高人，保不齐还与师门有些渊源，可不能丢了老温头的脸面，虽然她尚不知“神雕”为何物。从年轻女孩瞬间亮起来的眼神，郑秀妍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得，这还没从戏里走出来呢！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郑秀妍优雅的起身，慢条斯理的将桌上放着的挎包提到肩上，好像此刻不是在麦当劳里，而是在昂贵典雅的法国餐厅，周边光灯氤氲，小提琴曲悠悠扬扬。走过黄美英身边的时候，她抬了一只手，拍了拍黄美英的头，笑眯眯的：“姐姐要去上班了，接下来的事等姐姐下班再说。”有那么一丝失笑和宠溺的意味。黄美英看着她的背影转过玻璃门，过马路，然后迈进了一栋摩天大楼里，直到消失不见。一道轻轻的红晕像闪电一样掠过她白皙的双颊，从她七岁之后，好像还没有人摸过她的头。……唔，感觉有点难为情。初夏，白昼变得越来越长，郑秀妍下班的时候天还亮堂得很，以至于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坛边沿张望的年轻女孩。——像毛茸茸的吉娃娃一样。她叫黄……黄什么来着？“郑姐姐！”也许是顾念着大庭广众下使用轻功不好，也许是因为上午郑秀妍被她吓到，所以这次黄美英做的匀速直线运动。财务的李姐正好和郑秀妍一道出来，笑着问：“郑经理，这是哪来的小美女？”郑秀妍不见外的拉过黄美英的手，握在掌心拍拍她的手背，也笑：“我表妹，刚放学就跑过来了，连社团的衣服也没换。”李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清纯，一个精致，艳羡的说：“你们家基因可真是好，一个两个的净出美女。”郑秀妍瞧了瞧李姐那张粉厚得活像旧墙皮一样的脸，担忧着她会不会跟千层饼一样当场掉下渣来，然后面带微笑的数了数对方那根根分明，苍蝇腿一样仿佛要利箭冲天的眼睫毛，十分有素质的睁着眼说瞎话：“李姐才年轻呢，哪回和你儿子走在一起大伙不说你俩是姐弟，李姐儿子也越来越帅了，不知道学校里多少女孩儿追呢。”李姐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黄美英看得心惊胆战，差点就想把手掌摊开到她面前给她托着点一通跟着乱颤的白。粉。“小郑呐，这嘴就是会说话。我儿子要是再大上十岁，我怎么也要和你说道说道，介绍你们俩认识。欸，你今年多少岁来着？好像有二十六七了吧。”——我今年多大和你有半毛钱关系？郑秀妍打断她，看了一眼黄美英，笑容无可挑剔：“是啊李姐，我要带我表妹去吃晚饭，我们先走了。”李姐：“好，好。小郑你们先去吧，我等我们家老林来接我。”说完还抬起最新款限量的百达翡丽女士腕表，漫不经心的抱怨了一下：“唉，这老林，天天都准时到，怎么今天过了十分钟还没到。”北方五月的太阳已经落得相当晚了，李姐表上的碎钻奔着闪瞎人眼不偿命的目的熠熠生辉，黄美英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琉璃？水晶？郑秀妍心里就有点烦了，她礼貌的笑了一下，就带着黄美英头也不回的往前面的地铁站走。黄美英本来是想挣开的，手牵手什么的，总有一种让她心里发痒的感觉，但看着那人神情不豫，只好任她牢牢牵着，一直到走过了来时的地铁站，拐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幽僻方向。这时，郑秀妍开口了：“你叫黄……”终于打破沉寂，黄美英赶紧接口：“黄美……”“黄小英是吧，你先带你去我家，你意下如……不，你觉得怎么样？”黄美英幽幽的望着她，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幽怨。郑秀妍不明所以：“？”黄美英：“……好。”“抱歉出来得晚了一点，事情比较多。”“无……没关系的。”郑秀妍猛地停住脚步，差点把黄美英带了个趔趄。她左右张望了两眼，眼睛飞快的连眨了几下，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瞬间扒下了那层端庄优雅谈笑风生的皮，她惊讶的说：“诶？”黄美英：“？”“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走过头了。”黄美英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那首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第5章 同居黄美英是第二次来郑秀妍家，当然，之前那次是被拖进来的，而且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初醒来就躺在沙发上。她一个人独居，日常用品本该都是一人份的，可很奇怪她家里的东西竟然大部分都是双人份的。郑秀妍工作忙起来，三天不带合眼的，大多数时候根本顾不上自己，一年365天有200天都在出差，租的房子基本用来落灰，甄倩虽然也是个顾得上头就顾不上腚的，但她举家搬到了霖市，有父母照应着，比郑秀妍过得舒坦多了。郑秀妍和甄倩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镇——江城，两家是邻居，打小就穿一条裙子长大，后来她两个一起考上了霖市这边的大学，算是半只脚踩进了大都市这潭浑水，女孩子也争气，在泥里滚了几年，不算大富大贵，也算得上体体面面了。甄倩是独生女，家庭情况也可以，在江城的甄爸甄妈一合计，干脆就在霖市买了房，和女儿住在一起。郑秀妍不同，她爸爸好强了一辈子，现在还奋战在商场第一线，人脉都在江城，来人生地不熟的霖市还不把郑爸逼疯了，而且她不像甄倩老早就有了着落，自己这孤家寡人的，到时天天跟爸妈住在一起，逼婚起来，该疯的就是她了，也就乐得遵从父命。再说她还有个弟弟在深城，混得风生水起，爸妈也没肯过去。除了嘴碎点儿，人欠点儿，甄倩算得上是二十四孝好闺蜜了，刨去工作的时间、约会的时间，基本一有空就往这里跑，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整个一钟点工，还是无偿的。每次郑秀妍加完班累成狗似的在床上挺尸，甄倩都在旁边跟个苍蝇似的絮絮叨叨：“哎呀我说妍妍，你瞧我这见天儿的跟你家打转，现在外面的家政人员工资很高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你这儿干一个子儿没有不说，我们家小刘还跟我吃醋，你说我图的啥？”郑秀妍闭着眼，手在床上扒拉来扒拉去，抓到软绵绵的枕头，才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脸蒙在被子含含糊糊道：“还能图啥？女王大人您高风亮节、两袖清风，您人好啊，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党和人民会永远铭记你的！”甄倩听得心里美滋滋的，一边还不满足的去撩郑秀妍：“怎么着？广大人民准备怎么报答本小姐？”“等项目奖金下来了，我求求你宰我一顿吧，广大人民保证毫无怨言，你就让我睡觉吧。”郑秀妍抱着枕头哀嚎，她已经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大有你再说一句我就敢跟你拼命的意思。奈何甄老妈子从来没有适可而止的自觉，她扫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郑秀妍，皱眉道：“你好歹把外套脱了啊，换身睡衣什么的，你不知道身上那件衬衣很贵的么？睡皱了又要我给你熨平，当我免费劳动力就可劲儿使唤啊，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嘿，你大爷的，我这衬衣是你买的还是我买的？郑秀妍觉得甄倩压根就不是热爱劳动或者为自己着想才跑来自己这儿劳心劳力，肯定是在家里被欺压惯了，想享受一把当家做主的感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自己就是那虾米。算了，自己大人大量，不跟她计较，她默默把这句话吞了下去。“知道了，甄妈妈。”郑秀妍有气无力的说，把自己从害了相思病一样和身体难舍难分的床单上拔起来，好在甄欠欠还算有点人性，把她的睡衣从衣柜里捡了出来，齐整的摆在她面前。但郑秀妍还是颠三倒四、摇头晃脑，最后还是甄欠欠看不下去了，帮她把半截睡衣套了进去，塞回了被子里。“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呢？”“我说‘知道啦，女王大人。’”郑秀妍已经闭上了眼睛，哼哼道：“女王大人，快给我贴片面膜，我都快成黄脸婆了。”甄倩熟门熟路的在床头柜里抽出张睡眠面膜，状似恶狠狠实则很轻柔的敷在郑秀妍那张依旧水嫩的脸上，没好气的说：“我上辈子是摧毁了金河系这辈子才遇到你这个祸害的吧。”当然此时郑秀妍早就去见周公了。女王大人为了方便自己，将势力范围划分到了郑秀妍家里，什么拖鞋睡衣洗漱用品，甚至连衣柜里都能翻出她的衣服，简直是盘根错节、无所不在。以至于后来女王大人把势力撤离的时候，发现竟然要论箱装，着实惊讶了一把，当然那是后话了。郑秀妍为了给女王大人提供便利，也买了一些新的内衣裤包括睡衣放在衣柜里，可惜甄倩一直没来得及用上，正好给黄美英用。郑秀妍还算是体贴并仔细的，在浴室给她演示了一遍花洒和浴霸的用法，怎么调热水冷水，还把水温调好了才将门带上，可黄美英还是盯着她送进来的内衣傻了眼。睡衣她不奇怪，她看见郑秀妍穿过，关键是那两个半球状，并两条白色带子的东西是什么——她巡视了自己的身体一番，目光定格在了胸前的挺括，脸终于不争气的涨红了。还有一条薄薄的小小的布料，这是亵……亵裤？黄美英有点想哭。她想起了小时候那帮老不休涨红着脸给她解释女子的亵衣裤和葵水的时候，那时候是怎么回事呢？自己本来也没那么害羞，被一群老头一个赛一个的脸红煞到，才生出那么点羞愤欲死的心思，当即大哭了一场。说起来，她这二十年来，也就哭过那么一次。现在——黄美英半捂着眼，捏起了那块薄薄的三角状布料，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无他，郑秀妍深知甄倩的爱好，特意给她准备的是最透明最薄的那款，瞅着甚至有那么点情趣内衣的味道，黑色的蕾丝边缘，大部分是镂空的薄纱，中央甚至不要脸的嵌了一朵妖娆的娇花。娇花抛着媚眼道：来嘛，来嘛！此时郑秀妍是完全不知道浴室的小妹妹的窘迫的，反正是穿在里面的，也没人看得到不是？她先是打开卧室房门，又跑去了书房巡视了一番，发现甄妈妈给她打点得简直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嗯，干脆周日约倩倩出去逛个街好了，好好补偿她。郑秀妍当即发了条短信给甄倩，那边几乎是秒回：朕知道了，跪安吧。郑秀妍看着屏幕里满满的傲娇，几乎能想象到甄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昂着下巴一脸不屑的样子。她摇头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从茶几下面拖出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活页夹来，里面足足有一百多页，装订得整整齐齐，这可是她最珍贵的家当，没有这个她才是真的活不了。里面搜罗了全城的外卖单，不知道要多久时间才能完成这么一份近乎艺术品的收藏，不仅排版精细，旁边还用各色水笔标注了味道、咸淡，以及外卖送达平均时间，甚至标注了页码，在第一页写了目录，按照喜好标注食用次数，一到七十页是中餐，中间是日韩料理，最后一部分是其他，可见制作者是经验丰富，尝遍全城外卖。甄倩要是在这儿，非得把外卖本掰开了揉碎了团吧团吧糊她一脸。其实郑秀妍也不算完全不会做饭，最起码能够把方便面煮成面疙瘩，把米饭煮成糍粑，黏得跟吃了胶水似的张不开嘴。抱着给广大人民群众节省粮食的崇高理想，深入贯彻科学发展观，保证可持续发展，郑秀妍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厨房这块兵家必争之地。她粗粗翻过几页，撕了张纸记下页码压在马克杯下面，然后把笔记本打开，坐在沙发上开始处理工作，即使刚刚完成个大项目，她的生活依旧是没有空闲的，有几份报告下周就得交上去，还有一份企业并购方案要设计，周日要出去逛街的话，就得把工作提前做好，匀出一天的时间来。她专注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间流逝的不知不觉，窗外开始发暗，郑秀妍往眼里滴了滴眼药水，仰面倒在沙发背上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灯打开，才想起来浴室里还有个人，再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黄小英，你还在里面么？”郑秀妍侧着耳朵，轻声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头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半晌，才传来乱七八糟的一声回答：“我我我……我在穿衣服！”穿衣服就穿衣服呗，为什么听着像要把自己家浴室拆了一样？“砰”——郑秀妍觉得好像是某人又撞到了头。郑秀妍不喜欢小动物，就算喜欢也没时间养，甄倩和她再好，毕竟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她，冷不丁家里多了个会喘气的，即使迷糊了点，好歹也算是个活物，可以说说话。她忍不住笑起来，体贴的问：“你是不是又撞到哪了？要不要我进去看看？”里头声音陡然提高三个八度，“啊！我没事！郑姐姐你别进来！”又是一阵叮叮咣咣。黄美英赶快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乌七八糟的摆在架上，然后七手八脚的把衣服套在身上，好不容易把那件羞、耻、感满满的亵裤套上去，至于bra，她眉头夹得死紧，瞟了眼刚换下来的水青色亵衣，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把脏衣服重新穿上来，她又看了眼bra，不干羞、耻、感的问题，她如果会穿的话，就不会在里面折腾这么久了。一咬牙一跺脚，黄美英干脆两手挡在胸前，套着海绵宝宝的睡衣就出去了。郑秀妍意外的没有走开，抱臂倚在卫生间门口，盘着的长发散了下来，柔顺的披在肩头，只着里头简单的白衬衣，袖口微微卷起来，皓腕纤白。她目光柔和，笑睨着她。“出来了？”黄美英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女青年，不由得看了一眼她胸前，但她目光太过直白和大胆，以及不加掩饰。郑秀妍：“……”她干咳一声，进去收拾换洗衣物，黄美英抬手拉住她，胸前忽然少了遮挡感觉空荡荡的，于是另一只手更加紧地环住了自己，然而胸有山海焉能一手掌控？郑秀妍皱眉，微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她拽住自己胳膊的右手，那种在商场上磨练出来的独有的气场散发出来，黄美英手一缩，郑秀妍就进去了。——孤零零的躺在一堆衣物上方的，睥睨天下的bra。郑秀妍：“……”黄美英：“……”黄美英站在门口，脸上的绯红似血色般要滴落下来，连雪白的耳朵根都红了。与此同时，郑秀妍也注意到原本换下来的衣物中有一块水青色的布料，状似电视剧里的肚兜，脑子里顿时涌起一大堆的问号，却没开口发问。她目光逡巡，最终停在黄美英明显隆起的胸前。
第6章 更衣郑秀妍低头摸了摸鼻子，半晌，轻声试探着问：“嗯，要不……我帮你穿？”当郑秀妍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黄美英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就炸开了，脸上的血色刷的全都褪了下去。即便郑秀妍的目光是征询而善意的，依旧刺得她心口发疼。她不知道究竟是踏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什么所有的认知一一被打破，师父没有跟她说过山下原来是这样的，书上亦对此只字未提。她毕生所学在这个世界仿佛不值一提，一个小小晕车之症，寻常百姓便可随意拿出解药，自己却束手无策。更遑论现在，她手脚完好，竟有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她穿衣服？她觉得自己冷不丁被抛弃在了一个孤岛上，放眼皆是苍茫。掌心被指甲刺破，黄美英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说：“有劳了。”郑秀妍眨了一下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有些受伤，怪怪的。反正田螺姑娘怪怪的地方多了，等吃过饭一起问清楚。她弯腰捡起留在浴室的文胸，另一只手牵着黄美英的手往卧室走，故作不知的说：“反正我们都是女的，我还比你大好几岁，你就当做我是你姐，姐姐给妹妹穿个衣服有什么的，你不用不好意思。”……黄美英没有如郑秀妍预料中的那般忸怩，把上身的睡衣脱下来，跟标枪似的光着背对着郑秀妍，目之所及肌肤雪白细腻，一对漂亮的蝴蝶骨翩然展开，像纷飞的蝶翼。一时间倒把郑秀妍弄得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个……黄小英，你把手抬高一点。”“嗯。”小声的回答。“这样可以么？紧不紧？”“不紧。”“别不好意思，跟姐姐说实话。”“有……有一点儿紧。”郑秀妍把排扣扣到最外沿，问：“现在怎么样？”黄美英涨红着脸：“可以了。”“那什么……前面我不太方便帮你，你自己调整一下，把那什么都包括在罩杯里都行了，不然会不舒服。”黄美英用不着琢磨，就知道她说的那什么是什么，手指在胸前微动，片刻，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从后面看，连带着雪白的颈子也红了一片。郑秀妍刚觉得她简直害羞得过分，准备给她早点把睡衣套上，黄美英就转了过来，目光清亮如水。郑秀妍视线往下不经意的一扫，一时间怔了神，倒不是她有什么想法，而是——胯部和下腹肌之间那道线是什么鬼？！为什么那么像人鱼下部略收缩的形态？这么瘦瘦弱弱的小女生现在就有人鱼线了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凭什么她的人鱼线比自己的要好看？！年纪比自己小就算了，皮肤比自己好就算了，连引以为傲的身材都被人给比下去了，顿时感觉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郑姐姐，你看这样可以么？”黄美英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姐姐心里正翻江倒海，兀自纯善且彬彬有礼的询问。黄美英还比郑秀妍高一丁点。1厘米？然后才后退一步，打量着她胸前，黑色蕾丝花边的文胸包裹着两团丰满的柔软，嗯，看起来没有自己大，最多打个平手。要不说女人是奇怪的生物，即使心里没有别的意思，也不出于恶意，对待一个同性也会莫名其妙的开始比较，非要找出自己胜过对方的地方才肯善罢甘休。郑秀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当然可以。把衣服穿上，我们吃晚饭，吃过饭后我有事情要问你。”黄美英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红得更加厉害了。本来郑秀妍还标了好几家餐厅，想征询黄美英的意见，谁知道黄美英一脸惊讶的问她为什么不自己生火做饭，废话，因为她只会生火，不会做饭。最后晚饭是黄美英做的，因为她会做饭不会生火，所以一不小心就合作共赢了，这其中的最大功臣应该是正在家里的甄倩，冰箱里的速冻食品被她在前两天过来的时候替换掉了，否则对待几袋干巴巴的吐司，起着白霜的巧克力，喝了一半的牛奶，食神在世也没办法施展拳脚。郑秀妍这顿晚饭吃得身心舒畅，黄美英看见她开心，一直盘桓在心头的连累旁人的低落心情也得到了纾解，眉头慢慢舒展开。郑秀妍余光瞥见她的笑容，破天荒的进厨房添了第二碗饭，即使这会让有胃病的她不舒服一晚上。很久之后，黄美英窝在郑秀妍怀里在藤制躺椅上晒太阳，忽然间想起这件事，便问起那天晚上郑秀妍为什么多吃了一碗饭，郑秀妍只是低头啄了啄她的唇，但笑不语。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保护一个女孩脆弱的自尊心了。吃过晚饭，黄美英洗碗，郑秀妍则拿着睡衣去洗澡。知道的会说是黄美英执意要求洗碗的，郑秀妍乐得顺她的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知在一起生活了多久的两口子。郑秀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身上套着圆领的天蓝色睡衣，洗尽铅华，素颜的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像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大学生，黄美英依旧坐在沙发上，形容拘谨，两只眼睛好奇的望着茶几上屏幕发着光的笔记本电脑。这让她想起了前两天夜里捡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喝酒喝糊涂了，产生了错觉，第二天晚上醒的时候竟然在茶几上发现了一锭碎银子。经过鉴别那根本不是什么剧组道具，而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古色古香的装扮，古腔古调的话语，以碎银表示感谢，不认识字却能够出口成章，还有那诡异的移动速度，郑秀妍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喝水？”郑秀妍虽然这么问着，却早就拿出了一次性杯子在她面前倒了一杯热开水，同样在自己的马克杯里倒了一杯水，摆出了正式会谈的架势。黄美英双膝并拢，背挺得笔直。郑秀妍莞尔：“不用紧张，我有些话想问你，而且……我或许可以帮你。”“帮我？”黄美英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当然，只要你说的是实话。”黄美英站起来便作揖，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郑秀妍这次没纠正她，只是条分缕析的开始发问：“你是哪里人？”“青城山人士。”“四川的那个青城山？”“我不知道四川在哪里，但是我是在青城山长大的，山上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你师父？”黄美英点头：“除了我师父，还有几个师伯和师叔，阿豺、阿狼、阿虎和阿豹。”郑秀妍：“……你那个阿豺、阿狼、阿虎、阿豹是指的野兽？”“是。”“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黄美英把那天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郑秀妍两手握着马克杯，目光低垂，看着水面上的碧螺春茶叶慢慢沉到底下，半天没有再吭声。古有桃花源人“不知有汉何论魏晋”，那么今天呢？她一直相信深山老林里肯定有人类的足迹未曾到过的地方，也许黄美英正是来自那里呢？她沉吟半晌，眸子亮了亮，对着一脸待宰的黄美英说：“你跟我来。”郑秀妍书房有一套《二十四史》，繁体竖排版的，书是她买的，却不是她看的，甄倩是个实打实的没事装.逼的文艺青年，在她家里呆着无聊有时候会翻翻她的书架，发现上面都是金融财经类的书籍和股市投资，看着直打瞌睡，就命令她买了一套《二十四史》给自己解闷。她从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宋史》递给黄美英，说：“你念一段试试？”其实打开书那一刻黄美英的手指甚至在发抖，她在外面的世界不识字，对于自幼博览群书的她来说无疑是一道不能揭开却又不得不揭开的伤口。映入眼帘的却是印刷工整、排版精细的繁体黑墨字，黄美英的眼睛蓦地睁大。“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讳曙，濮安懿王允让第十三子，母曰仙游县君任氏。明道元年正月三日生于宣平坊第。初，王梦两龙与日并堕，以衣承之。及帝生……”单看黄美英念之前的反应，郑秀妍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大半，等到黄美英念到“宗室六箴”时，她竖起手掌，示意不用往下念了。即使这事情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郑秀妍还是选择相信黄美英，因为她的眼睛太纯净，澄澄湛湛的，像是用水洗过的剔透的黑曜石，根本不像是这个俗世能够养出来的人物。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那只有一个可能，她是装的。但是郑秀妍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骗的，她是个女人，不存在骗//色；自己虽算得上高薪，也不至到大富的地步，也排除了骗钱的可能性。况且她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和政//府的高官打交道，那双眼睛见过多少腌臜事，这么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想骗自己？再修炼个二十年还差不多。“郑姐姐，我可以继续看这本书么？”黄美英手指扣着那本《宋史》揽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问。她手指纤长白皙，在黑色雕金的封面上愈发黑白分明。郑秀妍既然打心眼相信了她是从“桃花源”来的人，一夕之间孤苦无依，此时看着黄美英生怕行差踏错的谨慎，心里就多了份怜惜，连声音都放轻下来，说：“当然可以。除了这本，书架上的书只要你看得懂的，都随你处置。这些书是我们这的历史，有句话怎么说的，读史那什么……明志，你看看也好。”黄美英把《宋史》往桌上一放，手指才动，郑秀妍便伸手一拦，说：“别！你也意识到了，这里不是你原来的地方，所以不要再行这种大礼了。”——会折寿的啊妹妹。黄美英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是那种很温暖也很寂静的笑容。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笑，郑秀妍差点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神。“乖了，”郑秀妍习惯性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说：“剩下的事明天再说，我还有工作要忙。所以你今天晚上想睡哪儿？”
度娘总喜欢抽
第8章 点她其实这天早上黄美英掐着时间做早点根本就是歪打正着，因为她很多时候会根本没时间在家吃早点，或者在路上随便买一点，再干脆点早饭饿着。要不说做投行的十个有九个半有胃病呢，另外半个是胃穿孔。这天晚上她足足加班到十二点才回来，郑秀妍饿得前胸贴后背，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冰箱里翻来倒去，愣是没找到一点即食食品，都怪甄倩把她的垃圾食品全扔了！！！她痛苦地按了一下自己开始绞痛的胃，心说：这会儿要是谁给她下碗面吃，她就嫁给谁。然后就看见黄美英从书房里出来，问过她还没吃晚饭，默默的进厨房给她做了碗肉丝鸡蛋面。再然后郑秀妍一边跐溜着面条，一边随意反悔：天公公，刚才那个不算。郑秀妍虽然早出晚归，但是每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黄美英都起来了，赶得上吃早饭就在家吃，没时间就黄美英一个人吃，晚上她回来的时候，黄美英必然没睡，然后安静的下厨做夜宵，每天不带重样儿的。贤妻良母得都让郑秀妍心里真的一瞬间闪过想娶回家的念头。郑秀妍有她的工作，黄美英也没闲着，她身上带来的金银在典当铺都换掉了，换成了三万块钱，一半由郑秀妍自己保管，一半在自己手里。她白天基本都在看电视，目的是为了认识简体字，但在这个肥皂剧充斥荧屏的时代，不可避免看了点酱酱酿酿的狗血剧，开始她还三观尽碎的面红耳赤着，到后来就面无表情了，反正她只是为了看字幕，顺便学习这里人说话的方式。另外郑秀妍在路上书店给她带了本新华字典，上面一般都有简繁对照。星期四晚上，郑秀妍留在了公司加夜班，没回家，黄美英坐在客厅看了一夜电视。一晃眼就到了周日，郑秀妍一早就交代说如果一会儿家里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人让黄美英不要害怕，无视就好。她越这样说黄美英越无视不了，她猜那个人应该就是前几天电话里的那个“倩倩”。郑秀妍吃过早餐回房换衣服，黄美英坐在沙发上等她，她实在穿不惯那些轻轻薄薄宽宽敞敞的布料，郑秀妍干脆把自己的运动服给她穿了。耳边传来异动，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黄美英惊讶的扭头往门口看，对上了一双同样讶异的漂亮眸子。那人尖下巴、桃花眼，栗色长发尾端现吹了漂亮的微卷，披落在肩头，穿着宽松的白色雪纺连衣裙，银色长耳坠随着头发或摆荡或垂附，优雅动人。生的一副妖精模样，打扮得却是良家妇女。黄美英立刻站了起来。“你好。”甄倩眼前一亮，心说：我滴个乖乖啊。然后右眼一眨，斜飞了个媚眼，热络的挽上黄美英的胳膊，就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这就是咱妹妹吧，长得真好看。”黄美英目瞪口呆。——喂，谁是你妹妹啊！甄倩貌似从来不知道见外两个字怎么写，两手拉着黄美英的右手搁在自己腿上，机关枪一样哒哒哒不带换子弹的：“哎呀妹妹，你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了？是怎么找到我们家妍妍的？你和她真的是远房亲戚么？为什么我和她一起长大的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你？”“你怎么穿着她的衣服？啊哈哈，不会是她忽然弯掉了，现在才告诉我吧？亏我和她那么多年朋友，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样怎么样？你和她谁在上面谁在下面？”黄美英：“……”——这哪里是奇怪，这是被蛇精咬了，得病了吧。黄美英的手背给她摸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她怎么握得那么紧，不用内力挣不开，用内力又怕伤着她，只能苦笑着任她蹂。躏，毕竟是郑秀妍的朋友。话说，弯是什么意思？上面下面又是什么意思？“甄欠欠你要不要点脸，你才弯，你全家都弯。你看你那两道眉毛，一左一右一个‘八’，中间封着一个‘卦’，咱能好好对待祖国的花骨朵不？”一道轻轻淡淡的嗓音打断了甄倩的喋喋不休，明明略不文雅的话语，在她说来不疾不徐，宛如流水。郑秀妍还在房里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了，她上身穿着休闲款的米色薄风衣，内里是白色的衬衫，领口系着点缀用的蓝色丝巾，长腿笔直，包裹在修身的黑色牛仔裤下，更显得身材高挑，同往日的正装比起来令人耳目一新。她神色平静的对着黄美英招了招手，“黄小英，来我这里。”黄美英如避大敌的起身，速度快得甄倩只看见一条虚影，等她站定已经到了郑秀妍身后了。甄倩拿眼瞥着她，笑得满脸不怀好意：“呀，妍妍，你这是养了个女儿？母鸡保护小鸡？”郑秀妍做事一向注重效率，今天的安排满满当当，懒得跟她贫，她转头对黄美英低声说：“你上回怎么练功的，再练一遍我看看，或者你有没有更绝的。”黄美英转头看着她，有些为难。“没事，你就演示一遍就行，这个女人就不会再缠着我问东问西了。”——她会一直缠着你的。郑秀妍轻声叹了口气，我见犹怜的说：“这点忙也不帮姐姐么？”黄美英给她这一口气叹得不知道东西南北，她想了想，手指疾出点了甄倩的穴，将她定在原地。甄欠欠默了片刻，忽然嗷的一嗓子嚎出来：“师父！”什么弯不弯直不直的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动不了，没人会怀疑她会直接扑上来。黄美英头皮一炸，一股凉气嗖的直冲天灵盖，低头正对上郑秀妍狡黠的眼神。“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郑秀妍歪头笑看着黄美英，恶劣的眨了眨眼睛。——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果然从那一刻开始，甄倩缠着黄美英要她收自己为徒，不管黄美英强调多少遍她骨骼已经定型而且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郑秀妍在一旁拾乐，被她两个瞪得不敢再说话。黄美英长叹一口气：“甄倩姐姐，不是我不收你，而是你年龄摆在这儿，骨骼僵化，实在不适合练武，很容易伤筋动骨的。”甄欠欠开始满嘴跑火车：“那必须能啊师父，你不知道我祖上出过武状元的。”郑秀妍“嘶”了一声，有点牙疼：“倩倩不是我说你，我把你家族谱都翻烂了，怎么就没见过什么武状元。”甄欠欠：“胡说，不是有个那什么精武陈真么？”郑秀妍语重心长的说：“陈真姓陈，不姓甄。”“那是他为了避开仇人特意改的名。你看那么多人改名换姓呢，你看姓香的原本姓查，为了避仇把那一横挪到上边去，别说我先祖只是把名字颠倒了一下。”郑秀妍就笑了：“哟，根据您老人家的意思，陈真原名叫做甄陈咯？”甄欠欠嘿嘿一笑，十分不要脸的说：“甄陈就不一定了，反正姓甄那是肯定的。哎，黄师父你到底收不收我，你要是收了我我就帮你把郑秀妍掰弯了送到你床上。”黄美英：“……”郑秀妍：“嘎嘣，有东西碎了，你们听到没有？”甄欠欠东张西望：“哪呢哪呢？”“你的节操，”郑秀妍觉得牙更疼了，她捂着腮帮子起身敲了敲甄倩的脑门：“这是我妹妹，你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在这个狂甩节操的时代，节操值几毛钱一斤？咱妹妹又不是外人，再说了，”甄倩抱住黄美英的肩膀嗷嗷叫：“一入师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师父，你就收了我吧，师父我会耍帅会卖萌，会炒菜会刷碗，学啥啥会，干啥啥行！”黄美英把甄倩的爪子一根一根的掰开，看着已经肩膀处揉皱了的运动服，眉头轻蹙，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极淡的不悦。郑秀妍敏锐的捕捉到了，手掌轻按了一下甄倩的肩膀示意她适可而止，给这段闹剧划上了一个逗号。“收徒的事，以后再说。我就今天一天有空，倩倩，你要吵吵嚷嚷一整天么？嗯？”收徒和逛街，两相权衡当然是收徒比较重要，但比收徒更重要的是和郑秀妍一起出去逛街，天知道甄倩要和这尊神仙出去逛个街要等多久，跟城里限号还不一样，限号几天好歹能轮得上一次，逛个街有时候几个月都找不到时间。看甄倩立马住嘴点头，郑秀妍拎起车钥匙出门，十分自然的说：“我去楼下开车，甄倩你锁门。”她看了眼甄倩穿的裙子，“啧”了一声，道：“大小姐，你出门都不看天气的么？今天变天，穿这个会冷，去我房里拿件外套套上。”“得嘞。”甄倩麻溜的回房加了衣服，也十分自然的从自己包里掏出钥匙锁门，领着黄美英在楼下等着，不一会儿，面前开过来一辆银灰色的宝马x3，车窗摇下来，露出郑秀妍那张温婉明净的脸，戴了副大大的黑色墨镜，愈发显得肤色白皙。她挽唇朝黄美英轻轻笑了一下。甄倩除了客串老妈子，绅士也客串得十分到位，她拉开后排车门，右手扣在胸前躬身邀请：“师父，请。”黄美英没动，先看了一眼郑秀妍，见郑秀妍点过头才上去。等两个人都坐好之后，郑秀妍缓缓踩下油门，顺便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死缠烂打”的甄倩，牙龈隐隐作疼，她叹了口气：“甄倩倩，我妹妹怕生，你稍微那个……克制一点。”黄美英一边挣扎着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怀里抽出来，边轻声说：“没事的，郑姐姐。”甄倩娇羞状：“师父师父，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么？像你这样的高手，出去不带个徒弟多没有面儿啊！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端水倒茶，绝对不吃亏的。”郑秀妍：“……那什么，小美英，你要是烦了，就点她哑穴吧，我怕多听她一句话会出车祸，就连多看她一眼我都觉得对不起我这双明亮动人的眼睛。”黄美英：“……”一路闹腾着到了商城，黄美英注意到，甄倩虽然看着话多，但是郑秀妍始终是占着主导地位的，闹归闹，她一个眼神就能让甄倩乖乖听话，当然，大多数时候郑秀妍还是由着她闹的。后来黄美英才知道，甄倩比郑秀妍大上几个月，从小到大一直是甄倩在照顾她，方方面面，从自己来之前，连住的地方也是她整理的，她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全世界各地飞，回来的时候只要甄倩不忙着画图，必定会去她的房子照料她这个生活只靠外卖自理的人。而闹腾的原因，还是因为郑秀妍工作太忙，甄倩能见到她的时候，她都在床上挺尸，甄倩虽然是郑秀妍唯一的闺蜜，但工作之后其实很少安安静静在一起逛个街吃个饭，难免会心里不满。友情和爱情一样都需要经营，郑秀妍很明白这个道理，哪怕只是她在闹，你在笑呢？
第9章 出差原本甄倩和郑秀妍逛街都是各看各的，最多给彼此一个参考意见，这次多加了一个人进来，不知怎么就变成她们两个一起给黄美英买衣服，郑秀妍喜欢简洁朴素一点的，甄倩则喜欢那些青春洋溢的，黄美英第三十七次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被磨掉一层皮了。两人眼前同时一亮。白色的试衣间门缓缓打开，走出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儿，身形苗条，相当的漂亮，长头发，款式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中长款的灰色连帽针织衫，更衬得她的脸清秀白净，胸口则挂着羽毛混搭皮圈银环的坠子，下//身是紧身的黑色牛仔，棕色牛皮的半靴，说不出的年轻靓丽。尤其是一双乌黑的眼睛，澄澄湛湛像是含着水光，为她增添了几分出众的气质。郑秀妍和甄倩异口同声说：“包起来。”黄美英看着一旁十来个包装袋，忍不住轻声“啊”了一声。“啊什么，放心，妍妍是个狗大户，这点钱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呢。”甄倩听见了她的低呼声，便笑着说。黄美英咬了咬下唇，说：“不是，我穿不了那么多。”郑秀妍把卡递给商场的售货小姐，回头看了一眼黄美英涨红的脸，公事公办的说：“你既然决定在霖市久待，多置办些东西也好，买衣服的钱我会从你给我的那一万五里面扣掉，包括接下去要买的单人床和手机，我回去给你列一份清单。”黄美英安静地注视着她，轻轻点头。甄倩手肘轻轻捅了一下郑秀妍，低声问：“妍妍，你又不缺这两个钱，为什么和一个孩子算得这么清楚，她不是你表妹么？”黄美英正在帮人把换下来的衣服折好，背影清瘦，脊背却挺直。郑秀妍凝视着她的背影，轻轻叹出口气，也压低声音说：“尊严是无价的，我不想用金钱压弯她的脊梁。你也说了，她还是个孩子。”住在郑秀妍家的这几天，黄美英在适应新生活的同时也在考虑其他问题，什么时候回青城山，怎么回去？灵修小师叔到底去哪里了？最基本的一个，青城山到底在哪？是现在这个世界的人所说的四川青城山么？如果是，自己要不要现在回去？如果不是……黄美英拒绝去想答案。很多时候家乡之所以为家乡，是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凝望着家乡的方向，就会觉得自己仿佛还在那里，从而获得归属感。若是找不到家乡的方向呢？那便身若浮萍，无所依托了。她把这些想法说给郑秀妍听，郑秀妍觉得既然机缘巧合的从深山里出来了，又暂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如暂时在外面安顿下来，况且现代网络这么发达，要找那个名叫灵修的人也更加方便。至于是给她另找房子还是让她住在自己家，郑秀妍稍加考虑就选择了第二种方案，霖市的房价不用说，以黄美英的经济状况肯定是负担不起的，她也不会要自己的钱，而且没有个照应，她人太过单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反正自己的房子基本算得上没人住，雇个钟点工定时打扫还要钱呢，不如就给这个孩子帮忙好了，这样她也能住得心安理得一点。后来，黄美英坚决要求她负责伙食费，这才达成共识。还有一点郑秀妍一直藏在心里，她始终记得那天夜里，衣衫单薄的年轻女孩站在沉木书桌旁，身后朗月苍苍，她轻轻弯着眉，笑得很温暖也很寂静。她不想让那样的笑容从此消失。在家具店订好了单人床，郑秀妍三人大包小包的去手机城，刚刚走到第一家专柜，郑秀妍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是一首很和缓的钢琴奏鸣曲。黄美英忙把她手上的袋子都接过来，让她腾出手来接电话。郑秀妍向甄倩点了点头，去了外面。甄倩脸色倏地沉了下来，黄美英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说话了，甄倩才发现自己吓到了她，忙收敛情绪，领着她往里面的专柜走，说：“我们先看自己的，她一时半会回不来。”黄美英觉得甄倩这句“一时半会”咬得特别重，简直恨不得嚼吧嚼吧嚼碎了咽下去，让它尸骨无存。不一会儿，就见郑秀妍一脸抱歉的进来，低声讨好道：“倩倩，我得回一趟公司。”甄倩懒得赏赐她一个眼神：“哼。”郑秀妍很无奈：“公司是真的有事，有个客户企业要进行一次股权收购的关联交易，由我们负责策划，临时把我叫回去的，我也没办法。”甄倩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行了行了，知道你大忙人，从来就没好好逛一个完整的街，你说说哪次不是公司有事临时走的？！算了，晚上记得过来吃饭就行。喂，你这一脸为难的表情该不会是……”郑秀妍苦大仇深的点头。“客户在欧洲。”安静的手机商城陡然爆发出一声咆哮，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郑秀妍你大爷！”黄美英给她吼得一怵，后背的汗毛顿时都倒竖起来。“你又要去出差！姓郑的，老娘要和你友尽！！！”甄倩捂着胸口，一口气喘不上来，黄美英真怕她两腿一蹬就厥过去了。郑秀妍忙给她顺毛，赔笑说：“女王您消消气您消消气，是个小项目，半个月就回来了。”“半！个！月！”黄美英事先捂住了耳朵，还是被这声波震得心脏狠狠一跳，这位甄姐姐难不成真的是武林世家出身，这便是师父曾提及的少林狮子吼吧。手机专卖店的女店员一撇嘴，糟心的看了一眼正急火攻心的甄倩，本来以为是个窈窕淑女，怎么知道是个河东狮？亲娘啊，她的客人都快被吓跑了啊。“黄小英，买了手机记得发条短信给我，甄倩会教你怎么用。”黄美英：“哦，好。”郑秀妍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决定速战速决，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和车钥匙一起囫囵个的塞到甄倩手上：“我的人就托付给你了，记得帮她配把我家的钥匙，卡密码是你的生日！车一会儿帮我开回去。”甄倩：“啊？”郑秀妍用力的抱了她一下，然后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从手机商场里飞了出去：“女王大人万安，小的告退。”甄倩：“啊？”郑秀妍拦下一辆出租，抬起长腿跨了进去：“师傅，宏泰大厦，麻烦快点，我赶时间。”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说这次出差回来，估计有得受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甄倩愣在原地，呆呆的举着银。行。卡和车钥匙，活活站成了一座望夫石。然后黄美英听见她咬碎了牙的声音：“郑！秀！妍！”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郑秀妍飞往巴黎，当地时间下午六点抵达，客户公司的ceo——david亲自在机场接待，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金发碧眼，高大挺拔，他穿着剪裁得体、熨烫整齐的西装及白衬衫，头发一丝不苟，皮鞋发出亮光，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甚至涂了无色的指甲油，浑身散发出领导者的气场。郑秀妍之前和david有过联络，她伸出手，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你好，鸿经证券，郑秀妍。”看起来像是个好相处的合作对象。david弯腰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指尖，有些深邃的灰蓝色眼珠熠熠发光，“你好，来自东方的漂亮的小姐。”郑秀妍就笑了，她的眉目并不十分惊艳，但一颦一笑间总能品出几分清秀温婉的气韵来，有种江南美人洗尽铅华的感觉。她微微颔首，大方答：“谢谢。”david把郑秀妍送到当地一家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出于绅士风度david本来提议让郑秀妍先休息，第二天再商谈工作的事情，哪知道郑秀妍摆摆手，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为合作事项奔忙起来。david心里对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暗暗赞许。郑秀妍不是工作狂，单纯的工作选择而已，她喜欢速战速决的先解决掉麻烦的事，剩下的时间可以安排得自由一点，在当地逛逛或者干点别的都好，总比玩的时候惦记着项目要好很多，这是她忙里偷闲享受生活的方式。让这位david先生误会了，她也没办法。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david离开酒店，郑秀妍才打开手机翻出那条早就收到的短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姐姐。温温软软的，似乎带着女儿香气，郑秀妍不用看也知道黄美英是怎么红着脸把这两个字在手机屏幕里一笔一划写出来，再小心翼翼的发过来。眼角自然的蕴上一丝淡淡的笑。手指轻划：新建联系人——黄小英——保存。晚安。郑秀妍刚点完发送，才想起来那边好像是早上六点，干脆又发了一条“早安”，然后定了一点的闹铃，倒头就睡。也不管黄美英看不看得懂。滴——北//京时间早晨六点，听见手机响，黄美英从墙上利落的翻身下来，不太熟练的划开手机屏，然后继续悬在墙上翻开新华字典兢兢业业的进行比照。许久，黄美英眉眼浅浅的弯了一下。窗外的晨曦照得她的眉眼格外的明晰和温暖。“晚、安。”她薄唇翕动，对着空气轻轻的说。远在法国的郑秀妍在酒店的席梦思大床上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晚安。”
第10章 姐姐“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朋友比情//人还死心塌地，就算我忙恋爱把你冷冻结冰，你也不会恨我只是骂我几句。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确定，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倾听，我的弦外之音我的有口无心，我离不开darling更离不开你……”北京时间早晨八点，甄倩接到了郑秀妍的电话，手机铃声唱完了，甄倩没接，一分钟后，又不甘示弱的放声高歌，给甄倩一爪子拍成了静音，她非得立刻！马上！火速！把手机铃声换了不成！什么像夏天像秋天的呸呸呸！都呸！郑秀妍正在做酒店的健身房做肌肉抻拉运动，柔韧修长的手臂在雅黑色的训练机上显得愈发匀称白皙，上面已经布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手机放在一旁，插着充电器，等那边自然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就伸过手指去按重拨。“喂！”气势汹汹的声音。郑秀妍忙松开手里的器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上耳机，没有让甄倩等待哪怕一秒种，狗腿的答：“喂，倩倩啊。”“哟，您这大忙人还记着我呢？”郑秀妍背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这酸不溜秋的语气隔着手机都能闻见，赶上西湖醋鱼了。“啊，哈哈，”郑秀妍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这不是公司临时有事么？我就算外表再光鲜，也摆脱不了只是个‘高级打工的’的事实。我们家倩倩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我相信你能够体会事急从权的道理嘛，是吧？”郑秀妍默默把耳机暂时摘了下来，放得远远的，然后里头静止了一会儿，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的咆哮：“是你个头！哦，你公司有事就拍拍屁//股走人，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还有事呢？我上周连着熬了三四天的夜，鱼尾纹都熬出来了，不就是为了把方案赶出来给你留出时间么？我今天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起码老了十岁！你倒好，公司一个电话就飞法国去了！留我一个……不对，你妹妹一个人独守空房，空虚寂寞冷，你说说你好意思么？”ok，消气了。郑秀妍心说。她慢悠悠的戴上耳机，在跑步机上设定好速度和时间，“对啊，我在法国呢，你想要啥香水，我给你带，账算我的。”甄倩义愤填膺：“我告诉你郑秀妍，你欠我的，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香水啊，我不要随处可见的那种，再贵也不要，你在那儿好好逛逛，看找不找得到那种有口碑的小作坊，给我带瓶回来，找不到的话，你就回来滚钉板吧。”郑秀妍将跑步机速度调快了一点儿，顺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二十，深夜。“好的女王大人。对了，黄小英怎么样了？昨天我走之后你带她去了哪？她情绪怎么样？”“就买了手机，去派出所办身份证，吃了个晚饭。妍妍，我觉得你这个妹妹有点奇怪啊，她真的是你妹妹么？”“当然是了”，郑秀妍微微皱眉，“你说她哪里奇怪？”“我听我们家小刘说，你跟他说黄美英是从深山里逃出来的童养媳嘛，那她的武功是跟谁学的？还有啊，你在的时候我还没怎么注意，你走之后，我跟她独处，发现她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粗野的乡妇，倒像是个大家闺秀，井井有条的，我跟她说话，都会不自觉的放低音量。我以为是我想多了，可刘思谦也这样觉得。”甄倩再一次追问：“她真的是你妹妹？”郑秀妍斩钉截铁：“千真万确。”甄倩：“不说算了，真的假的都不关我事，就当你是她姐姐了，你帮我说说，我要拜师！”“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你得问她自己，不过我可以给你支个招，她初来乍到，对很多事都不熟悉，我现在不在国内也教不了她，你要是有空的话多注意注意她，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给她解释。”郑秀妍想了想，又说：“你别对她太热情，她会不习惯，而且很容易脸红，不要随便逗她，她心思单纯，容易当真。”“还有，你也不要什么事等她去问你，她性子内敛，有很多事大概都不会主动去开口。还有……”甄倩正在穿衣镜前整理行头，她随手拢了拢自己的栗色长发，露出胸前精致的黑曜石长项链，更显得她颈项修长，白皙动人。听到交代事情一向简洁干练的郑秀妍噼里啪啦的说了这许多，甄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郑秀妍给甄倩乐得云里雾里：“你笑什么？”“我笑你是把我师父当女儿养吧，照顾妹妹哪是这样照顾的，她虽然是孩子，那也是二十岁的大孩子，又不是什么不懂需要妈妈教的小孩儿。”郑秀妍心说：黄美英这样还不如在城里生活的小孩儿呢，现在的小孩儿一个比一个精明，电子产品都是手到擒来，黄美英可是个文盲和电子盲，她又是个执拗性子，不快点学会怎么在城里生存得下去？执拗？郑秀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黄美英用了这个形容词。她才认识她不到一个礼拜，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了。当她回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形容多么准确了。郑秀妍暂时放下这个念头，说：“你听我的就是，别的不用管了。我忙完了给她去个电话，亲自交代几句。”“行，”甄倩很干脆的答应，她拎起床上放着的包包，推门出去，十分嘚瑟的咧开嘴笑：“朕要出去约会了单身狗，有事电联。记得朕的香水呀，跪安吧。”郑秀妍佯怒：“烧烧烧！”甄倩已经大笑着挂了电话，十几分钟前还叫嚣着要换掉那个什么夏天秋天的手机铃声的念头早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甄倩有个交往了七年的男友，彼此都见过家长了，估计结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就算他们不急，家长也得把他们逼上梁山。眼看最好的闺蜜就要成家立业了，郑秀妍本来觉得自己一个孤家寡人，怎么也得羡慕羡慕，可奇怪的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是她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没有闲心去谈恋爱也没有心思去憧憬恋爱，回过头来才发现早就过了梦想轰轰烈烈的爱情的年纪。干他们这行的又太多露水情缘，或许和家庭教育有关，郑秀妍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人，一旦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所以她这么个漂亮又有钱的女人，一搁置，就搁置到了现在。凌晨两点，郑秀妍从跑步机上下来，黑色的运动背心浸得透湿，汗水沿着柔美而白皙的背部曲线慢慢滑下，旖旎的一路滑到腰线，再悄无声息的渗入进去。她随手取过一旁搭着的干毛巾擦了擦，去了更衣室。站在更衣室的镜子面前，郑秀妍盯着自己的腹部看了半晌，平坦而紧致，但是胯部和下腹肌之间的线条……还是怎么看都没有某个人的好看。怎么练的呢？难道非要把自己挂在墙上？女人一旦不追求爱情了，就会满心追求别的东西，比如身材，比如美貌，特别是郑秀妍这种除了自己做饭外，对生活品质高要求的人，更是恨不得做到极致才行。她有些郁闷的套上外套，回房洗澡，然后换上宽松的白色浴袍，打开电脑，david的秘书已经把初步资料发过来了，郑秀妍先看了一眼股市，鼠标轻移几下。然后才开始伏案写这次股权收购具体的工作安排，手侧放着满满一大杯热腾腾的咖啡。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的清脆声响，不知疲倦。黎明悄然来临，落地窗外异国的繁华都市在淡金色的晨曦笼罩下显得格外的寂静和安详，莱茵河碧波荡漾，各国的轮船进港出港，昼夜不歇。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能闻到莱茵河水的味道，郑秀妍起身，站在豪华的落地窗前静静的看了五分钟，当做短暂的放松。放松过后，她伸了个懒腰，重新泡了一杯咖啡。七点半，郑秀妍合上电脑，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化妆打扮，带上连夜写好的初步方案，打车去david的公司，到达的时候正好是约定的时间——九点，不多不少。天生浪漫的法国人手里还拿着一支沾着露水的蓝玫瑰。按照惯例，今天是去公司进行现场调查，以便更好的进行评估，改进方案，david又一次被这个柔弱的东方女人震惊了，郑秀妍像个不知道疲劳的陀螺一样，骨碌碌的连轴转，一直转到夕阳西下，就连之后和公司高管在职工餐厅的包间里吃饭，推杯换盏间都没把这事落下。当地时间凌晨一点，北。京时间早上八点，郑秀妍一脚踹上了房门，然后把身上的外套随手一扔，跟块棺材板似的直挺挺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累得只见出气不见进气。接下来两天，和各中介机构开个协调会，其他靠david公司自己交涉了，之后再忙几天，再过十来天就能回国了。她闭上眼躺了会儿，才想起来一直没给黄美英打电话。郑秀妍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然后才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一条腿盘着，懒懒散散的靠着床头给黄美英拨了电话过去。嘟——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郑秀妍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她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对面有些加快的呼吸声，没吭声。“姐姐……”那边传来的声音干净又清冽，像是冬日的清泉。郑秀妍只觉得那股清泉似乎流过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刚刚还疲惫不堪的身体顿时轻快了不少，连心情都好了起来，心情一美丽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就不经过大脑了。黄美英站在书房的窗前，双目澄湛的望着遥远的西方，像个朝圣者一样虔诚的双手捧着那块薄薄的会发光的砖块，贴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她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好像轻轻笑了，又笑着说了一句话。黄美英愣在原地，白净的耳根飞快的染上了可疑的红晕，顿成燎原之势。郑秀妍说：“嗯，想姐姐了没有？”
第11章 回国郑秀妍一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上还跟甄倩说不要随便逗她，晚上就自毁长城，难道是她太软了所以克制不住想捏捏？“那个……你先别急着脸红，我就是开个玩笑。”黄美英：“……”她又不是果农，她的脸也不是果子，脸红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么？还能控制时间的早晚和程度？树上的果子也是按照时令来的好么？黄美英将冰凉的手掌盖住滚烫的耳朵，轻轻地说：“我晓得的。”郑秀妍沉默了一会儿，收起那股子听起来略显得轻佻的语调，认真的问起她这两天的生活。“怎么样？手机还会用么？冰箱里的瓜果菜蔬够不够吃，我还要过几天才回去，不够的话你就去小区里面的超市买，上次我指给你看过的，还记得么？”……说得就好像她自己去超市买过菜蔬似的。黄美英低了低眉，盯着自己踩在地板上的赤足，唇角有很淡的笑意，说：“会用一点了，甄姐姐教过我。我这两天都在识字，甄姐姐给我买了一盘叫做汉语拼音的光盘，说是看懂那个之后，对着字典识字比较快。还给我买了几本儿童读物，我已经会念几个童话故事了。冰箱里的蔬菜还有很多，我认识那个超市，如果吃完了我会出去买的，姐姐不用担心我。”她声音太过柔和，郑秀妍听着听着意识就有点迷糊了，她涣散的神智敏感地捕捉到几个字——童话故事，童话故事=睡前故事=好困。于是郑秀妍说：“童话故事啊，你学了什么，念给姐姐听听？”然后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书页被翻开的声音，黄美英如流水叮咚的声音就通过电话徐徐流转了过来：“从前，在某个美丽的城镇，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她不仅聪明漂亮而且心地善良。这个女孩没有母亲，因为她的妈妈，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女孩的父亲，娶了个新妈妈回来，新妈妈还带来两个姐姐……”噢，是灰姑娘的故事，郑秀妍心说。“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了，马车变回了南瓜，车夫变成了老鼠，灰姑娘也在舞池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只水晶鞋……”郑秀妍身子慢慢滑了下去，手无意识的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好在她还没有忘记说一声：“小美英，我困了。”另一头的黄美英坐在书桌后面，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蓝色封皮童话故事集，阳光斜斜的照进来，像是给她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柔美的光边，她继续讲着灰姑娘的故事，直到听见那头均匀的呼吸声，才缓缓合上书本，轻声说：“晚安。”郑秀妍暗下去的手机屏在黑暗里亮了一下，然后彻底才黑了下去。从这天晚上之后，每天晚上郑秀妍睡觉之前都会打一个电话给黄美英，让她讲一个童话故事帮她入睡，郑秀妍家原来是农村的，爸妈文化水平都不高，斗大的字两个人加起来认识一个半箩筐，从来没有像电视里的城里孩子的爸妈那样讲睡前故事给孩子听，她倒不是羡慕，城里孩子也没有和她一样下过田，都是人生经历，没有孰高孰低孰优孰劣之分。只不过她这把年纪，忽然别出心裁的想体会一下这个感觉了也不过分是吧？郑秀妍一想，还能提高黄美英的阅读水平，也就不客气的向黄美英提出这个要求了。她当是睡前故事，黄美英当是早读。十个晚上，十个不同的童话故事，这些故事郑秀妍长大之后都在书本上读过，滚瓜烂熟也不为过，但她怎么都觉得，从黄美英口中流淌出来的话语像是美妙的音符，格外的悦耳。遥远的两个国度，隔着一根电话线，悄无声息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郑秀妍回国的那天，浪漫的法国人david又亲自送郑秀妍到机场，并直白热烈的表示了他对郑秀妍的兴趣，郑秀妍自然也是直白的回绝了，不过约好若是下次david去中国郑秀妍愿意给他做向导。飞机落地，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郑秀妍从来没有这么归心似箭过，一座空房子和有人的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然而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却空无一人。“小美英？”以前她下班回家的时候，黄美英听见响动都会出来迎接她的，哪怕只是轻轻的点个头。“小美英？”郑秀妍推开书房的门，只看见书桌上高高堆积起来的字典和书籍，本以为会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个浅淡身影不见了。郑秀妍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猝不及防的空了一下，快到自己也并无察觉，下一刻就掏出手机拨通了黄美英的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冰冷的机械女声。这个时候，她会去哪儿呢？“倩倩，小美英在你那里么？”黄美英的电话打不通，郑秀妍第一反应就是问甄倩，甄倩是黄美英除自己之外唯一算得上认识的人。甄倩那边好像很嘈杂，声音也时断时续的：“不在啊，我在……广场……”谁问你在哪儿了！郑秀妍听到第一句话就挂断了，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听不清也没有闲心去听，她的紧张也只是一时片刻，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她分别去书房和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有本书还是打开着的，厨房的饭菜也有现做的，冰箱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菜，和一些她记得上次没有的东西，说明有人采购过了。就说嘛，不可能会离开的。郑秀妍这么一想就放心了，她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家，早就渴得不行了，心一落回肚子里干脆就从冰箱里取了瓶冰镇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下去。下腹传来熟悉的坠痛之感。郑秀妍眼角狠狠一跳。明明不是今天的啊喂！她本来就有点痛经，被冰水一镇，顿时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郑秀妍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幸好这时候公司没有业务需要跑，否则真是要了命了。第二反应才是回房躺着，鉴于无数次抵抗亲戚失效，郑秀妍只有听天由命的回去躺着，祈祷睡一觉亲戚就能大发慈悲的放过她。黄美英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屋里还是亮堂堂的，玄关多了一双黑色的中跟女式皮鞋，鞋柜里也少了一双拖鞋，黄美英不明原因的心头一喜，步履匆匆的往里走。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似的折回厨房把脏兮兮的手洗干净。“姐姐？”黄美英深吸了口气，屈起手指叩了叩门。“……”“郑姐姐？”黄美英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有呼吸声，略显急促，而且比睡着的时候要重。黄美英微微皱眉，手按在了门把上，尝试着转动了一下，“吱呀”一声开了，黄美英探进半个头，看见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把光线全数挡在外面，满室漆黑，床上的阴影中有一块明显的隆起。她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