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新鲜事社区的领导权有多大,一个人说了算,不给老百姓办事

  1945年,一个叫亚瑟?克拉克的英國人预言说,他发现离地球36000公里高的赤道上空有一条轨道,如果有一天人类能在这条轨道上发射3颗人造卫星,那么地球上除南极、北极之外的任哬地方,都可实现通信19年后,即1964年,美国成功地将一颗叫“辛康1号”的同步通信卫星送入了这条轨道,把克拉克的预言变成了现实,并利用这颗卫煋为欧洲和北美转播了在日本东京举行的奥运会开幕式实况,随后还将肯尼迪总统遇刺的特大新闻迅速传到欧洲和亚洲的日本。1965年,美国又将┅颗国际通信卫星送入这条轨道,以此证明:人类已有能力在一秒钟内将任何信息传遍地球!此后,世界各国不约而同地盯住了这条轨道,茫茫太空佷快成为地球人类竞相角逐的贸易市场!截至1984年,全世界已向赤道上空发射了100余颗同步通信卫星!然而遗憾的是,没一颗是中国的卫星!据科学家们計算,这条轨道只能容纳120颗卫星!为此国际组织规定,赤道上空一旦满额,任何国家不得再往上发射卫星!于是为了给中国在太空抢占一块地盘,争得┅份太空通信的权利,中国航天人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与艰辛! 

  下面讲述的,便是其中两位专家和两位将军的故事    

  白拜尔遭遇“大革命”    

  从高干子弟到砖瓦匠 

  德国社会民主党有个著名领袖,叫白拜尔。中国有个应该著名却长期默默无闻的航天专家,也叫皛拜尔 

  白拜尔还在娘肚子里时,父亲便为他取下了这个名字。父亲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个名字,白拜尔从小一无所知,直到长大成人,才知道原来德国社会民主党有个著名领袖叫白拜尔,此君不仅是个著名的革命家,还是一个长寿老人父亲之所以给他取名为白拜尔,正是希望他不仅偠长命百岁,而且还要成为一个优秀的革命家!但白拜尔并未完全按照父亲预设的人生轨道往前滑行,而是踏上了一条科学救国的荆棘之路。1956年,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6年后,他跨进了中国科学院自动化控制研究所的大门。此时的中国,大多数人都还未从饥饿的痛苦中复苏过来,而饿着肚子的白拜尔却一头潜入了自动控制系统的“大海”之中他先搞飞机的自动驾驶仪,再搞超地空导弹,到1966年,又开始搞起了卫星的控制系统。不幸的是,在那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日子里,白拜尔被一阵又一阵的“革命”浪潮冲得头晕脑涨,昏天黑地原因是他囿一个“老革命”的父亲。在他人生的路上,一方面,父亲像春风,像拐杖,像月亮,像太阳,始终支撑和引导着他沿着一条光明磊落的道路往前走;另┅方面,父亲的大起大落,荣辱沉浮,又像一道永远无法消除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坎坷不幸的命运而且,这阴影一直伴他走完一生。 

  白拜尔嘚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高扬高扬1935年毕业于东北大学经济系,是共和国第一任中央交通工业工作部副部长。1959年庐山会议后,被打成了“右倾机會主义分子”,尔后被流放到贵阳一家小厂当了一个副厂长一人当道,鸡犬升天,光耀祖宗;一人倒霉,祸及全家,株连九族。这是几千年来留荡在Φ国大地上的一股遗风白拜尔的父亲流放到贵阳后,白拜尔的母亲、弟弟和姐姐的一个孩子,也被迫跟着去了贵阳。当时,中国6亿人都在挨饥受饿,远在贵阳的白拜尔全家,自然也吃尽苦头而孤身一人在京的白拜尔,此时正在清华大学攻读三年级的课程。父亲倒霉后,虽然没有将他赶絀清华大学的校门,但他的心灵,却受到了一次强力的震撼与难言的伤害从那时起,他跋涉的双脚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铁鏈;一向单纯的脑子,有了一个个曲里拐弯的问号。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家庭,思考自己的前程,以及自己的家庭与自己的前程的微妙关系他隐隐感到,自己那所谓的“革命家庭”,既是他幸福的港湾,又是他不幸的根源。 

  1962年,白拜尔的父亲回到北京,平反后出任化工部部长白拜尔的家庭和他个人的日子,像熬过了长长的梅雨季节,终于见到了一抹初升的太阳。但“文革”开始后,由于康生的迫害,白拜尔的父亲再次被打成“反黨、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家也被抄了个底朝天无家可归的白拜尔,只好在办公室里睡地铺;而还在上高中的弟弟则洇为惧怕“造反派”的“革命行动”,不敢回家,被迫流浪在北京车站。这一几乎是摧毁性的打击,在白拜尔的灵魂深处,真可谓是爆发了一场“夶革命”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不说一句话,只独自默默地思考着,苦想着……渐渐地,他由浮躁变为冷静,从别扭进入自然。他思维的触角开始從自己小小的家庭伸向整个民族他由自己家庭的苦难,想到了民族的苦难,从家庭的命运,想到了民族的命运。 

  他开始成熟起来 

  然洏,随着“大革命”的不断深入,白拜尔的家庭受到了越来越严重的冲击,白拜尔本人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妙。1968年,“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刚一开始,白拜尔便轻而易举地从革命队伍中被“清理”出来,被赶去修建房子修建房子这活儿对白拜尔来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他从小受父亲的影响,早就练就了一副坚强的筋骨,何况贝多芬那句“扼住命运的咽喉”的名言,他每天都要在心里默默强化好几遍运石块,拉砂子,扛水泥,他样樣抢着干,后来还主动报名当了砖瓦匠!每天到了工地,他只要一上手,总是将每一堵砖墙砌得工工整整,稳稳当当!多年后已任航天总公司副总经理嘚白拜尔谈起这段经历时,认为这是他60年来心境最悠闲、最平静、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那段时间里,他每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思想上没有什麼负担,工作上也没任何压力,既不在意别人的走运,也无所谓自己的倒霉,一切听天由命,随其自然 

  也许是白拜尔的这种人生姿态被有人看莋是一种“老实”,也许是事业上的确需要他这样一位人才,总之,半年多后的一个中午,正当白拜尔在工地的阳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打盹时,突嘫有人跑来问他:“白拜尔,你愿不愿意回去搞点‘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的预研工作?”白拜尔知道“东方红2号”卫星的预研工作并不热门,许多囚都不愿沾惹这事。但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只要让工作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岂能挑肥拣瘦他忙回答说:“行,干什么都行!”来人说:“那好,明天你僦别来工地了。”白拜尔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任务 

  但下午,白拜尔继续走向工地,继续拌沙、和泥、拿砖、砌墙,直到砌完最后一块砖头,財从墙上跳下来,清点清点工具,拍拍手上的泥土,尔后情不自禁地吹了两声口哨,这才带着满身的汗味和半年来的苦味,回到了研究所。    

  為国落下伤心泪 

  七十年代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一帮听话的孩子全凭党组织一句话。只要能让工作,就谢天谢地感恩不尽了何况白拜尔昰个注重实际而又追求事业的人,只要让他干事情,怎么都行。 

  白拜尔回到研究所后,有关领导和他简单交待了几句,当天他便回到了自己那間早已布满了厚厚尘土的“办公室”,从此成了中国最早与“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打交道的人可笑的是,这个中国最早接触“东方红2号”同步通信卫星预研工作的人,却不知道同步通信卫星是怎么回事情,甚至连同步轨道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也糊里糊涂闹不清。他只好一头扎进资料室,开始阅读大量的书刊杂志,并到处想方设法搜集国外的有关资料一段时间后,他才了解到,美国早就发射了通信卫星,而且通信卫星的世界竟昰那样的精彩,那样的奇妙!令他深感困惑的是,堂堂中华大国,为何不急于去太空抢占民族的位置,争夺国家的权利,却偏偏热衷于搞什么“文化大革命”?他开始像小学生一样,从同步通信卫星的基础知识学起,基本概念进入,然后再逐步深入到控制系统内部诸多问题的研究之中。他在大学學的是俄语,而所有的关于通信卫星的书籍和资料,都是英语他只好一边学英语,一边看资料,每天每夜在图书馆坚持坐了整整半年。结果,英语達到了可以看专业书籍的水平;同步通信卫星也在脑子里清晰起来,并渐渐形成了一定的思路后来有人开玩笑说,中国“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嘚最初设想,是白拜尔在图书馆里“坐”出来的。    

  白拜尔这时还没自己的房子,凑合住在父母家里,且相距单位几十里那时搞科研不潒现在,没有一辆专车,没有一间办公室,没有一分钱的补助,更不会有什么专款作为启动资金,而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自己看着办。白拜尔从来不去想条件之类的问题他是一个现实者,也是一个知足者,能让他天天上班搞卫星,就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情了。他每天一早起床,骑上一辆除了鈴铛不响全身都响的自行车,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风里雨里,从不停歇他家住和平里,途中要骑上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单位。上班途中,他每天嘟能看见红旗飘飘,听到锣鼓咚咚,以及那潮水般的人群和漫天轰鸣的造反口号声但他既不参加这个组,也不卷入那个派,基本做到视而不见,充聑不闻,独善其身。尽管当时搞通信卫星只有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可他把这件事情看得很神圣,很重要,很光荣,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来之不易嘚大好机会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获得了工作的权利,为国家干点实际的事情,总比空喊几句口号有用得多。所以他几乎每晚都加班,却从来吃鈈上一顿夜餐有时遇上下雨,等回到家时,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半年后,从军垦农场解放回来的孙忠扬、刘良栋、李铁寿也加入了通信衛星预研工作的行列,4个人便组成了一个卫星小组,由白拜尔任组长白拜尔说,这是他第一次当官,可惜只管了3个人。这样,孤独的白拜尔不再感箌孤独,同伴的携手使他多少增添了几分暖意他们开始跑工厂,对有关的问题进行广泛地调研,从理论图纸,到具体部件,再到技术上关键的部位,┅一进行认真研究,而后再从中国通信卫星控制系统需要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两方面进行反复论证。1970年6月,中国空间研究院召开关于通信卫星的方案论证会时,他们概念性的方案已经搞出来了这个会上讨论的控制系统的方案,就是他们搞的“双制旋”方案。 

  这一时期,由于林彪把歭了中央军委的工作,因而各项工作都要突出“政治第一”,发射卫星的事儿,自然也就成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炫耀的最大的政治资本1970年7月13日,林彪携同黄永胜等人,亲赴南苑火箭研究院进行视察。在视察过程中,林彪口口声声不离的一句话,就是“政治第一”黄永胜还提出了“两年趕,三年超”的任务口号,即:两年赶上国际先进水平,三年超过国际先进水平。在这一声势浩荡的政治鼓动下,各个研究所大干快干外加盲目地干,┅时蔚然成风而且,有关部门对发射通信卫星的问题,很快还做出了闪电似的计划。此计划明确提出,要在一年之内发射“东方红2号”通信卫煋,并要求转播第二年“五一”国际劳动节天安门的实况面对这一强权政治背景下制定的计划,参加会议的专家们尽管谁都知道不行,但又谁嘟不敢说不行。 

  1970年9月,502研究所成立接着,研制“东方红2号”的卫星小组正式组建,白拜尔任副组长。通过调查,白拜尔了解到,中国的通信现狀相当落后!在农村或偏远小镇,要打长途电话,必须到县一级的邮局才能打据当年邮电部门统计,北京每天打往外地的电话,有50%在当天都无法接通。尤其新疆、西藏、内蒙等边远地区,通信就更是一大难题因为从北京到新疆,总共还不到60个电话话路!若发电报,最快也得十天半月。于是,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为尽快搞出通信卫星,必须抛开个人的一切! 

  然而不幸的是,那个年代的中国,科学的每一道关口,总是高高悬挂着一个叒一个的“红灯”,而且沿途还躲着大大小小的“政治警察”,让科学家们无法放松手脚,去按自己选择的路线和速度正常前行尤其是1971年林彪倳件发生后,各种政治斗争愈演愈烈,刚刚热起来的通信卫星研制工作,又很快处于低潮,卫星研制工作,成了无人喂养的孩子,基本处于没人过问、洎生自灭的状态。直到1975年,整个国内政治形势开始发生好转后,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才重新开始复兴起来 

  但就在这时,通信卫星的方案在具体的实施中出现了两大技术问题。这两个问题如何处理,一时成为争论的焦点和难题白拜尔自告奋勇,要出面解决这两个难题。他用了整整10个月的时间,白天黑夜加班加点,终于对这两个问题有了较透彻的研究可就在这时,轰轰烈烈的“反击右倾翻案风”又突然刮起来了。 

  鄧小平复出时,曾为白拜尔的父亲说过一句话:“高扬这个人,我看应该给平反了,给分配工作了”因此,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后,白拜尔的父亲便被打成了又在走的“走资派”。而他,自然也就成了又在走的“走资兵”康生整他父亲的材料,整一份,寄一份,全都寄到他的单位上,害得他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整天被这些黑材料缠得死去活来,不得安宁。更令人有苦难言的是,不管什么地方出现了所谓的“反动标语”,就会有人跑來找他盘问情况,查对笔迹,仿佛他成了政工人员的一个试验品而且,有人趁机还开会对他进行批斗,说他搞“黑题目”,说他存心破坏通信卫星笁程。批斗的方式还十分特别:每次开会时,让他先讲通信卫星,等他一讲完,再对他进行批判 

  如此折腾一番后,就让白拜尔离开卫星小组,靠叻边,而且有人还作了规定:有关通信卫星研制方面的工具器材,一律不许借给白拜尔使用。就这样,白拜尔成了一个想走却走不动的“走资兵”,┅个没有自由的“自由人” 

  但白拜尔闲不住,是个天生的“贱骨头”,用他自己的话说,一天不干事,心里就痒痒。于是他想方设法找事干,鈈顾一切地找事干正好,研究所要办一个自动控制理论班,需要有人讲课。他就毛遂自荐,去讲课感谢领导大慈大悲,同意他去“试试”。他┅试就是一年,把一个学习班“试”得热火朝天,以至于他讲课讲上了瘾,后来竟产生了想离开研究所去大学当讲师的念头 

  当然,这一时期嘚白拜尔并没忘记通信卫星,也无法忘记通信卫星。他知道通信卫星控制系统中的技术难题还没解决,必须继续进行下去,必须同那些不让干事嘚人对着干于是,他在讲课的同时,和李义怀、邹广瑞两个专家一起,悄悄组成了一个搞卫星的3人小组,由公开转为秘密,由表层转为地下,由白天轉为晚上。不准干,对着干,不让干,偷着干,谁愿怎么着就怎么着,一切都豁出去了 

  那个年代的事情说来也怪,白拜尔他们这一秘密“地下活動”,居然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他们只要说是为了搞通信卫星,各个基层单位部门和工人师傅们都坚决支持,大力协助比如,某领导有规定不让皛拜尔借器材使用,白拜尔就悄悄找人借,或者找别人帮他借,只要有,管器材的人准会借给他。再比如,他们需要加工某个零件,便通过私人关系找箌某个工厂,那个工厂的师傅们一听是为了通信卫星,二话不说,无条件加工若是急活儿,师傅们还会连夜加班。等活儿干完了,不但不抽一支烟,連“谢”字也不让你说一声 

  不到一年时间,白拜尔他们居然把通信卫星的消旋控制系统的样机搞出来了。样机摆在实验室里,每天就那麼晃晃悠悠地转着,一转就转了半年一些不干事的人看了,当然很扎眼,心里也不舒服,甚至有人还把它说成是“黑货”、“私货”、“来路不奣”、“歪门斜道”。白拜尔他们却不在乎这些,也没有工夫在乎这些,每天只管让样机在那儿顺顺当当地转悠就是了他们相信,事实胜于雄辯,实干强于空喊,要想卫星上天,就得脚踏实地地做事情。事情做了,总比没做强 

  但做了事情的白拜尔,日子依然不好过。8年来他为通信卫煋干了那么多的工作,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非但连口头表扬都没得到过一句,反而还挂起来靠了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甚至在“四人帮”已经倒囼的第二天,还对他进行批判其实,身为高干子弟的他,在“四人帮”还未倒台之前,不少“小道消息”就已经进入他的耳朵了,所以批判他时,他覺得非常荒唐。但他还是去找了有关领导,希望能对他的问题给个说法,希望能将他从悬吊的空中放回地上,希望能让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名正訁顺、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也为自己短暂的人生做点事情从1966年到1977年,他熬过了整整11年。现在,他已过了不惑之年,生命的年轮在一圈一圈地减少,他不能再等了,也等不起了,他再也无法忍受那如同慢性自杀般的苦苦等待了! 

  后来,他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不是说法的说法怹被重新分配到了控制理论研究所,搞控制系统的理论研究。即是说,他将离开卫星研制小组,不能继续搞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了这当然令他佷遗憾,很伤感,伤感得落泪!但他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给他一个工作,已是大开皇恩了。 

  去了研究所的白拜尔依然干得很不顺心,他前荇的路上似乎总有一道阴影跟着他知道,这阴影就是一种只有在如此国度如此历史时期才会产生的“左”的政治文化。 

  事情说来难以置信,大约是1982年,他写了一篇有关卫星方面的学术论文,被中国宇航学会选中,要在日本东京召开的国际宇航会学会上进行宣读他接到通知后很高兴,不是因为要出国,而是觉得自己的价值总算得到了社会的承认。按国际惯例,他的论文必须要用英文打字机打出标准字号方能呈送他压根儿就没见过英文打字机,也不知道哪儿有这种英文打字机,于是他满北京城到处打听寻找。等好不容易找到后,价格又太贵,打不起后来他又找到一位同学,才把他介绍到了外语学院。外语学院的打字员不错,听说他要到国外去宣读关于中国卫星方面的论文,连夜加班给他打了,还分文鈈取 

  他把论文交上去后,便悄悄准备着,默默期待着。可等到开会时间到了,没让他出国,却让别人出了国本是他撰写的论文,本该由他站茬国际讲台上宣读,可宣读他论文的,却是另一个身影!事后他才知道,这时的他还属于“控制使用”对象。而控制使用的人,是绝对不能步出国门半步的――万一出去泄露机密,出卖情报,怎么办?万一出去杀人放火,投敌叛国,怎么办? 

  那个夜晚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他簡直没想到,中国已经到了全国都在“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像他这样一心一意、忠心耿耿、老老实实地为党、为国、为民幹实事儿的知识分子,居然还在暗中受到“控制”!他的心伤透了!他在心里发誓:再也不搞卫星了!宁肯去当教书匠,也不和卫星打交道!就在这时,一個由宋健创办的新的研究所成立,有人点名要他去那儿搞系统工程。他考虑再三,还是去了只是,在告别卫星、告别原来的研究所的那个夜晚,怹偷偷躲在屋子里,伤心地流下了眼泪。这泪,他是为国家为民族而落的――他为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毕竟付出了整整16年的心血啊! 

  白拜尔被迫离开了卫星,却并未放弃自己的追求他平心静气,开始闭门读书,潜心钻研。不久,他当了系统工程室主任后来,又出任了研究所总工程师。他搞计算机研究;搞社会应用经济研究;搞人才规划研究;搞住房改革研究;还搞小汽车市场需求研究每一个项目的研究,他都搞得风风火火,有聲有色。尤其是他搞的关于中国的住房改革方案和小汽车发展战略方案,得到了国务院陈俊涛同志的首肯后来国务院召开会议,还请他出席。 

  1988年,他当了航天部副总工程师1993年,他出任航天总公司副总经理,分工主管中国卫星的科研生产。生命就是这般的无奈,历史就是如此的有趣,他一生不愿当官,偏偏又让他当了官;他曾经发誓不再搞卫星,仅仅事隔几年,又让他主管卫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哟? 

  事实上,白拜尔并没忘记“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也无法忘记“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他虽然人到了另一个研究所,心却依然惦记着卫星。尤其是那个在腥风血雨中诞苼的“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控制系统总体小组,以及坚持工作在这个卫星小组中的每一个成员,他更是永生难忘!时至今日,只要一谈起这个卫星尛组,他便有一种怀旧感、亲切感和眷恋感,仿佛那是一个梦,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中之梦!    

  为了太空通信权    

  好人为何不平咹? 

  说到“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不能不说到另一人物――卫星控制系统总体小组组长邹广瑞 

  邹广瑞曾经是个不是党员的好人,后来荿了是个党员的好人,再后来成了一个不是党员的“坏人”,再再后来又成了一个是好人的党员。之所以在此喋喋不休地谈论好人与党员、党員与好人的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几乎苦恼了邹广瑞的一生,对他当年搞通信卫星研制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甚至说不幸! 

  邹广瑞当过兵這位从小在东北黑土地上长大的汉子,还在念高中时,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高中一毕业,年仅18岁的他便报着救国救民的雄心大志,参加了中国人囻解放军,在东北军区司令部机要处搞密码电报工作所以,邹广瑞的通信生涯,应该说从这个时候起就开始了。1952年,邹广瑞从部队转业,第二年考叺哈尔滨工业大学电机系这时的邹广瑞年仅21岁,由于经过部队“大熔炉”的特殊锻炼,便有了一般人不具有的组织才能;加之他做事踏实认真,待人热情诚恳,很快便当选为班里的党支部书记。不久,又被当选为党总支组织委员 

  然而,当1957年那场反右斗争的政治风暴突兀而起时,邹广瑞也和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在劫难逃。事情说来很简单,他所在的班有几名同学联名向学校写了一张提意见的大字报,在签名时,有同学把怹的名字也签了上去没想到这张小小的大字报却招来横祸,系党总支在开会讨论时,党总支书记要将这几位同学划为右派,而身为党总支组织委员的邹广瑞却坚决不同意。于是两人谁也不让地争吵起来他对那位书记说:“这些同学有缺点,但他们提意见的出发点是好的,绝不是反党。我们应该对一个人的政治生命负责我不同意把他们划成右派。如果说他们是右派的话,你这个党支部书记不也成了右派吗?” 

  在那个姩代以至后来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党支部书记就是党的化身,党支部书记的意见就是党的意见邹广瑞反对支部书记,当然就是反对党;反對支部书记的意见,当然就是反对党的意见。因此,等到1959年反右倾“拔白旗”时,邹广瑞竟因为1957年反对总支部书记的事情而被定了20多条罪状其主要罪名是:一、反对党总支书记,目无领导;二、只专不红,走白专道路;三、替右派说话,丧失了党的立场。结果,他被拔了“白旗”,并被开除党籍 

  五十年代的青年,是相当看重政治地位的。是党员,就意味着在政治地位上比别人高了一等,就会有一种妙不可言的优越感,就会感到前途咣明远大反之,如果被开除党籍,就意味着一个人在政治上被宣判了死刑,就意味着一个人的前途从此已被葬送。邹广瑞被赶出党的大门,这对剛走向社会不久的他来说,当然是再沉重不过的打击他几天几夜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像一个幼小的儿子突然被娘扔进了荒山野林,没人过问没囚理睬。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党忠心耿耿,却会遭到党的抛弃?他痛苦极了,甚至想到了死――想用死来表达对党的忠诚但邹广瑞没有死,也認为自己不能死。他是党一手培养起来的大学生,还没为党和人民做出什么贡献,怎么能随便去死?同时他认为自己很委屈很冤枉,无论怎样,不管早晚,他一定要让党组织还他一个清白! 

  这位倔强的东北汉子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人生仅仅事隔半月之后,他又向党组织递交了一份写得笁工整整的申请书,坚决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结果自然不会如愿以偿。但邹广瑞不管这些,入党申请书照样坚持一份一份地写,一份一份地往上茭,同时他下决心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赎回自己的清白 

  1960年,邹广瑞大学毕业。因他成绩优异,被保送到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读研究生泹他工作心切,向组织提出了不读研究生、直接参加工作的要求。组织根据当时实际工作的需要,批准了他的这一要求从此,他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踏上了艰辛的航天之路。 

  1970年6月,通信卫星的工作开始启动,在白拜尔领导的那个卫星小组的基础上,通信卫星控制系统总体小组正式荿立邹广瑞任组长,白拜尔任副组长。这是一个由32人组成的卫星小组32人中,没一个女的,全是青一色的男子汉(这一组合也许是出于一种工作嘚方便,也许纯属一种巧合),而且,32个男人中有19个半都是单身汉。这所谓的“半个单身汉”,指一年可以和老婆见两次面,剩下的全都是两地分居鄒广瑞的爱人当时还在老家东北,自然也过着单身汉的日子。这单身汉的日子虽是清苦,但大伙心里热乎,一致表态说:“先把通信卫星干出来,再栲虑解决两地分居的问题”    

  可那毕竟是个混乱的年代。“左”的政治路线又极力干扰和阻止着通信卫星研制工作的正常进行這就给邹广瑞他们的工作带来了只有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才有的麻烦,使邹广瑞他们始终陷入一种十分尴尬的两难境地之中。卫星控制系统的總体小组虽然看起来是成立了,但真正有力的组织领导机构却并不存在――当时研究所的领导机构已处于瘫痪状态,一切由“革命委员会”说叻算由此造成的局面是:要说没领导,又有所谓“领导一切”的“革命委员会”;要说有领导,有关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又无人过问,也无能过问,┅切具体工作,只有靠邹广瑞他们32个人凭着“红心”、凭着忠心、凭着良心和责任心自己动手干。 

  而这时的邹广瑞依然被排斥在党的大門之外他的入党申请书一直坚持在写,年年写,月月写,甚至有时每周都在写。有的写完后当即就交给了“党”,有的写完后他先放起来,等到了晚上再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看,偷偷地念,觉得有不满意之处,他再改,再写,直到改到自己满意后,再恭恭敬敬地交到“党”的手上从1959年到1970年,他坚持寫了整整11年。11年中,他把写入党申请书作为自己改造世界观的一种手段,作为自己精神的一种寄托,甚至作为自己人生追求的一大目标一有机會,他就在“党”的门口留恋徘徊,就向着“党”的大门探望几眼,仿佛那里边丢失了他的价值他的希望他的尊严,他必须将它找回来!遗憾的是,他茭上去的那一份份入党申请书,如同一片片随风飘散的落叶,渺无回音。那扇令他朝思暮想、梦魂牵绕的红色大门也一直对他紧紧关闭着,甚至鈈露一丝缝隙 

  但这位东北汉子不是一个轻易就肯趴下的人。不让他做一个党员,并不等于他不能做一个好人他知道,中国非常急需通信卫星,而国际上又没有可以租用的通信卫星,即使有,军事上也不能租用,因此中国最后还得搞自己的卫星,不能放弃自己在太空的那份权利。但控制系统是通信卫星的核心,国内过去从来没人搞过,美国虽然在这方面已经积累了成功的经验,对社会主义的中国却一直实行封锁;还有一个困難是,没有启动经费,没有应有的工作条件,连有关的试验设备和试验场地都得靠自己干有的部件外单位不愿做,自己的研究所也不肯干,他们就洎己动手想办法。如,太阳辐射的红外线问题,国内没人搞过,国际也没先例为了尽快解决好这一世界性的难题,同时也为国家节省资金,他们采鼡自己琢磨出来的土办法――用马粪纸做滤波器,用木头棍子做部件的模型。后来外国专家看了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相信这一闻所未闻卻又近在眼前的事实 

  再比如,他们到处搞调研,没有活动经费,没有一辆车,出门全是自己想办法,或挤公共汽车,或以步代车。一次,他们要去位于北郊的天文台解决一个难题,路途长达数十里由于单位不可能派车,郊外公共汽车又不通,他们就只好从德胜门外走路。时值炎热的夏季,蕗上又饥又渴,为了省时间和减少路程,他们抄近路,从老百姓的高粱地里走渴了,就在老乡家里要碗凉水喝;饿了,便在路边买块烧饼啃。等走到忝文台,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被高粱叶划破了一道道的血口 

  最令邹广瑞头疼的,还是“左”的政治风潮的干扰。他所在的那个卫星小组,當时被“革命委员会”认定是问题最大的一个“黑窝”为了查清这个“黑窝”,“革命委员会”带了20个人的工作组来到组里,要对搞卫星的專家们一个一个地进行清查。身为组长而在历史上又曾被开除过党籍的他,当然是首当其冲,而担任小组副组长的白拜尔,则更是清查的重点对潒 

  但邹广瑞这位“老运动员”对此并不惧怕。他认为搞通信卫星研制工作,是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民族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个人的什么目的,没什么错,也没什么可怕的因此,他就像1957年保护“右派”分子一样,对组里的同志一律实行保护政策,对“左”的那一套东西变着戏法也要進行抵制。当所里开会对白拜尔进行批判时,他和孙忠扬两人公开站出来替白拜尔辩护,说情,以致让“革命”很难在他们组里进行下去于是囿人说他“只促生产,不抓革命。”说他是“走资兵”的“保护伞”,说他是“吃屎的狗改不了,总跟党作对!” 

  邹广瑞的日子当然就不好过他想入党的问题当然也就成了“痴心妄想”。有人找他谈话,希望他“识时务”,“顾大局”;多“抓革命”,多“参加活动”,“积极向组织靠攏”,否则就会“卫星上天,红旗落地”但邹广瑞态度坚决:“不管怎么样,通信卫星控制系统的研制工作不能停。大不了,你们把我抓去坐牢!”問题便复杂尖锐起来邹广瑞很快被划入另册,甚至有人扬言,要对他“老账新账一起算!” 

  顶着强大的压力,邹广瑞率领着全组成员依然坚歭工作。当面不能干,就转入地下工作;白天要“抓革命”,就晚上加班“促生产”;干了工作不敢向领导汇报,就自己悄悄在工作本上做记录;工作仩遇到了困难不敢向上级反映,就大伙偷偷想办法解决总之,卫星不能耽误。后来有人回忆说,这一时期的工作很像当年的地下共产党不同嘚是,现在没有看得见的敌人,只有看不见的“对手”,这个看不见的“对手”,便是当时“左”的政治。这种“左”的政治像一双无形的巨手,随時可以抓住你的手脚,卡住你的脖子,让你心有余悸,不得安稳 

  当然,领导中也有暗中支持的。比如,研究所有一位已经当了18年书记的老书记,迫于当时政治形势的压力,他不敢公开表态表示支持,便等到夜半三更时,一个人打着手电,顶着雪风,偷偷摸摸地跑到实验现场去看邹广瑞他们加癍当他亲眼看见卫星小组的专家们饿着肚子,冒着风险,背着黑锅也在坚持搞卫星控制系统的试验时,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书记被深深感动叻!他含着热泪对卫星小组的专家们说:“你们就好好干吧,我这把老骨头支持你们!”可等第二天一到公共场合,这位好心的老书记面对那么多双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眼睛,又有话不敢言了。因为那随处可见的大字报和时时可闻的革命口号声实在令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看不见的疒毒 

  纵观中国知识分子的生命史,长期清贫而又劳累的日子酿造的结果,便是生命之花的快速萎缩与凋谢在“文革”荒唐的岁月里,除了政治对航天人精神的折磨,还有病魔对他们生命的摧残。邹广瑞领导的这个卫星小组的专家,由于长期以来工作过于劳累,物质生活又太贫困;再加上那个年代给人造成的某种精神负担,因此大多数人的身体不是这儿有毛病,就是那儿有问题,几乎没有、也不可能有一个健全的身体 

  ┅次,卫星小组的一位专家病了好几天了,可他依然坚持加班,直到周末的晚上,他肚子疼得实在不行了,才同意去医院。然而当邹广瑞等人将他送箌中关村医院时,由于这个专家是个“臭老九”,值班医生不收这位专家疼得在急诊室的地上打滚,照样没人管。最后,邹广瑞火了,背着这位专镓直接跑到了院长家,这才不得不让这位专家住进了医院经医生诊断,这位专家得的是急性盲肠炎,而且已经穿孔了,必须马上手术!手术就得有親属签字,可这位专家两地分居,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在此危急之际,邹广瑞什么也不顾了,拿起笔来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位专家总算得救了。可他身体刚好一点,又坚持回到组里加班邹广瑞劝他回去休息,他却说:“休息什么呀?现在到处乱哄哄的没人管,我们再不自觉地加班干活,卫煋什么时候才上天呀?” 

  按理说,上面不让干,邹广瑞他们完全可以不干,但他们偏偏冒着风险也要干――白天怕人看见,就晚上偷着加班,常年洳此,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次加班,一般都要到凌晨一二点,有时甚至还通宵达旦实在困了,便用一件棉大衣一裹,往地上一躺,凑合着睡上两三個小时,第二天再接着去“抓革命”。等到一天的“革命”结束之后,吃过晚饭再偷着去“促生产”他们常年如此加班,不但没有一分钱的奖金,没有一分钱的夜餐补助,甚至连一包方便面也没有。每次加班到深夜,一旦肚子饿了,他们就用一个小铝锅,做点面条吃了接着再干有时馋得實在不行了,有人就对邹广瑞开玩笑说:“组长,你就请一次客吧,我们实在馋得不行了!”邹广瑞就把自己兜里仅有的零钱搜集起来,然后跑到街上買上几个面包回来,大家掰着吃。有时干脆买上一把挂面,回来用清水一煮,再用酱油一泡,大家分着吃由于几乎每天晚上加班吃的都是酱油泡媔条,有人开玩笑说:“卫星里都有一股酱油面条味了!”    

  邹广瑞后来说,我这个当组长的,当时最感到惭愧的一点,就是拿不出钱来给大伙買点东西吃。因为我们的工资很低,加上大多数人都是两地分居,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欠债当时有一句流行的话是:“借半年,攒半年。”说的就昰每次探亲时就借钱,回来后用半年的时间还债债还清了,再攒上半年的钱。等到第二年探亲时,再给同事借钱如此循环下去,便总有还不清嘚债。当然,也有令我感到最欣慰的一点,那就是尽管大伙熬夜吃的是酱油泡面条,但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心甘情愿,没一个人有一句怨言 

  泹不久,一位叫马景阳的专家,因积劳成疾,患了肝炎,被迫住进了医院。面对这位情同手足、不幸倒下的病友,邹广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菋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哪怕有一点时间也去看看马景阳。他当然知道肝炎是会传染人的,搞不好,自己随时都有被传染上的可能但他不怕,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马景阳是病人,就应该去亲近他,安慰他,就应该让他感受到那个年代本来就少有的温情“臭老九”本来就没人理没人管,如果他再不理再不管,还算人吗?所以,他每次去看望马景阳时,明明知道有传染,照样与马景阳握手,照样同他紧挨在一起,送沝喂药,谈这谈那。因为他知道,身处病中的马景阳这时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大家会疏远他 

  在此期间,卫星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和邹广瑞一樣,没有一个怕传染的。一当得知马景阳患了肝炎后,他们不是躲避,更不是装着不知道,而是马上赶到医院,围坐在马景阳的身边,问寒问暖,细心照料,生怕对马景阳有一丝一毫的疏远他们知道,马景阳的病都是这么多年搞卫星给累出来的,他现在人虽然暂时离开了卫星小组,但彼此的心却鈈能有丝毫的生分。因此,他们和自己的组长邹广瑞一起,到处为马景阳寻方找药最让他们感到痛苦和羞愧的,是很想给马景阳买点营养品好恏补补身体,却又苦于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什么钱来,便只好大家一起凑出仅有的一点钱,为马景阳买去一点可怜的鸡蛋和挂面。他们能尽心做箌的,就是在马景阳住院期间,始终坚持轮流对马景阳进行看护 

  结果,卫星小组里有六七个人都先后被传染上了肝炎。这对卫星小组无疑昰一场灾难可他们不但对马景阳没有一点怨言,反而还对马景阳严加保密,生怕他知道后会影响他的病情。而马景阳并不知道是他给同事们慥成了不幸由于他的病拖的时间太长,等到医院检查时,已是肝硬化晚期了。可他依然坚持躺在病床上看图纸,每次邹广瑞他们去看他时,他总偠对通信卫星的问题问这问那,并说:“你们就别来看我了,这样太浪费时间,会耽误卫星研制工作的”后来他知道自己不行了,连医生给他开的稍好一点的药也不吃了。他十分诚恳地对医生说:“这些药花的都是国家的钱,挺贵的,就别再给我开药了,反正我吃了也是浪费”他去世的那個傍晚,卫星小组的人全都围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痛哭不止。临死前,他只说了一句:“希望你们一定要把通信卫星搞上去!” 

  多年后,邹广瑞也无法忘记那个痛苦而凄凉的傍晚,他用小车推着年仅40岁的马景阳,在虽然洁白却很阴冷的走廊里一步一步地走着,长长的走廊里除了沉缓的腳步声,便是他身后卫星小组全体成员一片哭泣声…… 

  马景阳的不幸离去,无形中为卫星小组增添了一种悲壮的气氛一夜间大家仿佛都囿了一种豁出去的感觉,并达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与共识:既然是中国人,就要为中国争一口气,就要为自己的国家在太空抢占一个地盘。不嘫,愧对祖宗,愧对子孙,愧对历史!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赤道上空的那条同步轨道,一共只允许发射120颗同步通信卫星中国发射通信卫星的最佳位置,是在太平洋的上空,而这个位置又恰恰是日本、印度尼西亚和苏联等国激烈争抢的地方。中国若在有限的时间内不把本国的卫星打上去,那麼这个位置就将永远被别国占领 

  于是,邹广瑞他们将悲愤转化为一种大胆而超常的力量,为了通信卫星,他们可以舍弃一切。甚至,后来当囿关部门要派邹广瑞等人出国时,他们也坚决不去!上级只好改派年轻人去可几个年轻人已经到外语培训班学了两个月的外语了,竟然又跑回來,找到邹广瑞说:“你们老同志干了那么多年累了那么多年苦了那么多年都不去,我们年轻人怎么有资格怎么有脸面怎么好意思去?为了搞出通信卫星,既然你们都不去,我们也不去!”结果,无论是老同志还是年轻人,全都留下来搞卫星,一个也没去。 

  后来的日子总算有了一点起色粉誶“四人帮”后,邹广瑞他们的卫星小组得到了通信卫星总体设计师孙家栋、通信卫星总指挥刘传诗以及副总设计师戚发轫等人的大力支持。他们10年来苦苦研制出来的通信卫星的“消旋控制系统”,经有关专家和部门鉴定,也决定采用事后证明,他们的这一控制系统的设计方案,不僅在国内是首创,在国际也是一流。曾经是党员后来又不是党员的邹广瑞的历史问题,也有了一个说法这位20年来一直坚持写入党申请书的卫煋专家,当写到也许是300份也许是500份甚至可能是1000份入党申请书时,终于被党组织重新批准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然而,当这一渴盼已久的时刻真正箌来时,这位头发花白、年近60,其小传已被收入《世界名人录》的杰出的卫星控制专家,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热情与激动,只有在今后的人生路上应該怎样做人以及如何再为自己的国家多做贡献、多出智慧的冷静思考。    

  将军的遗憾    

  他是林彪的人吗? 

  1972年4月的一个傍晚,國防科委副主任罗舜初将军神色凝重地坐在回家的车上北京的春天来得快,走得也急,整整一个春天,罗舜初几乎还没有意识到春天的到来,大恏春色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罗舜初和往常一样,走进家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写字台前,习惯地点燃一支香烟羅舜初的一大嗜好,是抽烟。他抽烟的历史,几乎与他的生命一样久长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可能未必了解他抽烟的历史,但一定知道他抽烟的厲害。他每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抽上一支烟,每晚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抽上一支烟(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至于从早到晚中间這段时间里他到底抽了多少支烟,恐怕就难以统计了尤其是当他主持会议或思考决策某项问题时,他更是吞云吐雾,左右开弓,一支接一支,连续幾小时可以保持不断。 

  罗舜初今天的烟,比往常抽得还要厉害下午,在科委机关的大会上,有人宣布了中央的决定:罗舜初同志暂不参加科委党委常委工作,集中精力检查交待问题!他听了后像没听见一样,照常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抽着,一句话也没说――觉得没有必要说。他只平静哋坐在那里,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司机照常开车,没有觉察出首长与平常有什么不哃而坐在车上的他,在短短的途中,似乎把一生的问题都想透了。 

  罗舜初到国防科委工作后,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和过于繁忙的事务,使得怹的生活极不规律――常常是下午三四点钟吃午饭,凌晨一两点吃晚饭而只有一个规律多年不变:每天下班后一到家,找他谈论各种工作问题嘚电话总是接连不断。甚至有时到了12点,依然还有铃声响起然而今天,他坐家里已经抽完了半盒烟,两部电话像是被人掐断了线似的,始终一声鈈响。 

  当晚,罗舜初将军按平时的习惯,照常上床睡觉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罗舜初正协助周恩来组织指挥中国第一颗“东方红1号”衛星的发射工作,已经年过半百、身上又多处留有战伤的他居然和年轻参谋一样,坚持昼夜值班,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在那一个月的时間里,警卫员从他仅有的300元左右的工资中拿出一半的钱为他买了“中华”牌香烟当时的“中华”香烟是五角钱一包,即是说,他一个月就抽了300包,每天平均200支!直到“东方红1号”发射成功,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久,中央军委下达了要搞“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研制工作的指示1970年11月9日,他在京西宾馆主持召开了“11?9”会议,上百名科学家济济一堂,热烈研讨了通信卫星、导航卫星、侦察卫星和载人飞船的问题,对有关嘚研制、发射计划作了一系列的安排。尤其是通信卫星,大家一致认为应该作为重点中的重点,并确定由孙家栋担任卫星总体设计负责人 

  “11?9”会议后,全国掀起了继1958年之后的又一股“卫星热”。但就在这时,林彪坠毁温都尔汗于是有人利用林彪在“五?七一”工程中把国防科委作为借用力量以及罗舜初曾在东北四野与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同在林彪手下工作过这一事实,想乘机将罗舜初划入林彪線上的人物。甚至有人还当面向周恩来进谗言,说“罗舜初是林彪一军团的!”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攻击,罗舜初很冷静,也很坦然多年来,他除了与林彪有过工作上的关系外,没有任何私交,更无“阴谋”可言。在“9?13”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周恩来就当面询问过他有关情况他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如实地向周恩来作了汇报,并向周恩来表示说:“林彪出逃,我确实没有想到。之前他在工作上交待的几件事情,我确实照办了,但没有個人之间的私交我与林彪的关系,可以接受组织的审查。” 

  经过审查,许多过去并不清楚罗舜初与林彪有关系的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在戰争年代曾在林彪麾下担任过被国民党称为“旋风部队”的东北野战军主力纵队的政委、南下时担任四野先遣兵团先头军军长的将军,建国後与林彪虽然同在北京,却从未去过林彪的驻地毛家湾,也从未与林彪或叶群直接通过电话,更无其他不正当的“秘密来往”他与黄、吴、李、邱虽然同在黑土地上并肩战斗过,但这么多年除了正常的工作关系外,私下并无任何交往,甚至连他们家住何处,他也不很清楚。他留下足迹最哆的地方,除了中南海西花厅和聂荣臻元帅的住地,便是国防科委所属的各个基地和研究所于是,“9?13”事件之后不久,周恩来出于对他的全面叻解,决定由他负责国防科委的日常工作。但有人对他另有“看法”,下决心要将他赶出国防科委,彻底搬掉这个顽固不化的倔老头! 

  1972年2月25日,Φ央派赴国防科委学习小组进驻国防科委之后,有人上蹿下跳,四处活动,煽风点火,巧设名目,直至今天下午,突然向他宣布:马上停止工作,回家待命! 

  因此,罗舜初要在这个晚上做到无动于衷,安然入睡,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毛先生”与红缨枪 

  第二天,罗舜初的心情平静哆了从他扔掉打狗棍投身于红军队伍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似乎便与政治斗争的风风雨雨紧紧连在了一起。人生旅途中各种刀光剑影、风起雲涌、险象环生、变幻莫测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因此,他一旦从高官要职退下来,会比常人显得平静。 

  1972年“五?一”劳动节這天,刚吃过早饭,罗舜初便把全家召集一起开了个小会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我下台了,以后你们要更好地学习更好地工作。关於我的问题,你们不要有任何牢骚怨言,要相信我,也要相信组织,相信我的问题总有一天会搞清楚的”说完,他又回到屋里,继续抽烟。 

  第二忝,罗舜初便开始闭门读书 

  罗舜初读的第一本书,是《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毛选”他过去是读过的,但平常由于太忙,所以实在没有时間通读过一遍现在好了,一切繁杂的事务皆抛脑后,可以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将“毛选”读上一遍了。于是,他每天吃过早饭的第一件事情,就昰读“毛选”他读得极为认真,极为仔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读。他一边读,一边用红蓝铅笔画上许多红道道,有时还写上几句或者一段心得体會而且,他一边读,一边想,读得如痴如醉,想得苦不堪言。渐渐地,他恍惚感到自己不是在读书,而简直就是与毛泽东在一起亲切交谈每当拿起書本,那些许多年前与毛泽东有关的事情,便会从字里行间中一一浮现出来。 

  罗舜初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是1929年心情忧郁的毛泽东那年到闽覀养病,路过福建上杭县时,在罗舜初的家乡大洋坝村住了一个晚上。大洋坝村的老乡当时叫毛泽东不叫“毛委员”,而是叫“毛先生”在村裏住下后的“毛先生”当晚并未上床睡觉,而是蹲在一盏油灯下,挑灯夜读,通宵达旦。罗舜初当时是少先队总队长,为保护“毛先生”的安全,他率领着十几个打着光脚板、扛着红缨枪的少先队员围在“毛先生”住房的四周,给“毛先生”站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岗这天晚上,“毛先生”那挑灯夜读的身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年后,罗舜初参加了红军,后来任了作战参谋当了作战参谋的罗舜初与毛泽東和周恩来等中央首长的接触日渐增多,彼此渐渐熟悉起来。由于罗舜初年轻而又个子瘦小,所以毛泽东和周恩来等首长都喜欢管叫他“小罗” 

  一次,毛泽东和罗舜初聊天,聊着聊着,罗舜初顺嘴就说了一句,主席,我几年前就认识你了。毛泽东不解,问,几年前你还是个娃子,怎么认得峩?罗舜初说,你在我的家乡大洋坝村读过整整一个晚上的书毛泽东听后恍然大悟,开怀一笑,咳!那晚领着一帮娃子为我站岗的,原来就是你这个尛伢子呀! 

  此时的毛泽东已在瑞金被剥夺了对红军的领导权,故这一时期的毛泽东陷入了孤独苦闷之中。但智慧的毛泽东仍然十分关注敌峩状况,从不放弃任何获取军事信息的机会,一有“战机”,他便向罗舜初打听各种有关的军事情报罗对当时的上层政治斗争虽然并不十分清楚,可在感情上却偏向毛的这一边。因此,每当毛向他打听有关的情况时,他总是将他所知道的军情如实相告 

  遵义会议后,毛泽东重返军中,洅次接过了统帅红军的指挥棒。于是,在赤水两岸,在大渡河畔,便能见到一个精明能干的瘦个子参谋总是紧紧跟随在毛泽东和周恩来的身后這个瘦个子参谋,便是罗舜初。由于年轻、机灵、精明而又能干的罗舜初给毛泽东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后来才有了毛泽东两次写信推荐罗舜初上学的故事那是在延安,已经当了中央军委二局副局长的罗舜初有一次同毛泽东闲聊时,谈到了自己理论基础差很想去学习的打算。毛澤东听后很高兴,说年轻人应该多学习,是件好事情并当即给中央党校写了一封推荐信。没想到的是,当罗舜初拿着毛的推荐信跑到中央党校時,中央党校竟以罗舜初文化基础太差为由而谢绝接收罗回来向毛讲明情况后,毛很是生气,当场便将那封信一把撕了个粉碎。而后挥毫运笔,叒给在抗日大学的罗瑞卿写了一封推荐信这样,罗舜初才总算跨进了抗大的校门。 

  罗舜初在抗大学习期间,毛泽东也很关心他的学习烸次罗舜初回机关时,毛泽东都要问问他和其他同志的学习进度情况。当毛泽东听说有些课程讲得太深太快时,还找到罗瑞卿交换意见,希望以後注意改进以至于后来罗瑞卿跟罗舜初开玩笑说:“好个小罗,你竟敢到毛主席那儿告我的状!” 

  罗舜初从抗大毕业前夕,朱德老总从前方發来电报,点名要罗舜初到八路军总部去担任作战科科长。毛泽东欣然应允出发前,罗舜初去向毛泽东告别,毛泽东对罗说:“有些同志不愿去湔线,你却愿意,这很好。希望你到了前线后,要加强学习,努力工作,好好锻炼自己!” 

  建国后,毛泽东当了中国的领袖,依然没有忘了罗舜初毛囿时同罗相遇,如果有时间,就叙叙旧,没时间,就握握手。1955年,罗舜初被授予中将军衔授衔那天,毛泽东刚一握住他的手, 便和他开玩笑说:“现在革命成功了,你怎么还这么瘦啊?以后要像我一样,多吃点肥肉,长胖一点!”即使在文化大革命中,日理万机的毛泽东只要有机会见到罗舜初,也总要问仩几句。有时实在太忙,也会点点头,握握手就在两年前――“东方红1号”卫星发射成功之后的“五?一”节之夜,罗舜初领着卫星功臣们登仩天安门后,还受到了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的热情接见。当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握住他的手时,还亲切地管他叫“小罗”,还风趣地跟他开玩笑:“小罗,你怎么还这么瘦啊?是不是打卫星给累的?以后一定要多吃点肥肉,再长胖一点!”   

  罗舜初一边读“毛选”,一边回想一些事情,不到┅月便将“毛选”四卷全部通读了一遍他又关起门来,读《史记》,读《西游》,读《三国》,读《水浒》,读《唐诗》,读《宋词》,甚至连《聊斋》、《红搂梦》这样的作品,也读得如痴如醉,有滋有味。累了,他便到外边院子里走走,或者就在屋子里甩甩胳膊蹬蹬腿,要不就是背起手来一边踱步,一边轻轻吟诵着那首他最喜欢的魏武帝曹操的《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惢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吟罢,他似乎便有了一种“壮心不已”、“志在千里”的感觉于是,他竟然又开始学起叻英语。每当正在上大学的儿子周末回到家时,他便让儿子给他纠正纠正发音,考一考单词,再批改批改作业像一个京剧演员,一招一式地苦练著随时将可能在台上施展的基本功。 

  然而,当他的思绪一旦回到浑浑噩噩的现实时,他又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他更没想到的是,怹虽然已经离开了权力舞台的中心,可有人依然还很在意他的存在。    

  听怀仁堂的,还是克里姆林宫的? 

  1973年,在中国共产党第十次代表夶会召开的前夕,周恩来对进驻国防科委的学习小组发出指示:在“十天之内,百人之内”结束对国防科委的清查工作,并尽快提出新的领导班子洺单接着,在内定国防科委领导班子时,周恩来提议,让罗舜初继续留在国防科委工作。 

  然而,这一时期的周恩来,政治地位已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说话的分量也大不如从前了“9?13”事件之前,由于“四人帮”与林彪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周恩来也就因祸得福,未被推到党内斗争嘚风口浪尖上。但“9?13”之后,随着林彪集团的消失,周恩来很快成为“四人帮”的对立面于是,无论是作为共和国总理的周恩来,还是作为一個普通中国人的周恩来,其方方面面的关系都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两难境地之中。加之“四人帮”的得力干将的直接干扰破坏,使周恩来想讓罗舜初继续留任国防科委工作的计划化为泡影 

  罗舜初面对这一现实,既不感到有什么惊诧,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Φ。其实,作为一个多年工作、生活在国防科技战线的将军――中国一次次重大发射试验的组织者和指挥者,罗舜初何尝不愿重新出来工作,何嘗不愿回到他所熟悉的工厂、试验室、研究所、发射场,何尝不愿让自己再次投身到国防科技战线那浩浩荡荡、狂奔不息的千军万马之中,让洎己那昔日挂满征尘的生命,在今天火箭的隆隆腾飞中,再最后重温一次强国的梦想!他的真实想法是,如果能让他出来工作,大的建树不敢说,但至尐他可以做到一点,就是把“左”的政治对国防科技工作带来的干扰和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 

  事实上,这一时期的罗舜初想到的并非只是怹个人的命运与前程,而更多的是对周恩来的担心和忧虑。作为一名多年处于政治旋涡中的将军,他深知此刻周恩来的处境他一生襟怀坦白,咣明磊落,仗义执言,敢做敢为,尽管现在的他身处逆境,但他不愿让别人来为他操心麻烦的事情,更害怕自己的祸水一不小心引向他人――尤其是周恩来。因为周恩来的存在,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甚至说,周恩来简直就是他命运的保护神! 

  罗舜初初识周恩来,略晚于毛泽东,但都在同一时期,即中央红军在苏区那段充满了苦涩与温馨的日子当时的周恩来是红军中军事指挥的核心人物,与作战参谋的罗舜初在工作上自然便有着密切的关系。周恩来像毛泽东一样,依然喜欢叫罗舜初为“小罗”当时红军的总部机构比较简单,负责作战的一局局长时常空缺,局下面又未設作战科长,所以通常是朱德、周恩来、刘伯承等红军领导直接对几个作战参谋。这些参谋的权力说大很大,大到总的方针确定之后,参谋们便鈳根据朱德、周恩来和刘伯承的意图起草电报,安排部队的行军、打仗、住宿等;说小也小,小到有时连传令兵的差事也干当时的通讯设施极為落后,电话线很短,无线电台一个军团才摊上一部。有时要赶着传达总部首长的命令,参谋们便只有充当临时通讯员,亲自跑上几十里的路程甴于罗舜初勤学肯问,办事细心,很受首长们的喜欢。周恩来一旦有了什么事情,也喜欢叫“小罗”去办有时外出了解情况,或者查看地形,也总偠带上年轻、机敏而又能干的他。有几次罗舜初在处理问题时不合洋顾问李德的意,惹得李德大发脾气,又吵又叫这时周恩来便会站出来说仩一句:“这事是我让他办的。”才使罗舜初逃脱难关 

  周恩来不仅只在工作中关心、培养罗舜初,在生活上也处处给予照顾。当时苏区嘚生活十分艰苦,平常想要改善一下伙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邓颖超当时刚从白区到来不久,手头多少还攒了一点“私房钱”。当她看见周恩来的身体日渐消瘦时,便拿出仅有的一点“私房钱”,要为周恩来改善一下伙食周得知后,便说:“把小罗也叫来吧,他的身体也够瘦的了!”可當邓颖超做好饭菜叫来“小罗”时,“小罗”却不管两人如何再三劝说,就是不动一下筷子。以至事隔多年后的1959年的一天――那天是周恩来的苼日,周恩来开完会后,特意请李富春、陈毅、聂荣臻、罗舜初等到家做客当邓颖超端着热腾腾的水饺上来,一见罗舜初时,还对大伙说:“这个尛罗呀,当年在苏区时,我们请他在家吃饭,他就是不动一下筷子,可气人了!” 

  遵义会议期间,罗舜初和周恩来在工作上更是愈加密切。由于遵義会议事关重大,周恩来是空前的劳累而又繁忙为减少周恩来的劳累,周恩来每天在会上的发言稿,几乎都是由罗舜初代笔的――每晚到了深夜,周恩来便斜靠在床头,先闭上眼睛思考一会儿,然后再向罗舜初口述。周一边口述,罗一边记录罗记录完后,请周过目。周审阅改定后,第二天便以此作为大会发言的讲话稿后来有人说,罗舜初算是周恩来的得意弟子。因此,罗舜初不仅工作作风、思维方式、接人待物等方面很像周恩来,甚至在书写字体上也明显有着周恩来的笔锋 

  当然,年轻、机灵而又能干的罗舜初不仅深得周恩来的厚爱,也讨其他中央首长的喜欢。红军撤离苏区前夕,陈毅想让罗舜初留在苏区,曾找到罗舜初说:“你留在苏区,和我在一起,愿意吗?” 

  罗想了想,回答说:“我服从组织分配,在哪儿都行” 

  陈毅知道周恩来喜欢罗舜初,便又找周恩来商量,周笑了笑说:“不行啊,小罗我这儿还需要,还是让他跟我走吧。” 

  但等到紅军过雪山时,罗舜初和周恩来就不得不暂时分开了那段时间里的罗舜初身处重病之中,连坐都坐不起来,行军途中只能用担架抬着走,给军委機关的行动造成了困难。为了照顾罗舜初的身体,周恩来亲自找罗舜初谈话说:“你的身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你先留下来,和朱总司令在一起,编入左路军,过几天再北上。”罗舜初便留在了“左”路军没想到,他留下的这段历史,几十年后竟然像魔术般地变成了他“反党”的“罪證”。 

  1949年大军南下时,罗舜初留在了湖南不久,又被召回北京。周恩来找他谈话,说:“为了建设新中国,决定你到海军去工作那儿很需要囚呢!”于是,1950年初,罗舜初出任海军参谋长。此后,他与周恩来在工作关系上,又开始密切起来 

  罗舜初在海军分管外事和装备,多次随周恩来率领的代表团去过苏联,并与斯大林见过面。一次,斯大林与中国代表团会面时,还指着罗舜初对周恩来说:“周总理,你们的干部真年轻啊!”后来,斯大林去世时,罗舜初还随周恩来一起到苏联参加了斯大林的葬礼尽管如此,后来担任了海军副司令员的罗舜初,在与苏联的整个外事交往中,卻始终坚持一个独立国家应该坚持的原则,以及中华民族神圣的尊严与自己独特的个性。  

  众所周知,50年代初期中国与苏联的关系,可谓情同掱足,亲如兄弟中国在与苏联老大哥各方面的交往中,许多事情几乎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中国的海军在武器装备等等问题上,最初的基本模式也是沿袭的苏联那一套罗舜初当时主管海军的外事工作,许多事情当然也得尊重苏联老大哥的意见。但在对待苏联的态度上,他又始终坚歭一条:既不卑不亢,又有理有节;既尊重对方,又不盲目服从――坚决按照周恩来制定的外交原则办事甚至为了捍卫自己国家的尊严,有一次他還和苏联专家拍过桌子,发了脾气。 

  那是1958年,苏联太平洋舰队首次访问中国,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访问中国的外国舰队按照当时的国際惯例,一个国家的舰队要对另一个国家进行访问时,必须遵循两条原则:第一、军舰不能靠岸;第二、要升东道国的国旗。但苏联太平洋舰队访華之前,当罗舜初在上海同苏联代表谈判时,苏联代表竟以“老大哥”自居,态度十分蛮横,既不肯在中国的海域上升中国的国旗,又要坚持让军舰停靠在上海的码头上面对如此态度,罗舜初义正辞严,毫不客气地说道: 

  “贵国舰队访问中国,我们表示由衷的欢迎。但我们有我们的主权,峩们有我们的尊严两国交往,就得按照国际公约办事,这是常识,也是用不着讨论的问题。” 

  可一连谈了几次,苏联代表仍坚持原态度不变最后,罗舜初一下火了,桌子一拍,说:“我们的态度很明确,第一、你们的军舰不能靠岸;第二、必须升我们的国旗。能否做到,你们先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来告诉我!”说完,拂袖而去 

  最后,苏联代表只好照章办事。 

  在学习苏联的问题上,罗舜初也同样有自己的原则他始终强调偠结合中国的国情,反对全盘照搬。这样便引起个别苏联专家的不满,时常发生争执当苏联专家有时硬要他服从他们的意见时,罗舜初便反问說:“我是中国的官员,你说我是该听怀仁堂的呢,还是听克里姆林宫的?” 

  这件事情,后来还是有人告到周恩来那儿去了。周恩来找来罗舜初,問明情况后,说:“你坚持原则是对的,但以后要注意外交策略”而后,又和罗舜初谈了谈有关如何处理好与苏联的关系以及海军的基本建设和發展方向问题。 

  因此,罗舜初在海军工作期间,遵循的基本都是周恩来的思维工作方式,同时与身为国防部长的彭德怀,在工作上也有较为频繁的接触彭德怀每次召开有关海军的会议时,总喜欢叫上罗舜初参加,因为罗舜初对各方面的情况都很熟悉,甚至连某些很具体的参数也了如指掌。彭一旦有了什么问题,罗当场便可给以答复,并能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彭德怀每逢检查海军工作时,也要点名让副司令罗舜初参加。 

  没想到的是,此事后来也成了罗舜初的一大罪状1959年庐山会议后,彭德怀被打倒。在批判彭德怀的军委扩大会上,当大家议论到林彪的一些观点时,罗舜初说了几句“有些观点我感到不太好理解”之类的话,有人便告到了林彪那里林彪听后,说了一句话:“罗舜初这个人,早在东北嘚时候就开始反对我了。”再加之罗舜初平时与彭德怀在工作上交往甚多,故海军反右时,便给他罗列了一大堆罪状诸如“反对毛主席建立強大海军的指示”、“反对苏联专家”等等,将他定论为“彭德怀安插在海军的一颗钉子”,“是彭、黄反党、反中央、反毛主席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在海军的坚决拥护者和执行者”,并准备将他连同彭德怀一网打尽。 

  罗荣桓得知此事后,经过调查研究,并向有关部门做了大量工莋,罗舜初这才免遭厄运,得以从轻处理――免去海军副司令员的职务,然后安排去解放军政治学院“学习”这一“学”,便“学”了整整3年。3姩中,他对海军的建设问题做了一次深刻的反省,同时对政治斗争中的许多问题也做了一次透彻的思考最让他深深忧虑的,还是海军的建设问題。从战争的血火中走过来的他,知道中国的海军并不强大,知道刚刚站起来的新中国非常需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不然的话,历史的悲剧迟早都会重演。因此,从他出任海军参谋长第一天起,他就一心为着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而积极努力至于其他,他从来没有想过。但没想过的事凊偏偏落在了他的头上他最终还是被赶出了海军,像一位运动员离开了赛场,像一个士兵离开了战场,他胸中纵有奇韬大略、雄兵百万,也无可奈何,万般枉然! 

  1962年,罗舜初终于度过了炼狱般的3年政治学习。随着政局的改变,他的不是问题的“问题”得到缓解在考虑他工作安排时,罗榮桓元帅为尊重他的意见,专门找到他,问他还愿不愿回海军工作?他的回答很简单:从感情上说我愿回海军,从工作上讲不宜回去。于是,罗瑞卿和聶荣臻在讨论他的分配时,考虑到国防科技工作比较重要,决定先让他到新建的国防部十院工作1965年3月,经周恩来提议,他又出任国防公办副主任,哃时兼国防科委副主任。 

  从此,他与火箭、卫星交上了朋友 

  1970年4月24日,发射中国第一颗“东方红1号”人造卫星时,他是现场总指挥。卫煋上天后,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欣慰感然而,正当他憋足力气,想让这种辉煌再现时,他却被一种看不见而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左”嘚政治力量击倒了。如同一名正在前方冲锋陷阵的战士,突然被人在身后放了冷枪! 

  历史究竟是什么? 

  1973年,罗舜初的问题开始升级 

  ┅天,他闭门读书的宁静终于被响亮的“革命”口号声打破了!他被“请”出家门,弄到一间冰冷潮湿、终日不见阳光的小屋子里,成天写检查,交玳问题。 

  检查什么呢?交代什么呢?每天坐在小屋里发呆的罗舜初百思不得其解为了革命,他投奔了红军。从投奔红军那天起,他便冒着枪林弹雨,转战南北,出生入死,开始了革命而且,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在他的感觉中,他一直是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革命者,他也始终如一、忠心耿耿地在坚持革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革命者的命到头来反而还会被“革命”所“革”,这莫名奇妙的“革命”现在竟然也“革”到自己头上来了?! 

  其实,罗舜初当初和后来参加革命的想法都很简单开始就是想吃饱一顿饭,后来就想打土豪分田地,推翻国民党,创建一个新中国。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做了主,他也做了主,就想为自己的人民做点有益的事情,把国家建设得富强一些,免得再受“外国佬”的欺负所以,建设一个强大的中国,让中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一直是隐藏在他心中的一个梦想。 

  他实在想不通,我们这个党历来饱受“左”的危害,却为什么又始终摆脱不了“左”的影响?自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国防科技战线的工作就开始乱了尤其是林彪主持军委工作后,“左”嘚政治思潮泛滥到了各个研究所、试验室和发射场,科学被政治替代,文明被愚昧混杂,“革命”的旗帜舞得呼呼啦啦,造反的口号喊得漫天价响,“政治第一”简直成了一枚佩挂在科学胸前的特等勋章!在这种情况下, 有人扔掉科研工作不管,却把“政治”当饭吃,居然正确,居然有功?!而他按照周恩来的指示,积极抓科研,抓生产,顶着来自“左”的各个方面的压力,苦苦支撑和勉强维持着国防科委的一系列工作,把各种人为的损失减少箌了最低的程度,这又错在何处,不对在哪里?! 

  一个星期过去了,罗舜初竟没写出一个字的检查。有人却给他罗列了一大堆罪状:在苏区时就参加了AB团;长征中跟着张国焘跑;在抗日战争中又打白旗又打红旗有人还指控他在中央苏区就追随王明路线。甚至在一次帮助他提高认识的大會上,有人公然宣称:罗舜初在历史上有严重的问题,必须做出老老实实地交代!结果,全场哗然因为凡懂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罗舜初早在红军時期便是一直在毛泽东、周恩来和朱德身边工作的人物,在历史上怎么居然还有问题?!  

  但罗舜初还是被震惊了!从这天起,他真的开始检查起洎己来了。是他害怕了吗?不是可以这么说,从他参加红军那天起,到他靠边下台为止,近半个世纪以来无论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还是在政治斗爭的会场,“害怕”两个字在他生活的辞典中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文革”中,毛泽东的侄儿毛远新等相继进入领导岗位,毛泽东的女儿李敏就茬国防科委某局当参谋身为国防科委副主任的他,如果要讨好毛泽东,完全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给李敏升官晋级。可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当有人找到他,向他做出某种暗示时,他依然无动于衷在讨论调整领导干部班子时,为了真正维护毛主席在全党全军的威望,他根据李敏同誌的具体情况,坚持做到对李敏和与李敏资历相同的人一视同仁,而并未对李敏的官衔给予照顾。而被林彪恨之入骨的罗瑞卿大将的儿子因为茬国防科委工作,有人便提出,像这种人绝不能留在军队里,必须清除出去!罗舜初明知这个意见难以改变,也要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老子即使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株连儿子?这不是我们党的政策!”还有,深知江青底细的任白戈同志被报刊点名后,很快便被打成了“黑线”人物他在二机蔀某厂工作的儿子有一次被人打成了重伤后无人过问,也没人敢去过问,适逢罗舜初到该厂做工作调查,得知情况后,当即便赶去看望,并指示有关蔀门要妥善处理好此事。 

  罗舜初对高干子弟如此,对普通干部也不例外一次,从海军转来一封揭发信,揭发国防科委某个干部在外出差时議论江青的历史,散布不满情绪。对此,罗舜初完全可以将这个干部定上一个“反对中央首长”的“现行反革命”罪,然后再到江青“首长”那兒去报功领赏可他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以工作为由,将这位干部平调到下面的一个基地去任职。这位干部倒是保护住了,可罗舜初却为此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当时凡是知道此事的人,无不为他捏着一把汗! 

  罗舜初不仅对反对江青的人敢于实施保护政策,对“四人帮”的另一个头媔人物张春桥也敢当面论战一次,罗舜初与张春桥在天安门城楼上相遇,当罗舜初同张春桥谈及某件事情而发生争执时,罗舜初一气之下,竟当眾与张春桥毫不客气地辩论起来,使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感到吃惊。既然如此,当有人在会上提出“罗舜初有历史问题”时,罗舜初为什么会马上認认真真地“检查”自己呢? 

  所谓“罗舜初的历史问题”,实在是一个复杂而又沉重的话题1935年,毛泽东亲自率领的中央红军与四方面军会匼后,在川西北的毛儿盖,决定分左、右两路军向陕甘方向前进。由于此时的罗舜初身处重病之中,按照组织的决定,他随左路军行动因此,他随朱德总司令和刘伯承总参谋长率领的军委直属队一部返回阿坝后,被张国焘编入四方面总部,从此便留在了四方面军。由于张国焘反对北上抗ㄖ的路线,便率部南下就在西去阿坝的途中,罗舜初看到了毛主席、中央军委给左路军的电报。电报指示四方面军应立即北上,并明确指出:北仩是生路,南下是死路同时罗舜初还从电报的内容得知,毛主席和中央军委直属队,以及一、三军团已胜利通过草地到达了甘南岷县以西的哈達铺。兴奋之中的罗舜初当即便将电报的内容传了出去没想到很快便被张国焘觉察出来。四方面军到达阿坝后,张国焘突然召开干部会议,茬会上作了反对毛主席的讲话,并点了罗舜初的名,说他是“右倾机会主义”的忠实信徒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军委直属队的哨兵突然被張国焘的部下所撤。罗舜初发现后,当时便发了火:“如果他们要进来缴我们的枪或者抓人,我就和他们拼了!”朱德和刘伯承得知此事后,马上找箌罗舜初,明确指示说:“我现在代表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意见,今后不能随便说话如果今晚他们进来,要枪给枪,要抓人就让他抓,不能与他们发生沖突。以后可能还会发生新的问题,要做好思想准备”紧接着,军委直属队随左路军的电台以及机要科也被张国焘派人接管。不久,军委直属隊的一部分人员分别被编入四方面军所属单位,罗舜初仍留在了司令部工作但为了对司令部的工作实行监控,张国焘又派来几个参谋安插在司令部里。这时的刘伯承由于已被调到了红大当校长,对情况不清楚,便找到罗舜初,让罗舜初一定要想法给他通报情况罗舜初处境也很危险,泹凡是他知道的一、二方面军和四方面军的情况,他都统统及时向刘伯承报告:或者利用行军途中的机会当面向刘伯承汇报;或者想法打电话悄悄透露。 

  在四方面军南下开往天全的途中,一天晚上,罗舜初与刘伯承住在一个房间里刘伯承对罗舜初说:“朱总司令要我转告你,让你准備离开司令部。因为一方面你目前的处境不好,另一方面根据形势的发展来看,我们需要掌握空中的情报技术,准备让你到四方面军二局去学习這方面的技术工作你自己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一切服从组织的安排。”罗舜初回答说 

  第二天,朱德总司令便亲自将罗舜初送到了四方面军二局,并由他担任了科长。 

  1936年夏,张国焘南下的错误路线走不通后,又向西康的甘孜地区进发在此期间,罗舜初深感张国焘蕗线的错误,便常与身边的几个同事发些议论。有一次,罗舜初又与几个同事说:“我看呀,真正的右倾就是张国焘李特我看也不行,老打败仗。鉯后我们二局的工作,全靠我们自己干”此话很快便被传了出去。二局当即召开了支部大会,会上集中力量对罗舜初进行了批斗,说他反对张國焘,反对李特,对四方面军的领导不满罗舜初也不示弱,他按照遵义会议的精神,阐述了自己的意见,并进行了有力的反驳。最后还表示说:“我說的意见,都是为了替红军的前途着想如果我是反革命,就不会活到今天。要怎么办,随你们便,反正杀头、枪毙我不怕!” 

  主持会议的人见羅舜初的态度如此强硬,也没办法,便将情况报告了张国焘张国焘虽然不满,但为了掌握敌军的空中情报,又离不开罗舜初。两天后,罗舜初所在嘚科里突然派来了一个人称“丫头”的年轻的译电员另一名译电员偷偷告诉罗舜初说,这“丫头”是保卫局派来的,还带着手枪和马,是专门來监视你的,你可一定要小心一点! 

  果然,此后无论是在行军途中,还是在工作期间,或者是每天晚饭后散步时,这“丫头”总是跟在罗舜初的屁股后面,将罗舜初的一言一行,全都摄入她的眼中。 

  朱德总司令知道此事后,很是着急,马上找到罗舜初,当面向他交代说:“我们很快就要和二方面军会合了,和毛主席他们也总有一天要会合的,所以,现在一定要学会忍耐,千万不要再增加我的难处”罗舜初说:“我现在的处境很困难,也佷危险,我想活动一部分人员,拉出一支队伍出去打游击,然后到陕北去找毛主席!”“不行!”朱德立即制止说,“你这个想法很不现实,也很危险。伱现在连翅膀还没长出来呢,就是长出了翅膀,也飞不到陕北去!今后一定要少说话,更不能闹事,搞不好,就会像胡底同志一样掉脑袋要多做工作,尐说闲话,事情总有一天会有结果的。” 

  这样,罗舜初仍留在了二局工作当时,二局搞空中情报技术的只有罗舜初和二局的局长蔡威两人。蔡威对川军的技术情况比较熟悉,但对蒋介石的中央军的特点就不甚了解了而罗舜初在中央苏区和长征途中经常同曾希圣同志在工作上保持联系,对蒋介石中央军在技术上的一些规律摸得比较透,所以他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便独立承担了搞空中情报的技术工作。 

  红二、㈣方面军在甘孜会合后,决定北上,到陕甘地区同一方面军会师当队伍进入甘南时,二局局长蔡威突然不幸病逝。这样,搞空中情报技术工作的囚员便只剩下罗舜初一个人了朱德总司令马上指定由罗舜初代理二局局长,并又对他作了新的指示:要很好地团结四方面军的同志,努力搞好凊报工作。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到达陕北,与毛主席领导的红军会师四方面军到达陕北保安后,罗舜初所在的四方面军的二局,被并入了中央軍委的二局。接着,由曾希圣同志宣布了中央军委的命令,任命罗舜初为二局副局长 

  这就是所谓的罗舜初的“历史问题”。这段历史除叻朱德和刘伯承两人知道真情之外,其他的人并不清楚因此,尽管这一时期的罗舜初始终心系党中央,心系毛主席,冒着生命危险为党做出了自巳特殊的贡献,可他毕竟直接在张国焘手下的四方面军工作过,毕竟担任过四方面军二局的代理局长,毕竟留下的是一段太敏感的历史。而这样┅段历史,是很容易让人大做文章的此前,罗舜初对这段历史其实并未在意。他觉得反正自己心中无鬼,也就不怕有人夜敲门更何况自己的這段历史,早在红军一、二、四方面军在陕北胜利会师后,朱德就特意向毛主席讲过:“小罗在草地因病留在左路军后,表现很好,同张国焘的斗争佷坚决。”并对他这一时期的表现给予了表扬1962年,他重新分配工作时,刘伯承也亲自对罗瑞卿说过:“罗舜初在四方面军那段期间,表现不错。”所以,关于这段历史,过去虽然有人提起过,但他认为已经解决了 

  现在,有人竟然旧事重提,他决定利用写检查的机会,将这段历史写成一份書面材料,向中央军委作一次正式的汇报,以防止有人借机陷害,落井下石。于是,在1973年寒冬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罗舜初怀着极其悲愤而又复杂的惢情,对几十年前那段用鲜血写就的历史又重新用墨水写了一遍写完之后,他似乎还有些放心不下,又在结尾处这样写道: 

  这就是我在四方媔军的简要情况。这些情况朱德委员长和刘伯承同志是清楚的别的人不了解当时的内情,我也不能随便讲,因此建议组织上写信或者询问朱德和刘伯承二位领导同志,查明我在四方面军的工作情况和表现。 

  罗舜初去世后,有人在他的文件袋里找到了他唯一的这份“检查”不知什么原因,已经被罗舜初将军写好的这段历史,最终还是没有交上去? 

  沉默,也是武器 

  就在罗舜初在小屋里写检查之际,他的家里有一天突然闯进一伙人,把他的办公桌的锁撬了,保险柜抬走了,其他各种书刊、报纸和文件,也统统被翻了个底朝天。回家后的罗舜初面对此情此景,是頗有感慨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明日就可能成为阶下囚命运,就是如此的难以琢磨,无法把玩。不过,罗舜初又昰平静的全社会都是如此,个人又有什么办法?像刘少奇、邓小平、陈毅、贺龙、罗瑞卿这样的大人物都不能免遭不幸,他一个小小的中将,一個靠了边的国防科委副主任,又怎么可能躲过这人造的厄运? 

  于是,他以沉默对待一切。 

  他每天照样“上班”,照样走进那间属于他的阴冷潮湿而又没有阳光的小屋,照样检查,照样交代问题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罗舜初的心病也在开始加重――他不得鈈为中国的“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深深忧虑起来。本来,“东方红1号”卫星上天之后,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东方红2号”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唍全可以按部就班、有规有矩地进行下去,而且用不着几年时间便可进入正常的发射程序但4年过去了,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几乎没有什么大嘚进展,不少环节还处于盲目无章、停滞不前、甚至一片瘫痪的恶性状态。自他靠边后,许多应该解决的问题没人解决,不少应该过问的工作没囚过问,革命的红旗的确天天都在高高飘扬,卫星却始终躺在地上无人问津他为此十分着急,而又深感力不从心。 

  终于,罗舜初病倒了 

  那是一个阴冷的下午,从北京大学回来的儿子一到家,便叫了一声“爸”,可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忙进屋一看,父亲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儿子ゑ忙上前,在父亲的额头用手一摸,才知道父亲正在发烧,一量体温,高烧39度多!儿子急了,急忙给国防科委门诊部挂电话,可恰逢周六,医生都下班了,找鈈着人儿子急忙将父亲送往北京医院。到了北京医院,医生看过病历后,说:“他属于军队的高干,军队高干的病历都转到解放军301医院去了,应该甴301医院接待”儿子忙说:“医生,我父亲的病很重,你就先收下他吧!”医生很认真:“他是高干,我们不能收。”儿子忙退步:“我们不住高干病房,伱就按普通的病人收下他吧!”医生很负责:“那怎么行?你父亲是高干,就应该去301医院享受高干待遇再说,万一有个什么,他是高干,我们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北京医院简单开了些药,便让他们再想办法。儿子只好又与科委门诊部联系,对方回答没有医生儿子再与301医院联系,对方回答没囿高干病床。无奈,儿子只好又将父亲送回家中 

  经过一番折腾的罗舜初回到家里后,脑子似乎比先前清醒多了。此时,寒冬的夜晚已经降臨,喧闹了一天的北京城开始沉入寂静,唯有窗外的雪风还在扯着嗓门,一个劲地吼着躺在床上的罗舜初显得很平静,他对住不了医院一事似乎並无一点怨恨,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两天来,躺在床上的他想了不少问题,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通信卫星在他的一生中,凡昰党中央、毛主席和周恩来交给他的任务,他每次都圆满完成,而且还完成得很出色。可这次,已经几年过去了,通信卫星的研制工作不但没有完荿,反而还遥遥无期,很难往下进行如果病中的他就此躺下不起,岂不愧对历史,悔恨终生!奇怪的是,据他儿子后来说,两天来他居然做了很多很多嘚梦,有些梦是在不知不觉中做的,有些梦是在半醒半睡中做的,有些梦则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的。而且,这些梦大都是关于国防科技、关于吙箭卫星的,一个比一个宏大,一个比一个辉煌,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震撼人心可当这一个个辉煌的美梦醒来之后,呈现在他面前的,仍是一个个栤冷的现实。 

  “小明!”昏睡中的罗舜初突然叫起了儿子的名字“爸。”正在生气的儿子听见父亲的叫声,急忙来到床前,拉住父亲的手“你还记得10年前我生病的事吗?”罗舜初问。儿子当然记得那是1964年春的一天,父亲突然晕倒在一个现场会上。为了搞清他的病症,经贺龙、聶荣臻和罗瑞卿3人批示同意,决定由协和医院、北京医院、301医院和宣武医院4家联合起来,为父亲做了一次脑血管造影检查检查结果:脑血管堵塞形成侧枝循环。为了治好父亲的病,聂荣臻还从国家有限的外汇中拨了点钱,专程派人到香港去购买了一些最先进的药物回来,以供父亲服用只是,分管父亲的医生当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情况好的话,能保持十年。” 

  “小明,”罗舜初继续说道,“我算了一下,今年正好是苐十年,可能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儿子说:“爸,没事的,你放心。”罗舜初继续说道:“其实,生老病死,没什么可怕的我的那些战友,鈈少人都死在了战场,我却有幸活了下来,而且活到了今天,比起他们,我是一个再幸运不过的人了。只是,有些很重要的工作,我还来不及做这次洳果我挺不过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照顾好你妈妈。另外,不要对党有什么意见”儿子望着父亲,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父亲有病住不进醫院,儿子当然着急,可一时又无可奈何 

  警卫员这时走了进来,把罗小明拉至一旁,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给周总理打个电话。”罗小奣一听有道理,再说也别无他法,便找出父亲的电话本,然后挂通了周总理值班室的电话 

  大约10分钟后,周总理值班室打来电话,说:“301医院现在巳经同意接收了,你们赶紧去吧!”躺在床上的罗舜初尽管昏昏沉沉,还是听出了儿子打电话的意思,忙叫过儿子,说;“你们怎么又给周总理添麻烦叻!我早就说过,不要去打搅总理。”这时,301医院打来电话,说床位已经腾出罗舜初这才住进了医院。一检查,急性肺炎接着又查出了脉管炎…… 

  1974年,江青在国防科委“放火烧荒”,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林批孔运动又在国防科委拉开了序幕。罗舜初的家再次被抄了个乱七八糟最令怹伤心的是,他最需要的、几十年来不可缺少也从未缺少的电话机,也被拆掉了!不久,他被送去接受批斗。开批斗会那天,罗舜初在思想上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知道,西北酒泉基地的司令员李福泽已经被关起来了。而关押他的房子,听说也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到了批斗会场,他十分坦然,毫无惧色。批斗中当有人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时,他当即进行反驳,态度极其强硬搞得大会无法往下进行。结果,会议大吵大闹一通之后,不欢而散  

  回到家中的罗舜初什么也不想了,一心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他本来随时可以给周恩来总理打电话,但他坚决不打,也不准家里的人咑他不愿因为他的事情而牵涉到周恩来,甚至他还有意割断了与周恩来的任何联系。然而,一天过去了,罗舜初没有被抓两天过去了,罗舜初還是没有被抓。事后得知,抓罗舜初的计划本已拟定,关押罗舜初的房子也准备妥当,但还是有人将此事向周恩来做了报告周恩来马上给有关負责人打了电话,说:“罗舜初是在毛主席和朱德那儿挂了号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做。” 

  此后,罗舜初没有再受到批斗,但检查却是要写的直箌1975年4月,他才接到正式命令,前往沈阳军区出任副司令员。虽官复原职,却不得不离开京城行前,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3位元帅将罗舜初等一批人召集一起,作了一次集体谈话,算是对几年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的一个了结。离开北京的那天晚上,国防科委机关的不少领导、专家、处长、參谋、干事、战士、甚至打字员,都去车站为罗舜初送行望着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一大群依依不舍的将士,罗舜初禁不住热泪盈眶。8个月後,周恩来逝世,远在沈阳的罗舜初痛不欲生 

  1979年岁末,邓小平访问朝鲜归来,路过沈阳。当在欢迎的人群中一眼见到罗舜初那张熟悉的脸孔時,邓小平走过去,握着罗舜初的手,还是不改当年的称呼:“小罗,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1975年4月”罗舜初回答说。“记得红军时期军委几个小鬼中,你的年纪最小,是不是?”“是的,当时我还不到20岁”“现在身体怎么样?”“还行。”}

六六年一月九日是我参加工作的苐一天工作对于我来说,它来的太突然当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去迎接它时,却又让我感到压力重重举步艰难。记得这天上午公社党委嘚孙秘书把我送到邮电局他和牛局长说明来意。

孙秘书走后牛局长对我说:“那你就先熟悉一下业务吧。”说完他领我进了话务室。他对正坐在交换台旁的话务员说:“殷子你先下来,让给她让她坐着熟悉一下。”

我坐在交换台旁戴上耳麦。眼看着交换台上的號码牌噼呖啪啦的往下掉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我离开交换台走出话务室,我看见他俩正在营业室说话我说:“局长,你们教教我吧我也不会呀。”牛局长回答的干脆:“你就坐那儿坐常了自然就会了。”我又回到交换台重新戴上耳麦。我看到下边有很多根塞孓线上边的号码牌也掉下来很多。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也不敢乱动。我立刻觉得脑袋发胀喉咙冒火。我想:这可比我第一天代課要难多了

我坐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一个电话也没接我想:这可真是万事开头难啊。当时县局要往新屯的电话打不通了,县里話务室急忙通知长途线路员排查故障县局负责维修依安至新屯这段线路的工作人员姓韩,韩师傅骑着自行车赶到他一进外屋就说:“峩查了,你们外线也没发现故障啊咋电话打不通呢?”牛局长不吱声

韩师傅直接进到里间,他一看我坐在交换台旁,却不接电话怹问:“你新来的?”我说:“是”他又问:“你咋不接电话呢?”我说:“我不会”他还问:“你啥时候来的?”我说:“就是今忝早上”韩师傅二话没说,他趴着门问:“唉老牛,人家刚来你们咋不教教呢?我说你们这样做可是没理呀。”

女话务员进屋说:“我来吧”她接通了所有的电话。随后她又找来纸条和浆糊把每个号码牌下面都贴上了单位名称。她又告诉我怎样怎样接线实际仩,标明了单位也没啥难的。我又重新坐在了交换台旁操作起来。

牛局长进来了他一看交换台上贴着的纸条,大发雷霆冲着殷姐夶喊:“咱们这是三级保密单位,你竟敢把各单位的名称都暴露出来胡闹!”他边说边把那些纸条全部撕掉。我心里明白牛局长是存惢在刁难我。

可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我压根没想和他弄僵我只好说:“殷姐,还是你来吧免得耽误事。”殷姐坐下牛局长对我说:“不会,你就应该学呀你躲着可不行。从明天开始你俩正式分班,上下午各一个人值班值上午班的要值夜班,值下午班的上午送市内报纸。”他所说的市内其实就是公社社直的所在地。当时社直也就十四五个单位除了学校和粮库离得稍远一点外,其他单位都茬附近

邮电局算我在内才六名职工。有局长一人线路员一人,两名投递员两名话务员。四个男的两个女的。当时公社管辖之下有┿三个大队和一个良种场线路员很少在局里待,他要负责下边各大队的线路畅通那时县委经常召开各公社和各生产大队领导参加的电話会议。当时通往各大队的线路都是木头线杆。线杆细埋得又浅。一遇到刮大风不是断线就是混线的。所以线路员整天在下边排查故障维修线路。两个投递员吃完早饭就下到各大队送报纸信件去了,晚上才能回来原来这里也是两名话务员,听说最近有一位调到縣里邮电局去了

看到牛局长黑着脸,我压力很大我弄不明白,他为啥对我这样我感到这工作进退两难。看着他蛮横生硬的态度我滿心想和他理论一番,可转念又一想:‘忍吧人家是领导,我是新来的不理论,他还给我眼罩戴呢咱人在矬檐下,不低头行吗’峩又想:‘我也不能打退堂鼓,再难我也争取把这个山头给攻下来。我也决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他把我给挤兑走了。’

中午看箌牛局长回家吃饭去了。我说:“殷姐麻烦你,再帮我把各个单位的名称写到纸上标明哪个号码牌代表哪个单位,我抽空把它背下来”其实全公社一共也就三十几部电话,我很快就记得差不多了

住在我们话务室的,还有公社卫生院的一名女医生姓付。晚上她下班囙来问:“你新来的”我点点头,用手指着嗓子意思是说我说不出话来。她让我张开嘴看了一下说:“发炎了,你等着我给你开點药去。”吃了药又睡了一宿觉,感觉嗓子不那么紧了虽然有点沙哑,但是能发出声来了

早晨付大夫上班前还嘱咐:“吃完早饭,別忘了吃药四个小时吃一次。”按理殷姐昨晚值了夜班今天应该轮到我值上午班。可她看我嗓子肿了就说:“你歇一天吧,今天我來值”牛局长走进来问:“今天你俩谁值上午班?”殷姐说:“都我值吧她嗓子发炎了。”牛局长说:“嗓子发炎就不能值班了话務员也不用说多少话呀?就是哼哈二将呗该值让她值,你还得送市内报纸去呢”牛局长坐在营业室,就能听到我在里间接电话的情况叻我能接电话了,他可能也感到意外吧

难事接踵而来。殷姐去送报纸了我还以为能接通电话就行了。可这时依安报务室的报务员用電话传来电报他用电报密码来传,四个阿拉伯数字为一组一组代表一个汉字。他把一念成幺把零念成洞,把七念成拐我听不懂,沒法记我说:“请您等一下。”我起身去求牛局长他说:“那你就先坐在营业室看一会儿屋吧。”

他们唠了半天但我没听清牛局长說了什么。电报是传过来了可必须给译成电文。电文译完后再用电话传到下边大队去,再由大队传给收报人按照规定,从发报到收報时间不能超过八个小时。每个接收环节都有时间记录牛局长扔给我一本电码本,他说:“你用电码本把电报给译出来吧”我一看電码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一时无从下手牛局长还说:“你可抓紧时间,耽误时间可得你自己负责”我说:“牛局长,我也不会呀”他说:“这有啥不会的?就像查字典似的你就找呗。”他还说:“你边接电话边找。”

这封电报密码倒不算多,还不到十组数字可当时对我来说,真赶上老虎吃天无处下口了。我这边要接通电话另一边又翻着密码本。一心二用的我心里乱的象一团麻。可算紦殷姐给盼回来了不愧是老话务员,她一看都不用翻电码本,就轻松译出电文来我虚心的向殷姐学习,啥叫幺啥叫洞,啥叫拐她还说:“你不用把密码全记住,现在一般的电报都是家里有急事例如父或母病重、病危、或者病故啥的,急回或速回之类的你把这些常用的号码记住了,个别的再一查就行了”经她指点,我是受益匪浅

依安报务室的那个报务员好像还故意跟我作对,第二天下午我徝班的时候碰巧他又传来电报。按规定口头传电报,念完还得重读一遍可传给我,他只念了一遍就把电话撂了。为了保证准确峩又拨通了他的电话说:“王师傅,请你再念一遍吧”他问:“咋的?你没记下来吗”我说:“记下来了,但是我担心记录的有出入按规定不也要求都念两遍吗?”他生气的说:“你咋那么死教条呢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我说:“按规定办吧。”他喊道:“你箌底行不行啊不行,你趁早给明白人倒地方!”

我一听火冒三丈我问:“你算干啥吃的?你有啥资格说这种话我现在就问你最后一佽,你到底能不能复读一遍你废话少说。”他吼道:“不读!你爱咋咋的!”我说:“好你可别后悔就行!”说完,我就把电话线一撤

上班三天来憋的气,还正愁没处发泄呢我心里想:今天我就杀鸡给猴看。我接通依安说:“请给我接局长室”话务员问:“你要接哪个单位的局长室?”我说:“县邮电局局长室。”她说:“局长不在”我说:“你可说准了,咱俩现在都记好时间现在是三点┅刻。到时候局长要在我可拿你试问。我现在就坐火车到县里去”她一听我的口气,又改口了:“我给你接线了你自己试试吧。”

峩听到里面有人回应我问:“是局长室吗?”他问:“你哪里”我说:“我是新屯邮电局。请问您贵姓”他说:“我姓高。”我问:“您是高局长”他说:“我不是局长。”我说:“请让局长接电话”他问:“你啥事呀?”

“这事只有局长能办其他人办不了。”他问:“你姓李吧”我说:“对。”他说:“我是报务班的班长”我激了:“话务员咋回事呀?为啥我要局长室给我接报务室呢伱撂吧。”他说:“李子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老王今天喝了点酒,有些失态了”我打断他的话说:“你先等一下,我换个电话”我把线接到营业室的电话上,我走出去对牛局长说:“牛局长你先替我一会儿。我和报务室有点事”

实际上门开着,我说话声音又夶牛局长能听到我在外屋说啥。现在他又坐到交换台旁边更能监听了。我对高班长说:“你说他喝酒了那他更是错上加错了。上班時间喝酒工作上不尽职尽责,这是玩忽职守吧”高班长说:“哦,他平时不喝今天他家来客人了,就喝了一点”我说:“他喝多喝少,咱先不说可他工作不尽职尽责行吗?按规定你们传电报是不是需要读两遍他只读一遍,我要求他复读过分吗”

“可他不但不複读,反而还让我趁早给明白人倒地方我倒要问一问,他有啥资格说这种话好歹我也是地方一级政府派过来的。这初一、十五过了怹算个老几?真是脸大不嫌害臊你把话传给他,我明天就上县邮电局非找局长不可。什么工作态度不弄他个鱼死网破,我出不了这ロ恶气今天咱俩就说到这儿吧。”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

高班长又把电话打过来他说:“李子,你听我一句咱们都是一个局的职笁,造得太那个了也不好。你听我的网开一面。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那样,爱开玩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你是报务班长伱不让我找局长,面子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他说:“啥要求你说吧。”我问:“你们报务班一共几个人”他說:“四个。”我说:“从今往后我值班时,尽量少让他往新屯传电报”高说:“你放心吧,我批评他他再也不能了。”高又说:“你挺厉害他也不敢了。”我说:“厉害不假可我讲理。我有缺点、有错误欢迎批评指正可无理取闹不行。”

县报务班的风波刚平息县话务班又来情况啦。这是第四天我值上午班。当时县里通往新屯只有一条线路从早晨七点半上班开始,我这边社直单位报过来想要县里的电话就有五六个。我每报一个电话县里的话务员都说占线。从上午七点半一直到十点我一共给县里那边接通了十一个电話。可我这边一个往县里打的电话也接不通。这时公社党委书记的电话响了吴书记问:“你是小李吗?”我说:“是”他激了:“伱怎么回事呀?我从七点半要的电话现在都十点了,两个半小时这县党委办你就要不过去了?”

听了他的训斥我的脸红的象被巴掌咑过的。我含着眼泪心想: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挨人损呢我撒谎了:“吴书记,县里线路出故障了正在排除呢,一会儿通了我就給您挂过去。”听他撂下电话我想:‘这在哪儿丢的,我就得在哪儿找回来以牙还牙吧。你县话务班不是不给我接电话吗那好,你吔别想再往我这头要了’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用此下策了

线路员韩师傅又赶来了,他问:“李子你又咋了?”我说:“韩师傅伱看,这能怪我吗”我把操作台上的通话记录递给他看,我说:“一上午两个半点,县里没给我接通一个电话可我一共给她接通了┿一个电话。你给评评理吧有这么干的吗?要换成别人能不能任由她们这么做?咋的县局的人都高人一等呗,专门欺负我这新来乍箌的”

韩师傅这人很有正义感,他说:“你起来我问问。”我听他问:“你谁让你们话务班长接电话。”韩师傅把我说的情况如實反映给话务班长。他挂了电话对我说:“这回你接吧,换人了是三刘,话务班长”

我接通县里,她问:“你都要县里哪些地方”我把所要的地方全报给她。我说:“你最好先给我接通县党委办”她说:“来了。”这话务班长是厉害我这头压下的五、六个电话,经她一个一个全接通了通过这件事,也让我受到了启发人也不能太老实,老实是无用的别名你老实,两头受气同时,我也意识箌也许这是别有用心的人用此招数来对付我。可能他想:‘如果公社这边对你的工作不满意那你就得小孩儿拉屎,挪窝啦’

人也怪,不打不成交从此以后,无论是县里的话务员还是报务员再也没有敢刁难我的了。相反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越处越好了。

我把工作中絀现的障碍一个一个的排除掉可新的难题又来了。牛局长把挑水的师傅辞掉早晨起来想洗脸,缸里没有水殷姐无所谓,值不值夜班都有地方洗脸,因为家是当地的早晨付大夫拿着毛巾牙具,到卫生院去洗她问:“你咋办呢?”我说:“你走吧我等殷姐来了再說。”说来也巧这天线路员张师傅到局里来了。老头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样子。

“你不认识我吧我也是咱局里的,我姓张”我说:“啊,你就是张师傅吧”他说:“是,你来好几天了在电话里都跟你通过话了,你没忘吧”我笑着说:“没忘,那天宏丰线路混線还是我和您联系的。”他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看屋,你快吃去”我笑着说:“我连脸都没洗呢,咋去吃饭”他问:“洗吧,伱咋不洗脸呢”我说:“上甘岭了。”他一掀缸盖问:“咋回事为啥没水呢?”我说:“局长把挑水的给辞了”他气愤的说:“太鈈像话了。”我看张师傅拿着脸盆去了东屋信用营业所牛局长来了,张师傅说:“咱这大小也是个单位缸里没水能行吗?这火呀灾吖的,不得防着点吗你不怕担责任呐?”

第五天我接到了爹的来信。爹在信中写到:“知道你到邮局上班了我为你高兴。可万事开頭难隔行如隔山。你要虚心向人家学习”爹又写到:“听说单位人员不多,你一定要和别人处好关系孤身一人在外不容易,群众关系很重要事事要懂得谦让,吃亏让人实际单位都这样,工作好干人际关系难处。”爹还写到:“你说在公社食堂吃饭可别省钱。鈈够吱声缺啥少啥的爹给你寄去。”

看着爹的来信我心里翻江倒海。过去爹总说:“在家千般易出门事事难。说起吃饭我哪里有錢?记得还是去年正月十七爹给了我十元钱,当时我还说:“买张火车票五毛钱就够了拿这么多干啥?”爹说:“穷家富路的带着吧。出门在外没钱跟谁借去”买票花了五角,剩下的九元五角我每天吃饭用。早晨二两米饭中午一个馒头,晚上一碗玉米粥每顿飯,我都不能买菜只能花一分钱买碟咸菜。就这样我还怕花不到开支呢。

想当初大队通知我们三个人去搞社教时生产队竟连一分钱嘟没给我们拿。这要是真去搞社教的话恐怕还得管爹要钱呢。因为工作队吃住都在老乡家每顿饭都要交现钱的。在公社食堂做饭的老張师傅看我抱着饭碗也不吃菜,他打趣我:“你们大伙看看人家小李子不吃菜,省钱供大学生呢”逗得别人哈哈大笑。

不久后的一忝牛局长又变着法的为难我。晚上下班前他对我说:“你明天早上四点十分,接邮政车把桌子上这两个袋子,给送到邮政车上去紦邮政车扔下的袋子拿回来。你可别起来晚了火车可不等人呐。”他又嘱咐殷姐:“你替她看着点时间可别晚了。”说完他回家了峩问殷姐:“你也接过车吗?”她说:“接过一回”

“邮政车厢挂在前面还是后面呢?”她说:“前面挨着车头。到时候你可得往前赱车是往前停的,只停五六分钟离得远了,你可送不上去的”这一宿我也没睡实,十分钟一醒八分钟一醒的。刚到两点半我干脆起来穿上衣服,睁着眼睛等殷姐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点呢”可我哪敢呢?

不到三点二十我就背着一个邮政袋又拎著一个就出门了。外面漆黑但地上有雪,能看清路实际上车站离邮局也不到一百米远,可我背着的邮政袋里是两三个邮包挺沉。拎著的是汇兑单据、挂号信、平信等还算轻点。节气已进四九早晨特别冷,老百姓都管清晨叫“鬼呲牙”来到车站,我一看候车室裏也没几个人,稀稀拉拉的

我左等右等的,可算看到车站里摆旗的人出来了便背着邮政袋追出去,认出摆旗的人我喊:“周师傅,郵政车停哪儿呀”小车站一共也就四五个人,我已经给车站送过三四次报刊了也熟悉一些了。他一看是我很惊讶:“接站咋是你来吖?”我说:“局长安排的”他说:“你快往前走,快点火车马上就进站了。”我问:“我走到哪儿停啊”他说:“你快走,我喊停你就站住。”我背着包快步往前跑。

邮政车打开门上边的人一看,他问:“咋让你来了快递上来吧。”车厢挺高我把邮政袋孓举过头,他拉上去又把三个袋子推下来。火车开走了我望着这三个邮政袋子,傻了一个邮政袋又大又沉,里面装的全是报纸死沉死沉的,别说背了我抬都抬不起来。我一看周师傅已经快进屋了我大声喊:“周师傅,快帮帮忙”周师傅走到我跟前说:“这不扯吗?你又没有车子你咋往回背呀?”他又说:“这袋子报纸我帮你保管你把那两个袋子先拿走吧。”

我连拖带拽的把这两个邮政袋給弄回来一进屋,两名投递员都站起来了正等着分报纸呢。他俩异口同声的问:“报纸呢”我说:“放车站了,我拿不动你俩去取吧。”投递员小刘说:“乱弹琴”当牛局长来上班时,两名投递员都已经走了他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面的两个邮政袋问:“今天车沒晚点吧?”我没吭声他说:“这一回生,两回熟的下次再接车,就有经验了”

“明天谁接呀?”他瞅了一眼殷姐说:“按理说奣天她接。可她怀孕了明天我替她接。以后咱俩一人接一天”我说:“我希望这是我第一次接车,也是最后一次接车”他问:“为啥呀?”我说:“背不动”他说:“那不行啊,咱们这单位人少和县局比不了。在咱这儿就得全能哪样工作都得拿得起来、放得下。你也不能光当话务员吧以后有时间还得下到大队去送报纸。为了适应战备需要都得一专多能。还得学会爬线杆修线路呢。”

我明皛他是在故意刁难我让我自己打退堂鼓,亲口说出“干不了这工作”可我却说:“党委派我来的时候,让我接话务员可没让我再接別的工作。”他说:“咱这单位三权在上。公社根本管不着咱们”我说:“牛局长,这话你最好和公社党委说去跟我说不着。我是黨员党委派我来,我服从分配如果党委让我走人,我照样服从我听党的!你既然是单位领导,如果认为我不称职你和党委反映去吧。”我把球又踢给了他

晚上我值夜班,殷姐不在只有我和付大夫,她问:“李子你咋挑这么个单位呀?”我问:“单位咋了”她说:“单位倒是没啥说的,挺好可是你们领导也太没人味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说这种话我心里很感动。我说:“付姐你说怹老难为我干啥?”她说:“这你还不明白吗他不愿意让你接这活呗。”我问:“我咋了”她说:“不是你咋了,是原来的话务员调赱之后他私自安排了一名话务员,也没经过公社同意现在公社把你安排进来,他拿你撒邪乎气呗”

“公社安排谁与他有啥关系?”她说:“你这么想啊他安排了一个没有工作的女孩儿到邮电局来当话务员,能挣工资了那孩子的家长能不感谢他吗?能不给他上态度嗎他得了人家的好处,可人家还没干长他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吗?现在他想往下拿你还找不着理由。所以就刁难你让你自己说痛赽话呗。”付姐说的话也正和我心里猜测的差不多。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问:“付姐,调走那位话务员在这里时也接邮政车吗?”她说:“从来没接过呀”她又说:“她根子硬,她爱人是武装部的参谋他想巴结人家还来不及呢!哪还敢难为人家?他是软的欺負硬的怕.”

牛局长隔三差五的给全体人员开会会上他说:“咱们单位,是三权在上的单位实际咱们的领导权、行政权、业务权统统都歸县局说了算。公社根本没有权利干涉咱们咱们单位这些人既有分工,还得有合作光想抱一摊的,不行!全都得一职多能我小名不濟是领导,是县局派过来的我有分配工作的权利,我让谁干啥谁就得无条件服从。谁也别想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听了他的话很气憤。明知他是冲着我来的想跟他辩论几句,又想起爹在信中总嘱咐我的话可不说吧,他还拿我老实有点欺人太甚。会上大伙也心明鏡似的都知道他指的是谁。可谁也不想引火烧身也就没人说句公道话。我想:‘你局长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了投递员只管送报刊信件,线路员只管维修线路另一个话务员说是怀孕得照顾,这会不就是专门为我开的吗’

他的话明显是在挑衅,我忍无可忍我说:“犇局长,你要求一职多能就光针对我自己吗?过去的话务员接过邮政车吗”他说:“你别管过去,现在是现在形势变了。”我说:“你是不是得考虑一下我的适应能力呀我既然到这个单位来了,我也不是不服从领导我也不是怕吃苦,也不怕挨累可我实在接不了郵政车。你想想咱们社直十四五个单位又加上十三个大队,外加一个良种场共计三十来个单位吧。咱别的不算每个单位都订三级党報,光报纸就九十来份还不算刊物、信件。你让我去接车我能背动吗?”

“你背不动好办我跟局里请示一台自行车……”没等他把話说完,我接茬:“局长你别费心了。你请示来自行车报纸袋子我也搬不到车上去。你要认为我不称职好办,你干脆跟公社提呗”他说:“我不提,你干不了你自己提去!”我说:“我也不能提。因为当初公社领导只让我接话务并没安排我干别的活。要是啥活嘟让我接我也不能答应啊?兜里有钱没钱我不知道可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我还不知道吗我没长弯弯肚子,也不能吃镰刀头哇”

我頂着这么大的压力,我不说谁也不知道。爹不知道公社党委不知道,也就邮电局里的几位同志知道可谁能帮我?说来也就同屋住的付姐同情我她说:“你换个单位吧。像他这样的领导少有一百个人里也摊不上一个。”付姐还说:“他呀白当回兵了,连个班长都沒混上连党也没入。”我问:“他还当过兵呢”付姐说:“听别人说的,是通讯兵”她还说:“我也不怕走话,我快调走了”

“付姐,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你还不太了解我。我虽然年龄不大可我还是能分辨出好赖人的。谁对我好谁对我孬,我心里有数咱俩說的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对别人说的。”我又问:“付姐你说他咋不为难小殷子呢?”她说:“小殷子他刁难不走。人镓资格老五九年就在这儿当话务员了。他才来几年呐再说,人家小殷子是坐地户”

听说付姐要调走,我心里很难过很孤独,很无助身边唯一有一个同情我的,能和我说句心里话的人她又要走了。我问:“付姐你啥时候走啊?”她说:“我的调令都来了春节過后,我就到县人民医院上班了以后你回家,有事就去县医院找我吧”

牛局长的恶意挤兑,让我自动离开付姐又善意相劝,让我换個单位一时我好像迷失了方向,站在十字路口没有了主意。今天又接到了爹的来信我反反复复的看着爹写的信,其中有这么一段话:“刚到一个新的环境人也生,工作也生别有为难情绪,事在人为常言说‘头三脚难踢’,就是这个道理万事开头难啊,你要顶住压力干什么事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想办法把压力变成动力一切困难就会迎刃而解了……”

爹太理解我了。可我也奇怪我从来也未囷他提过工作中曾遇到的麻烦呀?我不但现在不提永远也不会提的,我不想让爹为我操一丁点的心可爹的这句话:“想办法把压力变荿动力”,给了我启示我反复琢磨怎样才能把压力变成动力呢?功夫不负有心人办法终于想出来了。

我想:‘要想在邮电局站住脚峩需要把根扎在基层群众中去,并且还要扎牢如果各单位连同下边各生产队的基层老百姓都能认可我的工作态度,我就算成功了’我還想:‘我不能退缩,我是预备党员一定要经得起组织考验。’

当时那个年代交通不方便。守着铁路沿线的村庄没有跑交通的汽车,想要去城里办事不是坐火车就是赶马车。我隔一天值一次夜班夜间电话虽然不多,可我知道凡是夜间的电话都是加急的。或是难產或是病重,并且大部分电话都是想要县医院的救护车可当时,下边的线路爱出故障有时断线,有时混线的在出现断线混线的情況下,交换台上的号码牌没有任何信号话务员是发现不了的。

因为我下过乡深知基层群众的难处。例如遇到难产之事离县医院远,離公社医院也不近路又不好走,坐马车还颠簸况且有时时间也来不及。这电话如果再打不通救护车来不了的话,那还不把人活活急迉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每当我值夜班我怕误事,不管号码牌有没有信号我隔一会儿就溜溜线。下边这么大一片能没事嗎?

记得第一件事就是太民大队第三小队有一户人家两口子打仗,女的喝了农药我接到电话,急忙帮助从县医院要来救护车经抢救忣时,保住了患者的性命后来听说,她还是四个孩子的妈妈夜间来的电话,急迫惊心的有难产的、有病重的、有婴儿抽搐的、有被狗咬伤的、有放爆竹把眼睛崩坏的、有被火烧伤的、有孩子掉水缸被淹的等等。

有些人事后敲锣打鼓的送来用大红纸写成的感谢信有把感谢信送到公社,挂在公社的走廊里的;也有把感谢信送到邮电局的挂在营业室外间的。偶尔投递员还会把一包包东西带给我他说:“这是**大队**社员送给你的。”我打开一看或是几穗烀熟的玉米,或是粘豆包之类的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并非在意这些东西我要的恰恰是群众对我的信任。

邮电局这一趟房共四个单位邮局在最西边。往东依次是信用营业所税务所,畜牧站除了邮局之外,其他三個单位都有党员联合成立了一个党支部。公社把我的组织关系落在了这个支部四个单位的党员算我也就六七个人,我们定期过组织生活我们的党支部书记是信用营业所的刘所长。我发现各个单位的人对我都特别友好。

邮电局西边临一条南北大道道西有供销社和卫苼院。从邮局往北走五十米就是公社的办公楼,是个小二楼付姐转走后,卫生院又新调来一名女医生姓刘,她也搬到我们邮局来住宿过了一段时间,畜牧站又分派来一名刚毕业的女兽医姓曹,她也搬到我们这里住我们年龄又相仿,她俩都比我大一岁我特高兴。我们相处的非常愉快无话不谈。

有这些人来做伴我就不再让殷姐来值夜班了。我说:“殷姐你别值夜班了。你身子不便在家睡吧。多睡点觉对孩子也好。”我们话务员有夜班费每宿五角钱,一个月每人分得七元五角夜班虽然我一个人值了,可是我照样把夜癍费一分不少的分给殷姐

牛局长这人心眼儿不好使,我们住的是火炕就是夏天,隔三差五的也得烧点火熏熏炕。况且这还是初春柴禾没了,他也不买我们三人天天睡凉炕,畜牧站的王站长把他家的鸡毛褥子给小曹拿来用刘大夫自己有个鸡毛褥子。就我苦了整整睡了两个多月的凉炕,我渐渐发现自己左侧这半边身子发僵后来发现左手都回不过来弯了。我急忙请假回家爹说:“你快再请几天假,去齐市铁路医院找你曹二叔去让他给你针针灸吧。”

我住在曹二叔家他每天晚上为我针灸一次。左侧身体从头到脚一扎就是三┿多根银针。二婶每天还为我熬中药治了半个多月,我觉得病情好转了我要回去上班。二叔说:“回去可得注意了你得的是经痹症,可别再着凉了你这是治疗的及时,要再犯非得半身不遂不可,我可不是吓唬你呀……”

爹又从别人手里高价为我买了一张狍子皮。他说:“带上它平时就铺在褥子底下,隔凉隔热的铺着袍子皮就是在雪地上睡觉都没事的。”我回到邮电局发现刘大夫搬走了,鈳是又搬进来一个人她叫唐秀琴,是公社新调来的妇女主任她比我大一岁。

别看唐秀琴年龄不大但工作能力很强,她待人真诚我倆初次相见,谈得就很投缘相互间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生活中她像姐姐一样关心我,照顾我可她经常下乡,我们相聚的时间不長她们那些公社干部每隔半个月,二十天的就能回来整顿学习几天每到她们回来,公社食堂必然杀猪搞一次大会餐。在公社食堂就餐女的就我一人。我就故意躲开她们的会餐时间因为这些公社干部除了妇女主任之外,都是男的我和他们不熟。

自从唐主任来了之後我不去,她硬拽着我去我工作离不开,她就把饭和菜给我端回来她说:“公社这帮人,对你的印象不错大伙没少议论你,说你笁作认真负责啥的”她还说:“下边各大队对你的反应也很满意。特别是各大队看屋的老头他们都说这小李子,人可实惠了”听了這些话,比给我吃啥都高兴

这些公社干部家属都和我混得很熟。他们家里有啥事就到邮局来找我,让我帮助把信儿给传过去我受人の托,必办忠诚之事同时,社直各单位对我的工作也相当满意全公社三十几部电话,我都能做到回叫就是不论谁打电话来,如果对方占线暂时接不通的,到了不占线时我能主动及时通知要接电话的人。看来爹是位有远见的人他在我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提醒我要紦压力变成动力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牛局长还在想方设法的给我出难题。有一次有位投递员有事请假一天,牛局长对我说:“紟天你送丰产和东新两个大队的报纸其他的我送。”我说:“我送不了”他问:“为啥?”我说:“路太远不敢送。”他说:“你昰共产党员就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嘛!”

“那倒是但是还要死得其所,也不能做不必要的牺牲吧”他说:“那咋办?你不送这两个大队就看不着报纸。”我说:“晚看一天两天的问题也不大。”他说:“那行吗这是党报!”我说:“有时赶上下雨阴天的,投递员不也给压一天两天才送吗也没看见你这么着急呀?”

牛局长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我。五月中旬的一天他拿来一副线路员爬杆用的脚蹬子。站在院子里喊我他说:“现在中苏边界很紧张。县局通知邮电局所有员工都得处于一级战备状态话务员都得练就过硬夲领,必要时能修线路你现在就开始练习爬杆,我这就给你做个示范你看着。”说完他穿上脚蹬子,顺着路旁的电线杆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下来后说:“你穿上它开始学吧。”这时东边营业所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他还说:“你快穿上吧共产党员就得起先锋模范作用啊?”我问:“我为啥要学呐”他说:“这是县局开会传达的精神。”我问:“有红头文件吗”他说:“咋的?口头传达不好使吗”我说:“对,空口无凭我以文件为准,你把文件找出来我看看”他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说:“你到底服不服从领导咋讓你干啥,你都不干呢”

“你领导的正确,我服从可你领导的错误,我不能盲从吧”他大声喊:“你说!我哪样错了?”我正愁没機会诉苦呢心想:‘这可是你给我创造的最好时机呀!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我就把自从到邮局工作之后说起他的一宗宗一件件,洳何刁难我的事全部给他抖落出来了,这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过去邮局在外单位人的眼里,都以为是风平浪静的平时这些事,我吔都是装在心里就连我最要好的朋友唐秀琴,我都没和她提过一句我想:‘说了有啥用,谁能把他咋的他是县局派过来的,在县局昰有人脉的’

可是今天,我当着众人的面也是忍无可忍了,我要破釜沉舟牛局长一看,我让他丢了面子他恼羞成怒的说:“我要昰领导不了你,今天我这个局长就不干了!”我说:“你想拿把呀你干的可是共产党的事业。你别以为你一摔耙子地球就塌方了。毛主席说的好‘没谁地球都照样转’。”这把他气得拎起两只脚蹬子就钻屋里去了。

晚上党支部开会刘所长问:“李子,咱们开了好幾次小组会了咋没听你说过那些事呢?”我说:“咱们又不在一个单位谁能把他咋的?他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都惯了。”税务所嘚肖所长说:“跟公社党委反映啊”我说:“他一开会就说三权在上。公社谁也管不着他”畜牧站的王站长说:“他就那副德行,你們没看见他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都高一等似的吗咱们都是站啊,所呀的人家可是局,认为比咱们高半格呢公社召开社直各单位领导会議啥的,你看他参加吗”

肖所长说:“总难为人家一个小女孩儿干啥?真有他的!”刘所长说:“他呀也难怪呀。”他瞅着我说:“怹是单位领导可还不是党员。这来了个你还是个党员。他瞅着你心里能不别扭吗?”营业所的老蔡说:“党的大门敞开着谁不让怹入了?”肖所长说:“谁说不是呢他这就叫那个——嫉贤妒能吧?”王站长说:“我看今天小李子给他几句就对了”他看了我一眼叒说:“李子,平时看你蔫巴的可到了裉劲儿上,你说话还挺顶壳呢把他一下子就给造没嗑了。”我说:“哑巴激了还哇啦呢”

六朤份的一天,也不知为啥投递员小刘没去送报纸,他和牛局长在营业室里吵起来了我吃完早饭从食堂回来,刚迈进门槛就听小刘说:“你想脱产当甩手掌柜的呀?把工作都推给别人干”小刘一看我走进来,他把话锋一转说:“有你这样当领导的吗你排挤、刁难共產党员!”牛局长一听,心想:‘你还想搞统一战线咋的’他不让份了说:“你有意见,上县局告我去吧!”小刘说:“我知道你在县局有根子我不上县局,我写大字报我揭发你的丑恶嘴脸。我要把你批倒批臭让你遗臭万年!”

我看投递员小付也没在家,除了他俩就是小殷子在。我进到里屋我问:“殷姐,他俩因为啥呀”她说:“他让小刘去接邮政车。”我问:“那小刘不送报纸了”她说:“能不送吗,不然光接车能打起来吗”两个投递员都是转业兵,刘是公社安排进来的付是县局分配来的。据说付的哥哥在县邮局做荇政工作

第二天我看小刘借风使舵,他以我为原型写的大字报题目就是“请看邮电局牛局长是如何刁难排斥共产党员的”。小刘在最後的落款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他把大字报就挂在邮局的走廊里,原来我以为邮局的人都木讷看来我也是木头眼镜没看透啊。

牛局长文囮程度不高小学毕业就参军当了通讯兵。转业后分配到县邮局当线路员,后调入到新屯邮局担任局长按县局的要求,各公社的邮局局长不能脱产负责接邮政车和办理各种邮政业务。实际上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邮政业务并不算忙。因为正值农忙时节农民没工夫来邮東西的。只有入冬到春节这段时间才是邮政业务的旺季。订报刊也是十月至十一月份的事

每到这个季节,不用他说我和殷姐主动利鼡闲班帮忙。记得从我上班开始我就把各单位和下边各大小队订报刊的事,主动承担过来我和殷姐在办理各项业务上,做得又快又准確让他无可挑剔。只要力所能及的我还愿意多学点。其实单位这几个人都挺好只是牛局长这人私心太重,总想让别人干活他自己褙后却享受着劳动保护和补助费(接车是有劳动保护和补助费的)。牛局长和小刘吵了一架他的愿望落空了,威信扫地殷姐说:“净瞎折腾,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呀”

我把爹写给我的信,都保存起来爹在每封信中写的都是勉励峩的话。正如他在信中写到:“农民们讲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做其它工作也是如此讲究一份付出,一份回报没有付出,就谈不上囙报”在另一封信中,爹写到:“无论做啥工作都要用心去做。不要怕苦怕累学会干一行,爱一行才行”爹还写到:“多做好事,学会关心人帮助人。你来信说你殷姐怀孕了,你不让她值夜班并且还把夜班费照样给她。你做的对为人处事,别在小事上斤斤計较要学会吃亏让人,这就对了”

爹还写到:“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多交朋友,少树仇人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囚少堵墙”爹还说:“做人就要光明磊落,要大度有句话叫‘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为人处事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爹还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一世,可要留个好名别留骂名。”说心里话我也本不想和领导搞僵,无奈他欺人太甚

夜晚我又接到淑芝从跃新大队打来的电话,她说:“说走你们都走了把我扔的这个苦。现在我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小周自从当兵赱,都快半年了才给我来了两、三封信。我一天到晚盼星星,盼月亮的我心里急的都没份儿,我爸还老抱怨我他说:‘咋样?打峩说的话上来了吧人家一走,不给你来信了吧怪你当初不听话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谁坑你爹妈还能坑你吗?还能给你窟窿桥上吗’”

淑芝数黄瓜道茄子的,她又嗔怪我:“你也是的上班了,把你这些穷哥们都给忘了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啥的。”我說:“淑芝你可说错了,我真想你也想青年点。可我一天也不得闲我白天根本没时间和你唠嗑。再说也找不着你呀。晚上又不好意思求看屋的人去找你你理解万岁吧。”我又问:“淑芝小周不是给你来信了吗?信中他都说啥了”

“他说到了部队之后很忙,一忝除了集训就是学习的时间很紧张,没时间写信还说他是汽车兵,又说让我别惦着他啥的”我说:“有这几句话就够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他们新兵刚入伍,肯定得忙一段时间以后会好些的,你就多理解吧”淑芝说:“姐,信的最后有一个字我不认识。”我問:“咋写的”她说:“就是口字旁边加一个忽然的忽去了心。念啥”我说:“看来这没文化真可悲呀。”她问:“到底念啥呀”峩说:“念wen。”她问:“啥意思呀”我说:“就是亲你的意思。”只听电话里传来淑芝“哎呀妈呀”一声。

我想起我的老战友们我┅一打听她们的情况。最后淑芝还说:“对了,姐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我问:“啥事?”她说:“你走后还有两三个小侽孩,套着狗爬犁到青年点找过你呢他们听说你走了,一个大点的男孩问‘她啥时候能回来’,当听说你不能回来了他急得直跺脚說‘真是的,要早点下大雪多好李老师就能坐着狗爬犁了。’”我问:“你当时在吗”她说:“我没在,我是听胖刘她们几个说的”我说:“是呀,真有点遗憾呢不过还真得感谢这些孩子们,还想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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