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谓的“专家”、“学者”的水平真不敢恭维。他们是咋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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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得出了思考分三种等级的结论。后来思考成了嗜好,我进而得出了一个更加离奇的结论,那就是:我自己根本不会思考。

那个时候我一定是个很让大人头疼的小孩。当然我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了,但却记得他们一开始在我眼中就是如何不可理喻的。第一个把思考这个问题带到我面前的是我文法学校的校长,当然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些小雕像,就在他书桌后面一个高高的橱柜上面。其中一位女士除了一条浴巾外一丝不挂。她好象被永远地冻结在对浴巾再往下滑的恐惧中了。而不幸的是她没有手臂,所以无法把浴巾拉上来。在她的身边蜷伏着一头美洲豹,好象随时都会往下跳到档案橱柜最上层的抽屉上去,我懵懵懂懂地把那个抽屉上标着的"A-AH"理解成为猎物临死前绝望的哀鸣/惨叫。在豹子的另一边端坐着一个健硕的裸体男子,他手肘支在膝头,手握拳托着腮帮子,全然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过了一些时候,我对这些雕像有了一些了解,才知道把它们放在正对着犯错的孩子的位置是因为对校长来说这些雕像象征着整个生命。那位裸体的女士是米洛斯的维纳丝。她象征着爱。她不是在为浴巾担心,而是忙着显示美丽。美洲豹象征着自然,它在那里显得很自然而已。那位健硕的裸体男子并不痛苦,他是洛丁的思索者,一个纯粹思索的象征。要买到表达生活在你心中的意义的小石膏像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想我得解释一下,我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为我最近做过或者没做的事情。用现在的话来说我是不堪教化的。其实应该说,我是顽劣不羁,头脑迷糊的。大人们从来不讲道理。每次在校长桌前接受处罚,那些雕像在他上方白晃晃地耀眼时,我就会垂下头,在身后紧扣双手,两只鞋不停地蹭来蹭去。

校长透过亮晶晶的眼镜片眼神暗淡地看着我,:“我们该拿你怎么办呢?”

哦,他们要拿我怎么办呢?我盯着旧地毯更狠命地蹂躏我的鞋。

“抬起头来,孩子!你就不能抬起头来吗?”

然后我就会抬起头来看橱柜,看着裸体女士被冻结在恐惧中,健硕的男子无限忧郁地凝视着猎豹的后腿。我跟校长没什么好说的。他的镜片反光,所以我看不到镜片后面有什么人性的东西,所以没有交流的可能。

“你从来都不动脑筋思考的吗?”

不,我不思考,刚才没思考,也不会思考——我只是在痛苦地等待接见结束。

“那你最好学一学 —— 你学了吗?” 有一次,校长跳起身来伸手取下洛丁的杰作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一个人真正在思考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我毫无兴趣地看了看桌上的男子,什么也没弄懂。

显然我是缺了点什么。大自然赋予其余的所有的人第六感觉却独独漏掉了我。一定是这样的,在回班上去的路上我想着。因为无论我是打烂了玻璃窗,不记得波义耳法则,还是上学迟到了,我的老师们都会千篇一律地得出一个答案:“你为什么不会思考呢?”

要我说,我打碎了玻璃窗是因为我想用板球打杰克.阿尼没打着;我记不住波义耳法则是因为我根本没想去记;迟到了是因为我更喜欢在桥上看河水。事实上,我是邪恶的。难道我的老师们是那么的善良,以致于无法理解我的堕落深度?他们是那种心地清澈,不受折磨,凭那神秘的思考指导每一个行动的人?整件事情都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更小一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思索者塑像也是令人迷惑的。我才不相信我的哪位老师思考的时候是不穿衣服的。我象那些生来耳聋却决意苦苦寻求声音的人一样观察着我的老师们,想要了解思想。

那时有位豪顿先生,他总是要我思考。他带着谦逊的满足告诉我他自己就动过一点脑筋思索过。那么他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酗酒?莫非酗酒其实比外表看起来更有意义?而如果不是这样,酗酒事实上损害健康 —— 豪格先生无疑被酒毁了的 —— 那他为什么还成天谈论纯净的生活以及新鲜空气的好处?他一边说一边还会象一位常年在山峦间行走的人那样伸开双臂,说:

“新鲜空气对我有好处,孩子们 —— 我知道的!”

有时候讲到兴头上,他会从讲台上跳下来,把我们一窝蜂地赶到外头去。

“现在,孩子们!深呼吸!感觉上帝创造的美好气流直接进入你们的体内!”

他会站在我们面前,为他的健康而欣喜,好象他一个常进行户外活动的人。他会叉着腰,深深地吸一口气。你能听到风被他的胸腔堵住,遇到障碍物艰难前进发出的声音。他的身体因为不习惯这样的感觉而摇摇晃晃,脸色变得惨白。他会步履蹒跚地走回讲台,然后瘫软在那里,一个上午都缓不过劲来 。

豪顿先生喜欢发表关于美好的、清心寡欲、尽职尽责生活的独白。但是在发表这些独白的间隙,如果有个女孩经过窗前,灵巧的小脚发出轻轻的脚步声。他就会停下他的演讲,脖子不由自主地扭转过去,一直目送她走出视线之外。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他不是受思想,而是受他后颈里某个看不到却无法抗拒的发条的控制。

我对于他的脖子十分感兴趣。通常它在领口上方稍稍凸出。但是豪顿先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经和美国人和法国人并肩作战,而且——由于谁也弄不懂的逻辑 —— 对两个国家都深恶痛绝。无论这两个国家中哪一个在时事中表现突出,他都对它没有好感,任何论证都无法说服他。他会捶着桌子,脖子胀红:“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会叫道:“但是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而且我知道我想什么!”

豪顿先生用他的脖子思考。

还有帕森小姐。她要我们相信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幸福,但是即使是那个时候凭着我小孩子神秘的的直觉我都知道,她最希望得到的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丈夫。还有汉兹先生 —— 等等。

我要对我的老师们进行详细的分析是为了介绍一下通常被称为思想的本质。通过他们我发现思考通常是充满了无意识的偏见、无知和虚伪的。在训诫无私的纯真的时候它的脖子却为了短裙而执意扭曲。从技术上而言,它娴熟如同商人玩高尔夫,诚实如同政客的意图,或者 ——更接近我自己的领域—— 有条理如同大多数写出来的书。这就是后来被我称作第三等级的思考,虽然事实上称它为感觉更为恰当。

诚然,偏见里是有无辜的成分,但是在那时我对第三等级的思考的态度是毫不宽容的蔑视和不假思索的嘲笑。我以驳斥一位憎恨德国人却主张爱我们的敌人的虔诚女士为乐。她让我懂得了和第三等级思考者打交道的一个重大的真理。因为她,我不再轻易地拒绝百分之九十的人可能经历过的精神过程。他们高度地团结一致。我们最好尊重他们,因为我们处于他们的包围之中,势单力薄。一大堆第三等级的思考者,众口一词,籍着自己的偏见温暖双手,他们是不会感激你指出他们信仰中的矛盾的。人是一种爱群居的动物,就象牛喜欢沿着山坡的同一条道路吃草一样喜爱共识。

第二个等级的思考是对于矛盾的觉察。难倒那位可怜而虔诚的老太太的时候我达到了这个层次。第二等级的思考者虽然常常回会犯另一个错,落在后面,但他们不会轻易地被吓倒。第二等级思考是一种警醒状态下的退缩。这种思考成为我的嗜好,给我带来满足干的同时也带来孤独感。因为第二等级思考具有破坏却没有创造的能力。它让我在冷眼看着人群为国王陛下欢呼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喧嚣不知所谓,却没有提供什么可以替代这样强烈爱国精神。但是这样的思考还是有好处的。听人们以狐狸喜欢这样的待遇为理由为他们捕猎狐狸,把它们撕成碎片的习惯辩护,我们的女首相谈论通过逮捕尼赫鲁和甘地这样的人跟印度协商的好处,美国政客们可以刚谈完和平转身就拒绝加入国际联盟的时候,是的,还是有令人高兴的时刻的。

但是,当我渐渐长大,进入青春期以后,我不得不承认豪顿先生不是唯一一个无法抗拒脖子里的发条的人。我也一样感觉到了强大的自然之手的力量,开始发现指出矛盾有可能代价昂贵,也可能是有趣的。比如说,曾经有个严肃而迷人的姑娘,她的名字叫露丝。那个时候我是一个无神论者。第二等级的思考对于宗教来说是一种威胁,象九柱游戏里的小柱一样把宗教流派各个击破。我象个第三等级的思考者一样假惺惺地任由她改变我的信仰。她是一个卫理会会派教徒 —— 至少,她父母是,因此而露丝也得是。但是,呵呵,露丝没有用圣灵的精神来转化我,而是愚蠢地用她可爱的小嘴试图说服我。她声称圣经(詹姆士国王版)逐字逐句都是得到启示而来的。我反驳说天主教徒信仰圣杰罗姆的拉丁文圣经,而这两本书是不同的。争论顿时卡壳了。 最后她说有那么多卫理会会派教徒,他们不可能是错的,几百万的人都错了,可能吗?这太简单了,我倔强地说(你越接近露丝,她就越好接近),罗马天主教徒也为数众多,他们也不可能是错的,他们有几亿人,可能都错了吗?她眼中扑闪着疑虑。我伸手揽过她的腰屏住呼吸低声说,如果算人数,我该捐钱给佛教徒。露丝的确是为我好,因为我人这么好。但是我的手臂加上那些数不胜数的佛教徒实在让她无法忍受了。

那天晚上,她父亲来拜访我父亲,走的时候一副面红耳赤,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为发生过的事情受到了盘问。幸好我们当时都才十四岁。我失去了露丝,却冤枉地担上了准浪子的名声。

所以第二等级思考可能会是危险的。我记得我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了解到了这一点后从第二等级的高度对第三等级的局限性作出了一番评论。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学校的礼堂为一个聚会做准备。校长室的门是开着的。我走了进去。校长已经不再把洛丁的思考者重重地板在桌上作为年轻人的榜样了。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更多的侯选者,那些雕像还在老地方,在那橱柜顶上白晃晃的落满尘埃。我站在一把椅子上把他们进行了重新的排列。我把披着浴巾的维纳斯放在档案橱柜上,这样顶层抽屉就接住了她在性感的骚动中发出的喘息:“A-ah!”那个怪异的思考者,我把它放到了橱柜边缘,这样他好象在朝下盯着那条浴巾,等待着它掉下来。

第二等级思考虽然让生活充满了乐趣和兴奋,却无法令人满足。寻找比我们年长的人的缺陷助长了年轻的自我,却无法让人觉得安全。我发现第二等级不仅是指出矛盾的力量。它带着游泳者离开岸游了一段距离,然后把他留在那里,束手无策。我判定本丢.彼拉多就是典型的第二等级思考者。“什么是真理?”他问道,一种十分常见却总出现在争论的末尾而不是开头的第二等级思考m 67。还有更高一级的思索问过“什么是真理?”后就开始去寻找它。

但这些第一等级思考者是十分罕见的。他们没有亲自来我的文法学校但却藏在书籍里。我向往他们是因为我雄心勃勃,因为我现在发现自己的嗜好如果不能更进一步就不能令人满意。如果你出发去爬山,不论你爬了多高,只要没到顶就不算成功。

在牛津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真的碰到过一个第一等级的思考者。当时我在麦格德林鹿公园的一座小桥上往下看。一个小个子蓄着胡子戴着帽子的人走过来站到我身边。他是从纳粹德国逃到牛津来暂时避难的,他的名字是爱因斯坦。

但那个时候爱因斯坦教授还不懂英文,而我只知道德文的几个单词。我向他微笑,想以这样无声的方式向他传达所有英国人对他的友爱和尊敬。有可能——我得承认 ——我觉得此刻是两个第一等级思考者肩并肩站着。然而我怀疑我的表情所传达的不仅仅是一种无形的敬畏。我愿意用我懂得的希腊语、拉丁文、法语和大部分的英语来换取足够的德语来跟他交流。可是我们却咫尺天涯,他象我的校长一样不可理解。我们一块在桥上站了大约五分钟,不可否认是作为一个第一等级思考者和心情激动的景仰者。真不愧是伟人,爱因斯坦教授意识到任何联系都比没有好。指着河里游动着的一条鲑鱼。

我的头脑一阵晕眩。我在这里,和伟人并肩,却和真正的第三等级思考者一样无助。我拼命想作出点表示,告诉他我也一样尊重纯粹的推理。我不住地点头。然后忽然灵光乍现,我用掉了我一半的德语词汇说道“鱼,是的,是的。”

我们肩并肩站了大约五分钟。然后爱因斯坦教授飘然而去, 身形间仍然洋溢着善意和亲切。

我也可以成为第一等级思考者的。即使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我也是心无挂碍的。政治和宗教系统、社会风俗、忠诚和传统,都象腐烂的苹果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嗜好,板球的明智替代品,因为你一年四季都可以进行思考。最后我想出了为第一等级思考辩护永远的理由:它的标志、印记和章程。我设计了一个连贯的生活体系。这是一个道德体系,完全合乎逻辑的道德体系。当然,我很乐意承认,要世界按我的思考方式转化将是困难的,因为我的体系废除了诸如大公司、中央政府、军队、婚姻等等之类的琐事。

又是露丝的问题。我曾有一些很要好的朋友站在我这边,他们现在仍然站在我这边。但是我的熟人都不见了,带着他们的女孩子消失了。姑娘们好象对世界的现状出奇的满意。她们用一只戒指来衡量那个毫无意义的仪式。小伙子一方面愿意对婚姻带来的一连串可悲的后果让步,同时也舍不得放弃有希望给他们提供一份事业的组织机构。有一个在皇家海军当下等兵的年轻人,对于不要大公司和婚姻乐意之至,但是一听我提议要一个没有战舰的世界时他的脖子跟豪顿先生一样胀得通红。

游戏太过火了?它还是游戏吗?在战前的那段日子,为了这个嗜好我固执地失去了很多东西。

现在你一定指望我描述我如何认识到了我自己路线的荒谬回到温暖的小巢了吧,回到那偏见常常被称为忠诚,无谓的行为因为重复被神圣化为风俗的小巢里,满足于把感觉说成思考。

但是,你错了。我把我的嗜好变成了职业。

如果我还回到校长室里而那些雕像还在那里,我会重新安排它们的位置。我会掸掉维纳斯身上的灰尘,因为我已经了解她美好的本质,开始喜爱她了。但是我会把陷入沉思的思考者放到背光的位置,而在他身后,放上那头蜷伏着准备扑上来的美洲豹。

你有注意到当你从青春期到成年的时候,你的生活发生了一定的发展变化吗?

我长大的地方是人们梦想抚养孩子的地方 - 一个小而又令人满意的中心大厅殖民地,古老的玫瑰和安静的道路。

由内心追求快乐的欲望所驱使的阅读,已经变得让人无法认可了,人们认为这种阅读好像是一个人乘坐地铁漫无目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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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年轻一代与老一辈不同,他们对现在而不是对过去感兴趣。但这两代人如果不互相尊重对方的需要,就都会遭受损失。

中国的书面文字是国家完整统一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中国的传统艺术和文学中,竹子和松树往往象征着道德上的正直和刚正不阿。

女皇伊丽莎白一世统治英国45年。在她统治时期,国家十分繁荣昌盛。

民主意味着多数人来治理;但不仅如此,尊重少数人反对的权利也是民主不可分的一部分。这两条规则同等重要。

一个国家不可能强大,除非她不在地理上,二十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都是一个整体。

晚会十分乏味,所以他就偷偷溜出房间回家了。可是雨后的路非常泥泞,他脚下一滑,掉进了沟里。

她身体糟糕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冬天都不敢见太阳,怕中暑。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一家小饭馆里借酒消愁,他突然走了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沓钞票。

我们决定下星期五讨论中日关系这个话题,不过具体时间可能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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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示威群众早到了杀害和残酷的拷打,因此随后几天,越来越愤怒的示威席卷了全国。

那场可怕的海啸席卷了那些沿海城市的一切,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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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那塞满了东西的抽屉!你为什么不把没用的东西清理掉?没有时间?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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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因收受賄賂而正在接受調查。

Unit 2 1. 諸葛亮裝作十分鎮靜,成功地瞞過了司馬懿,使他不知道這座城實際上是沒有守衛の空城。他證明了自己值得受到人們の崇拜和尊敬。

他知道大戰在即,而且他の軍隊和敵人眾寡懸殊,所以他假裝正在迅速往後方撤退。實際上他是在給敵人准備一個大陷阱。

社會達爾文主義者認為我們可以把人類社會比作動物世界。他們頭腦裏似乎沒有想過人和動物會有不同。人所依靠の是他們の頭腦,而不是動物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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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宣布,反叛者如果放下武器,就能得到寬恕。

7. 第一次離開家生活,大學生不得不自己幹日常の雜事,不過這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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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t 6 1. 聽起來也許讓人難以置信,我聽說在機場一碗面要價40元

1. 都訓練一上午了,該歇會吃午飯了。

3. 20年都過去了,我們兩家の誤會早就該埋藏起來。

4. 是我們該公開抗議,對這個部門の性別歧視說“不”の時候了。

5. 勞資雙方該坐下來協商解決問題の辦法了。

6. 國家領導人是該給評估國家の資源狀況,制定出切實可行の計劃了。

Unit 9 1. 我明天得去看看牙醫大夫,我の一顆門牙松了。

內戰結束以後,很多黑人仍然遭受嚴重の種族歧視。他們仍然不能指望政府給他們幫助。

傳統上婦女都被禁錮在家裏,被剝奪了就業の機會。但是在戰爭時期,很多婦女必須進工廠去代替男人工作,這就開始喚醒了她們の社會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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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教授那天說,沒有什麼普世價值。因為文化之間各不相同,所以我們要尊重這些差別。但我實在不敢苟同。我們必須尊重差別這種觀點本身不就包含著一種普世價值嗎?對我來說,這就是普世價值の含義所在。

4. 承諾讓窮困百姓脫貧使她贏得了這場選舉,但是在全球金融危機の嚴重影響下,沒有多少人相信她能夠兌現。然而讓他們吃驚の是,她居然遵守了她の承諾。

5. 她の調查表明政權領導人のの繼位有時會伴隨政治上の清洗。

正如有權有勢の人喜歡將自己の意識強加給窮人一樣,那些強大の國家也喜歡把他們の意志強加給貧窮の國家。人們也許會爭辯說,這世界需要強有力の監護人,但誰來監督這些監護人呢?

when the reform went into the cities. 8.我覺得以社會安定為名拒絕改革不對,以改革為名犧牲社會安定也不對。問題不在哪一個更重要,而在我們是否可以只要一個。

you. 3. 你是志願去西安工作の,還是被分配去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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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教授还没有出医院,市政府已发表了他的教育局长。瑞宣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反倒安定了一些。他以为凭牛教授的资格与学识,还不至于为了个局长的地位就肯附逆;牛教授的被刺,他想,必是日本人干的。教育局长的地位虽不甚高,可是实际上却掌管着几十所小学,和二十来所中学,日本人必须在小学生与中学生身上严格施行奴化教育,那么,教育局长的责任就并不很小,所以他们要拉出一个有名望的人来负起这个重任。
  这样想清楚,他急切的等着牛教授出院的消息。假若,他想,牛教授出了院而不肯就职,日本人便白费了心机,而牛教授的清白也就可以大昭于世。反之,牛教授若是肯就职,那就即使是出于不得已,也会被世人笑骂。为了牛教授自己,为了民族的气节,瑞宣日夜的祷告牛教授不要轻于迈错了脚步!
  可是,牛教授还没有出院,报纸上已发表了他的谈话:
  “为了中日的亲善与东亚的和平,他愿意担起北平的教育责任;病好了他一定就职。”在这条新闻旁边,还有一幅像片――他坐在病床上,与来慰看他的日本人握手;他的脸上含着笑。
  瑞宣呆呆的看着报纸上的那幅照像。牛教授的脸是圆圆的,不胖不瘦;眉眼都没有什么特点,所以圆脸上是那么平平的,光润的,连那点笑容都没有什么一定的表情。是的,这一点不错,确是牛教授。牛教授的脸颇足以代表他的为人,他的生活也永远是那么平平的,与世无争,也与世无忤。 
  “你怎会也作汉奸呢?”瑞宣半疯子似的问那张像片。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透牛教授附逆的原因。在平日,尽管四邻们因为牛教授的不随和,而给他造一点小小的谣言,可是瑞宣从来没有听到过牛教授有什么重大的劣迹。在今天,凭牛教授的相貌与为人,又绝对不象个利欲熏心的人。他怎么会肯附逆呢? 
  事情决不很简单,瑞宣想。同时,他切盼那张照像,正和牛教授被刺一样,都是日本人耍的小把戏,而牛教授一定会在病好了之后,设法逃出北平的。 
  一方面这样盼望,一方面他到处打听到底牛教授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平日,他本是最不喜欢东打听西问问的人;现在,他改变了态度。这倒并不是因他和牛教授有什么交情,而是因为他看清楚牛教授的附逆必有很大的影响。牛教授的行动将会使日本人在国际上去宣传,因为他有国际上的名望。他也会教那些以作汉奸为业的有诗为证的说:“看怎样,什么清高不清高的,老牛也下海了啊!清高?屁!”他更会教那些青年们把冒险的精神藏起,而“老成”起来:“连牛教授都肯这样,何况我们呢?”牛教授的行动将不止毁坏了他自己的令名,而且会教别人坏了心术。瑞宣是为这个着急。 
  果然,他看见了冠晓荷夫妇和招弟,拿着果品与极贵的鲜花(这是冬天),去慰问牛教授。 
  “我们去看看牛教授!”晓荷摸着大衣上的水獭领子,向瑞宣说:“不错呀,咱们的胡同简直是宝地,又出了个局长! 
  我说,瑞宣,老二在局里作科长,你似乎也该去和局长打个招呼吧?” 
  瑞宣一声没出,心中象挨了一刺刀那么疼了一阵。 
  慢慢的,他打听明白了:牛教授的确是被“我们”的人打了两枪,可惜没有打死。牛教授,据说,并没有意思作汉奸,可是,当日本人强迫他下水之际,他也没坚决的拒绝。他是个科学家。他向来不关心政治,不关心别人的冷暖饥饱,也不愿和社会接触。他的脑子永远思索着科学上的问题。极冷静的去观察与判断,他不许世间庸俗的事情扰乱了他的心。他只有理智,没有感情。他不吸烟,不吃酒,不听戏,不看电影,而只在脑子疲乏了的时候种些菜,或灌灌花草。种菜浇花只是一种运动,他并不欣赏花草的美丽与芬芳。他有妻,与两个男孩;他可是从来不会为妻儿的福利想过什么。妻就是妻,妻须天天给他三餐与一些开水。妻拿过饭来,他就吃;他不挑剔饭食的好坏,也不感谢妻的操心与劳力。对于孩子们,他仿佛只承认那是结婚的结果,就好象大狗应下小狗,老猫该下小猫那样;他犯不上教训他们,也不便抚爱他们。孩子,对于他,只是生物与生理上的一种事实。对科学,他的确有很大的成就;以一个人说,他只是那么一张平平的脸,与那么一条不很高的身子。他有学问,而没有常识。他有脑子与身体,而没有人格。 
  北平失陷了,他没有动心。南京陷落了,他还照常工作。 
  他天天必匀出几分钟的工夫看看新闻纸,但是他只承认报纸上的新闻是一些客观的事实,与他丝毫没有关系。当朋友们和他谈论国事的时候,他只仰着那平平的脸听着,好象听着讲古代历史似的。他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意见。假若他也有一点忧虑的话,那就是:不论谁和谁打仗,他只求没有人来麻烦他,也别来践踏他的花草,弄乱了他的图书与试验室。这一点要求若是能满足,他就可以把头埋在书籍与仪器中,即使谁把谁灭尽杀绝,他也不去过问。 
  这个态度,假若搁在一个和平世界里,也未为不可。不幸,他却生在个乱世。在乱世里,花草是长不牢固的,假若你不去保护自己的庭园;书籍仪器是不会按秩序摆得四平八稳的,假若你不会拦阻强盗们闯进来。在乱世,你不单要放弃了自己家中的澡盆与沙发,而且应当根本不要求洗澡与安坐。一个学者与一个书记,一位小姐与一个女仆,都须这样。 
  在乱世,每一个国民的头一件任务是牺牲自己,抵抗敌人。 
  可是,牛教授只看见了自己,与他的图书仪器,他没看见历史,也不想看。他好象是忽然由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没有民族,没有社会的独身汉。他以为只要自己有那点学问,别人就决不会来麻烦他。同时,用他的冷静的,客观的眼光来看,他以为日本人之所以攻打中国,必定因为中国人有该挨打的因由;而他自己却不会挨打,因为他不是平常的中国人;他是世界知名的学者,日本人也知道,所以日本人也必不会来欺侮他。 
  日本人,为了收买人心,和威胁老汉奸们,想造就一批新汉奸。新汉奸的资格是要在社会上或学术上有相当高的地位,同时还要头脑简单。牛教授恰好有这两种资格。他们三番五次的派了日本的学者来“劝驾”,牛教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没有作官的野心,也不想发财。但是,日本学者的来访,使他感到自己的重要。因而也就想到,假若一方面能保持住自己的图书仪器,继续作研究的工作,一方面作个清闲的官儿,也就未为不可。他愿意作研究是个事实,日本人需要他出去作官也是个事实。那么,把两个事实能归并到一处来解决,便是左右逢源。他丝毫没想到什么羞耻与气节,民族与国家。他的科学的脑子,只管观察事实,与解决问题。 
  他这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使日本人更进一步的以恐吓来催促他点头。他们警告他,假若他不肯“合作”,他们会马上抄他的家。他害了怕,他几乎不会想象:丢失了他的图书,仪器,庭院,与花木,他还怎么活下去。对于他,上街去买一双鞋子,或剃一剃头,都是可怕的事,何况把他的“大本营”都毁掉了呢?生活的方式使他忘了后方还有个自由的中国,忘了他自己还有两条腿,忘了别处也还有书籍与仪器。生活方式使他成了生活的囚犯。他宁可失去灵魂,而不肯换个地方去剃头。 
  许多的朋友都对他劝告,他不驳辩,甚至于一语下发。他感到厌烦。钱默吟以老邻居的资格来看过他,他心中更加腻烦。他觉得只有赶快答应了日本人的要求,造成既成事实,或许能心静一些。 
  手枪放在他面前,紧跟着枪弹打在他的肩上,他害了怕,因害怕而更需要有人保护他。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挨枪,和闯进来的小伙子为什么要打他。他的逻辑与科学方法都没了用处,而同时他又不晓得什么是感情,与由感情出发的举动。 
  日本人答应了保护他,在医院病房的门口和他的住宅的外面都派了宪兵站岗。他开始感到自己与家宅的安全。他答应了作教育局长。 
  瑞宣由各方面打听,得到上面所说的一些消息。他不肯相信那些话,而以为那只是大家的猜测。他不能相信一个学者会这样的胡涂。可是,牛教授决定就职的消息天天登在报纸上,使他又无法不信任自己的眼睛。他恨不能闯进医院去,把牛教授用绳子勒死。对那些老汉奸们,他可以用轻蔑与冷笑把他们放逐到地狱里去,他可是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牛教授。牛教授的附逆关系着整个北平教育界的风气与节操。可是,他不能去勒死牛教授。他的困难与顾忌不许他作任何壮烈的事。因此,他一方面恨牛教授,一方面也恨自己。 
  老二瑞丰回来了。自从瑞宣被捕,老二始终没有来过。今天,他忽然的回来,因为他的地位已不稳,必须来求哥哥帮忙。他的小干脸上不象往常那么发亮,也没有那点无聊的笑容。进了门,他绕着圈儿,大声的叫爷爷,妈,哥哥,大嫂,好象很懂得规矩似的。叫完了大家,他轻轻的拍了拍小顺儿与妞子的乌黑的头发,而后把大哥拉到一边去,低声的恳切的说: 
  “大哥!得帮帮我的忙!要换局长,我的事儿恐怕要吹! 
  你认识,” 
  瑞宣把话抢过来:“我不认识牛教授!” 
  老二的眉头儿拧上了一点:“间接的总……” 
  “我不能兜着圈子去向汉奸托情!”瑞宣没有放高了声音,可是每个字都带着一小团怒火。 
  老二把假象牙的烟嘴掏出来,没往上安烟卷,而只轻轻的用它敲打着手背。“大哥!那回事,我的确有点不对!可是,我有我的困难!你不会记恨我吧?” 
  “哪回事?”瑞宣问。 
  “那回,那回,”老二舐了舐嘴唇,“你遭了事的那回。” 
  “我没记恨你,过去的事还有什么说头呢?” 
  “噢!”老二没有想到哥哥会这么宽宏大量,小小的吃了一惊。同时,他的小干脸上被一股笑意给弄活软了一点。他以为老大既不记仇,那么再多说上几句好话,老大必会消了怒,而帮他的忙的。“大哥,无论如何,你也得帮我这点忙! 
  这个年月,弄个位置不是容易的事!我告诉你,大哥,这两天我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老二,”瑞宣耐着性儿,很温柔的说:“听我说!假若你真把事情搁下,未必不是件好事。你只有个老婆,并无儿女,为什么不跑出去,给咱们真正的政府作点事呢?” 
  老二干笑了一下。“我,跑出去?” 
  “你怎么不可以呢?看老三!”瑞宣把脸板起来。 
  “老三?谁知道老三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好,这儿有舒舒服服的事不作,偏到外边瞎碰去,我不那么傻!” 
  瑞宣闭上了口。 
  老二由央求改为恐吓:“大哥,我说真话,万一不幸我丢了差事,你可得养活着我!谁教你是大哥呢?” 
  瑞宣微笑了一下,不打算再说什么。 
  老二又去和妈妈与大嫂嘀咕了一大阵,他照样的告诉她们:“大哥不是不认识人,而是故意看我的哈哈笑!好,他不管我的事,我要是掉下来,就死吃他一口!反正弟弟吃哥哥,到哪里也讲得出去!”说完,他理直气壮的,叼着假象牙烟嘴,走了出去。 
  两位妇人向瑞宣施了压力。瑞宣把事情从头至尾细细的说了一遍,她们把话听明白,都觉得瑞宣应当恨牛教授,和不该去为老二托情。可是,她们到底还不能放心:“万一老二真回来死吃一口呢?” 
  “那,”瑞宣无可如何的一笑,“那就等着看吧,到时候再说!” 
  他知道,老二若真来死吃他一口,倒还真是个严重的问题。但是,他不便因为也许来也许不来的困难而先泄了气。他既没法子去勒死牛教授,至少他也得撑起气,不去向汉奸求情。即使不幸而老二果然失了业,他还有个消极的办法――把自己的饭分给弟弟一半,而他自己多勒一勒腰带。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至少能教他自己不输气。他觉得,在一个亡城中,他至少须作到不输气,假使他作不出争气的事情来。 
  没到一个星期,瑞丰果然回来了。牛教授还在医院里,由新的副局长接收了教育局。瑞丰昼夜的忙了四五天。办清了交代,并且被免了职。 
  牛教授平日的朋友差不多都是学者,此外他并不认识多少人。学者们既不肯来帮他的忙,而他认识的人又少,所以他只推荐了他的一个学生作副局长,替他操持一切;局里其余的人,他本想都不动。瑞丰,即使不能照旧作科长,也总可以降为科员,不致失业。但是,平日他的人缘太坏了,所以全局里的人都乘着换局长之际,一致的攻击他。新副局长,于是,就拉了自己的一个人来,而开掉了瑞丰。 
  瑞丰忽然作了科长,忘了天多高,地多厚。官架子也正象谈吐与风度似的,需要长时间的培养。瑞丰没有作过官,而想在一旦之间就十足的摆出官架子来,所以他的架子都不够板眼。对于上司,他过分的巴结,而巴结得不是地方。这,使别人看不起他,也使被恭维的五脊子六兽①的难过。可是,当他喝了两杯猫尿之后,他忘了上下高低,他敢和上司们挑战划拳,而毫不客气的把他们战败。对于比他地位低的,他的脸永远是一块硬的砖,他的眼是一对小枪弹,他的眉毛老象要拧出水来。可是,当他们跟他硬顶的时候,他又忽然的软起来,甚至于给一个工友道歉。在无事可干的时候,他会在公事房里叼着假象牙的烟嘴,用手指敲着板,哼唧着京戏;或是自己对自己发笑,仿佛是告诉大家:“你看,我作了科长,真没想到!” 
  对于买办东西,他永远亲自出马,不给科里任何人以赚俩回扣的机会。大家都恨他。可是,他自己也并不敢公然的拿回扣,而只去敲掌柜们一顿酒饭,或一两张戏票。这样,他时常的被铺户中请去吃酒看戏,而且在事后要对同事们大肆宣传:“昨天的戏好得很!和刘掌柜一块去的,那家伙胖胖的怪有个意思!”或是:“敢情山西馆子作菜也不坏呢!樊老西儿约我,我这是头一回吃山西菜!”他非常得意自己的能白吃白喝,一点也没注意同事们怎样的瞪他。 
  是的,他老白吃白喝。他永远不请客。他的钱须全数交给胖菊子,而胖菊子每当他暗示须请请客的时候总是说:“你①五脊子六兽,形容心里难受,浑身不是滋味。 
  和局长的关系,保你稳作一辈子科长,请客干什么?”老二于是就不敢再多说什么,而只好向同事们发空头支票。他对每一个同事都说过:“过两天我也请客!”可是,永远没兑过现。 
  “祁科长请客,永没指望!”是同事们给他制造的一句歇后语。 
  对女同事们,瑞丰特别的要献殷勤。他以为自己的小干脸与刷了大量油的分头,和齐整得使人怪难过的衣服鞋帽必定有很大的诱惑力,只要他稍微表示一点亲密,任何女人都得拿他当个爱人。他时常送给她们一点他由铺户中白拿来的小物件,而且表示他要请她们看电影或去吃饭。他甚至于大胆的和她们定好了时间地点。到时候,她们去了,可找不着他的影儿。第二天见面,他会再三再四的道歉,说他母亲忽然的病了,或是局长派他去办一件要紧的公事,所以失了约。 
  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母亲与局长必会在他有约会的时候生病和有要事,也就不再搭理他,而他扯着脸对男同事们说:“家里有太太,顶好别多看花瓶儿们!弄出事来就够麻烦的!”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老成了。 
  一来二去,全局的人都摸到了他的作风,大家就一致的不客气,说话就跟他瞪眼。尽管他没心没肺,可是钉子碰得太多了,不论怎样也会落一两个疤的。他开始思索对付的方法。他结识了不少的歪毛淘气儿。这些家伙之中有的真是特务,有的自居为特务。有了这班朋友,瑞丰在钉子碰得太疼的时候,便风言风语的示威:“别惹急了我哟!我会教你们三不知的去见阎王爷!” 
  论真的,他并没赚到钱,而且对于公事办得都相当的妥当。可是,他的浮浅,无聊,与摆错了的官架子,结束了他的官运。 
  胖菊子留在娘家,而把瑞丰赶了出来。她的最后的训令是:“你找到了官儿再回来;找不到,别再见我!就是科长太太,不是光杆儿祁瑞丰的老婆!”钱,东西,她全都留下,瑞丰空着手,只拿着那个假象牙烟嘴回到家来。 
  瑞宣见弟弟回来,决定不说什么。无论如何,弟弟总是弟弟,他不便拦头一杠子把弟弟打个闷弓。他理当劝告弟弟,但是劝告也不争这一半天,日子还长着呢。 
  祁老人相当的喜欢。要搁在往年,他必会因算计过日子的困难而不大高兴二孙子的失业回来。现在,他老了;所以只计算自己还能活上几年,而忘了油盐酱醋的价钱。在他死去之前,他愿意儿孙们都在他的眼前。 
  天佑太太也没说什么,她的沉默是和瑞宣的差不多同一性质。 
  韵梅天然的不会多嘴多舌。她知道增加一口闲人,在这年月,是什么意思。可是,她须把委屈为难藏在自己心里,而不教别人难堪。 
  小顺儿和妞子特别的欢迎二叔,出来进去的拉着他的手。 
  他们不懂得别的,只知道二叔回来,多有一个人和他们玩耍。 
  见全家对他这番光景,瑞丰的心安下去。第二天,老早他就起来,拿了把扫帚,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扫院子。他永远没作过这种事;今天,为博得家人的称赞,他咬上了牙。他并没能把院子扫得很干净,可是祁老人看见孙子的努力,也就没肯多加批评。 
  扫完了院子,他轻快的,含笑的,给妈妈打了洗脸水去,而且张罗着给小顺儿穿衣服。 
  吃过早饭,他到哥哥屋里去拿笔墨纸砚,声明他“要练练字。你看,大哥,我作了一任科长,什么都办得不错,就是字写得难看点!得练练!练好了,给铺户写写招牌,也能吃饭!”然后,他警告孩子们:“我写字的时候,可要躲开,不许来胡闹!” 
  祁老人是自幼失学,所以特别尊敬文字,也帮着嘱咐孩子们:“对了,你二叔写字,不准去裹乱!” 
  这样“戒严”之后,他坐在自己屋里,开始聚精会神的研墨。研了几下子,他想起一件事来:“大嫂!大嫂!上街的时候,别忘了带包烟回来哟!不要太好的,也不要太坏的,中中儿的就行。” 
  “什么牌子是中中儿的呀?”大嫂不吸烟,不懂得烟的好坏。 
  “算了,待一会儿,我自己去买。”他继续的研墨,已经不象方才那么起劲了。听到大嫂的脚步声,他又想起一桩事来:“大嫂,你上街吧?带点酒来哟!作了一任科长没落下别的,只落下点酒瘾!好在喝不多,而且有几个花生米就行!” 
  大嫂的话――白吃饭,还得预备烟酒哇?――已到唇边,又咽了下去。她不单给他打来四两酒,还买来一包她以为是“中中儿”的香烟。 
  一直到大嫂买东西回来,老二一共写了不到十个字。他安不下心去,坐不住。他的心里象有一窝小老鼠,这个出来,那个进去,没有一会儿的安静。最后,他放下了笔,决定不再受罪。他没有忍耐力,而且觉得死心塌地的用死工夫是愚蠢。人生,他以为,就是瞎混,而瞎混必须得出去活动,不能老闷在屋子里写字。只要出去乱碰,他想,就是瞎猫也会碰着死老鼠。他用双手托住后脑勺儿,细细的想:假若他去托一托老张呢,他也许能打入那么一个机关?若是和老李说一说呢,他或者就能得到这么个地位……。他想起好多好多人来,而哪一个人仿佛都必定能给他个事情。他觉得自己必定是个有人缘,怪可爱的人,所以朋友们必不至于因为他失业而冷淡了他。他恨不能马上去找他们,坐在屋里是没有一点用处的。可是,他手里没有钱呀!托朋友给找事,他以为,必须得投一点资:先给人家送点礼物啊,或是请吃吃饭啊,而后才好开口。友人呢,接收了礼物,或吃了酒饭,也就必然的肯卖力气;礼物与酒食是比资格履历更重要的。 
  今天,他刚刚回来,似乎不好意思马上跟大哥要“资本”。是的,今天他不能出去。等一等,等两天,他再把理论和大哥详细的说出,而后求大哥给他一笔钱。他以为大哥必定有钱,要不怎么他赤手空拳的回来,大哥会一声不哼,而大嫂也说一不二的供给他烟酒呢? 
  他很想念胖菊子。但是,他必须撑着点劲儿,不便马上去看她,教她看不起。只要大哥肯给他一笔钱,为请客之用,他就会很快的找到事作,而后夫妇就会言归于好。胖菊子对他的冷酷无情,本来教他感到一点伤心。可是,经过几番思索之后,他开始觉得她的冷酷正是对他的很好的鼓励。为和她争一口气,他须不惜力的去奔走活动。 
  把这些都想停妥了之后,他放弃了写字,把笔墨什么的都送了回去。他看见了光明,很满意自己的通晓人情世故。 
  吃午饭的时候,他把四两酒喝干净。酒后,他红着脸,晕晕忽忽的,把他在科长任中的得意的事一一说给大嫂听,好象讲解着一篇最美丽的诗似的。 
  晚间,瑞宣回来之后,老二再也忍不住,把要钱的话马上说了出来。瑞宣的回答很简单: 
  “我手里并不宽绰。你一定用钱呢,我可以设法去借,可是我须知道你要谋什么事!你要是还找那不三不四的事,我不能给你弄钱去!” 
  瑞丰不明白哥哥所谓的不三不四的事是什么事,而横打鼻梁的说:“大哥你放心,我起码也得弄个科员!什么话呢,作过了一任科长,我不能随便找个小事,丢了咱们的脸面!” 
  “我说的不三不四的事正是科长科员之类的事。在日本人或汉奸手底下作小官还不如摆个香烟摊子好!” 
  瑞丰简直一点也不能明白大哥的意思。他心中暗暗的着急,莫非大哥已经有了神经病,分不出好歹来了么?他可也不愿急扯白脸的和大哥辩论,而伤了弟兄的和睦。他只提出一点,恳求大哥再详加考虑: 
  “大哥,你看我要是光棍儿一个人,摆香烟摊子也无所不可。我可是还有个老婆呢!她不准我摆香烟摊子!除非我弄到个相当体面的差事,她不再见我!”说到这里,老二居然动了感情,眼里湿了一些,很有落下一两颗泪珠的可能。 
  瑞宣没再说什么。他是地道的中国读书人,永远不肯赶尽杀绝的逼迫人,即使他知道逼迫有时候是必要的,而且是有益无损的。 
  老二看大哥不再说话,跑去和祖父谈心,为是教老人向老大用一点压力。祁老人明白瑞宣的心意,可是为了四世同堂的发展与繁荣,他又不能不同情二孙子。真要是为了孙子不肯给日本人作事,而把孙媳妇丢了,那才丢人丢得更厉害。 
  是的,他的确不大喜欢胖菊子。可是,她既是祁家的人,死了也得是祁家的鬼,不能半途拆了伙。老人答应了给老二帮忙。 
  老二一得意,又去找妈妈说这件事。妈妈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告诉他:“老二,你要替你哥哥想一想,别太为难了他! ? 
   你哥哥,无论作什么事,都四面八方的想到了;你呢,你只顾自己!我这样的说你,你别以为我是怪你丢了事,来家白吃饭。说真的,你有事的时候,一家老小谁也没沾过你一个铜板儿的好处!我是说,你现在要找事,就应当听你哥哥的话,别教他又皱上眉头;这一家子都仗着他,你知道!” 
  老二不大同意妈妈的话,可是也没敢再说什么。他搭讪着走出来,对自己说:“妈妈偏向着老大,我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天,他忘了练字,而偷偷的和大嫂借了一点零钱,要出去看亲戚朋友。“自从一作科长,忙得连亲友都没工夫去看。 
  乘这两天闲着看他们一眼去!”他含着笑说。 
  一出门,他极自然的奔了三号去。一进三号的门,他的心就象春暖河开时的鱼似的,轻快的浮了起来。 
  冠家的人都在家,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象挂着一层冰。晓荷极平淡的招呼了他一声,大赤包和招弟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以为冠家又在吵架拌嘴,所以搭讪着坐下了。坐了两三分钟,没有人开腔。他们并没有吵架拌嘴,而是不肯答理他。他的脸发了烧,手心上出了凉汗。他忽然的立起来,一声没出,极快的走出去。他动了真怒。北平的陷落,小崔的被杀,大哥的被捕,他都没动过心。今天,他感到最大的耻辱,比失去北平,屠杀百姓,都更难堪。因为这是伤了他自己的尊严。 
  他自己比中华民国还更重要。出了三号的门,看看四下没人,他咬着牙向街门说:“你们等着,二太爷非再弄上个科长教你们看看不可!再作上科长,我会照样回敬你们一杯冰激凌!” 
  他下了决心,非再作科长不可。他挺起胸来,用力的跺着脚踵,怒气冲冲的走去。 
  他气昏了头,不知往哪里去好,于是就信马由缰的乱碰。 
  走了一二里地,他的气几乎完全消了,马上想到附近的一家亲戚,就奔了那里去。到门口,他轻轻的用手帕掸去鞋上的灰土,定了定神,才慢条斯礼的往里走。他不能教人家由鞋上的灰土而看出他没有坐着车来。见着三姑姑六姨,他首先声明:“忙啊,忙得不得了,所以老没能看你们来!今天,请了一天的假,特意来请安!”这样,他把人们骗住,免得再受一次羞辱。大家相信了他的话,于是就让烟让茶的招待他,并且留他吃饭。他也没太客气,有说有笑的,把饭吃了。 
  这样,他转了三四家。到处他都先声明他是请了假来看他们,也就到处都得到茶水与尊重。他的嘴十分的活跃,到处他总是拉不断扯不断的说笑,以至把小干嘴唇都用得有些麻木。在从前,他的话多数是以家长里短为中心;现在,他却总谈作官与作事的经验与琐事,使大家感到惊异,而佩服他见过世面。只有大家提到中日的问题,他才减少了一点热烈,话来得不十分痛快。在他的那个小心眼里,他实在不愿意日本人离开北平,因为只有北平在日本人手里,他才有再作科长的希望。但是,这点心意又不便明说出来,他知道大家都恨日本人。在这种时节,他总是含糊其词的敷衍两句,而后三转两转不知怎么的又把话引到别处去,而大家也就又随着他转移了方向。他很满意自己这点小本事,而归功凇暗降资亲髁思柑旃? 儿,学会了怎样调动言语!” 
  天已经很黑了,他才回到家来。他感觉得有点疲乏与空虚。打了几个无聊的哈欠以后,他找了大嫂去,向她详细的报告亲友们的状况。为了一家人的吃喝洗作,她很难得匀出点工夫去寻亲问友,所以对老二的报告她感到兴趣。祁老人上了年纪,心中不会想什么新的事情,而总是关切着老亲旧友;只要亲友们还都平安,他的世界便依然是率由旧章,并没有发生激剧的变动。因此,他也来听取瑞丰的报告,使瑞丰忘了疲乏与空虚,而感到自己的重要。 
  把亲戚都访看得差不多了,大家已然晓得他是失了业而到处花言巧语的骗饭吃,于是就不再客气的招待他。假若大家依旧的招待他,他满可以就这么天天和大嫂要一点零钱,去游访九城。他觉得这倒也怪无拘无束的悠闲自在。可是大家不再尊重他,不再热茶热饭的招待他,他才又想起找事情来。 
  是的,他须马上去找事,好从速的“收复”胖菊子,好替――替谁呢?――作点事情。管他呢,反正给谁作事都是一样,只要自己肯去作事便是有心胸。他觉得自己很伟大。 
  “大嫂!”他很响亮的叫。“大嫂!从明天起,我不再去散逛了,我得去找事!你能不能多给我点钱呢?找事,不同串门子看亲戚;我得多带着几个钱,好应酬应酬哇!” 
  大嫂为了难。她知道钱是好的,也知道老二是个会拿别人的钱不当作钱的人。假若她随便给他,她就有点对不起丈夫与老人们。看吧,连爷爷还不肯吃一口喝一口好的,而老二天天要烟要酒。这已经有点不大对,何况在烟酒而外,再要交际费呢。再说,她手里实在并不宽裕呀。可是,不给他吧,他一闹气,又会招得全家不安。虽然祁家的人对她都很好,可是他们到底都是亲骨肉,而她是外来的。那么,大家都平平静静的也倒没有什么,赶到闹起气来,他们恐怕就会拿她当作祸首了。 
  她当然不能把这点难处说出来。她只假装的发笑,好拖延一点时间,想个好主意。她的主意来得相当的快――一个中国大家庭的主妇,尽管不大识字,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政治家。 “老二,我偷偷的给你当一票当去吧?”去当东西,显然的表示出她手里没钱。从祁老人的治家的规条来看呢,出入典当铺是不体面的事;老二假若也还有人心的话,他必会拦阻大嫂进当铺。假若老二没心没肺的赞同此意呢,她也会只去此一遭,下不为例。 
  老二向来不替别人想什么,他马上点了头:“也好!” 
  大嫂的怒气象山洪似的忽然冲下来。但是,她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比山洪还更厉害。把怒气压回去,她反倒笑了一笑。 
  “不过,现在什么东西也当不出多少钱来!大家伙儿都去当,没多少人往外赎啊!” 
  “大嫂你多拿点东西!你看,没有应酬,我很难找到事! 
  得,大嫂,我给你行个洋礼吧!”老二没皮没脸的把右手放在眉旁,给大嫂敬礼。 
  凑了一点东西,她才当回两块二毛钱来。老二心里不甚满意,可是没表示出来。他接过钱去,又磨着大嫂给添了八毛,凑足三块。 
  拿起钱,他就出去了。他找到了那群歪毛儿淘气儿,鬼混了一整天。晚间回来,他向大嫂报告事情大有希望,为是好再骗她的钱。他留着心,没对大嫂说他都和谁鬼混了一天,因为他知道大嫂的嘴虽然很严密,向来不爱拉舌头扯簸箕,可是假若她晓得他去交结歪毛淘气儿,她也会告诉大哥,而大哥会又教训他的。 
  就是这样,他天天出去,天天说事情有希望。而大嫂须天天给他买酒买烟,和预备交际费。她的手越来越紧,老二也就越来越会将就,三毛五毛,甚至几个铜板,他也接着。在十分困难的时候,他不惜偷盗家中一件小东西,拿出去变卖。 
  有时候,大嫂太忙,他便献殷勤,张罗着上街去买东西。他买来的油盐酱醋等等,不是短着分量,便是忽然的又涨了价钱。 
  在外边呢,他虽然因为口袋里寒伧,没能和那些歪毛淘气儿成为莫逆之交,可是他也有他的一些本领,教他们无法不和他交往。第一,他会没皮没脸的死腻,对他们的讥诮与难听的话,他都作为没听见。第二,他的教育程度比他们的高,字也认识得多,对他们也不无用处。这样,不管他们待他怎样。他可是认定了他是他们的真朋友和“参谋”。于是,他们听戏――自然是永远不打票――他必定跟着。他们敲诈来了酒肉,他便跟着吃。他甚至于随着那真作特务的去捕人。 
  这些,都使他感到兴奋与满意。他是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看见了新的东西,学来了新的办法。他们永远不讲理,而只讲力;他们永远不考虑别人怎样,而只管自己合适不合适;他们永远不说瑞宣口中的话,而只说那夸大得使自己都吓一跳的言语。瑞丰喜欢这些办法。跟他们混了些日子,他也把帽子歪戴起来,并且把一条大毛巾塞在屁股上,假装藏着手枪。 
  他的五官似乎都离了原位:嘴角老想越过耳朵去;鼻孔要朝天,象一双高射炮炮口;眼珠儿一刻不停的在转动,好象要飞出来,看看自己的后脑勺儿。在说话与举动上,他也学会了张嘴就横着来,说话就瞪眼,可是等到对方比他更强硬,他会忽然变成羊羔一般的温柔。在起初,他只在随着他们的时候,才敢狐假虎威恼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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