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道士超度亡灵念什么经打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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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述唐山地区的宗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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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回 拯救驼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清
  悟一子曰:这篇书明大隐不妨居市,居市而不可为市孽所侵;离尘不妨入尘,入尘而不可被尘迹所染。前文木仙庵之伪仙,小雷音之假佛,俱另作规模,似避嚣绝俗之状,非大隐实学。
  篇首“三藏道:‘往那条路上求宿去?’行者笑道:‘前行自有宿处。”’言当随遇而安,不须预计也。仙师故设言稀柿同极污之处为喻。柿落实,刚离“木”而为“市”。七绝,比人七情。爱恋难割,终归毒害。至积久为秽,夙障为山;阴气酿成蟒穴,康庄变作豕途。此驼罗庄吃人之长蛇所由来,七绝山拱路之封豕所自出也。
  “驼罗”者,即梵语“陀罗净土”也。“共有五百多家”者,乃罗汉所居,释典“阿罗汉”,总名杀烦恼,堪总供养,不受三界所生,远离诸恶,清净受用,所谓“禅性稳”也。今与稀柿同为邻,而连遭蛇怪侵吞牲畜,男女惶惧危殆,是性地邻于蛇窟,净土翻为舌场,岌岌乎如拯溺救焚之不可缓也。此非有大智慧、大法力如孙行者,未易消弭驱除,获有宁宇。岂彼烂西瓜之凡僧,落汤鸡之凡道,所能稳禅性而清道心哉?唯行者第一等手段,方可唱喏承担,再无别人可请。
  然非洁己寡营,而或留恋金银田土,便是贪货渔利,与市为徒,虽齐心除害,仍是以魔攻魔,万不可得。故行者现身说法,尘视金银,而不与市同黩;累视鱼田,而不与市同渔。推积德是务而已。盖市心狙桧多端,而总似一蛇,道经云“烦恼毒蛇,睡在汝心”者是也。其积习也,见牛马则噬,见鸡鹅则噬,见男女则噬,无论人物巨细,筹之烂熟。目悬两炬,暗中睹利极明;舌舞双抢,左右遮拦最捷。只到平旦之时,天心来复,未免消阻闭藏,究竟藏头露尾,出不得高人手眼。但当气盛,软柄枪无限花巧;及至途穷,张巨口顷刻平吞。吁!可畏哉!常人畏之,而恐遭其口吻;至人迎之,而如见其肺肝。至人之体,刚洁纯粹,磨不磷,涅不淄。故能身入市心,而不为所化;躬亲利薮,而不为所伤。
  最妙在蛇腹里搭桥、变船二义:谓茹膏血而长蠢肉,何如枵腹以驾东虹,为有利行之积德也;聚资斧而肥幻脊,何如破产以造慈航,为有施济之积德也。殄嗜欲之恶孽,结普渡之善缘,恐怖俱泯,各遂所生,功德备至,咸安其性,何快如之?
  今而后虔心实腹,变相施工:拓开万古之心胸,久塞胡同,还成旧路;离脱千年之宿障,积污柿岭,同证菩提。即玄宗内典所云:“对境忘境,不沉于六贼之魔;居尘出尘,不落于万缘之化”是也。故诗结云:“六欲尘情皆剪绝,平安无阻拜莲台。”
  噫!妙哉!触目莲台,个个人心成净土;通神花藏,家家有路透西天。超柿同而济莲台,孰清孰秽,孰塞孰通,惟人自悟。然驼罗庄之惧蛇,何不徒而去之?稀柿同之积秽,何不尽伐其木?其殆地无苛政,孽根不易除欤!
  第六十八回 朱紫国唐僧论前世 孙行者施为三折肱
  悟一子曰:此篇至七十一,皆明修炼金丹大道,惟张紫阳《悟真篇》为得其宗,人当绍衣而身体,观后结出“真人棕衣”一段自明。
  提纲特揭“朱紫国”三字,寓朱紫之贵,倒射不如紫阳之真也。漆叟喻“牺牛披锦绣”,尼父视“富贵若浮云”,子舆“重天爵之贵而轻绣梁”,君平谓“高车驷马带倾覆”。陈处士云:“紫陌纵荣争似睡,朱衣虽贵不如贫。”自古圣哲深切指示,奈何世人读尽万卷千经,而竟不识字耶?
  行者劈头唤醒道:“师父原来不认得‘朱紫国’三个大字。”盖朱紫尘荣,幻梦泡影;帝都皇洲,征禅代谢;欲知后来,须观前世;前之视后,亦犹后之视前。故三藏溯三皇而迄五帝,由揖让以及征诛;垂统争雄,兼并角力;治乱相寻,延促殊撤,而终归于唐王之一梦。噫!于敷演迂论之中,而寓无限悲歌感慨妙谛。正如城上杏黄旗,风吹乱摆,若非老孙看不明白,饶你识天文,知地理,辩阴阳;安邦立国,寄书酆都,改加年寿,一切皆属“魏徵”。终不若拜佛祖,取《大乘经》三藏,为能超度孽苦升天也!《法苑珠林》云:“孔雀虽有色严身,不如鸿鹤能远飞;朱衣虽有富贵力,不如出家功德深。”朱紫国王有色严身而身危,有富贵力而心病呻吟,嗟叹拯救无人,却不与唐王梦游地狱一般?
  称“会同馆”者,不期而会,不约而同;前古后今无异世,尔疆彼界有同规也。国君衣朱紫而享光禄,国人图衣食而走利名,同一口体之嗜欲,而均病性命之膏肓。”故八戒一闻酒米绫罗,饮食芬芳,而不禁垂涎入市矣;行者一见皇榜招贤,朱紫列土,而不禁喜就医国矣。究竟转东过西,逐物充肠原是假;须知弯腰揭榜,随缘医国亦为要。八戒求食而得名,不意中忽怀医国之榜,子子孙孙、奶奶妈妈、婆婆公公,一齐悻得虚称;行者作耍而认真,敦请时俨居王者之位,尊宠的,承奉的,排班的,参拜的,顷刻间演成傀儡。
  但凡果是豪杰,出口鲜不惊人,故庸愚不惊,不足为豪杰;真有经纶,下手难与虑始,故始谋不拒,不足以善经纶。此行者进前厉声而国王唬倒,阐摅妙理而“叫他去罢”也。语之惊人者,不在“进前厉声”,而在“一千年不得好”。人不修道,纵所营富贵皆遂,亦是鬼窟生涯,与死为伍。生而病,病而死;生为病人,死为病鬼;万劫轮回,何时了歇?千年不好,该万劫受病而言,岂不惊愚?理之莫测者,不在“悬丝诊脉”,而在“三毫每条各长二十四尺”。《素问》、《难经》、《本草》、《脉诀》,治一时之症,延一生之命而已。医术之庸,若分三毫为三关,簇五行为精气神。按三毫为二十四气,天关在手;合三条为七十二候,地轴生心。乃治千万年之病;而为医术之大经纶,世人万难深识!故仙师于结尾指示曰:“心有秘方能治国,内藏妙决注长生。”
  予尝游泾阳,题药王祠联云:“民间疾苦几何?饮之食之,宜从仙子寻丹决;世上膏肓万状,名也利也,何似山头多白云?”撰此者,想认得“朱紫国”三字,而能打破人间蝴蝶梦,请进而共读此书。
  第六十九回 心主夜间修药物 君王筵上论妖邪
  悟一子曰:浮荣虚业,梦熟黄粱;世味尘缘,捷于石火。世人目为老僧之常谈,谓名教中自有乐地。究之终身碌碌,系风抱影,瞬息长眠。古往今来,解脱者几人?卢仝曰:“功名生地狱,礼教死天囚。”真堪醒梦破迷!仙师此篇,特提清夜之良心,指示修其之觉路,令人自认自识。盖欲修道,莫先清心;欲清心,莫先去病;欲去病,莫先知其病根。古之神医,视瞩重垣,术惊二竖。悬丝诊脉,原非荒诞,不过形容三思而贯通,默运而神会之意。
  鸟之雌雄有定偶,鸟离群则鸣;人之阴阳不可偏胜,人失调则病。医治之妙方,愚盲没处捉摸。医官道:“八百八味,理无全用”,见其用之不能全也。行者道:“药不执方,故要全征”,见其方之神于用也。曰:“八百八味”,明二八之数也。二八者,即《参同契》所谓九还、七运、八归、六居。九、七皆阳数,合成十六,男子真精全;八、六皆阴数,合成十四,女子天癸至。以月之上弦、下弦为象,故又曰“上弦《兑》数八,下弦《艮》亦八,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二八应一斤,《易》道正不倾”是也。
  《悟真》曰:“月初天际半轮明,早有龙吟虎啸声。正好下功修二八,一时辰内管丹成。”言阴阳交媾,宜修药物之喉。故行者道:‘我等到夜静时,方好制药。”“及至半夜,天街人静,万籁无声,八戒道:‘哥哥,赶早干事。”’均指示修二八之候,急早下手也。取用大黄,至阴;巴豆,至阳。“大”者,“一”、“人”;“巴”者,“一”、“己”。人、己合而性全,阴阳和而药备也。故八戒曰:“八百八味,只用此二两,诚为起夺人了。”盖言只用此二八,诚足起死回生,夺天地之造化,而为全征之药味也。
  前三藏答国王曰:“三个顽徒,更无一人知药性者。”兹沙僧熟悉大黄性寒,八戒深谙巴豆性热,俱若素善歧黄者,不知执药性而论,虽知药性,何能医国?仍是未能知者。行者曰:“贤弟,你不知。”“你也不知。”特借此二味而屡提“不知”,以令人细研其妙,不可执粗迹而求也。
  篇中“碾细”字,就药而言,却不就药而言。“百草霜”,取土釜之调和;“龙马尿”,取水宫之至宝。曰;“锅灰”,曰“金汁”,其义甚显。至搅和一处作为三九,攒簇五行而分理三才也。名“乌金丹”,以显金丹之旨,医国之秘方尽于是。噫!妙哉!仙师唯恐世人不知,又于药引中结出秘妙六物,皆寓意也。“老鸦”为《离》中阴,取其气;“鲤鱼”为《坎》中阳,取其精。“王母粉”,阴土己也;“老君灰”,阳土戊也“头巾三块,”,聚顶三花也;“龙须五根”,环阳五耀也。取身中之气精,合戊己而成圭,乃三五之妙道。此无质之物,从虚空中来,非世医愚盲之辈所能识,故曰:“此物乃世间所无者。”谩评者谓此方医谎病最妙,不知俚语中寓有妙理,而非谎也。那一般药引用无根水,亦是天上落下;使龙王打喷嚏吐津液,亦非寻常雨水。如泥丸公所云“精涎津唾液,只可接助为阶梯”是也。
  津液化为甘露,三盏送下三九,如辘轳之声不绝,打透三关,而病根自除。此方医国如神,何不明著竹帛,使天下后世俱得服食?秘而不言,何也?行者道:“国王倒是个大贤大德之君”,“我与你辅弼而左右之。”此知苟非大贤大德。不可轻与。祖师云:“得人弗传秘天宝,误传匪人,七祖受苦。”考昔紫阳真人三传匪人而三遭天谴,可为鉴戒!岂容明著竹帛?故八戒说“药里有马”,而歇后不吐;行者即嗔其口敞,而忽以“马兜铃”掩饰之,皆发明不可轻泄以贾祸也。
  下文伏太岁解金铃,迎金圣,,乃下手金丹之诀,然不明失散之由,不识还返之妙。国王筵上之论,正明失散之病根也。乌者。《离》中之精,本有元配,失群不返。而独乌无偶,虽能内养五神,不能外合一气,只去得身中后起之病,未退本来身外之身。故前用‘乌金丹’,犹非纯阳紫赤真金也。
  国王道:“正值端阳之节,在海榴亭看斗龙舟。忽然一阵风,现出妖精,自称‘赛太岁’,在麒麟山獬豸洞居住,将金圣宫摄将去了。”端午为天中之喉,忽然风起,六阳始遇一阴而成《姤》。夫《姤》者,天风也,□卦爻图略;《剥》之渐也,《复》之根也。在人之身,如始御女而贪结子,戏龙舟而好顽耍,故曰“御花园海榴亭斗龙舟”也。此时也,破六阳《乾》体之真金而陷入于《坤》土,则彼六阴《坤》土反得真金而为《复》。《复》者,地雷也,□卦爻图略也,《剥》之反也,《姤》之终也。雷出地奋,勾芒之神自现。“自称‘赛太岁’”,正如献真金而祷祀之,岂不是“赛”?麒麟者,仁兽也,性惟爱物;獬豸者,神羊也,智能恶奸,即爱恶之心。太岁窟穴于其中,而摄去金圣宫,则吾失其爱,易所不爱而成忧;得其所恶,易其所不恶而成疑。忧疑之疾所由锢,非仁者不忧,智者不惑之本体矣。
  然数载忧疑,三年积滞,用一贴灵丹可打通;若大岁收服,金圣迎还,非三折妙诀不易得。避妖楼避不得邪来,如躲得正南上,正不得邪去。却须认他,惟认得出他,方知病根,可修药却病而安邦。故曰:“安邦先知君王病,守道须除爱恶心。”曰“王”,即心君也;爱恶心,即君心也。
  第七十回 妖魔宝放烟沙火 悟空计盗紫金铃
  悟一子曰:金丹之道,《易》道也。《乾》、《坤》其门户,《坎》、《离》其妙用,《姤》、《复》其化机。《姤》终必至于《否》,《否》则必至于《剥》,《剥》极则必归之于《复》,《复》则必归于《泰》。阴阳消长,循环无端。即篇中所谓“有来有去”者。是大修行人,先具一双慧眼,亟须狠力一棒打杀,不使他再到剥皮亭。潜通消息,方能消息由我,相机下手,盗转紫金铃,迎还金圣官,完全《乾》体,而超凡出世也。
  “金铃”者,先天真乙之宝,混而为一气,分而为三元,人人具足。只因交《姤》之候,忽然失去。如治国者,不能内安而召取外乱,举国忧疑者然。若非良谋善策,大展雄才,以图恢复,仅作避妖地穴,终避不得。三番四覆索取宫娥,能无日促国百里乎?国王筵上一论,说出病根;行者酒中灭火,讲明丹决。乃因病立方,大展经纶之妙手也。这般法力,正是打开生死路,明师传授的大道。诗中“为鼎炉”,“团乌兔”,“采阴阳”,“悟玄关”,“运天罡”,“移斗柄”;“退炉进火”,“抽铅添汞”“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归二气”,“会三家”等句,字字金丹药物火候之的髓也,同一金铃也。
  太岁本《坤》土,而得其《乾》金,既《复》矣。然挟女后而图交姤,是《复》而复《姤》也。故太岁摇动金铃,_放烟火而为害,放飞沙而为害,虽曰计,而实为妖魔。国王失《乾》金而陷于《坤》土,既《姤》矣。然不忘金圣而志图迎复,是《姤》而复《复》也。故行者动静不拘,变人物而为盗,变有来有去而为盗,虽曰计,而实为悟空。
  “有来有去”,本是天理之流行。学道之人,当于天理流行中,讨问出“一个神仙,送一件五色仙衣与金圣宫妆新”的妙道,开“有去无来”的正法眼,方能入道从真。故行者一变火鹞子而上极乎天,二变蜢虫儿而下入乎地,三变道童而中位乎人。勘破上下今古,而能将有来有去一棒打杀也。
  “战书揣在三藏怀里,莫与国王看见。”书中何语?盖有难以形诸笔墨者,终秘而不言,正打杀“有来有去”之妙也。然天理之流行,如何打杀,得非诳世?不知打杀正是打活。打杀者,“有来有去”;不曾打杀,“无去无来”。故无去无来,仍不离有来有去的模样。行者打杀而为无,仍一变为有,所谓“着有真成幻,去无不入中。有无俱不立,内外悉皆空”也。咦!妙哉!一双黄金宝串,分明两个夫妻,匹配团围,连环相顾。若能于此物打通消息,便是降魔复圣的机关。行者径入剥皮亭,不答妖王问,展施于胳膊之上,玩弄于礼法之中,乃去来无碍,微妙圆通之作用也。行者虽变有来有去,实是无去无来;虽是大王心腹小校,实是金圣心腹小校,总是国王之心腹小校。盗取金铃,迎复金圣之下手秘诀也。
  三个金铃,火为神,烟为气,沙为精。动而摇晃,则烟、火、沙散而为魔;静而涵虚,则金火同宫凝聚而为丹。此般至宝家家自有,只因女后之姤,而入于魔手,原非妖魔己物。复得之道,仍须从魔手盗来。故失铃出于姤,得铃亦必由于姤。若非叙夫妻之情,彼此喜悦,把铃与她收贮,终难下手,所谓“外作夫妻心盗贼”是也。
  金圣宫说出“共枕同衾,前世之缘”,即骗出金铃,付其收藏。又说“我与大王交欢会喜”,“做出妖烧之态,哄着精灵。行者在旁取事,把三个金铃轻轻拿过”,俱是实法。最妙是“在旁取事”,“跟在我身边,乘机盗我宝贝”二语。盖金铃系夫妻欢会付托收藏之物,盗之者,盗其夫妻之所有而为我有,窃天地之道化,非乘机不可得也。然又必深知奥妙,从容静悟而取,非粗率疏躁而得。特演叙“不知利害,就扯棉花,进出烟、火、黄沙,惊动妖王”一段,以明难得易失之故。
  仙师又借妖王之口,频说“仔细搜寻”之语,以叮咛提醒之。国王与金圣宫,真夫妻也,真者一姤而忽遭魔难,顷刻分离,“弄巧反成拙”也;太岁与金圣宫,假夫妻也,假者一姤而即成宝藏,还返有机,“作耍却为真”也。结出二语,学者仔细搜寻。
  第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像伏妖王
  悟一子曰:《敲爻歌》曰,“纵横逆顺没遮拦,静则无为动是色。”常人不解其妙,谓“静则无为”,是道;而“动是色”,非道也。不知静无动,动无静,物也;静而动,动而静,神也。又曰:“酒是良朋花是伴,花街柳巷觅真人,真人只在花间现。”又曰:“只因花酒悟长生,饮酒带花神鬼哭。”“神鬼哭”者,六贼三尸之鬼,不能猖狂也。古佛云:“汝知得老婆禅否?汝明得皮壳子禅否?”又云:“袈裟下大事不明最苦,裙釵下大事不明更苦。”皆言“动是色”之妙谛也。篇首“色即空兮,空是色,人能悟彻色空禅,何用丹砂炮炼?”即是此义。学人不仔细搜寻,而反视为痴愚,不知痴愚中之妙用,有非智者所能及。
  行者变痴苍蝇,而妖王不能窥其踪迹,所谓“微妙圆通,深不可识,大智若愚”者是也。此金铃妙道,非得真师附耳低言,终难解识。行者到娘娘耳根后悄悄的叫道:“你可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此即附耳密传之要诀。先次作夫妻,金铃得而未识;再作夫妻,金铃解而可得。分明两次夫妻,而有颠倒反覆之妙用。娘娘闻言,惊疑不信,如下土闻道而见疑,以为鬼话也。行者曰:“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如今变做个痴苍蝇儿在此。”噫!妙哉!他篇行者会变苍蝇,乃其常技之变相;此处变蝇儿,则系变体之正谛。非神非鬼是蝇儿,明金丹入手,全在结婴儿。变蝇儿而嘤嘤呼应,金丹灵悟之象也。娘娘道:“你莫魔寐我。”入在娘娘手中,方解惑而不疑,正形容结婴入手之妙。
  三丰祖师曰:“打开门,说与君,无酒无花道不成。”纯阳祖师曰:“也饮酒,也食肉,守定烟花断淫欲。”盖酒足破除万事,道家不禁,故行者道:“只以饮酒为上。”春娇者,花也。春为花朝,娇为花容,原是假相。“行者变作她模样,在旁伏侍,却好下手。”此花中之理,真天机下手之秘。“假春娇在旁执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盏,穿个双喜杯儿。’”“娘娘与妖王专说的是夫妻之话,一片云情雨意,哄得妖王骨软筋麻,只是不得沾身。”俱是实事,即“守定烟花断淫欲”之的旨。
  夫妻作合,先天宝贝自现其中。然宝贝在其腰间,如何到得我手?必须伺其切肤受啮,不能自主之际,而后可以乘机窃取。故行者变三样怪物,以攻其肤体;而妖主不觉自惭出丑,解脱金铃矣。从旁伏待之假春娇,着意观看,因得下手得来。此有法有候,至妙至神,祖祖相传之正法眼、大作用,《悟真》曰:“《复》、《姤》自兹能运用,金丹谁道不成功”是也。金铃入手,弃假认真,金圣娘娘自当复合,外丹还返之法象如是。若执一身而寻取,则非以假易真、阴阳顺逆之至道。故行者又自称“外公”,“还我金圣娘娘来”一节,以演其义。此道原系教外别传,故娘娘以“外受傅训”一语以明其旨,弗看作俚谑之词,博粲笑而已。
  既得之后,须加温养保护之功,切要防危虑险,故又以战喻。夫战者,危事也,杀机也。惟能守雌而不雄,方可保守而不失。行者道:“二三如六循环转,我的雌来你的雄。”盖雄,故失;雌,故得也。妖工恃摇铃而自雄,不知已被守雌者所算,有而忽无,雄固所难得;行者守雌而摇铃,不知亦犯自在者所戒,无而忽有,有而忽又无,雌亦不易守也。不立有无之名,并泯雌雄之迹,方为观音自在之宝相。“只闻得空中厉声高叫:‘孙悟空,我来了也!’”岂不是托净瓶,拂甘露,霎时间烟消火灭之真空处耶?
  金毛犼反本还原,紫金铃仍归自在;射雀还如自射,拆风即是伤雏;灾因自作,亦因自消,犼无尤也。即如金丹至道,失之由我,得之亦由我,故曰;“犼项金铃何人解?解铃还问系铃人。”此乃紫阳真人之的传,得之于金圣还宫之时,特显其象,以示宗旨。“宗”字加“木”,穿挂金圣之身;金木交姤,光生五彩,乃是真宗。天下后世所当绍衣而披服者也。服之三年,脱之一日,夫妻才得重谐,雌雄不失其群,阴阳不失宗位,金丹始终之义备,而大丈夫能事毕矣。朱紫浮荣,何足贵哉!故曰:“有缘洗尽忧疑病,绝念无私心自宁。”
  第七十二回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悟一子曰:前结“洗尽”、“无思”之语,似起下“盘丝”、“灌垢”之义。读者未免视七情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因而迷其本心。八戒忘形,为不能洗尽其垢,务一丝不挂,万虑皆空,一尘不染,清洁自好而后可,似是而实非也。
  《参同契》曰:“是非历脏法,内视有所思。阴道厌九一,浊乱弄元胞。诸术甚众多,千条有万余。”钟离翁曰:“涕唾精津气血腋,七般灵物总皆阴。若将此物为丹质,怎得飞神上玉京。“缘世人从业识中来,却又因业识中而去。一阳奔失,形虽男子,而身中皆阴,非惟真精七物属阴,五脏六腑,俱阴无阳。若独修此阳里阴精之物,孤阴无偶,如牝鸡抱卵,欲抱成子,万不可得。其所抱成者,亦是螟蛉异种,如此篇中之蜜蜂、蚂、蠦等之阴毒,非本性之嫡子,岂不迷失其本源耶?
  更有稍识阴阳之义,而不识阴阳得类之的,乃妄猜为御女采战,以阴炼阴,抛身灭身者,尤可怜悯!此提纲“迷本”、“忘形”之所由着也。
  首叙“三藏别了朱紫国王,正行处,望见是个人家,欲自去化斋。”寓言学道者辞别富贵,向往修行,错认人家,执已独求之意。“原来那人家没个男子。”乃纯阴寡阳之处,如诗中所云“游蜂错认真”者是也。“静悄悄,鸡犬无声”,二物属阳而全无,阴寂可知。“见女子踢气球”,阴气交互之象。石洞、石门、石桌、凳,内外俱阴质也。故总拟之曰:“冷气阴阴。”
  “长老心惊,、暗忖多凶少吉”,身心阅历而始惊疑也。然虽惊疑,“没奈何,只得坐了”,以舍此之外,别无寻讨处也。那知此内安排的东西,不过是人油、人肉、人脑,尽人身之阴质,绝无阳气,故曰:“若是这等东西,我和尚吃了啊,莫想见得世尊,取得经卷!”即“若将此物为丹质,怎得飞神上玉京”之义。迷人不识真本,误认门户,转转纠缠,莫可解脱,如绳捆高吊一般。即欲寻思出路,脱去外层,还有里层;解了上截,还有下截;思愈多则门愈闭,与丝绳漫了庄门何异?旁观者见其千百层穿道经纬,而不知实是盘丝岭盘丝洞七个女怪而已。噫!一盘迷局无头绪,七扇灵扉总障缘。若欲更求解脱地,亟须沐浴任天然。
  提出天生浮垢泉一座,宜从正南方寸之地,寻出除旧生新之境。此境原是天仙所处,亦是妖怪所到。倘误认妖怪为天仙,而转思变计,虽一时尽损盘丝,而又入旁门邪行矣。故“行者一变为采腥之蝇,钉在路旁,须臾间,见丝蝇皆尽,而又听得一声柴扉响处”,即人思变计而又见旁门也。若行御女之术,是自促于死。行者道:“这七个美人儿,假若留我师父,要吃,也不够一顿吃;要用,也不够两日用。动动手,就是死了。”仔细算来,有不为众妖蒸啖之肥肉也几希。
  叙汤泉出处,原诸后羿射日,落九留一,喻“阴道厌九一”之意;叙众女脱衣洗浴,极拟艳质销魂之状。彼婪色之饿鬼,自必如饿老鹰,张翅轮爪,叼去衣服,而罔顾廉隅;彼渔色之淫精,自必如鲇鱼精,滋东滋西,腿裆乱钻,而弃舍体相。行者、八戒,俱是现身说法,显相形容。叼衣钻裆,俱御女采取之象也。气盛时,“一味粗夯,不知借玉怜香”;祸发来,百骸受伤,却如左磕右跌。“身麻脚软,头晕眼花,爬也爬不动,只睡在地下呻吟”,俱是实事,岂不性命了耶?
  “七女笑还旧室,八戒多跌跟头”,无得于人,反害于己。《阴符经》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此之谓也。且阴类多端,抱成似我,而绝非本种,非但不能实腹成丹,抑必至于通身作毒。其干子蜜、蚂、蠦、斑、”蜢、蜡、蜻,当缠满肢体,而千变万化,莫可医治。虽有黄、麻、□(左“鸟”右“戎”)、白、雕、鱼、鹞之药,亦失之后矣,深足鉴戒。
  《庄子》云:“吾守形而忘身,现于浊水而迷于清渊。”予则云:“若忘形而御女,迷于清渊而观于浊水。”此等旁门邪行,急取一把火烧个干净。
  第七十三回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
  悟一子曰:上文因孤修之非,而变计于采战;此又因采战之非,而移情于烧炼。总皆思虑之识神,强猜误度所为。虽有千眼万目,自谓张天罗地,明极四表,终是眼下寸光,盲修瞎炼也。岂知真阴真阳之妙,至简至易,纯粹精一,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日用寻常,天然自在,随手拈来,微妙莫测也?若烧炼朱汞黑铅,有质非类之物,乃是酿毒杀身,万无长生飞腾之理。
  纯阳翁曰;“可惜九江张尚书,服药失明神气枯。不知还丹本无质,反饵金石何太愚!”紫阳翁曰;“休炼三黄及四神,若寻众草更非真。时人要识真铅汞,不是凡砂及水银。”白乐天曰:“东岳前后魂,北邙新旧骨。复闻药误者,为爱长生术。”《魏夫人传》云:“昔有再酣灵液而叩棺,一服刀圭而尸烂。鹿皮公吞玉华,而流虫出户;贾季子咽金液,而臭闻百里。黄帝火九鼎于荆山,尚有乔岭之墓;李玉服云散以潜升,犹头足异处。墨狄饮虹丹以投水,宁生服石髓而赴火。务光剪薤,以入清冷之泉;相成纳气,而胃肠三腐。”均明烧炼服食之术,不足为贵,非自然造化之大道,皆此篇之金针也。《道藏歌》曰:“观见学仙客,溪路放炎烟。阳光不复期,阴精不复明。”悲烧炼之曲径,障本然之大原。犹取外物而欲成胎,缀采花而希结子,必不得之数也。
  黄花观道主,烧炼铅汞之流。观额门联,虚张“黄芽”、“琪花”之号;“坐着丸药”,便是修道者,冤家藏伏处也。道士曰:“这枝药忌见阴人。”只知人属阴,而不知己为阴中之毒。此辈假托秘术,聋瞽愚蒙,咨婪财帛,勾诱脂膏,不尽肉竭髓,难填其壑。七妖所诉先抢衣服,后行奸骗之事,即其门中家常愤业。以自作者转以诬人,犹欲恋食人肉,而反恶人害己也。“取梯子上屋梁,取下药来。”贮药已久,专以毒人,乃刮取鼎上轻清之物,即时师烧炼家所谓“拔毛飞升至宝”也。
  道士曰:“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又曰:“但吃下,个个身亡。”痛指金石之药至毒无比,仰之者必死,不可不慎也。独是大圣已知茶中有毒,何以不即救止,必待吃后方与分理?道士曰:“你撞下祸来,你岂不知?”只因在盘丝洞化斋,祸中于深思而不解;又因在濯垢泉洗澡,祸成于淫佚而难制。自撞消渴痨瘵之祸,甘心破产殉身以求死药,情势有非人所阻遏者。故邪师得以毒药投之,深信不疑,虽死无怨,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也。
  到此尽头,七女牵缠之本相,自现脓血之质而已,何能飞升?道士吃肉之狠愿,方明眼下之识而已,何能超远?丝绳晃亮,虽有穿道经纬之巧,思头穷处,“蜘蛛”还自“知诛”;两胁金光,纵有千只并放之焰,十里余外,“蜈蚣”怎及“悟空”。黎山老母熟阴符,说出百眼魔君多目怪,指纯阴之识神,包藏毒焰;毗蓝婆子司阳气,宛然千花洞上紫云山,状至阳之灿赫,显透光明。绣花针,非钢非铁亦非金,昴日眼里炼成真。朗自然之慧照,捐意识之迷津。“响一声,破金光”,无数聪明终是幻;“合了眼,装瞎子”,太阳一出火无光。蜈蚣阳毒之本相自现,道士“黄芽”“琪花”之道安在哉?
  慧以破识,阳以制阴,微以寓显,善以消恶,一以毕万,丹以解毒,此篇兼该其旨。修行人能于公鸡之母,除服娱蚣处,深得真假,收伏根源,则一切旁门障碍,烧成烬煨,可得命而了性矣。
  第七十四回 长庚传报魔头狠 行者施为变化能
  悟一子曰:枯修采炼,无益长生,反多促死,是魔非道矣!舍此之外,再向何处讨寻消息?务必虚已下人,求明师指示。或盛气大言,或狐疑阻滞,则必起莫大魔头,挡住进西大路。篇首云“行功进步体叫错”,指示学人须小心请教,得个真的去处。
  “三藏师徒打开欲网,跳出情牢,正行处,忽见一座高山,峰插碧空,真个是摩天碍日。见老者高叫:‘西进长老且暂停!这山上有一伙妖魔,吃尽阎浮世上人,不可前进!’”此是因自高自大,率意冥行,不肯求教,自耸凶峰,化作魔头,拦截去路。盖冒起下文阴阳窍妙,不知虚心屈已,不会钻研透彻而成魔也。《老子》曰:“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左传》曰:“将有所求,必先下之。”孔子曰:“虑以下人。”《道诀碑》曰:“柔弱为趋道之津。”皆叫人气质巽顺,虚衷求益以入道也。
  “三藏道:‘你的相貌丑陋,言语粗俗,怕冲撞了他,问不出个实话。’”乃此篇要旨。行者笑道:‘我变个俊些的去问他。’即变做小和尚。”可谓能变化气质。而“贬解起身”等语,又未免夸大不逊。“老者道:‘这和尚说了过头话,莫想再长大了。’见他言语风狂,一句不应。”言语矜夸,难讨实信。另着八戒拜问,又烦指示。此唯虚心,方得真信之的旨。
  指出“狮驼岭狮驼洞”,喻傲僻之气,放荡难驯。若心无主宰而肆无忌惮,则南北东西、四面八方皆张魔口,而身为肉馅矣。故行者道:“我自有主意。”金星道:“只看你变化机谋,方可过去。如若怠慢些儿,其实难行。”
  三藏闻言,欲问另路转去,亦是变化权谋,行者何云“转不得”?《离骚》曰。“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切痛世途榛莽,直道难行也。转去者似权也,不知舍正路而言转,是犹舍经而言权,舍秤而言锤。反经折衡,非较轻重称物平施之妙用,不足以言权也,故曰:“转不得”。自汉以下,无深识此义者。仙师每于取经之路,指示“转不得”三字,深明舍阴阳窍妙之正路,不得西行,可谓深识经权者。此施为变化之能,所以独归行者也。盖转之转,魔主我而我避魔,魔仍在,而魔之在转处者更多也。魔在,乌乎用我转?不转之转,我主魔而魔亦归我,魔自伏,而魔之在转处者先伏也。魔伏,即是用转,而我不失其正。是以大修行人,知外魔皆由内魔,不问外,只问内;不畏魔,只畏我也。行者道:“只要我们着意留心。”
  “变做苍蝇儿”者,化大为小,变粗就细,为婴儿善柔之状,而不失其赤子之心也。婴儿之心,天然良知,毫无私意,魔所不能窥。入于魔之耳,出于魔之口,即此会变婴儿一念,已足钻透魔腹矣。心主火,而虚灵不昧,故称为“烧火的”;火得风,而乘势益燃,故称为“总站风”。
  最妙在“查勘真假”一段:统大小于一体,混真假为一家,此纵神造鬼幻之笔,描心口商量之词,非可泥为实相也。真心原是真钻风,在魔则为假;真钻风原是假心,在魔则为真。以假勘真,假可为真;以真从假,真亦是假。故曰:“合着我,便是真;差了些,便是假。”此知小钻风之实话,即总钻风之大话矣。盖矢口之魔,出好兴戎,原属自造,小妖所告“吞天兵”、“欲争天”、“蟠桃会”诸语,适与行者五百年前所为吻合。魔之所为,即行者之所为,行者所以道:“若是讲口头话,老孙也曾干过。”然“一口曾吞十万天兵”之语,虽似诞妄,不过形容豪迈夸大之概耳。如宋玉云”弯弓挂扶桑,长剑须天倚”;又“饮如长鲸吸百川”;杨大年云“手可摘星辰”;王右军云“笔阵独扫千人军”;文天祥云“南人志欲扶昆仑,北人志欲河带吞”,皆是也。唯言大而夸,狂荡失中,实为入道之魔。行者始而“暗笑”,继而“暗想”,终而“暗惊”,乃三思自反,检束着里也。
  “阴阳二气瓶”,变化莫测,精微融浑之妙理。以粗豪遇之,鲜不葬埋其中;以浮夸处之,罔不汩没其内。其窍至虚而至坚,苟不细心研究,深入其际,终难出窍。行者道:“只是仔细防他瓶儿。”
  防之之法,务先平气慎言为要。然多口尤为心害,故要拿洞里妖,必先除门前怪,吹散小妖,去多口也。妙在唐僧肉“不多几片”一语,言道味淡泊,简要无多,众口嗷嗷,万不得一,亦空费垂涎而已,多口果何用哉?然则说大话骗人,只可吹散小妖,何能免大魔之吞噬乎?
  第七十五回 心猿钻透阴阳窍 魔主还归大道真
  悟一子曰:此明炼精化气之妙用,施为变化之初乘也。昔老聃语孔子曰:“去子之骄气。”盖“骄”之一字,道之魔也。人能以柔用,以弱进,则无刚不柔,无强不弱。我善养锐锋,而魔自失其完垒,魔还归我之真矣。非逊志善下,洞晓阴阳,深明造化,终莫窥其底里。
  老子云:“吾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微&]&。”紫阳云:“不会钻研莫强攻。”切指阴阳二气之徼、妙不易钻研也。后人不知大道之的,谓即心是道,以心钻心,尽失其徼、妙。张子曰:“由气化有道之名。”则已明指道属二气而不属于心,特心为钻透徼妙之主耳。
  “大圣变小钻风,进了狮驼洞”,正变化柔弱而虚心寻讨也。“变苍蝇”,柔弱之至。惊动老魔,不觉一笑,戏渝疏忽,自露圭角,焉得不被魔所缚,拘于宝瓶乎?宝瓶合阴阳二气,水火浑沌,涵罗精神,无物不化。就人身而言,即脐内中黄呼吸之根蒂,修炼家认为玄牝,凝神结路之处,所谓“白玉连环”也;位居中央,而七宝、八卦、二十四气,无所不包。人身有天地,而此穴象太极,原无二理。然此为顺则成人之徼、妙,而非逆则成丹之徼、妙。学道者说到此处,茫然不识,无可钻研,惟有缩手待毙而已。唯能于此内打通消息,则知丹道法象亦只如此,特有内外顺逆之差别耳。奈何世人谬执此宝瓶,谓精能生气,气能生神,凝神此穴,用意封固,以自取速化耶!
  老魔曰:“猴儿今番入我宝瓶之中,再莫想那西天之路。”仙师设此二语,提醒春梦多矣。“装入瓶中”,凝神气穴,炼精化气之象。“闭息忘言”,寂然不动也,不动者,静也,静属水;“失声发笑”,感而遂通也,感通者,动也,动属火。故闻人言而火来,动静感应之理。“四十条蛇揪做八十段”,四象分为八卦也;“三条火龙上下盘旋”,君火、相火、民火互为运用也。又三四为七,二四为八,三八为二十四,四八为三十二,循环计之,仍合宝瓶中“七宝、八卦、二十四气”、“三十六人”之义。“身长则长,身小则小”,总明随身动静,不能知微妙而解脱也。盖执此中而欲超凡证果,是执有名之体而冀无名之始,岂不自误?行者道:“何期今日误入此中,倾了性命。想是我昔日名儿,故有今朝之难。”想到菩萨心传三根救命毫毛,方归真谛。变化钻研,透彻天机,开菩萨之法眼,泄阴阳之秘妙,打破疑团,脱离火阱,真造化出身之大道也!
  “变蟭蟟,暂借一枝栖,姑且魔顶游衍;“放下杯”,忽讶瓶之罄,能不失声破釜!“空者,控也”,空劳水火煮空铛;“搜者,走也”,搜寻虚窟难搜着。噫!瓶子钻破,装不得人”,犹人身真阳已泄,还不得丹,古人比之“破叉袋”,即此义也。钻研至此,道心自现,魔胆自惊。真精化气,真气化身,悟彻真空,头头是道。魔刀下处即成我,我者,魔之分身,劈做两半,还做两身,虽千万亿身,无非我也;我头迎处即成真,真者,魔之原体,搂上身来,依然一个,虽千万亿魔,无非真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故魔现原身吞真我,我即真魔;我入魔腹伏魔头,我即魔魔。
  “住过冬,到清明”,寓阴阳往来之气机;“行吐纳,打喷嚏”,喻口鼻施为之妄作。“吃药洒,喇叭口”,几见桃花脸上红;“撒酒风,翻跟头”,方是优昙肚里宝。咦!化气!化气!如何出去?此必有法也。“等老孙把金箍棒往顶门里一搠,搠个窟窿:一则当天窗,二则当烟洞。”岂不是出气的徼妙?阐道者发泄天机至此,可谓知之深而言之尽矣。神哉!妙哉!然此唯心知其真徼,而未能实得其真妙也,故为“初乘”。
  第七十六回 心神居舍魔归性 木母同降怪体真
  悟一子曰:此明炼气化神之妙用,施为变化之“中乘”也。《庄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先师曰:“心者气之主,气者神之根,神即性也;形者气之舍,神者形之精,气即命也。”盖能炼其形,则精能化气;气聚,则化神;凝神气穴,则气益聚,而神自灵。但此精不是交感精,此气不是呼吸气,此神不是思虑神。缘督子曰;“从虚无中来,不在心肾,而在于玄关一窍。”学者不识阴阳,只于自身摸索,而认彼昭昭灵灵之识神以为真实,转辗差池。篇中“老魔叫一声:‘大慈大悲齐天大圣菩萨!’”连叫“大”字,认就“一人”而求命也。“行者道:‘省几个字儿,只叫孙外公果。’老魔措命,真个叫:‘外公!外公!’”言认得外来二八厶厶方是真借命也。
  送出山,何用一乘香藤轿?言唯此一乘法,余二即非真也。“行者在魔肚里做勾当”,心神居舍,治内以安外也。“变一根绳儿拴着心肝”,置之一处,执商以御多也。“又将身子变小,见妖精钢牙利刃”,敛形束魄,以小制大,以柔胜刚也。“打个喷嚏,迸出行者,见了风就长三丈”,炼气而元神出现也。“割断外边,里边恶心”,内外一体,情不离性,非判然斩载也。“三怪一齐落下,一齐叩头,众怪收兵,尽皆归洞”,此炼气化神而魔归真性也。修行者至此,阳神虽现,而阴气尚未与我一体,则魔仍在也,如行路者正在中途一般。篇中“师徒收拾行李马匹,都在途中等候”,篇末“妖魔同心合意的,西进有四百余程”,仅示适当半途之意。自须勤加火功,谨慎提防,稍一怠慢,则阴气未伏,侵累元神,何时超脱?
  “二魔之假降索战”,不伏气也;“三魔之调虎离山,不伏气也。“三十个怪,安排茶饭,款待唐僧”,阴气之盘桓也;“十六个鬼,递声喝道,替换抬轿”,阴气之环扰也。“望见城中恶气”,阴气之侵障也。“各怀怒气,雷轰奋争,三僧三怪,舍死苦战”,阴气阳神混合相持也;“抬拥唐僧,掩旗息鼓,众怪左右旋绕,长老昏昏沉沉”,阴气之众盛惨寂,而真阳复陷也。追原其故,由木母徇私而火功不力。“动不动要散火”,火功不力也;“攒下私房”,木母徇私也。唯不力,故一战而遭鼻卷受缚,火因土泄而败;唯徇私,故一吓而信勾司打诈,木缘水泛而浮。
  取经之道,切忌呰窳偷安,全要苦心协力。行者道:“也叫他受些苦,方知取经之难。”知取经之不可无木母,而怪体之必籍同降也。金木交欢,夫倡妇随,兄弟式好,伯埙仲箎。“行者听八戒而棒穿象鼻,八戒听行者而柄打象皮。两个象权,同降怪物。”岂不真神并力,真怪现体哉?故提纲曰:“心神居舍魔归性,木母同降怪体真。”
  第七十七回 群魔欺本性 一体拜真如
  悟一子曰:此炼神还虚之妙用,施为变化之上乘也。前伏狮魔之心,而得初乘;伏象魔之性,而得中乘;末伏鹏魔之气,而得上乘。来了真如之大道,虽曰心神居舍魔归性,而神气未曾合一浑忘,还之太虚,则此心性终滞于有,而不能超脱凡笼。故大鹏不伏气,而狮、象亦复从,“魔群欺本性”也。先师曰:“伏气不服气,服气须伏气。服气不长生,长生须伏气。”鹏不优气,是任真乙之气,纵横于天地而不能归伏,为魔滋大。
  “狮”,喻心,属火,多猜,故色青。火未发而烟起,火兼木也,为修道之领袖,行道之起脚,故称老魔。擅其号曰“狮驼岭狮驼洞”。“象”,喻性,属土,生金,故色白。上寄体而位乎西,土兼金也,为载道之大力,体道之灵明,故得称二魔。能伏二魔,则臻二乘法门,修性之妙用也。大鹏者,即《庄子》所云北溟之鲲,化而为鹏,九万里而图南是也。北溟,水也,“至阴肃肃,其中有阳。”水中之鲲属阳,化而为鹏,九万里而图南,则极阳九之数。而“至阳赫赫,遂乎大明之上”矣。鹏为凤属,南方之朱雀也。《石函记》曰:“朱雀炎空飞下来”,丹经所称“赤凤”同义,俱指真阳之气,而言修命之妙用也。读《南华》者,亦知其为自言,而不知其实阐大道之要妙如此。
  篇末如来说出“混沌初分,天开地辟,万物皆生。凤凰又得交感之气,育生孔雀、大鹏”,以及“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诸语,明此气实所以生仙、佛、圣人、万物,绝非荒诞,故曰“佛母”。狮、象皆跨于佛下,鹏独在于佛顶,先天至清之气也。其封号“大明王”,亦本《逍遥游》“遂乎大明之上”之义,故能扩狮驼洞而独大之曰“狮驼国”。后人读至此等言说,不解其妙,莫不骇为不经,未免作鷃鹍之笑。悲哉!
  篇首“老魔咬去八戒”,木火遭木火之魔;“二魔卷去沙僧”,土金遭土金之魔;“三魔挝去行者”,水金遭水金之魔。捆在一处,因未能收伏,浑化归一,即是本性为魔,而欺本性也。
  “一翅九万”,即“鹏抟九万”之义,前解已明。唯阅九十九回中叙难内开“怪分三色”,为“六十二难”,则鹏怪赤色而金翅,北溟南抟,浑合狮、象二色,乃五行先天真乙之气,不显其色,不专其名,此其所以为大也。出世之道,必修伏此气。倘专了心性以为真,则吾身后天之气,皆在其吞啖循环、轮复消化之中,万万不能脱根,而出其牢笼。故前小钻风云:“我大王一口能吞十万天兵。”又云:“我大王意欲争天。”又云:“五百年前吃尽了狮驼国,夺了江山。”即已伏此义矣。
  “老魔赞其力量智谋,命小妖打水刷锅,抬出铁笼,烧火蒸僧,各散一块。”又道:“捆在笼中,料应难脱。”数个小妖轮流烧火,以待空心受用。”言不能脱其五行轮流蒸气之中,而骨肉必至解散也。“长老哭对行者道:‘怎么得命?’二僧亦一齐痛哭。”言人皆不知有得命之道为可悲。“行者笑道:‘师父放心,兄弟莫哭。凭他怎的,决然无损。’将其身出神,跳在半空。”言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人欲得命,自有跳出其身之法也。
  人生五行之中,如入铁笼中受蒸,火到候足,无有不肉烂骨糜。故人之死,如日之有夜,无一获免。得命之道,先在伏龙节欲制情,作灶底抽薪之法,而使火性不腾。大圣遣北海龙王入锅下护持,伏龙抽薪也。次在戒气怡情养心,开坦荡畅适之襟,而使气性不郁。八戒发“闷气”、“出气”之论,因行者盖上而云“今夜必死”。“长老嘤嘤啼哭”,明闷气之为魔,最可痛也。八戒道:“咦!烧火的长官,添上些柴怎的,要了你的哩!”妙哉!天蓬身遭铁笼之惨遇,当危急之地,而潇洒玩弄如无事戏耍,然知其俯视一切,不足为魔,其胸怀为何如也?宜乎烧火小妖瞌睡寝息矣。
  “行者现身来救,八戒道:‘救要脱根救,莫又要笼蒸。’”谓能逃五行蒸气之外为脱根,不能逃五行蒸气之外为复笼。倘修行之人不能超凡出世,虽德行无亏,仍在轮回之内,终是凡体生根,难免入笼复蒸之患。故行者道:“若不为师父是个凡体,我三人不管怎的也走了。”但此脱根出世之道,乃劈破鸿蒙、凿开混沌之大超脱,非不顾行检、算计爬墙之小法门。
  师徒爬墙,而魔头忽起,纷纷拿住,势必复蒸,不省已错报怨于人,果有何益?然何以不复蒸,把唐僧抱住不放,入于锦香铁柜之中,设为生吃谣传之计?盖明世间一切旁门小术,俱是爬墙,必至入柜而后已。若欲借此逃命,反自促其死,不必俟五行之气极而肉烂,即已自罹戾气而生就魔口矣。伤哉;世人多犯魔口之夹生活嚼,三藏犹然,大圣闻之,能不心如刀搅,泪如泉涌而放声大哭?曰:“努力修行共炼魔”,“气散心伤可奈何”,此大哭也!乃大哭世人当于此时困心衡虑,砥砺增益之时,故现身设法,急急回头,扫荡狮驼洞而猛省,见如来念《松箍咒》,以图超脱也。你看“径上灵山”,“哮吼如雷”,抑何勇往精进耶?
  如来指示老魔二怪之主,说出大鹏系凤凰所生,与孔雀一母同气,是亦佛母也。所言孔雀出世之时,一口吸四十五里之人,如来亦被吸去,即“一口能吞十万天兵”之意。但如来已修成丈六金身,故能入魔口而剖魔脊。三藏未成金身,未免为魔口所吞而不能超脱。故必收伏此魔,而后能成丈六金身也。然则凡魔之捆我、蒸我、吞我、柜我,皆魔之所以爱惜我、生育我、陶铸我、造化我,非唯有大仇,而有大恩也。孔雀、大鹏,皆大慈大悲而真为怫母,夫复何疑?后人见孔雀封佛母,以佛法冤亲无等为痛,殆未深得孟氏“动心忍性,生于忧患”之义;亦未深识大鹏喻真乙之气,实为生仙、佛、圣人之母耳。夫美珠沉于海底,坚金炼于烈火,至真出于大魔,极贯之物,未有不从难险而获。学道若不遭大鹏而勇猛收伏,终不能成仙作佛,不易之定理也。
  “如来引文殊、普贤至狮驼国,命行者与怪交战,诱至佛前。那怪见过去、未来、现在三尊佛像及罗汉、揭谛,认得主人公。”非认得心为主人公也,所以者何?“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狮、象两怪,乃心性之魔,认得非心性,乃得真心胜。归正现相,泯耳皈依,心性之归于一气也。
  “只有三魔不伏,扶摇直上,如来用手往上一指,那怪飞不去,只在佛顶上,现了本相,乃是一个大鹏金翅鹊。”此一个,即一粒金丹真乙之气,如来已明明指示收伏之法矣。“对如来叫道:‘你怎么使大法力捆住我?’”大法力,乃佛门正法眼。教外别传,言不能显。“欲脱难脱,只得皈依。”“佛祖不敢松放,只叫在光焰上做护法。”所谓“得其一,万事毕。”炼神还虚,脱根救度之无上乘也。
  然必发大勇猛、大刚断,方能制伏此魔。大鹏云:“猴头!寻这等狠入困我!”狠处正是慈处,即是能施真法之人。不能施真法,则为狮魔、象魔、鹏魔而成群魔;能施真法,则为狮真、象真、鹏真而合一体。行者悟到如来施法伏魔,沙僧一棒打开铁柜,救僧上路,仅是狠人狠法,百折不回之真人。故曰:“真经必得真人取,魔怪千般总是虚。”
  第七十八回 比丘怜子遣阴神 金殿识魔谈道德
  悟一子曰:《道德》五千言,要在“得一毕万”。“一”者,先天真己之气,生天地人物之理也。如先天既生果实而为后天,果实中又有仁而为先天,后天之仁,即先天之气所在,人人具足,至近至切。人能得仁,则生机存而枝叶自茂,长生之事毕矣。
  “仁”,象“二、人”,有阴阳合德之妙,非一人孤修所能全。《易》云:“一阴一阳之谓道。”《孟子》云:“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后世学人不识《道德》真诠,《坎》《离》妙用,谬解妄谈,甚以采阴补阳邪说治身惑人,以盲引盲,譬犹救饥服砒,恶寒负冰,必至于伤生害命而后已,是舍至仁而行大不仁。大错!大错!仙师特垂怜悯,借鹅笼赤子为喻。“鹅”者,讹也,言讹至于此,如将无知之赤子而加以牢笼刀俎之惨也。揆厥所由,皆因心君昏昧,惑于邪妄所致。故篇中屡提“昏君,昏君”,以示其义。
  夫人人有赤子之心,本广大慈悲,今讹笼锢蔽,临死无知,分明原唤“比丘国”,今改作“小子城”。师徒见鹅笼而惊疑审视,到金亭驿馆问驿丞,请教鹅笼不明之事,疑其不知养育之法。丞云:“‘天无二日,人无二理。’养育孩儿,怀胎十月而生。生下乳哺三年,渐成体相,岂有不知之理?”明知生育之道出于天理人心之自然,而强制造作,残忍伤生,至于此极者,以为此中有道,吾不知其道于何有?故曰“无道之事”。
  说出“道人献女,国王宠幸美后,不分昼夜贪欢,弄得身体尪羸,命在须臾;采药完备,单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为药引,服后有干年不老之功,谣言叫做小子城”等语,讹哉!惨哉!较之麻叔谋、赵思绾其人而更甚!世岂果有此采心为药之邪妄哉?特以借喻邪人外道,无知被害之烈祸己耳!然言千百十个心,不过一个心而已。人心皆同,言多以示其惨也,看一个“一”字自明。
  行者道:“只恐他走了旁门,不知正道,徒以采药为真,待老孙将先天之要旨,化他皈正。”盖御女采药,丧身灭命之术,后天渣滓之物,安可为真?若先天要旨,绝无形质,出于自然。唯能神明默运,潜施阴德,摄脱讹笼,使被陷之赤子转杀为生,无复以采取为事,当下即是救生药师佛,而得先天度世之要旨矣。
  三人齐念药师佛,大圣施为发令,众种各使神通,阴风惨雾,摄去鹅笼,而昏君之迷惑有开悟之机。故三藏一见,国王即喜道:“远来之僧,必有道行。”此金殿之论禅谈道,自不能已已。三藏论禅,皆主心言而辨其采取之非。曰:“坚诚知觉,须当识心。心净则孤明独照,心存则万境皆清。”又曰:“一心不动,万行自全。若云采阴补阳,诚为谬语;服饵长寿,实乃虚词。”缘国王安用其心,而入于邪道,因病以下药也。至国丈道:“寂灭门中,须云识性。你不知性从何灭,枯坐参禅,尽是盲修瞎炼。”又曰:“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华精。运阴阳而丹结,按水火而胎凝。”又曰:“应四时采取药物,养九转修炼丹成。”又曰;“你那静禅释教,寂灭阴神。涅槃遗臭壳,又不脱凡尘。”句句都是《道德》真言,与木仙庵拂云叟所谈无异。但彼以空言而成荆棘,此行谬行而成邪妄。行者明眼识破,知其口是心非,叫道:“师父,这国丈是个妖邪。”
  国丈道:“才见入朝来,见一个绝妙的药引,强似那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之心。”盖先因昧心而误认采取,自灭其良心,继因失心而转以人心为道心,皆邪妄也。昏君不察,求僧取心,是犹御女而欲取其身中之物以为药也,其可得乎?不知采取先天真一之气,有大小颠倒,改换头面,变化腾挪,鬼神莫测之妙用,而不专属于心。故行者道:“若要好,大做小。”“八戒撒泡尿,一团臊;行者泥作片,像猴脸;吹口仙气,长老变;摇身变作僧脸。”忽倏之间,内外互济,转移造化,妙道天机,默不能隐,语不能显,徒谈《道德》而昧心错认、妄希取用者,乌足以知之?
  惜哉!比丘上不能乞真法,下不能乞真食,空有释家乞土之号,不与尼山丹丘同实,竟误用而成小子,悲夫!
  第七十九回 寻洞擒妖逢老寿 当朝正主救婴儿
  悟一子曰:羁縻小子无知之心而求道,则锢蔽其心而无道;强执成人有知之心而求道,则空费其心而无道。盖小子无知,心虽多,只一个;成人有知,心虽一个,实多般,总见其昏也。心君一昏,或惑于采取而无知,或惑于人心而有知,去道益远。此大圣所以现身说法,开心见诚,尽剖其心中之所有,“咕噜噜滚出一堆”,“一个个捡与大众观看”,以示此心之中色样多般,俱是假像,并无可为药引之处。如止盗者锢钥而守御之,不如发箧而示之以无也。故曰:“都是红心、白心、黄心、悭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睛之心,种种不善之心,更无一个黑心。”若云此即黑心,此等心之外更无黑心也!
  夫仁、义、礼、智根于心,道心也。此心本诸天性、良知良能,无用再求,特放以上诸人心,则道心自见。然则孟子所谓“收放心”者,非收也,放亦是收。如比丘王所言:“收了去!收了去!”不知收此等心在内何用,故圣人知无心之为要,而息虑忘机,廓然无我。若取人心以为道,而钩索远致,虽呕尽心血,作用千般,吾知其所希得者,只是一个黑心而已。
  “国丈指定道;‘要你的黑心。’假僧道:‘我和尚都是好心,这国丈是个黑心,好做药引。’”非真谓其心可为药引,言如心可为药,人人同心,人所自有,何必采阴以为药?又何必执心以为采?又何必舍自己之心而采取他人?非其本心黑洞洞而昏惑之甚者哉?心也者,火脏也,卦气属《离》,外阳而内阴,外明而内暗。若谓即心即道,纵操至入定出神,终是后天阴神,非先天阳神,未成正果,仍堕轮回。何况认假为真,以阴采阴,而妄行邪说以为道乎?
  “国丈认得大圣,迎敌不住。将身化作一道寒光,进宫带去妖后,并化寒光而去。”见乘风御女而行阴邪之道,自此而真假可辨,昏君之主公亦可寻觅而相见。三藏道;“我这个臊脸,怎么见得人?”只此一语,已骂尽世间邪妄之徒千般害人的丑态。
  《参同契》曰:“阴道厌九一,浊乱弄胞元。诸术甚众多,千条有万余。”彭真人曰:“世人不达大道之宗元,而趋旁门曲径,此属多般,皆为左道乖讹,天理愦乱,生真本期永寿,反尔伤生。”“大圣与八戒找寻妖处,但见千万株的杨柳,更不知清华庄在于何处。正是:万顷野田观不尽,千堤杨柳隐无踪。”即“千条万余”、“此属多般”之义也。土地说出“一颗九叉杨柳下,左转三转,右转三转,连叫三声‘开门’,即现清华洞府”,即“九一”、“浊乱”、“曲径”、“左道”之义也。大圣依言叫门,“霎时间,一声响亮,呼啦啦的两扇门开,不见树的踪迹”,即“趋旁门曲径”,“乖讹”、“愦乱”之义也。“见石屏上有‘清华仙府’四字”。“府”即腑,清似烟,华本花,盖烟花自迷而不知为“浊乱胞元”也。“见老妖怀中搂着个美女,齐道‘好机会’,行者掣棒叫道;‘毛团!什么好机会!’引怪喊杀,八戒推倒杨树,筑得鲜血直冒。”正见御女邪术为兽行杀机,不能永寿,而‘反伤生’”也。唯能洞悉根源,除此妖邪,方可得寿。故正当喊杀之际,而有南极老人星不期自至。“寿星陪笑道:‘望二公饶他命,他是我的一副脚力。’”言此为永寿之脚力,岂可妄行而害命?现出白鹿本相,扑杀白狐妖女,“同到比丘,现相化凡”,收结大圣剖腹剜心,现身说法之意。
  “行者对国王笑道:‘这是你国丈,这是你美后。’”痛切指示,能不令人颜甲皆汗!国王羞愧而感谢,无知赤子之心,不觉顿然悔悟而发露,故曰:“救我一国小儿,真天恩也!”
  寿星说“与东华帝君着棋,一局未终,寻他不见。若还来迟,此畜休矣”;又道“欲传你修养之方,你又筋衰力败,不能还丹。只有三个枣儿,是与东华帝君献茶的,今送与你”一段,读者视为收煞余文,不知为仙人临别叮咛吃紧度人处。言人生光阴迅速,世事如棋,须急早修行,切勿迟误,莫待筋衰力败,不能还丹也。“三枣”者,一早节欲,二早导师,三早下手。上阳子曰:“凡人七十、八十至一百二十岁,皆可还丹”,为筋衰力败之老人鼓励;此云“筋衰力败,不能还丹”,为少壮不努力之人儆惧;即孔子年至四十五十亦不足畏之意,非真谓筋衰力败不能得丹也。国王求教,行者曰:“从此色欲少贪,阴功多积,凡百事将长补短,自足以祛病延年。”言凡百事将长补短,还丹之法未尝非,将长补短之事就是教也。
  “正进出城,忽听得半空中一声风响,两边落下一千一百一十一个鹅笼,各家齐来,认出笼中小儿,欢欢喜喜,跳跳笑笑,无大无小,若男若女,将师徒簇拥回城。”见仁人之心,本人我一体,大小无分。昔遭迷惑而久已陷失,今得开悟而—旦来复,如从空而下,人人复得亲儿,不遭陷害,何快如之!这才是:“阴功救活千人命,小子城还是比丘。”然心中既无药物,学出世之道者,当向何处寻讨根苗?故仙师急示下篇之出产。
  第八十回 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悟一子曰:此篇至八十二,皆明修道者须步步照护本来面目,还归本性,偶一失足,便陷空无底,难得超开。
  篇首行者引古语云:“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沙僧云:“只把工夫挨他,终须有个到之之日。”言不可一念一刻懈惰止息也。前篇欲念惑于采取,得之外诱,能猛省返照,犹为易制。此下明欲动于天,念由自起,最难遏绝。
  所称“姹女”者,乃吾《坎》宫之至精;“育阳”者,吾《坎》宫所育之阳。《坎》为男,而何以称女?其外为阴象也。后天之阳,包育于中。当人事纷扰之际,常寂而不动;当天定静会之时,必跃而自形。盖阴阳之妙,循环无端,其至妙在《坤》《复》之交,动静之间,即亥末子初之候也。屈原《远游篇》曰:“一气孔神兮,于中夜存;虚以待之兮,无为之先。”朱子曰:“此言……,广成子告黄帝,不过如此。”修道者苟能存虚以待,而逆以制之,则为神;不能存虚以待,而顺以纵之,则为妖。此其妄生死之关,最宜察识防范。
  “师徒正自闲叙,又见一派黑松林,唐僧道:‘悟空,我们才过了崎岖山路,怎么又遇这个深黑松林?是必在意。’又道:‘徒弟,一向西来,无数的山林崎险,幸得此间清雅。这林中奇花异卉,可人情意!我要在此坐坐。’”坐在松阴之下,岂其坐在松阴下哉?黑松阴,黑憩之气象,乃动极而思静。正静坐合眼时候,静中忽然有动,而妖邪生矣。篇中“忽然见”、“忽听得”,俱是妙谛。
  “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美貌女子,上半截使绳索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盖此女子吾《坎》中之阳精也,至亥末之时,由天而动。亥属木,故上半截绑在树上。亥过交子,阳生候也。子属鼠,故为鼠精。子末交丑,属土,故下半埋在土里。常人以为常,顺而行之,多方求配偶;道人以为怪,逆而制之,畏惧而护持。故仙师直指曰:“咦!分明这厮是个妖怪,长老肉眼凡胎,却不认得。”见了他,未免心动,“就忍不住”。一念方遏,一念复萌,惜惜怜怜,盘桓一路,危哉!危哉!
  “行者从旁冷笑”,识破妖邪,劝阻护持,全赖此心之坚忍镇静也。“霎时间,到了镇海寺,又忽听得一声钟响。”由动中又转一念,如铜钟一撞,忽然惊醒,以明欲海无边。而忽得真金之刚,断以镇摄之也。然铜钟在地,而上半如雪,下半如靛者何?谓铜不因外物之侵损,而变其声;人不可以物欲之难制,而失其守也。三藏摸钟感叹,道人拾砖击打,同一机缄。及人寺中,见“前边狼狈,后进齐整”者,言“镇”者,真金也。此心坚忍,能如真金之不变,虽有前边之狼狈,自有后边之齐整,何足为病?然此言“育”者,育阳而已;“求”者,求偶而已;“护”者,护主而已。俱引起下篇要妙之词。
  第八十一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悟一子曰:此明色易动人,最难遏制。愚人赏之而殒命,至人遇之而悟真。只要看得分明,知他为怪,斩然不染,才为慧剑,才是真金镇海。倘见不真切,稍有沾滞,便踩一粒米之差,即落于姑息,不能刚克果断,而镇海寺为怪所窟矣。唐僧带他到寺,即沾带为累;叫小和尚引他往后去睡,即窝藏祸根。朦朦胧胧,恹恹缠缠,如病人不能前进模样。此道力不足之故,非夜半不谨,受了风吹,走不得路耶?自己病体沉重,犹不忘情女菩萨,想送饭与他吃,乃一味留恋,流于姑息之病,安得不受困中途,步步牵挂,想要寄书回归,走回头路乎?
  “行者忍不住呵呵大笑曰:‘师父,你忒不济。’病根皆由打盹一念之昏,左脚下踩了一粒米所致。”左者,差也,言修道者不可有一粒米之差。若非修道之人,即为众生所左者多,佛故不以为念。你看众僧不能降龙伏虎,不识怪,不识精,三日里就被他吃了六个,这不是“愚僧都被色欲引诱,所以伤了性命”?唯行者知怪而努力剿除,犹不免于脱陷;唐僧心已无主,能不被妖精摄到陷空山,进了无底洞耶?妖精善用花脚,脱空飞诱,人无有不堕其术中。灵如悟空,被他两口到来,闪一个空,就中了他计,何况唐僧惜惜怜怜,不知畏避,忽然陷之,固其所也。这正是唐僧左脚下一米粒之差,而妖精亦将左脚上花鞋脱下。我以左往,彼以左迎,以左就左,而一脚之差,全身失陷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也。此时也,心神错乱,本土不宁,闹闹吵吵,无头无奔。阅历到此,方识妖精果是这般利害。
  前唐僧思想寄书回东,身犹未动;这番身径东回,三徒能不一径回东而走?盖妖精原起于黑松林,忽然而现,仍须在黑松林搜寻。急急放下,一场大静,另换头面;和合四象,打起精神,奋力诚求;讨出陷空山无底洞消息,然后知其下落,可以齐心行救,风驰云逐,无可迟疑。此一陷也,正修道不可不历之境,不陷不知其陷之易,不陷不知其底之深,谁知陷空无底,斯知真履实践。然则妖之陷空山无底洞,即吾之真履境实践地也。诸般色相,总不外静中自动之念为之。
  土地指明“正南下”,乃上《离》下《坎》也。《乾》之中爻,下陷而成《离》;《坤》之中爻,上交而成《坎》。即《坤》阴摄去《乾》阳,亦即女妖摄去长老之象。“花鞋”字,从二“人”二“土”,从“化”从“革”,左为阳土,右为阴土.转旋无定,故为脚上脱“化”变“革”而出真身也。
  佛殿一段情景,悄悄冥冥,喝喝哝哝,分明桑间濮上态致,虽是现身说法,原是抛身入身。此处即是陷空山无底洞,能不入其彀中?吁!女包之花巧脱陷,可畏矣哉!
  第八十二回 姹女求阳 元神护道
  悟一子曰:此篇特借“陷空山无底洞”一段姻缘,扮演说法,处处俱有要妙。夙有仙骨者能神明默运,悟彻精微,蓬莱阆苑,只在目前。咦!灵山会上千尊佛,若个能逃此处过?修道者到这田地,亟须打点精神,猛图超脱,千方百计寻觅出路。这其间却有个秘密金刚,乃“渡河筏子上天梯”也,祖师不敢泄露,故伏此九九之数,终而复始之会。跃跃真机,引而不发,子舆氏所谓“能者从之”,其在斯与!
  《参同契》曰:“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注云:“黄芽,即兔髓,水中金也。”姹女为《坤》象,《坤》得《乾》之中爻而成《坎》,《乾》易《坤》之中爻而成《离》。姹女之求阳,阴阳交感,自然之理也。学道之人,必返《坎》中之阳,以实《离》中之阴,成真金不坏之体。然阳既陷于《坎》中,即如落于陷空山无底洞一般,如何得出?数百年来,袤侮圣书者,竟不知解陷空山无底洞为何物,作孽!作孽!
  《坎》卦之象,上既空,下亦空,分明是山空而无底。开讲便“见两个女妖在井上打水”。并者,《坎》也;妖者,爻也。两个阴爻,明示于此。又见“头上戴一顶一尺二三寸高的蔑丝□(上“髟”下“狄”)髻,甚不时兴”。这二句乃收伏金丹之秘要,仙师亦显露于此,人自不识耳。大凡学道,要气质温柔,不可别立崖岸,即老子“齿刚舌柔”之说,“用兵之道,良者胜也”意也。行者道:“温柔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移。”又援柳、檀二木为喻,深得老子之义。
  “两妖精来此打这个阴阳交媾的好水,安排素筵”,指出个“好”字来,非阴阳交媾,则子自子,女自女,而不成“好”也。“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仙道备矣。迷者读至此,又猜为来补之术,失之愈远,难以摸索救援。椎行者跃身而入,便钻到“好去处也,是个洞天福地”。但入其中,只要把捉得牢,不可”自丧真阳,身堕轮回,不得翻身”。须急急寻条出路,不可忘了,分明示人受中以生,须主敬保真,急寻出世姻缘,不可忘了本来旧路。
  三藏道:“进来的路儿,我通忘了。”提醒世人须要仍从本来路地寻个出去的极因。行者道:“莫说忘了路,他这洞古怪,不是好走进走出的。来时是打上头往下钻,如今救你出去,要打底下往上钻。”还“不知可有本事钻出去哩?”噫!仙师微言冷语,指示出世的法门,似下学上达之象,而实非也。明眼人于此处了彻,自可悟得顺则成人、逆则成丹之道。
  行者算计出去的法门,要在酒盅内斟起喜花,变作蟭蟟入腹,在于水金之中使变化手段也。谁知花儿已散,不能成事。此时女求而男不应,惟女意中落有“哥哥妙人”,如阳在上,阴在下,天地《否》也,空喜也,乃是鹰飞轮爪,掀翻桌席,摔碎盘碟之象。行者不得不翻身复入,转作红桃之计,传授唐僧以假合之密谛。嗣后语意相投,情同鱼水,妖精遂说出枝头果熟、阴阳日月一段道理,缱绻情浓,行者得以乘时行事,“轂辘一个跟头翻入腹中。”此时妇倡而夫随,真是“妙人哥哥”,如阴在上,阳在下,地天《泰》也,实腹也。
  “妖精道:‘孙行者,你千方百计的钻在我肚里怎的?’行者道:‘也不怎的,只是吃了你六叶连肝肺,三毛七孔心,五脏都掏净,弄做个梆子精!’行者在肚里就轮拳跳脚,支架子,理四平,几乎把个皮袋儿捣破了。那妖精忍不住疼痛,倒在尘埃。”及至搀起,妖精道:‘我肚里已有了人也!快把这和尚送出去!’”学者看此段景象,果是何解?《悟真篇》曰:“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胞中岂有殊?”分明于此处演出。亦可悟攒簇五行、作用金丹之妙道矣。及小妖都来打抬,行者肚内叫道:“那个敢抬!要便是你自家送我师父出去。”盖自然功夫,非人力可助之意。
  “妖精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没处下金钩!把这厮送出去,等我别寻头儿罢。’他一纵样光,直到洞口。”正状金丹出炉之法象也。“又闻得叮叮噹噹,兵器乱响。行者道:‘是八戒操钯哩!你叫他一声。’三藏便叫:‘八戒。’八戒听见,道:‘沙和尚,师父出来也。’”叫八戒者,知火候也;呼沙和尚者,须着意也。咦!正是:“心猿入穴降邪怪,土木同门接圣僧。”此段情景,乃炼就金丹出炉的奥妙。三人同志,虑险防危,主辅应求,毫不可忽也。
  “姹女”之“求阳”为大道,“元神”之“护道”有秘诠。世人无不入其洞中,能守真不溺,自计求脱者,谁能?迷者不从心上洞察阴阳,求师指示,以臻无上妙乘,谬认为采战御女,便是地狱种子,万劫不得翻身矣!慎之!畏之!
  上篇是陷于洞之根苗,此篇是出于洞之因果。
  第八十三回 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
  悟一子曰:出世之道,在于制伏金精。倘知制伏之法,而工夫不到,未得其真,则不能返本还元。理欲交战,仍与性体为二,势必飞飏奔越,纵肆猖狂,使我站脚不定,所谓“工夫不到不方圆”也。三藏之既出而复陷,由知之未尽,而得之未真。故求丹之要,须精心根究,识得丹头。仙师恐世人认假为真,又发此段,令人察识精妙。若看做水穷云起,绝处逢生,不过为文家之波澜,便埋没作者婆心矣。
  经云:“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当行者化桃入腹,强其负僧而出,原非心悦诚服,自然超脱者。故出来而重整旗鼓,争战乱打,置唐僧于独坐无援之地,非和合攒簇之理.由金不归性,而水火土木相持,是金为假象,而先错于左者,今又错于右,故右脚上花鞋,又脱变而莫定也。子精为《坎》中之物,出之于地,又名地涌夫人。不闻地涌金莲乎?金莲为夫人之纤趾,饰以花鞋。鞋附《坤》土而行,为归性;脱下凭空而起,是飞飏奔越,金不归性矣。左属阳,右属阴,前以偏阳左旋,而左非真;此以偏阴右旋,而右非真。“鞋”者,谐也。左右分飞,何谐之有?故不能脚踏实地,站立不定。
  然姹女者,吾之性也,何以称妖?归性则为真精,离性则为妖精。归性,则成吾之真,而长潜其形;离性,则成妖之精,而吾遭其陷。“唐僧被其一把抱住,咬断缰绳,连人和马,复又摄将进去。”总因不能制伏真金,以致脚根不实,御缰中断。唐僧龙马之脚力,原不如妖精左右花鞋脚力之大,故必只只收伏以作根基。大圣见半截缰绳,不觉兴悲无力,满眼流泪,急急转身,勇猛精进,寻出根源,方有实济。见金字牌而识其父兄姓名,便识丹头,岂不满心欢喜?其父归之,其子焉往?抱牌径上天堂,陈告玉帝,而全家可收矣。此擒贼先搞王手段,溯本穷源之要妙也。
  迨玉帝命太白金星宣李天王对簿,而天王不识其为女,哪吒说出“灵山偷吃如来香花灯烛”一段根苗,方知为“结拜”之恩女。女则女矣,何以言结拜一节缘由?天王李姓,属木,论木之子,火也,其女安得属金,而为金鼻白毛。通身金象乎?不知水中之金能克木,而金又能生水以生木;木中之火能制金,而火又能生土以生金。先仇而后恩,故为结拜之恩女。《悟真》云:“金公本是东家子,送向西邻寄体生。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作亲情。”其中伏藏颠倒之妙,不可以言尽。何称“半截观音”?观音,水月也,有水无月,不成全体。姹女只是水中之金,非半截乎!
  至此,“精在东南黑角另有小洞”,而金已归性返到东家,正是洞房花烛,“黑气氤氲,暗香馥馥”,匹配团圆之际所由。“行者寻着唐僧和马匹行李”,而脚力已备已,此老怪寻思无路,磕头诚服,天王、太子押怪回宫时也。今而后,唐僧四众竟可策马长驱,担挑负荷,齐上大路。故修丹者必先炼伏金精性体,坚忍不磨,而后脚根踏实,方能向西前进。
  今兹众生沉欲海而不悔,焚忿坑而不濯,投利阱而不怨,坠名渊而不悟,死酣壕而不醒,骛迷途而不返,落荣网而不飞,皆昧其性而陷于空,终无底止。悲夫!
  前篇以镇海寺隐涵真金二字,此篇以寻着金位金炉为识得丹头。所飞越者,左右之金莲;所收伏者,白毛之金鼻。言此内自有真金,即是金丹要妙,不可不知。
  第八十四回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
  悟一子曰:此篇只万法皆空,无有执着,便了大义。人生本圆觉妙体,人我无分,自法立而人我分。我无法,人即以法灭吾之无;人有法,我即以法灭人之法。惟人我大家无法,而天体圆成,方为大觉。其为道也,以知见为妙门,寂静为正味,慧思为甲盾,慧断为剑矛。破内魔之高垒,陷外贼之坚阵,镇抚邪杂,解释缧笼。深明形质不可以久驻,而真灵永劫以长存。知化者无常,存者在我而已。
  本非法,不可以法说,本非教,不可以教传。所谓“圆陀陀,赤洒洒,不立一丝毫”也。然其中却有个脚踏实地的根基,倘随风倒柁,一味茫荡,佛谓之“茫荡空”,仍是陷空山无底洞的局面。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必能立,而后可以言权也。仙师开口说个“三藏固守元阳,脱离了无底妖洞,随行者投西前进”。这便是脚跟已实,可与立的时候。虽然,未可也。故下文忽有老母高叫:“和尚,不要走了!进西去都是死路!”此大士慈航渡世,劈头一棒,拦住去路,明非和光混俗,随方逐圆,一步行不通也。你看灭法国现在目前,说出个万僧愿,杀够无名,只等有名的,凑成一万,分明指明万法皆空影子。三藏便思方便路转过去,老母笑道:“转不过去!转不过去!”这一笑中,喜的是不径行直遂,笑的是转辗差池。须要从中路而行,自有方便法门,经历过去;莫要走了旁门曲径,错了路头。故又急忙连声拦住。盖权非反经而行,乃从正经路上权其轻重,委婉一心而不直骤,必至于取经而后已。自汉以下,无人深识其义,未免舍中路而就曲径,何能合理?故不能守经者,每入邪径而托权以文邪;知行权者,必由正路而化经以从正。此从中路行方便法门,真圣人仙佛之行权法门也。向来读《西游》者,以大士现身不过为文字穷处过接,不识此等冷处闲言,尽是妙义。
  道也者,无为无不为。以虚无为体,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又曰:“变动不居,与时推移。”此大士西来度世之的旨也。故指示已明,径回南海。行者即隐名避难,变化灯蛾,望明而进,仔细观看,相机而行;就道过得去,改换衣装,效微服过宋之法。正是和光混俗,不执己相也。
  看尽旅店客件,小心勤苦世情,房中婆子带孩补纳俗态;乘时窃取,因势玩弄,运动天机真趣,显出活活泼泼气象。“扮作俗人近城,改换官儿称呼;贩马客,十弟兄;汉子牵马进店,妇人请客上楼;点灯来问宝货,夸张马数,自赞房宽;议房钱,讲饭价;呼宰牲,跌跌脚;庚申斋,辛酉开;小娘儿,明日来;那里睡,倚着柜;女儿抱,近前道;没买卖,马贩来;要黑睡,有大柜;盖上盖,早些来。”这都是曲尽人情世态,以见行者不着我相,随方逐圆之妙。所谓“能运无碍心,普入于一切。见若不染也,知若不取识。是名真实见,亦名解脱知。佛观离生灭,诸法等如是”。咦!离了世法无佛法,会到无心即道心。
  最微妙者,“入柜捣鬼”一段。老子曰:“良贾深藏若虚。”若身无长物,又何妨虚而示之以实?突出明火执杖,知就暗遭明之困;打劫马贩,见慢藏诲盗之危。法网罗密,在在可畏,皆行者现身说法之处。到此地位,大圣又有出神入化,肆应无方之妙用。左臂右臂,即左之右之,无不宜之,运于掌上,而左右逢源。故金箍一晃,而散弥六合;总捻成真,而退藏于密。所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故能分身而千百其化身,拔毛而千百其利器。上而宫府部院,下而庶僚百执,无贵无贱,无小无大,神通默运,格貌移情。此便是行者化身变刀,将头发尽数剃得精光,使人我一相,个个圆成,去来无碍,天体自然,岂不是人在睡梦中忽然大觉耶?吁!灭法无法,钦法得法,法无定体,如是哉!
  第八十五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悟一子曰:是篇,读者谓从前妖精莫可思拟,此特平平无奇,却似敷衍弱笔。不知无奇之奇,奇更奇:可思之思,思非所思也。
  上篇看破人情世态,万法皆空,须和光混俗,随方逐圆,虽从应事物,接运用机神,而原根于心体之光明广大。恐人不能从心察识,则非依体为用,是触事生心,而随尘动静矣。故仙师急急从外面打入内来,特题“《心经》莫远求”之妙旨,令人察识此心,切勿稍有芥蒂,以自遭魔陷也。盖圣心如明心止水,常明常静,常应常止,万用未尝非一体,一体未尝远万用,故曰“体智寂寂,照用如如。”倘稍芥蒂,则心体朦昧窒塞,而在外作用,遂涉欺妄,便是雾迷灵窍,而禅心被吞,不犹阴雾隐于连环透明之洞中,而摧折撑天之柱耶!故下篇命名曰“隐雾山折岳连环洞。”五岳为天柱,一心为身主,岳折而天无柱,心迷而身无根。举动不根于心,则一切皆烦恼,何禅之有?适成其为灵窟而已。
  夫禅以消魔,杵以降魔,何以魔反持杵而吞禅?差禅止一心,而魔通六道,拘禅灭法,是以魔治魔,未免充魔腹饥肠,而生吞活嚼矣!何以故?遂心非禅心,分开为戒、定、慧。开而为六度,散而为万行。禅者,六度之一耳,何并总诸法哉?其不为魔也几希。况禅心难净,而金木未融,又何能却群有而除万法,鲜有不遭算者。若万法皆空,非无法也。心为万法之所生,而不属于万法。得之者,则于法自在,自心而证,随愿而起;不必同,不必不同,不必不必同;非常法,非非常法,非法非非法,岂可以执迹而寻哉?
  夫法者,如发之伙也。在外诸法,犹身之有仪容,无法即为失仪,篇首于众臣口中提出“失仪”二字,大是分明。但诸法空相之妙,非执世法者所知。臣曰“不知”,君曰“果然不知”,各泪汪汪,洵可悲涕。迨国王悔悟戒杀,倾国皈依,改“灭法”为“钦法”,是“佛无坐相,无住生心”之旨。盖执法即为灭法,不执法即为钦法,故坐禅为坐佛,坐佛即杀佛;执法为住心,住心即魔心。长老在马上欣然道:“悟空,此一法甚善,大有功也。”已见万法归一,头头是道气象。沙僧即接云:“哥啊!那里寻得这许多整容匠?”在世法谓之“失仪”,在佛法谓之“整容”。似属相反,实则相济,法之不可泥也如是。此是法无定体,变化神通,运用根心之妙。
  行者说了一遍,急提《多心经》四句《颂子》,曰:“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唐僧曰:“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心净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懈怠,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志诚,雷音只在眼下。”此“心”字,即前两篇关切处也。
  猿为申金水也,猪为亥木火也,相克而实相成。猿劳而措懈,以劳形劳而怀妒,以懈比劳而生欺;下边正因懈怠不志诚而差错,以致风雾忽生矣。“八戒躲懒,行者哄以妖为善,雾为气,蒸米饭,面馍馍,菜蔬咸,吃不多;吃嘴的,见识有,马要搅,要草料,寻嫩草先喂马;只斋俊,不斋丑;口中哼‘上大人’。”彼此言不由衷,互相欺诈,所谓好吃懒做,口是心非,岂非落于群魔圈子阵耶?若非行者回心返照,暗地救援,则匿欺破戒,性命难逃。故吾心一念至诚,则群魔退舍;一念意妄,则群魔现形。魔非外来,魔即吾心自召之影也。试看行者、八戒欺以风雾明净,魔即收风敛雾以欺之;行者、八戒要吃斋,魔即要吃僧;行者言蒸笼之气,魔即刷锅要蒸僧;八戒、行者变矮和尚、假行者,魔即变假魔;行者为分身之术,魔即为分瓣梅花计;行者见妖精败去,拨转云头,径回本处,魔即败回本洞,高坐崖上,默默无言;行者叫八戒为开路将军,魔即封小妖为先锋。志诚则禅为主而吞魔,怠妄则魔为主而吞禅,如竿影谷声,混灭不得。禅耶魔耶?是一是二?
  结出唐僧绑在树上,樵子亦绑在树上,各言事君事亲一段心事。树者,根本枝叶也,明君亲为天地大经,忠孝乃人身根本,皆从心地根本上发露,着不得一毫虚假妆点。能鞠躬尽忠,而安生恤死,不负君恩,方为取得真经;能竭力尽孝,而养生送死,报答亲恩,方为拜得活佛。苟不从根本真性施为,而在外矫诬文饰,便是隐雾山艾叶花皮豹,倒持降魔杵而吞禅矣。迷根本而披艾叶为魔,易可胜悼?三藏、樵子,能不伤情痛杀哉!
  篇中妙义跃然,俱在文字笔墨之外。平乎?奇乎?可思拟乎?不可思拟乎?
  第八十六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悟一子曰:此承上篇,言禅心被障。由于怠欺,须精勤振摄,不可使一毫假借,然后能表里洞彻,通透连环也。
  “隐雾折岳连环洞”,前解已明。自称“南山大王”者,南者,《离》也,属心。“数百年放荡于此”者,言由久放其心而成,故特提出李老君、佛如来、孔夫子三教大圣人,以证其自尊自大之妄。五祖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进而言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虽有安勉之殊,总明心体之宜明净也。
  猪属亥,亥为木;猴属申,申为金。不合则金能克木,而成妒,合则金能生水以生木,木中之火亦能生土以生金,故能助。金木有相制之义,亦有相成之理,金得水火而成真金,木得金水而滋生息。原作夫妻配偶,终不相离也。夫妻和而家道成,金水调而身命理,是水固和宁内安外攘之道,此邪魔所以从此收伏也。
  然则魔若外至,而实自心生。故心之所为,魔知之;魔之所为,心知之。行者知是“分瓣梅花计”,又知“此间妖精住处,师父必在他家”,俱是自心察识。而特不可认假以为真,如妖精以绝不相似之柳树,做假人头,此假易辨;而特恐似真者为难辨也,如妖精以鲜人头做真师父,似是而非,最难察识。此行者兄弟所以不觉一齐大哭矣。明真假之分甚微,而是非之端易淆也。
  然则此一哭也,岂行者果信为实然,而率众大哭耶?悲素丝可青而可黄,歧路可东而可西。一齐大哭,寓意深矣!夫惟大哭,而后可即假以为真,亦可寻真以弃假。何也?哭者,心之痛也,有声有泪,皆认真中流出,能发真心。魔以假乱我,我以真自主,则邪不胜正,而魔自潜形。所以“努力向前,把石门打开”,而坚垒可破。昔之偷安怠欺者,一旦奋勇争先,而志趣精明,南山大王放荡之形状,不可尽识哉?
  行者前以假分身而起魔,今以真分身而除魔,“从外边往里打,从阵里往外杀”,合力同心,内外夹击,打倒用计之苍狼,堵住久放之老怪,然后静气存心,细察其门户,洞晓其源流,潜身直入其洞中,而真假毕露,大怪小怪,纷纷鹿鹿。设计布害,果何惧之有?知其为魔,炼成真窍,诸怪自倒,顿皆寝息,即现出本相,而打破旁门矣。夫而后真者显,假者灭,断其根,现其形。艾叶花皮之浮障已除,而在我之真心无损。此即樵子用心尽孝,感动高天厚地,死里逃生,得见亲娘一理也。
  樵子曰:“如今山上太平,孩儿彻夜可行。”又曰:“这条大路向西不满千里。”噫!内外一体,表里洞彻,近在极乐之乡,道其庶几乎!
  第八十七回 凤仙郡冒天致旱 孙大圣劝善施霖
  悟一子曰:此篇明修真者,必先积阴德,阴德未充,名虽美而无用,功垂成而忽隳,鬼神不能默佑,事业总属虚文,急须返躬内省,发大慈悲,戒谨精进,广施阴德。何谓阴德?修己之天,以敬人之天,阴德也;暗中行方便,阴德也;施与不图报,阴德也;积善无人知,阴德也;不迫人于险,阴德也;隐人之丑恶,阴德也。经云:“彼以祸来,我以福往;彼以怨来,我以德往。”皆阴德之事,解灾消孽,广大无边。《悟真》曰“大乐修之有易知”也,知由我,亦由天。若非积行修阴德,动有群魔作孽障。盖我命不由天,是造化之妙存乎我;由我亦由天,默想之功存乎天。行者道:“但论积功累德,老孙送你一场大雨,”是此篇的旨。
  称“凤仙郡”者,跨凤登仙之美郡,今不能阴积功德而阳卜虚名,虽阳为爱民,实阴以害民,民命倒悬,守实主之,天怒其可回乎?然郡侯上官“十分清正”,“爱民心重”,求雨济民,乃万善之事,即此一节,善念无穷,何以不能回天?曰:此阳德,非阴德也。盖十分清正,则过于明,偏于义,如阳刚之烈,故曰“不仁”。《洪范传》云:“若明则旱。”明为阳刚,使无阴道以济之,膏泽不能下究,人事失于下,天道应于上,旱其征也。故为上者惟存仁施济,广行阴德为要,不尚乎察察为明。先贤有曰:“明而不恕,不如不明。”尧之三宥,禹之下车,汤之解网,皆明而恕也。臣子食禄天朝,奉命守土,体国爱民,职分宜然,何德之有?明德者,非人所知,而天独知之。至于“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官氏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冒犯上天”,乃阴恶也,亦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
  夫民者,天之所生,天无不爱其所生,君子能体天之心以爱民,必受天之阴报,一定之理也。爱民必自敬天始,故曰“敬天勤民”。今上官氏不能敬天而反亵天,罪莫大焉!夫民以食为天,斋供者,民所仰食之天,天所养民之本也。推倒喂狗,欺灭天、民,其为不仁,孰甚于此?故阳善万端,不能胜阴恶之一事。是以圣人兢宥密,君子严幽独也。
  夫阴者,独知之地;德者,有得于心。非沽名,非钓誉。屋漏为康衢,梦寐同白昼;精神呼吸,默通帝座,感应之速,有不捷于桴鼓哉!但获罪于天者,郡守也,何以降灾于兆民?守为风,而民为草:守不仁,则民不义。上行下效,气类相感。夙夜之负疚,酿成黎庶之隐忧;一念之敬肆,播为苍生之休咎。守造之而民爱之,理势之自然也。故地方灾变之非常,必由有位之失德,其冒天致旱也固宜。
  然天心至仁,每缓于罚恶,以容人之省悔;亟于贪善,以诱人之进修。又有阴阳缓急之各宜,如阴德每缓之,以俟积累而大其报;阴恶则必速之,以彰显应而信其诛。盖阳为人所共知,而阴为天所独知也。虽有缓急之不同,绝无丝毫之舛错。志之极明,加之相称,非天也,人自召也。故守当推倒素供时,而米、面山已高一二十丈,罪同山岳而不可以数计矣;喂狗时,而拳鸡已紧嘴慢嘴,长舌短舌,行邻禽兽而积愆难消矣;冒犯时,而金锁坚牢,仅一明灯燎焰,而融解无期矣!
  虽然,一恶固足以败百行,而一善亦足以回百恶。四天师对大圣笑道:“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能一念转恶为善,惊动上天,那米、面山即时就倒,锁梃即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可见作恶由己,迁善由己,只要自己悔悟向善,方可化恶为善。转祸为福。龙王也不能为情,大圣也不能为力,即上天也不能强人,惟垂象三事示戒而已。苟能诚心返照,广施阴德,则烈焰化为甘露,星岭崩入浮云;鸡平数罪之喙,犬截抵尤之舌;嚼火不事,贯索消沉矣。霎时间布降霖雨,点滴不爽,快何加之!神祗亦开明云雾,各现真身。格天地,动鬼神,岂不由一改之善心为之哉?故名曰“甘霖普济寺”。修丹之上,不知改省而行阴德,其犹炊沙作饭,接竹点月,必无济也!又何“普济”之足云?
  然仙师又有至奥之旨,伏于此篇交接之间。前篇诸法空相。明心见性,内外一体,微妙圆通,凡从以天竺雷音,是望佛在是矣,
  更拟向何处加功?樵子曰:“这条大路向西不远。”何以非歇脚处,尚在走路时耶?盖积德累功,不过初学人德之事,何以云于圆明已照之后?而不知有妙道存乎其间。看篇首冠以一词曰:“大道幽深,如何消息,“说破鬼神惊骇。挟藏宇宙,剖判玄关,其乐世间无赛。灵骛峰前,宝珠拈出,明映五般光彩。照彻乾坤,上下群生,知者寿同山海。”此词隐括金丹之的旨,鬼神尚闻说而惊骇,何况于人?故不敢说破。要必性体坚,而后可修金丹;亦必阴德厚,而后可以成金丹。金丹之道,妙而不可消息如此。昔姚秦鸠摩罗什常叹曰:“香若著笔作大乘,阿毗昙非迦旃子比也。今深识者既寡,将何所论?”古人不欲说破,使鬼神惊骇,有同揆也。
  第八十八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土授门人
  悟一子曰:“此明大道必藉师传。得道不传遏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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