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的办公桌椅子上有人坐着我叫mt3坐骑不开

操纵(上) - 简书
操纵(上)
字数 25625
不知属于过去还是未来。这个世界已然到处都是疯子,我们咆哮着,相互撕咬。一天色阴沉,房间里很昏暗。我打开一盏灯,照亮了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她妆容精致,但皱着眉。我坐在黑暗里,探出身去拨动摆锤。女人的视线跟着晃动,但眉头依然紧锁。我伸出手,轻按她的眉峰。她转过头,尴尬的笑了,弄乱了头发。我微笑着回应,把她的头扶正。她终于陷进去,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像漂浮在空中的柳絮,慢慢沉淀下来。我是市里最好的心理医生,正在催眠病人。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的人,才有资格接受我的治疗。人们大概都以为医生会帮自己治病。可他们因为无助失去了判断力。我只是利用他们,控制他们。从病人身上,我获得金钱、权利和性,坏事做尽,乐此不疲。对我而言,疯子从来都是,越多越好。很快,女人进入了幻境,低声呓语。她扭动着身体,裙子随之往上缩,修长的双腿之间形成一片阴影,暗示着光滑与柔软。这样想着,鲜血突然猛地灌进头顶,我的想法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摆脱不开。我抓住扶手,手心渗出汗水,心脏跳动的更快了些,心情变得惊慌和空落落的。调整了呼吸之后,我的声音还是有些慌乱:“你…面前有面镜子。从镜子里,你能看到什么?” 她的梦境被我控制,凭空出现镜子。没一会儿,她的身体就有了反应,轻轻颤抖起来。我蹭了蹭她的手背,十分的细腻光滑。她暂时缓解了一些,但紧接着,她更为激动的哆嗦着说:“狮子,有一头狮子。在咬…咬什么东西,全是血…啊…要流出来了。”一阵呜咽。镜子里的景象说明她的生活压抑,甚至让她觉得危险。哭诉中,她的嘴角朝下撇着,来回扭动,无助。她的表情就像是在提醒我,我急切地凑上前去,像一只循到腐味的豺狗。我隔着薄薄的一层空气抚摸她的身体,仔细观察着她每个角落表现出来的脆弱,她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庞,带着甜味。我紧咬牙关,另一个人挤进了我的灵魂。欲望,大火。我退回黑暗里坐下,眯着眼睛,不假思索:“别怕,大胆走进镜子里,去安抚它,让它停下来。我会陪着你。”说完,我出现在她梦里,站在她的身边。她的全身都在用力,脚趾都紧缩着。她在憋气,整张脸都涨红了。头部因为无法呼吸而紧张的来回摆动。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不然就要强行把她唤醒。我扑倒在她耳边低吟,像一阵风,吹进她的梦里。梦境中,狮子大张着嘴,利齿上滴下浓稠的鲜血。女人虽然瑟缩着,但还是朝狮子走去了。随着她一步步地接近,狮子却变小了,女人一点点恢复了呼吸。她正在战胜心中的恐惧。狮子变成了一条大狗。金黄的毛发低垂,伸着舌头激烈的喘气。阳光冲破阴霾,她蹲下来抱住大狗,任它磨蹭自己的身体。大狗浓密的毛发挡住了她的脸,她越抱越紧。“嗨。”怀里传出一声问候。她把身子往后仰,却发现怀里的人变成了我,正笑着向她打招呼。她的表情不是慌张,眼神变得迷离。我没给她时间思考,翻过身将她按倒在地。她轻轻反抗,脸上染得粉红。梦境外,我涨红了脸,按不住的手脚乱舞。我控制了她的情欲。我的气息急促有力,她的绵长,我在她的梦境里留下了浅浅淡淡的痕迹。尽管我尽力拖延,十分钟还是很快就过去了。闹钟响起,女人惊醒。她迷茫中睁开眼,脸色潮红,我沾了一眼她的视线,马上低头咳嗽。她往下拉了拉裙子,谨慎的站起来眯着眼看我,有些疑惑。我装作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始终低垂着头。可她突然把脸凑到了我的面前,她的呼吸再一次拂过我的脸庞。我咬着牙,不能再保持清醒,颤着手,按下她的头。她顺从的跪下来,为我解开腰带。我看着天花板,感受到下体被紧紧包裹,真实、自我,仿佛找到了出口。哗哗的水声,终于停住了。女人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缠绕着香气。她站在门边,朝我随意的挥了下手。我抬起头朝她笑笑。门外的光亮一闪,她打开门出去了。我向后仰,把脖子搁在椅背上,天花板墙纸上的花纹延伸出无穷无尽的美丽。过了很久,天色终于黑透,房间里的灯光变得刺眼,我从椅子上挪到沙发里,侧着身闻女人有没有留下了香。可是,它们早已经四散而去。我好像活在没有清醒的凌晨,头脑发昏。空虚,没有意义。二隔些日子,我就要去一次精神病院,见各种各样的病人。医院属于我的老师,他是当今最好的心理学家。医院门口是个公园,正常人和病人混杂其中。老头子和我目标一致,都致力于培养疯子。任何病症,精神分裂、认知障碍,甚至狂犬病、梅毒,连感冒都是有利可图的。私人医院确实很讽刺。趁着政府大力提高社会的包容度,我和他借机倡导这块公园的开发。我们宣称病人和正常人之间的接触,是双赢的,对病人来说有利于治疗,对于正常人来说也是一种预防。唯一的缺点是病人的不可控性,也被散落在各处、随时准备掌控情况的看护解决了。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现在,市民们慢慢接受了这些傻里傻气的病人。都以展现自己的慷慨,思想前卫为乐。不过,他们都被骗了,并不像宣传里所说的那样。神经病其实是会传染的。刚进公园,隔了老远,我就看见了老头。像往常一样,他一袭白衣,在公园中央的榕树下打太极。我穿过人群,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他略作停顿,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可他继续动作,没有打算停下来。我定在他身后。榕树的枝叶,把阳光分隔得斑斑点点。老头在光影下,慢慢移动身体,让人觉得,周边的空气被他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大学时,老头教我精神病史。他是最年轻、最有潜力的教授,而我是个自卑、瑟缩的大学菜鸟。不知为何,一次班级内部的选拔中,他挑了我去他的实验室。我记得当时,他拍了拍我肩膀:“我看出你是个有韧性的家伙,不要让老师失望。”他给了我机会,教了我很多。如他所料,我慢慢展现了实力,他是我的伯乐。两年后,他说要建一座最大的精神病院。当时他的眼里闪着光,说解决现代人的精神压力是他长久以来的理想。当时我视他亦师亦父,立马退了学,搬到他家,为他打拼事业。他还有一个儿子,叫阿东,年纪比我小些。虽然阿东的任务只是穿着西装,跟人摸狗样的合作伙伴们,握手,喝酒。但他天真无邪,和人相处时,总是毫无保留。我喜欢他和他相处的很好,是老头口中的左膀右臂。可是建立医院的过程中,老头完全变了一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替他洗过黑钱,也替他打发过受了工伤的工友。但我毕竟初出茅庐,没见过社会黑暗,他细长的眼角让我感到不安。我意识到老头把我当成了一把兵器,锋利的尖头刺在他开疆扩土的最前面。我就像是老头的一片影子,邪恶,阴冷。我陷在两难,成天提心吊胆。终于有一天,我大病了一场。恢复后,医院几近完工,我得到了一大笔钱。老头劝了我很久,可我就是不愿再追随他。他用完了我的感情。我搬出他家,一边回到学校继续学习,一边考心理医生,和他渐渐疏远,而他通过这个精神病院建立起巨大的财团。这年头,有心理问题的人太多了。他的产业就像一颗古树的根,深深扎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延伸到角角落落。他总是讲理想,自诩是科学家,但他一定做了更多见不得人的事,才能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虽说联系的少了,可是接触一直没断,他也许心狠手辣,但对我却一如既往。几年前,师娘得了癌症,我去看她。那天,她疯癫了似的,当着众多亲友的面,拉住老头说是他害了阿东,害了自己,指甲深陷进老头的手臂。在场的人都把头垂得很低,一声不吭。而师娘的叫声在空荡的房间越显凄厉。老头一向擅长掌控局面,可他只是笔挺的站在那儿,看着师娘,表情是震惊中带着我从没见过的严肃。我以为阿东和师娘从来不知道老师在外面用的什么手段,因为他很注重家庭,我记得即使是他最忙的时候,也会带着一家人外出简单的郊游,面对妻、子的时候,他总是笑得像个孩子,连带着对我也放下架子。即使我深知他许多秘密,在看到他全意投入家庭的时候,也会有几个瞬间相信他眼睛里的善意。没人知道师娘为什么会这样。那天,阿东趴在病床前,哭的快昏过去了,死狗一样的呜咽着。阿东很早就来找过我,当时他哭着叫了一声李哥,就晕倒在我的办公室里。他浑身酒气,面容布满折痕,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重。原来,随着他接触企业越深,越发现了老头的秘密。父亲是个罪犯,人面兽心不会让人好受。尤其阿东,他被保护的太好了,年纪虽然和我一般大,但想法过于纯真,他接受不了老头的面目,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安慰阿东,老头就是这样,社会就是这样,他抱着哭泣的人不比他父亲好多少。此后,他一直在我的诊所接受治疗,可是一直也没有好转。用尽了力气,在众人的惊呼中昏过去的师母,复又醒来:“老方,你收手吧。”睁着眼就去了。那天,老头开始变老了。他换下了西装,不再赶路。想想他也接近六十了。老头想起了我,总把我叫到医院,教导我要专注学术,拜托我多帮帮阿东。被我温和的外表蒙骗,老头错信了我。当年他会选中我,也许就是因为,我和他本质上有太多相似。我是他的学生,我走了他的老路。不过我还是蛰伏了很长时间,为了确定他真的已经变得温顺。才开始实施我的计划。我在治疗中不断给阿东暗示,让他觉得师娘真是被老头气死,他渐渐相信老头根本不可能改好,所以阿东变本加厉,带着怨毒的眼神经营老头交给他的家产,以此报复老头。只要阿东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老头底下的财产迟早都是我的。我心怀鬼胎,却没有什么把握。我知道老头的厉害,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一跃千里的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幻想推着我,控制不住。“这就是最后一把。”我总这样安慰自己。以下正式开始进入情节。“咳。”一声咳嗽。老头把手从胸前徐徐放下。我向他问好:“老师。”他转过头,灰白的胡子被阳光打透,微笑着:“哦,来啦。”他的眼角细长,朝上延伸着,像只狐狸。他招呼我一下,就背过手,沿着小路往前走:“新来了一个病人,你待会儿见见。”“好。”我跟在身后,注意着脚下,路不好走。“这个病人,对你那篇关于催眠和暗示的论文会很有帮助的,知道么?”他又说。“哦。知道了。”我想起那论文是因为老头总要我多搞学术,就随便写点心得,用来敷衍他的。我才懒得做什么研究,过度的探索本质是独属于人类的愚蠢。他低着头不再说话只顾走,把我引到安静的角落。回过头,欲言又止。“怎么了?”我意识到了什么,什么事能让他窘迫?“哦,也没什么。”他尴尬一笑,“就是阿东…他…最近怎么样?”老头变成父亲,卑微。看着老头的眼睛,我心头一震,他的眼神像个陷阱。他以前总是提起阿东就骂,因为阿东处处与他作对。他不明白阿东为什么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像个女人。可能是当局者迷,最好的心理学家居然在教育上遭受了挫折。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提起对阿东的关心。我不知如何作答,多年前阿东和我一起玩闹的时光钻进脑海,那时我们都没心没肺,他的笑容还十分明亮。我愣了半天:“还…还是那样吧,没什么好转。”我背后冒汗。老头不再渴望,叹了叹气:“小李,你说…阿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他抬眼看我,眼神就像把刀子。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空落落的直往下坠:“我…”我像只惊慌的小鹿,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想看清他的想法,又怯懦的想躲。我怕他嗅到了我的惊慌,怕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阿东的事,我尽力说服自己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可是在老头面前,情感轻易的压倒了理智,两边的草丛逼压下来,让我一时间觉得空间狭小。我几乎要马上辩解,坦白乞求原谅。他扫了我一眼,好像料到我说不出话:“诶!”几乎是在喊,“都怪我啊。”又像是真心的向我诉说他心里的苦。我稍微放松,可还是不能搞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自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心里的恐惧又加深了些。他可能觉得自己失态了,挥挥手让我走,我看见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反射着晶莹的亮点,盯着面前湖水,可能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我呼了口气,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复杂,看着眼前瘦小的老头,他好像越来越小了,简直要缩进空气里。我却在偷他的财产,残害他的孩子。我不知怎么想才能让自己狠下心,老头三言两语,就让我的心变得像块豆腐。我欠了老头,是他培养了我,无关他是好是坏。我一边思索,一边挪步走了。“小李。”老头又叫住我的背影,声音异常沉稳。我回头,他的眼睛眯起来,表情是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带着能看穿一切,酝酿着巨大阴谋的眼神,把我从上到下扫视了一边,沉沉道:“别忘了,你还是个医生。”周围的天色似乎在一瞬间都暗淡下来。我身处黑暗中唯一明亮处,反而被老头看得透彻。心里的恐惧被唤醒,连影子都颤抖起来。他的面相极阴沉,简单的话里藏了巨大的能量。我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我知道他刚才的都是表演,是试探。“嗯。”任人摆布的屈辱感,赌气般的渴望证明自己,随着激烈的颤抖砸在心上。我有股子身体胀满又使不出力的痛苦与焦灼。离开的脚步沉重,要把地上的砖块踩碎。三我躺在办公室椅子里消化刚才激烈的情绪。对老头的忌惮让我下定了决心,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我只能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自信会成为我的本钱。背对着我整理药品的年轻护士,轻佻的扭动脚踝、透过镜子偷偷打量我。护士服很长,但是遮不住细长的小腿和脖颈。她的丝袜很性感,沿着中部长出花纹来一直延伸向上。她的脖子因为呼吸而运动着,形成变化的阴影,更加显得纤细。她明目张胆的表达着对我的性趣。但我一直板着脸,我在等另一个女人。几乎所有女人都会在黎明到来之前从我身边消失,但是钱护士,似乎会永远带着浅浅的笑容,陪着我,陪着我。我闭上眼,陷入回忆里,也为了暂时躲避一下年轻护士的热情。钱护士大学刚毕业,来医院工作。“李医生?”她站在门外,斜探出身子,轻轻敲门。无辜的眼睛发着柔和的光,像是有波浪在里头,翻滚。而相比之下,我就像一头野兽,我热切的渴望她,举起她,举过我的生命以上。“我是新来的护士,我姓钱。”她放下敲门的手,简单介绍自己,微笑着,嘴角不符合年龄的优雅。可话都说完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还继续着。我反应过来睁开眼,年轻护士面朝着我,憋着笑。原来钱护士已经来了,敲着门,愠怒的看我。“李医生,你醒啦,这是你要的病人名单。”她进门来,扔下材料,站在桌前,“还有什么事么?”她假装生气。我恍了一下神,尴尬的笑,假装无心掀了一下衣领。掀衣领是我们的暗号。钱护士笑了,把腿靠在桌子边上,妖娆的站,一阵温暖包围了我。既亲切又危险,面前的女人就像长满了鲜花的陷阱。可我甘愿沉迷其中。“嗯,你等一会儿啊,我先看看。”我装得严肃吩咐道:“那个…小王啊,你该去给病人发药了吧,药配好了么?动作稍微快一点。”“哦,好了,我马上去。”回答声略带慌张。我偷偷抬起眼朝钱护士眨了一下。小王很快就推着车哐嚓哐嚓的出了门。我连忙放下文件,佝偻着身子,一蹦一跳过去把门锁上,钱护士看着我的举动发笑,她不再年轻了,眼角开始有了皱纹,但那些细密的岁月的痕迹,更让我着迷,说明了她是陪伴我最久的女人。我也咯咯的笑着,从门边跑回她身边。我把身体贴上她的小腹,搂住她的腰。她的嘴唇一边紧贴着我的,一边笑起来。我一把将她抱起,扔在办公桌上。她笑着尖叫了一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我盯着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干净,像一弯湖水。我的胯下顶住她温热的身体。她笑得不再那么夸张,表情认真起来。她光滑的像一匹丝绸,像一道波浪,拍打我的身体。我喘着粗气,把她的护士服解开。她像蛇一样柔软,缠绕在我的身上,任我摆弄。她赤裸着身体躺在我的办公桌上,不停的用手拨弄散乱了的头发,轻轻的配合着我晃动着,轻轻呻吟着。还是我初见她时纯真的样子,我双手环过她的腰肢,把她从中间抬起来一些。身下压着刚才她送来的病人资料,被气流挤到外面。他们面目狰狞的照片出现在我眼前,和钱护士微闭的双眼一起,深深刺激着我,我趴下身紧紧的抱住她,脑袋嗡嗡作响,猛烈的冲击。钱护士的腿被挤在桌角,因为痛,叫了声疼。可我不管不顾,像疯了一样,冲击着她的肉体。我吻过钱护士的眼角和脖子,舔着钱护士的锁骨,像狼,用长着倒刺的舌头,舔舐带血的肉。我的所有欲望似乎都被填满了。钱护士可能觉得痒,笑着拱起身子。我对她迷恋着,她就是我的信仰。结束的时候,我似乎变得轻盈,被轻风裹挟。“钱…”我躺在钱护士的胸口,低声的吟着她的名字。眼前一片漆黑,钱护士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时间在这个时候迅速的流走,天都黑下来。我慢慢睁开眼,瞄了一眼钱护士,她皱着眉,眼角挂着泪痕,脸上怀着深深的怨恨。一阵哭声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跳,逼着我低下眼帘。我捂住耳朵,哭声还是尖厉地传来,我受到威压似的,想从钱身上逃脱却起不来。我知道我陷入了幻觉。钱护士察觉出了异样,轻声叫着我的名字,伸手拍打我的后背,冰冷的触感惊醒了我。我抬着头,看着紧皱着眉头的钱护士。我愣了好一会儿,慢慢恢复了神志,亲了一下钱的小腹,默默起身,给自己穿衣服,眼神空洞,像皮革一样反射着淡薄的光。钱护士担心的看着我。我没给她回应。她站起身从背后抱住我,我一边穿衣,一边淡淡的回头用亲吻回应,我亲了每一处我能亲到的地方。“好了,我要工作了。” 我终于用一种温柔又冷酷的声音说。“我还是对她有所防备,”我想,“我们就像两条相互咬着尾巴的蛇,永远缠绕在一起,也永远忌惮着对方。”“你怎么了?”女人一贯的心思细腻,她的眼眶潮湿了。我看着前方,叹了口气:“没什么…男人都是这样,做完会觉得空虚。”我强颜欢笑。她的胸贴着我的后背,沉默了很久,直到我渐渐感受不到她胸口的温热。我转过身给她穿上衣服。她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操控,麻木、僵硬。可眼底却闪着微弱的火焰,我凝视着它们,微微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我有段不能向她提起的往事,我想那就是哭声的来源,也是我对钱护士有所防备的原因。现在的我,谁也没法相信,活的好累。“但事情总会结束。”我想,“要不就是我会被结束。”四我叹了口气靠着墙,喝钱护士泡的咖啡。因为加了抗抑郁的药品,咖啡异常苦涩。我晃着腿,打量眼前这间病房。空旷,明亮。一边是大片通透的窗户,另一边是一字排开的病床。因为是普通病房,病人的精神状态良好,没有危险,所以床位都是开放式的。虽然有几根巨大的石柱立在窗户和床位之间,可是供病人活动的区域仍然相当宽敞。我对眼神空洞的病人并无好感,在我的心里,他们也许已经死了。老头所说的病人是个胖子,他太庞大了,让人没办法不注意。他背靠着石柱坐着,身体几乎比石柱还粗,藏在不被阳光照到的阴影面,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脖子向前伸着,东张西望着。我吞下最后一口咖啡,拿了把椅子朝着他走去。也许是听到了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他立刻把脸向我转过来。他的眼睛无神,就像是一个盲人,只用着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更靠近些时,我发现他嘴角两侧,对称的长了两块息肉。这两块息肉挺立着,仿佛是它们牵动着胖子的头,控制着它转动。我走到他跟前,他还没找回视力。一阵隔着一阵的微微晃动脑袋,也不抬眼看我。我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也没反应。可资料里并没写他失明。胖子还没开口,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已经袭上我的心头。我没忘了我来的目的。尽量从容的坐下,翘起二郎腿,把手压在腿下,身体前倾:“我是你的医生,姓李。”他像是被人突然叫醒,打了个哆嗦。眼球里的光在一瞬间聚在了一起。他微笑:“李医生?”好像是听说过我的语气,他的表情很礼貌,声音却出乎意料的胆怯,略微颤抖着。所有的表现都和他的身材极不相配。“你知道我么?”我面无表情,继续发问。对于已确诊的病人,我从来不赐给他们微笑。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不再试图治愈病人,他们现在的状态才是正常。“不认识。”他朝下瞥了一眼,似乎是在听那两块息肉的态度。我不再问话,把表情严肃下来,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这也是一种试探。无所谓逻辑,我关注的只有他的反映。我做什么,问什么问题其实并不重要。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微笑着,像他身后的石柱一样岿然不动。我屏息等待着,心里有一丝被人嘲弄的感觉。“哈哈哈。”他突然打破沉默,笑起来,笑声尖厉,“你以为你藏得很深是吧?”“可我知道你,我看见了。哈哈哈。”他这回笑得沉闷些,掩饰不住的狂喜。他说了些奇怪的话,“是么?”我板着脸搪塞他,松了口气,他终于显得正常了些。“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好么?”我已经感到厌烦,我并不想掺和这个已经被关押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多少。因为在他身上我无利可图。我想带着他在老头面前晃一晃,算是完成任务。可他说:“我不想去那个院子。”我于是疑惑的看着他。但过了没一会儿,他又说:“不过我很想跟你出去走走。”我走在他的身后,穿过有些阴暗的走廊。胖子走起路来,比坐着更奇怪。他的步伐出乎意料的精神,简直像个军人。而我以为他会像只鸭子,摆动着他肥大的屁股。随着我们的位置越来越靠近出口。“你为什么不喜欢外面的院子?”我问。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声地自言自语“我帮了很多人…我好累…我不想再…可一到外面…我忍不住。”他模糊不清的表达就是能往我的脑子里钻,声音混沌但沉重。他的表情皱成了一团,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我已经料想到把他带到外面会惹出麻烦,但意料之中的事,却让我莫名的兴奋。或者是胖子,他的癫狂,把我也感染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李医生,院长不让这个病人出门。”值班的护士把我拦下来。胖子的脸藏在阴影里,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的那两块息肉的扭动。“没事,由我带着他。”我固执的想带他出去。“真的不行啊,李医生。”小姑娘脸上很难堪,她瞥了一眼胖子,表情里生出恐惧。“这样吧,再叫两个看护来,你放心。”我松开她抓住我的手。柔软,惊慌。我稍微分了分神。就在这个时候,昏暗的走廊中,头顶的天窗忽然洒下阳光,照射在胖子脸上,他左右晃动脑袋,口中念念有词,蹦跳起来,像个木偶。接着他一把将我推开,我倒在护士的柜台,柜台被撞得倾斜过去。胖子受了什么召唤似的,大吼着把铁门拉开,窜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在身在室外。“看护,看护。快叫看护。” 我赶紧大叫。可心底并不惊慌,反倒扬起一阵兴奋,眼神发光。医院内警铃大作,看到公园里的游客各自抱作一团,我大叫着紧追出去,心里的野性激发出来。胖子朝着围墙边上的小树林跑去,他出奇的快,任我肾上腺素狂飙,也跟不上他。看护吹着哨子,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直到钱护士推着病人出现在胖子逃窜的路上。我一阵紧张,连忙大叫想提醒她跑远些,可我却看到胖子好像因为看到她而放慢了速度,而且我又清楚的看见了钱护士朝他摇了摇头。于是胖子几乎拐了个弯,朝着远离钱护士的方向跑去。我觉得疑惑,来不及思考。因为这一次转折,胖子在到达树林之前,就被看护们团团围住,不过谁也不敢贸然向前,胖子就像头棕熊,朝着四面八方咆哮着。我终于赶上,弯着腰喘气。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我慢慢凑上前,企图能用话语控制他:“胖子,你跑什么?不是说好了,散散步么?”胖子笑了:“李医生,”他直直的盯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这公园么?”“我哪知道啊。”我假装毫不慌张,像是老朋友一样语气轻松,怕刺激到他。可他还是突然凶恶起来。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他咧着嘴角,两块息肉直立起来,像是在拖动着他的身体。我感到全身无力,陷进那两块息肉里的漩涡之中。“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建这公园!李医生!?医生!!??”我好像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的吼声并不比刚才更重,却沉沉的压着我精神,言语化成了实体,砸向我的身体。他猛地推开看护,朝树林奔去,喉头发出低吼。他弯下腰抱住一棵小树,嘴里嘟嘟囔囔:“这害人的公园!”小树出乎意料的盘根错节,可还是一点点的被他拔离地面。他的头部猛烈摇晃,上齿紧咬下嘴唇,鲜血和唾沫从缝隙里喷出来。“你干嘛?”我随着看护一起追上。“我把你埋在这儿!”虽然他的声音像泡在血水里听不清楚。可还是像刚才在阴冷的走廊里一样,清清楚楚的传进我的脑海。腐烂,鲜红的场景,像密密麻麻的虫子朝四面八方往我的脑海里钻。我的魂像那颗小树,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逃出。所有人都被他的力量震惊了。小树最终被拔出,留下一个能装下一个人的深坑。胖子掸掸手,笑着朝我走来,我已经没了知觉,木然的站在原地,他弯腰低头,细细的打量我,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令人作呕。终于他抬起手,可“砰。”一声枪响。胖子摇晃了几下,向后倒下。枪声使我惊醒,是老头,拿着一把麻醉枪。我吐出一口气,一时脱力差点没有站稳。看护赶紧扶我:“李医生,你可真胆大!”“我怎么胆大了,我话都要说不出来了。”我心里苦笑。“诶,李医生,你肯定是见多了,不然,你看你,现在还笑嘻嘻的呢。”“我笑嘻嘻的?”我想着,伸手摸了摸脸,我的嘴角向上扯,我的眼睛都笑快弯了。一阵电流般的刺激穿过我的身体,震惊。五六个看守涨红了脸,才抬起胖子。我气势汹汹的追上老头,跟着他到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里铺着一张小小的行军床。我劈头盖脸:“老师,那个胖子那么危险,为什么还安排在普通病房,为什么要我在那种环境下见他。”老头笑着,扶着胡子让我坐下:“你先喘口气,你这不是没事么。”他面有愧色,“胖子啊,很特殊。”他故意皱了皱眉,慢腾腾的坐下,为了拖延时间。“平时他都很安静。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语气里担心,却故意让人听出有掩饰的痕迹。我明白了,这是嘲弄。我意识到,老头故意让我丢脸,向我炫耀他的手段。跟老头的关系已经走僵了。我冷静下来,淡淡的说:“他知道公园的事。”他只惊慌了一秒,就很快的反应过来,明目张胆的撒起谎来:“什么公园的事?公园有什么事?”他笑着摊开手。我后悔跟着他来,简直自取其辱,不过也好,总算搞清了事情的原委。我垂下眼睛,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他看我没了脾气,摆摆手:“你还可以继续了解这个病人,但是后续的进展一是要经过我同意,二是要向我汇报,知道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病人跟钱护士,是什么关系?”“嗯?你怎么知道?我让钱护士帮我做给胖子做实验的。你知道啊,异性的声音比较有用。”这次他不像有所防备。一阵不安。离开老头的办公室,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我走进钱护士的工作间里,她应该已经走了。房间里挤满了小推车和药瓶。窗户面对病房打开着。我在她午休的躺椅上躺下休息一会儿。身旁挂着她的护士服,我握住袖口,冰凉,有些湿润。我拿下她的护士服,蒙在头上,看着头顶的灯,晕出温柔的光。我深吸几口气,闻到她面霜的味道,淡淡的让人安心。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点。突然,一张布满血痕,淌着血泪的狰狞面孔,透过薄薄的护士服,贴在我面前。“我把你埋在这儿啊。”尖锐的女人的声音重复着胖子对我说过的话。光影闪动,狰狞的脸和摇摆的摆锤交替出现,滴答滴答的闹钟和重叠在一起的吟诵混合在一起,像一道围墙,向着我越来越近的逼压而来。我吓得哆嗦,但还是稳住身体。我虽然不敢睁开眼睛,但知道这只是受到惊吓之后产生的心理阴影。我慢慢的伸手向前,触到的只是空气。于是想象中的鬼脸上的血痕慢慢消退了,露出钱护士的笑脸来。我一把抓下护士服,坐起来。钱护士僵硬的笑容,背过身擦干眼泪,往日景象一一浮现在我面前。长日太急。五再次面对老头,我还需要时间,医院的事情让我生出疲劳的感觉。我很久没去医院,如果逃避有用,那么它就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打扮了很久。往城市的闹区去。我走进商场,来到提前被告知的内衣商店。迎着服务员假装友善的目光,在店里晃了很久。透过玻璃,一辆黑牌的奔驰从街角慢慢的驶近,又在门前停下。我赶紧趁服务员不注意,溜进试衣间把门锁上。我约了客户,她是黑老大的女人,时刻被保镖监视。前几天,在她的赌场里,我试着勾引她。要不是她提醒我头顶的摄像头,也许我已经是个牡丹花下鬼了。可我性瘾又犯了,即使要冒风险,我还是来赴约了。我没敢打开试衣间里的灯,门缝中透进来的光,阴惨惨的,说出了这次偷情的危险。虽然锁上了门,可我还是把手死死捏在了把手上,把手冰冷,渗进我的皮肤。我大口喘着气,因为后悔也因为兴奋而颤抖。时间过的很慢,我数着自己的呼吸,不过门外终于还是传来了高跟鞋的踢踏声。我仔细的听着,身旁没人。试衣间的门自己弹开了一道缝隙,女人抬起下巴,朝门外转了下头,两个保镖僵直的站在那里。她跺了跺脚,像一条鬼影,飘进了试衣间。女人终于迎上了我的怀抱,我感到安稳。咽了咽口水,我抬手想开灯,但被她阻止。一堆文胸被扔在地上。她撩开我的衣服,她穿着光滑又粘腻的蛇皮材质的衣服紧紧贴着我的皮肤。有关邪恶的联想像一条蟒蛇划过我的身体。我的汗滴下来,我抬起她的腿,心脏跳动,像个引擎。狭窄的房间,汗水黏住了我背后的衣服。她快乐的像一只小鸟,轻声的咿咿呀呀的歌唱。颤抖中,她咬住我的肩头。我吐出一口气,两个人凝固在空气里。过了好久,门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喊声:“朱小姐,你没事吧。”我慌了神,差点没把朱小姐从身上扔开。“小武,我换衣服呢。你好像很关心是吧。”她不慌不忙,慵懒的回答,像用尽了力气。“啊,对不起…不是…很久了因为…对不起…”门外连连道歉,很快没了动静。“别太快出去。”她踮起脚舔了舔我的眼睛,就像一条毒蛇吐信。她整理好衣服,撅着屁股,捞起内衣,撞开门。“这些都要了。”她把文胸往地上一扔。我缩在角落,从门把手的反射里,看见两个站的笔直的保镖。朱小姐朝我眨了下眼,拉着保镖走了。可我还不敢出门,怕有危险。我独自缩在角落,回味刚才的激情。直到另一个女人,解着扣子,冲进门来,她好像很急。但当她把头抬起来,视线迎上我的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长得好像钱。“钱…?”我疑惑。女人没说什么,只是站在门外,直直的看着我。 女服务员们捂着嘴的尖笑的声音,两个高大的保镖的身影,绕着我的脑海盘旋。背叛、羞耻。我全身发麻木然的走出房间,出现在光亮里。女人真的是钱么?我反应不及,可她突然变了神情,解开一半扣子的衣服里,藏着一把匕首。匕首进入了我的腰间。我还没感到痛,刀就觉得锋开始旋转,尖头像一块寒冷的冰块,所到我的身体之处,都融化成血水。痛苦攥住了我的心脏。一片血红,糊住了我的视线。我倒在地上,看见地上的鲜血从一滴一滴,到蜿蜒成一股细流。像是被人慢慢抬起。我变得轻飘飘的,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六我醒来,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醒来。腰间的伤口沿着神经传来一下一下的刺痛感觉,有些麻木,不是很疼。我用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用力让头从脖子上垂下。我看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扒了个精光。伤口简单的缝合了,结着血块,真的看见伤口之后,痛感强烈了一些。我能感觉到内脏已经破裂。气管干燥的没法呼吸。我一点点清醒,伤口传来的刺痛感就越强烈,也扼住我的呼吸。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伤口的痛就像是贯穿了整个身体。周围一片漆黑,头顶是一扇很小的天窗,投下亮光来照亮了我。我叫唤了几下,回音显得空旷,恐惧袭上心头。过了一会儿,“醒啦。”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我一惊,眼皮挤压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朝着黑暗沙哑的喊叫:“你是谁?”周围只有灰尘飘动的声音。“你是谁!”还是听不到回答,身边的气温似乎因为没有回应而降低。我打了个哆嗦,伤口疼的我扯了扯嘴角。“嘶…”“嘭。”投在我身上的光线暗也消失,在我头顶的原来是一盏灯,现在灭了。我拿不出力气来,询问和谩骂,只有用力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黑暗。惊恐,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整个人都像泡进了冰水里。从远到近,我虚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苏醒,我用脚趾扒地面,想让身体往前一些。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巨大的喘气声,带着气管里沾满了粘液的声音,像狂风中的树叶飘摇。一只苍白到几乎失去了颜色的手,从我的耳后笔直的伸出。我没法转头看后背,只能侧过身,呜咽着瞪大眼睛。爬满伤痕。长到弯曲的指甲,满是伤痕。我感觉到背后的人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带着强烈的腥味。我希望能怕的晕过去,却没有。在憋着气很久以后,我慢慢恢复了冷静,紧紧的盯着它,慢慢的朝着鬼手呼吸。它颤动了一下。手上的青筋很明显,像流过地表的巨大河流。谨慎的喘息。这时,像浆糊一样的冰冷液体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猛地闭上眼,缩紧脖子。是另一只手。仿佛被粘液缠满了,在我的脖子上摩擦着。那只在我眼前的手,抚在我的肩膀像是要我放松。我咬紧着牙,慢慢睁开眼睛。我吐气,始终觉得头上就是那人的鬼脸,流着涎,斜着眼看着我。我直直的坐好,目视前方:“你是谁?”轻轻的,不敢生气。他没说话,我的话像是砸在了石头上,安静了一会儿,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我直觉告诉我他是朱小姐那边的人:“我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我多希望他能发出点声音,哪怕阴险的笑呢。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的手,飞快的退走了,脖子上全是粘液的手也松开了。粘稠的液体弹回来,粘在我的脖子上。眼前的黑暗里,出现了投影,是一个脸,很模糊,但能感到惊恐。我只想活下来,不懂他的意图,也不知说些什么,就哭着叫他:“哥…哥…哥…”画面里的图片动了,脸从镜头后面跌跌撞撞的倒退。是钱!七“她怎么了!”我扭动身体,心里喊着,嘴却说不出话。钱捂住自己的嘴,眼角耷拉着,写满了悲哀。她的头发是湿的,撞到身后的桌子停了下来,甩出几瓣水珠。她颤抖着抬起腿,用膝盖顶在身前,像在抗拒着什么。我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办公室么?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我还是能隐约猜到答案。因为我玩了他的女人,所以他去找了钱?“呃啊…”气息顶住喉咙,我就像个欲往外推的活塞。我拼了命想挣脱绳子的捆绑,拼了命的想撕开投影。伤口的疼痛更激起了我的暴戾。“***!***!啊!!!”泪水往脖子上的青筋里灌进,像粗大的河。伴着骂声,投影里,一个男人的背影入镜了,一步一步走进钱护士,钱瑟缩着。无助,我失去了继续谩骂的力气,扭过头,不想看着事情朝着我预想的方向进展着。可那两只鬼手又出现了,两只都挂满了粘液,死死抱住我的头,我闭上眼,它又把我的眼皮张开,透明的粘液流进我的眼睛,视线却变得更加分明。我拼命想挣脱,可那两只手力大无穷,我被死死的固定住视线。我看见画面里的男人褪下了裤子,露出了雪白的屁股,我拼命晃动脑袋,没有一点效果。我看见钱护士,拍打,尖叫,流泪,绝望。我的眼泪和钱护士的一起流下来,我感到绝望,手松开了。可我还是呆呆的望着画面里,钱护士凌乱的下身,不愿相信似的嚎啕大哭。“我做了什么?”“我害了钱。”“是谁,我要报仇,我不能死。”无数个想法砸进脑袋,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会疯掉了。我闭上眼,可是钱护士哭红了的双眼,嘶哑的叫喊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展开。一股寒意从地底侵蚀进我的身体,我被寒冷包围了整个躯体。钱的眼睛发出刺眼的光,画面终于变得漆黑。身后的男人走在我的眼前,他戴着面具,嘴角上翘着。举着一把有小臂长的刀。我无力求饶,只想着钱护士。画面无声,可她的哭声像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听见她的哭声我再无其他知觉。戴面具的男人,慢慢蹲下来。把刀刃放在我的大腿上。冰冰凉,像已经打开了一条缝。我低头看着他,朝他笑笑。我期待他因为我的表情害怕,可他却很欣赏我的样子,把嘴咧的更大了。他笑得更厉害了,我感到一点恐惧,就像转冷的天气,透进心底。他也低下头,用沾着粘液的鬼手扶住我的大腿,像面对着一件工艺品,他慢慢抽刀。我看见皮肤向两旁退去,露出了筋肉。血像花洒里的水喷涌而出,溅到他的脸上。他抬头看我,我看见他高昂的脖子,滑动的喉结。我没有感到痛,只是晕晕的觉得意识在流失。他在刚才的起点上放回刀。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照例还是笑笑。他看着我,朝下切了更深一刀。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庖丁解牛里的那头牛。切开的肌肉,像一朵花,绽放着,我的意识像沙漏里的沙,终于流尽了。我仿佛躺进一片花海里,软的,躺进了我的伤口里,烂的。我以为我会在对所有人的愧疚中,毫无知觉的死去。可被冰冷的粘液泼了一脸,而醒来时,我发现这只是个开始。粘液湿答答的挂在身上,吸走我身上的热量。我睁开眼,头上的灯光也随着打开,散发着热量,而那热量却被冰冷的粘液所阻隔了。全身上下都感受着隔着寒冷的微薄热度,像是伸出了无数双手却够不到希望。我清醒多了,不停的哆嗦。我看见大腿上的伤口同样也被封上,周围的皮肤全无血色,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男人捉着刀,在我面前来回走动着,面具上的图案,似乎更加鲜艳了。“遇上了个汉尼拔。”我自嘲的想,已经没想过活。我抬抬头,示意他我已经醒了。即使是酷刑,我也不想拖得太久。他转过头,像是在突然之间发现的我。冲过来,将我一脚踹倒。我没力气控制我的脖子,后脑狠狠得撞在地面上。我冲天看着,感到后脑一阵眩晕,甜腥的液体灌进食道。张了张嘴,勉强呼吸。他向前倾着,挤进我的视线。狞笑着。刀放在我的腹部,他按住我皮肤往边上推,这样我的皮肤都舒展开来。他轻轻用力,我的皮肤又裂开来,这次血只慢慢的滋出来。我整个人都麻木的漫游在生死边缘,没有什么痛感,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肠胃,东躲西藏的流动着。我绝望的闭上眼。恐惧被召回。我又醒来了。照例是粘稠液体,照例是被缝合的伤口。我估计时间间隔并不很久,不然我早已全身发炎而死了。面具男像个阴魂,在我的面前和脑海里飘动着。伤口一道一道增多,身底的血凝结成块。装那些粘稠液体的桶,足有七八个,散落在各地。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撕开又被缝合。“把眼睛闭上。”他又说话了。声音清亮又熟悉。一瞬间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真的享受虐待我的过程。而就在下一秒,锋利的刀刃杵在我的眼前,我马上打破了幻想。我只有照做,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让我死吧,让我坠落。我还是颤抖起来。带着粘液的鬼手按住我的额头,拉住我的眼角,而我拼了命的想睁开眼睛。最终眼睛挤开一条缝隙。我看见他皱了眉。刀落,可能因为更靠近脑子,所以更能感受到疼痛。血糊住了我的眼睛。我用尽力气,一种巨大的渴望从心底生出,我要挣脱开着绳索,捂住我的脸。奋力之下手掌终于挣脱出来,可手腕还是被紧紧的绑在椅子上,我终于放弃,面具男却还在继续。这时,刀已经划过了眼睛,滑向嘴角。他不再扯着我的眼角,我觉得我的眼皮被割破,眼球整个地暴露在空气里。像一朵食人花。我痛的扭动手腕,麻绳绑的很紧,只磨了两下,我就感觉被手腕被鲜血黏住。终于,他完成了工作。我的嘴角也被扯开。我感觉到我的嘴角已经延伸到了鼻翼附近,伤口流的血往喉咙底倒灌着。甜的,腥的。这次我没有疼的晕过去,他跨过我站着,一边掏出他的针线盒,一边笑眯眯的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好像想了想,还是把针线盒扔在一边。大步的走开了。我躺在血泊中。想着:“终于。让我慢慢的死吧。”面具男穿过黑暗,脚步声却飘越远,世界尽头闪过一道亮光,他消失了。脸上厚厚的一层伤口,血液都凝固了,红的,紫的。右眼被血糊住了。我不断的睁开,让疼痛插进眼睛,可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液。于是过了不多久,血液完全凝固了,一大块血块,我完全睁不开眼睛。我感到心脏的跳动渐渐衰微。死亡,让我等的太久了。等待中,我觉得这些都是报应。我想恨却恨不起来。往事一一浮现在我眼前,我没有眼泪能流。大概还要三四天,我才能死透,身体硬得像石头,浑身上下都被凝固的血液包裹。可现在,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传来疼痛,不由自主的颤抖。迷迷糊糊之中,我又期待面具男能回来,结结实实的给我一刀,让我体内的血液快一点,哪怕只快上一点点,流完。我好像终于要死了,脑袋异常清醒了一阵,好像是人家说的回光返照。我想到钱因为害怕和无助而流下的泪水。我闭上眼,悔意像粘稠的液体包围了全身。记忆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一刻。我透过钱的护士服,闻着她的香味,温暖和温柔让我的身体暖和了一些。我慢慢喘了口气,平静下来。疼痛失去了意义。全身上下传来的痛苦,就像是一层层波浪,带着我起伏,翻滚。我像是漂浮在海上,等着一阵巨浪能封住我的呼吸,让我永沉海底。随着海浪越飘越远,我梦见了小时候。“嘭…嘭…嘭…”烟花绚烂,在天空中展开。地上的人都像我一样躺着,快乐的,兴奋的,像在唱着同一首歌。我睁开眼,周围黑暗一片。我很快意识到,是头顶的大灯爆了,洒下玻璃碎片。我突然很生气,没有了临死前的平静。原来愤怒才是人活着的理由和底气。死亡在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我像在进行一场长跑,终点就在眼前。我挣脱出来的手掌,开始活跃起来。“嘭。”绳子磨断的声音,就像是赛程结束时,记者们照相机闪光灯的爆裂声,异常清晰的回荡在房间里。我挣脱出双手,背着椅子,朝着面具男消失的方向爬去。门。外面。光亮刺眼,风吹过我团在一起的头发。逃出来,可,又觉得后悔。八我死死的贴在床板上,动弹不得。抢救后,他们取出了一段烂了的肠子。但其他伤口都在发炎,有的已经溃烂。我烧的厉害,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什么意识,我记得我总是在一片红的蓝的幻境里奔驰。呼吸,也像是隔着一根管子。我每天都像永远不会醒来一样的昏睡着。不过我还是感觉到自己在恢复,意识渐渐觉醒。一周后,我脱离危险。被推出重症病房的那一刻。外面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辉之下。我撇了撇嘴想笑,但是好痛。右眼周围像被布满的玻璃渣包围了,身体稍有震动都让我感到疼痛。医生说,这种疼痛可能会伴随终身。我试着冷静的观察过我的身体,就像在一个巨人的手里反复揉捏过。伤痕就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我。像寄生虫,把它们的触角伸进我的皮肤,插进我的神经,扎在我的骨头。后来我时常会盯着自己的脚背,那是我全身上下唯一一块还有完好皮肤的地方。我看着它们发呆,想象着我以前的样子。我忘记了许多细碎的小事,记忆支离破碎,拼不成完整的链条。总有一个警察守在我的病房前,可我仍然害怕走漏了消息,黑帮老大会派人来追杀。趁着夜色,一瘸一拐的我逃出了医院。我把全身上下挡的严严实实,站在街头。“著名心理医生李涛,近日于医院失踪。两个月前我台报导的李医生疑似遭人绑架案件引发了大量群众的关注。如今,他再度消失,令人不安……”长街路口商场上,巨大的屏幕里播放着新闻,说着我的情况。“警方进行调查时发现,李医生平时生活作风很不检点,与多名病人发生过性行为。并且涉嫌多起利用政府机密牟利的犯罪指控。警方怀疑是其在治病时套取信息……”雾气透过口罩蒙住我的眼睛,我因为疼痛颤抖着。“下面我们把镜头交给李涛的老师方兴先生。”画面中,老头突然出现。我急忙低下头,藏进一片嘈杂里。自从受伤之后,我对所有事物都感到负罪。我的公寓和诊所都被警方控制了,他们希望查出真相。即使是在我不愿意被调查的情况下。我流落街头。我的身体发臭。和老鼠睡在一起,和流浪汉争食。扑向新鲜的垃圾桶。躺在阳光里准备接受别人的施舍。我这辈子都会在垃圾中腐烂,都会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和那天的逃脱中一点点腐烂。可阴差阳错,我却还在黑帮老大的豪宅附近游荡。看着他门口车来车往变成我的爱好之一。我在找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他日常作息的规律渐渐的在我脑海里成型。每晚我拔着他洁白的墙壁,直等到高大的警卫从摄像头里发现了我来追赶。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敢报仇,甚至连看到黑老大的背影我都会害怕到瑟瑟发抖。可我好像没有其他事情好做,心里有个声音,让我从事着这项工作,即使根本不知道意义何在。浪迹了很久,一个早晨,我从公园的长凳上惊醒。裤子上却是凝固的血水。我伸手进裤腿摸索。伤口没有裂开,试图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脑袋里就像有千百把刀在割。受伤后的我,很胆小,很脆弱。我按着血迹,藏进小巷里。闲逛了很久,腹中渐渐饥饿难忍,餐馆后巷,我运气好的在披萨店后巷的垃圾桶里找到一块发酸的饼。我毫不顾忌的坐到店前,透过玻璃看电视里的新闻。刚吃了一口,“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主持人的表情严肃,“豪华别墅区,发现一具男尸,据可靠消息称,该尸体为本市兴华帮大佬…”就是那个害我的黑帮老大。“他死了?”我心里一紧。“作案手法极其残忍,该男子的四肢被铁锤生生砸断…”画面里血肉模糊的场景让我恶心,可我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去细看,可是玻璃的反光里,我却看见了自己的脸,就像那天在医院里,嘴角怪异的往上翘着。我心里已经在害怕,可行动跟不上来,一动不动的盯住玻璃窗的反光里的我的脸,只用手慢慢的往脸上摸。我摸到自己的嘴角和延伸到眼睛的伤痕连接在一起,我真的在笑!一阵反胃,我赶紧跑回小巷,扒着垃圾桶干呕。这是因为懦弱的害怕。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舒服了一些,阳光变得刺眼,我稍稍掀开帽檐,透透气,却瞥见两个巡警远远的朝我走来。我慌张的站直,又假装淡定地掸掸身上的灰尘。在闪进更小的弄堂之后,撒腿就跑。命运的安排下。我又一次路过医院。回忆翻江倒海的翻滚,医院让我感到亲切,看到建筑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感到一阵委屈和无助。我知道自己变得脆弱,但是这样的自己更让我安心。我久久的伫立在门口,任凭路人的眼神洗礼。我似乎能透过人群,看见钱护士在她的工作间里幸苦的工作着,落寞,忧愁。随着黑帮老大的死,我又忘记了一些事情。忘记了那些不真实的影像。我把帽子,头发都拨开。慢慢往医院里走去,泪水反射着阳光,把光照进眼睛,刺眼极了。老头认不出我了,看了我很久。他颤抖着双手,想摸我的脸。我把他的手推开了。我现在没用了,可他还是愿意接纳我,以前是不是把他想的太坏了。我没有去找钱,即使我低声下气的求老头只是为了见她。我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她。我去了老头给我安排的房间,把自己收拾干净。干净明亮的浴室,身上的疤痕在被雾气包围而显得朦胧的镜子里也很明显。即使锁了门,我也穿上很厚的衣服,把帽子压到眼前。疲倦袭来,我躺倒在床上,身体被分解成无数个小点,各自安静的跳动着。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我慢慢撑开眼睛。窗外晚星点点,虫鸣不绝,安详,静谧。我伸展了一下身体,适应了安逸的疤痕们都紧缩了。我的脚下蹭到了什么,挺起身,床脚趴着钱。我的眼眶里马上蓄满了泪水,下意识的要躲。可她已经把头抬起来了,黑着眼圈。我转过头,慌张地闭上眼,眼泪滚下来,鼻腔里一阵苦涩。她的颤抖摇晃了床,我感觉到她把手探了过来,我的呼吸急促,伴着咳嗽。直到她的手拂过我的脖子,我扔掉了所有的坚硬,那一瞬间,我就只想像个孩子。我抱着她哭泣,她不停的拍打我的后背,温柔的有些低声下气。我摸到她的手指,捧着它们,轻吻着,眼泪顺着疤痕流下来,我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似的。惊恐的睁开眼睛。“不不不。”钱护士连声说着。按着我的头,把我搂得更紧。我抓着她的头发,“别看。好么。”我哭着说。她的头在我肩头晃动着。好像只要在她的怀里,我就永远不会失败。老头帮我挡下了媒体的采访,警察没有再来找我麻烦。我在老头的羽翼下,再次找到他给我的亦师亦父的感情。我丧失的许多记忆,就像是身上的许多污垢被洗净。每天我只愿意闻着钱的香味,让人沉醉。一开始我害怕别人的眼光,连房门也不愿出,可钱总耐心的开导,让我平静。后来我战胜了自己,瞒着她天天只跟着她,远远躲在角落的看她照顾病患,看她工作。她的全身上下好像都闪着光辉。她发现我了,扔下病人,朝着我飞奔。我多想和她一样能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自在的奔跑。可我只是更压低帽檐,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低头等着她柔软的冲过来抱着我。我深深依恋着她,像附在树叶上的露水。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我心里的创伤渐渐的被修复。一天早晨起床,床边空荡荡的,枕边还有钱护士的味道,和她掉落的头发。我拂过她留在床上的痕迹,翻过身,亲吻她的枕头。我坐起来,玻璃窗上映出我稍微变胖的脸,我很久都没再用镜子好好的观察自己。我停了一阵,慢慢的凑过身去。只挪动了一小点,脸上的疤痕就像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拉进深渊。可我心底没有恐惧,它象征了我的新生。我的外秒不再完整,可是真正的,沉重的灵魂,却从缝隙里缓缓流动出来,终于和这个世界接触着。我似乎变好了,像老头一样。我享受现在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想法,不用权衡利弊。似乎世上的一切都跟自己关系不大。之前的要赎罪的想法也被我抛弃。我是个简简单单的人,为了犯错,为了经历而活着。我不再背负太多。我最爱的只有一个。钱,她就像一张保护网,罩着我。一天,我跟钱去公园里散步,阳光很好,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一阵感动。我慢慢摘掉了戴在头上的帽子,不安地微笑。脸上的裂痕也跟着笑起来。钱不能从我脸上挪开眼睛,她用手拂过我的嘴唇,拂过我的伤痕。笑着,重重的吻我。我笑起来,不好意思的把她推开:“这么多人呢。”她笑了笑。挂住我的手,贴在我身上往前走。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阳光填满,透着异样的光辉,我为自己的成长感到由衷的高兴。“钱…”我看着前方,心里默念她的名字。我们接着散步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李哥?”声音有些畏缩。我转过头,原来是阿东。我愣住了,说不出话来。“李哥…”他先是有些高兴,可看清了我的脸之后,表情变得跟老头刚见我时一模一样。他穿着西装,站的笔挺,还有些阴郁藏在眼角,可比以前精神了不少。我一下子想起,以前我在他的梦境里,恶狠狠地嘲弄他,把他引入歧途,他现在的健康,更说明了我之前的罪孽深重。我觉得胃在翻滚,皱着眉头低下头。钱护士看到了我的异样,轻摇我的手臂。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阿东。”“哦…这是嫂子吧。”他可能也觉得尴尬,就转移了话题。“是。你…你的病好些了么?”“好多了,现在精神多了。”“那就好。这是钱护士,还不是你嫂子,不过迟早的事了。”我尽力不让气氛尴尬,冲他眨了下眼,可我又想起在我眼睛上划过的疤痕。就怎么也积极不起来了,又是一阵阵的恶心,我赶紧低头捏了捏钱的手。她明白我的意思,马上不好意思的说:“你哥身体还没恢复好,有点累了。你看…”“哦哦。”他连声答应,很是关心我的样子,“老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他站在一边,目送着我们离开。因为见到阿东,很多以前做的错事,又回到眼前。我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我的情绪提不起来,又把帽子戴上,缩进壳里。钱担心的看着我,紧紧的抱住我的手臂。我们回到房间,呆呆的在床边坐下,瑟瑟发抖。钱把手伸进我的后背,我的衣服因为出了很多虚汗都湿了。她把引导着我把衣服换下来。我安静的看着钱无微不至的关心我,感到一丝安慰。还有个人在爱我,也许我不是十恶不赦。过了一会儿,钱问我:“刚才那个阿东是谁?”阿东以前从来也不来医院,钱不认识他很正常。“阿东是院长的儿子。”我恢复了些,躺进床里。把钱也拉进被窝。安静的抱着她,她的体重压在我的心房。我把头放在她耳边,鼓起勇气,向她坦白我以前做的错事,对她说我对阿东做了什么。钱也震惊。但我不让她转过头,我不能让她看见我浑浊的眼睛。“我知道错了。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在你身边。你会原谅我么?只要你能原谅就够了。”她又想转过头,我放手了。她抱着我的头,眼里好像有了泪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怜悯。她慢慢的、慢慢的靠近我,最后她亲了亲我的眼睛,很轻很轻。我想永远沉醉在这份温柔里,不愿苏醒。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钱突然坐起来:“诶,你说…”我看向她,迷迷糊糊的,挪了挪位置:“什么?”她转了话锋:“嗯…你知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么?”我支支吾吾,我想起我背着她跟别的女人:“嗯…有点数,但是…我不知道。”她眼里突然冒出阴冷的光:“我怕不会是老头吧。”说完她可能觉得后怕,直愣愣的盯着我。她的话很奇怪,表情也让我害怕:“你…怎么会这样想?”“是哦,你瞧我,真是的,也太异想天开了。”钱看我昂着头,尴尬笑着把我拉起来。坐起来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可能性:“你先说来,我听听看,你怎么会这样想?”“嗯…”她想了一会儿,“好吧,你想啊,谁能知道你那么多事。外面传的我都听说了。其实你刚才说的,我大部分都知道。你们干事业,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你说你不知道被谁打了,可外面的人都说是被黑老大揍得。”她顿了顿,抬起眼看我,“因为你…”我心里一慌,赶紧打断:“外面那都是骗人的。”“嗯,好吧。”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越想越害怕,院长是你老师,你害阿东的事,他要是一直都知道呢。”我想起那天早上,他对着我说,“别忘了你是个医生。”我脊背发凉。“还有,照你说的,我觉得面具男根本没下死手,有人故意放你一马。”听完我马上从床上跳起来,捞起衬衣:“黑老大死了你知道么?能杀他的人有谁?”我来回踱步。没办法排除老头的嫌疑。“诶,你别着急。”钱把气呼呼的我拉到床边坐下。前一秒我还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可现在,心底又因为仇恨燃起了火焰。“我说了,院长对你那么好,不可能是他。我是随便瞎想的,这过日子又不是写小说。”钱护士不了解老头,他现在看着温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就像我,过着再平和的日子,一到紧要关头,还是本性难移。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真正改变一个人。我越想越觉得可疑。一定要调查清楚!九早晨,我来到老头的办公室。他还没从他那张狭小的行军床中起来。我的到访好像没有让他吃惊,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去找他。神情中带着一丝高兴,他从床上起来,还裹着被子,笑着拍拍床边:“小李来了?过来坐。”“老师。”我喊了他一声,靠着墙。“我想当回医生。我已经改好了。”本是试探,却勾起了我的愧疚。摇摆不定。他温和的笑着:“很好,不要被困难打倒。额…这样吧,你明天开始准备准备,我给你安排心理医生执照的考试。”“我要马上就开始。”“干嘛这么急。”他开始推脱。“我要娶钱护士。”“哦…”他往天上伸头,假装在思考,“那你就结呗。我会帮你准备好一切。”“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这样能结婚么?我要帮你做胖子的实验。”此话一出,老头才显出没有料到的样子:“不行。”他很坚决。“你怎么想到掺和胖子的事?”他的反应让我吃惊,他仿佛在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心里有鬼。不过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说的太多,马上打住。我假装没有察觉:“你就是不相信我。我真的改好了。”老头听了我的解释,好像放下心来,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把我降服:“你冷静冷静。我不是说,你永远要像现在这个样子。你的能力我比你自己还要清楚。再等等。你还年轻,路还很远,时间没你想象的慢,也没你想象的。”他想了想接着说,“钱护士那里,确实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最后会跟她在一起。”我知道了他的态度,垂下头: “我见到阿东了,很久不见,他改好了。恭喜你。”我用极其失落的语气说着。老头又噎住了,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额…”“可能是我的医术不好,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治好。”我仍垂着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还好,老师你后继有人了。”“嗯”他接上我的视线,又躲开。“是,阿东好了,可你又这样了。你们两个在我心里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报应。”在我眼中,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带着笑意的。我觉得任谁来看都能看得出他的虚情假意,也许他就是故意讽刺我。我又因为他的一两句话而乱了阵脚。我恶狠狠的咬着牙。“你好好教阿东就行了。”摔门走了。从老头今天的表现来看,他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他以前那种善用计谋的形象,又出现在我眼前,不管是不是他害我,我得留一手,作为防备。我有些后悔把我跟钱的关系告诉了他。即使在内心深处,我也不是那个平和,善良的人。我是这样,那么老头呢?十回到房间的时候,钱正匆匆整理,准备工作。“你去哪儿了?我帽子呢?快帮我找找。”她着急的说。我心怀鬼胎,没说什么,找到帽子,亲了她一口送她出门。可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扶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我挤出微笑,她勉强放心地走了。望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邪恶的计划与巨大的阴谋,像一条荆棘铺就的道路在我眼前铺展开来。我朝着胖子的病房走去。为了钱,我愿做一切。这想法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借口。胖子除了变得更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改变。这次我还在老远,准备靠近他的时候,他就转过头来,盯着我。他的眼神空洞,似乎没有看见我,只是凑巧朝我的方向看而已。我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面对着他坐下。身体向前倾,尽量的凑近他的眼神。没了心理医生的架子,面对胖子,我有些紧张。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始,他就已经收起了空洞的眼神,换成了他一贯的微笑,先发话了:“李医生!好久不见,你的变化好大。”“还好吧,你不还是认出我了么。”一开始跟他交流,就像被拉进了他的世界,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我不是说外表,现在的你就像是一团火。”随着他脸上皱纹的加深,他的思维也扭曲的更厉害了。我没忍住,嘲弄的笑了一声。我的职业素养下降的厉害,我没意识到,我正把他当成正常人来对话。“胖子,你能说说你怎么进来的么?我想写篇论文,我有时候觉得你一点也没病。甚至觉得你能看透我的想法。”说着话的时候,我紧紧盯着胖子身后的石柱。在我嘲笑他之后,我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虽然他还是那样笑着,没有变动。我为了抚平他的情绪,顺着他的话说。可是不能直视他的眼睛。“当然可以。”在我的眼里,胖子的身躯变得透明,我虽然紧盯着他,可是脑袋里接收到的,却是石柱开始说话,它身上的竖条纹之间的间距变化着,像表现音频的起伏。“他们说我杀了人。”故事刚开始,我把身子放倒在椅子上,咽了咽口水,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他停下来等我准备好,才接着讲:“之前,我一个人住,有一套大房子。有一天,我的发小老何,带着行李来我家,他很凄凉。我很少有朋友,就让他住在家里。我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他住,让他安心待在家里,什么要求都满足他。”“那天夜里,因为下雨,我醒了。醒了就想去看看老何房间的窗户关了没。我轻轻推开门,他房间的窗户关着,窗帘也拉死了。床头灯开着,灯光是红色的,把他的床也染红了。因为柜子挡着,我只看见他头部以下。他睡得很端正,双手放在胸前,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下摆动着,轻轻敲击着他的胸部,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我以为他还没睡:‘老何,还没睡啊。’他没答应,但却受了惊吓一样,把手指紧贴在胸前不再摆动。我有些疑惑,就走进去,却看见他紧闭着眼。我觉得奇怪,又提高嗓音叫了声老何。他还是没动静。我以为他装睡,但是莫名其妙的觉得紧张,我踟蹰了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准备回房。”“正当我转身的时候,‘胖子?…你干嘛?’我再转过头,老何已经坐起来了,眯着眼,被惊醒的样子。刚才那两根手指过分灵活的搓动眼睛。我一时语塞。‘不是趁我睡着,来强奸我吧。’他开了黄腔,让我觉得熟悉,‘下雨了,我过来看看你窗关没。’我们俩安静下来,听雨声。老何把手放下来,两根手指在被子上扭动着。我补充道:‘没想到把你吵醒了,你刚刚是睡着了吧。’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当然睡着了,这算什么话?大晚上的,不睡觉?’”“我盯着那两根手指,冷冰冰的说:‘那我回去睡了。’我躺回床上,看表情,老何是真的睡着了,那么那两根手指是怎么回事?梦游么?一个想法让我觉得害怕。那两根手指好像有自己的心智。我决定明天再仔细观察,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第二天我找来了人在家里各个方向布下摄像头,我躲在房间里,日夜观察着老何。十多天以后,我感到巨大的恐惧,我一直没能睡好觉,老何的两根手指真的像我所想的那样不被他自己控制。我不敢问老何,怕打草惊蛇。它们在放在桌子下面的时候会相互交流,像两根虫。它们还以不同的频率相互接触着。在每一个无人视线所及的地方。老何会突然的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而那两根手指却以肉眼几乎无法识别的频率摆动着。”“我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我要帮老何。我给他下了安眠药。夜里我提着刀悄悄接近熟睡的老何。他还是那样安稳的睡着,那两根手指还是那样摆动着。刀面反射了一道寒光,照在那两根手指上。它们突然停下来,似乎是吓坏了。轻轻的颤抖着。我把老何的手放到他身旁的床板上,手臂异常沉重,被子深陷下去,两根手指震动的更加剧烈了。我把刀尖抵在床板上,瞄好位置。我抬起眼看了一眼老何,就狠狠的切下去。可是,没有感觉到有切到手指,反而老何抬起上身,大叫起来:‘啊。。。’我忙低头。老何的身侧已是一片血海。那两根手指连同整个手掌,钻进了老何的腰间。鲜血像油漆般浓稠,体侧破了个大口子。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再抬头老何已经昏死过去,整个人砸进被子里。我抓住老何的手腕,鲜血包裹,滑腻腻的。我感到还有一股力量拖着老何的手臂继续往前。我把整个手臂伸进老何的臂弯,用力扯住,不让它再往前,可那两根手指并没有停下来,在老何体内颤动着。”“老何的肚皮高高耸起,接着手指戳破了老何的肚皮,从老何的肚脐里钻出来,它们变得像小孩手臂一样粗。我觉得老何肯定活不成了,眼泪不知觉中流下来。老何的肚皮又瘪下来,血泥和血块从腰侧慢慢流出来。内脏都被搅烂了。我左手提刀,一刀插进了老何的肚皮,穿过手掌顶住床板。两根异常粗大的手指疯狂的扭动起来,老何腹部的血块被挤压着喷射出来。过了很久,很久。老何的血凝固了。手指也不再跳动。我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没力气呼吸。我拔出刀,慢慢的把他自己的手掌从他身体里掏出来。老何的脸凹了下去,仿佛只剩下了骨架和一层皮肤。没了以前的样子,我都辨认不出来。两根手指肿的像两只巨大的虫子,满是血污,它们抽干了老何。我切下它们。颓唐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梦里传来一个声音:“接受我。”我似乎站了起来。慢慢举起了两根手指,我把脸深埋下去,咬下一大口,混和着老何的血液,手指里的液体飞溅出来包住我的整个头部。我喘不上气来,猛然惊醒。那两根手指却不见了踪影。”一整子的安静。我意识到故事已经终结,气管干燥的喘不上气来,大腿以下都没了知觉。发麻的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阵阵传来。我差点翻到下椅子。“危险,危险。”我脑子里只想着这些。“所以你就来到这儿了。”我说。一边猛烈咳嗽。胖子露出满意的微笑。伸手过来想拍打我的后背,我赶紧躲开。我看见他露出牙齿,像破碎的骨骼。黄,尖锐。“没有。”他接着说。我再次陷入一阵眩晕,整个人像被嵌进了石柱里。“我买了个冰柜,把老何放在里面。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吃了那两根手指。但是自从那晚以后,我的嘴角往上一点的地方,开始发痒,接着就开始长出了息肉。更神奇的是,我能从别人眼里看到很多画面。我不常出门。我在给我送来冰柜的搬运工身上看见了他瘦小的女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带着尖锐的响声。但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他女儿早前因为股灾跳楼死了。几天后,隔壁的老太太敲响我的门。我听到铃声就知道了她家浴室的灯泡坏了。在见到她灰暗的眼神之后,我又看到她的儿子对她很坏。这之后,麻烦缠身。一天夜里,隔壁老人的孩子又来找她要钱,他孩子吸毒,黑眼圈挂到嘴角。他扬起手,瞄准他母亲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他身后,冰冷的菜刀架在他脖子上。我像是被逼着,帮了很多人,别人的生活像蛛网缠绕着我,我对我的的身体一点点的失去了控制。我意识到我已经被嘴角的息肉控制了。我的思想、我的生活。”“雨里,我走进警察局,没有辩解,只希望被判个死刑。被火化的那一刻也许没人会再被控制。可是他们带我来到了这儿。这里的人没有麻烦,我的生活很简单。院长告诉我,我是被上天选择的人。我所做的一切没什么不对。”他停下来,好一阵子。他盯着我,是那天在公园里看我的眼神。我不害怕他的眼神,可我害怕,我又像那天一样的笑着,咧着嘴。这次我察觉到了,和他一样,我也不受自己的控制。“直到我遇见了你,李医生。”他说。话音未落,胖子的脸变成了一道虚影,像具骷髅,携着无边的灰烬往我身上的每一道裂缝里钻。“李医生…”他的嗓子哑着,“李医生…”他这么叫着。我的精神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操纵着,像被抓在手里的沙子一样流逝着,向着虚空消散而去,仅剩了一点残余。“李!”女人突如其来的尖叫划破了笼罩着我的血雾,随之渗透进来的光线将其撕裂。眼皮粘在了一起,我费劲的睁开眼,像破壳而出的小鸡。可胖子的眼睛!近到好像离我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我直看到了他的眼底,那是一片污浊的湖泊。里面伸出许多扭动着的小手来,黑黝黝的,正要把我也拉进去。“李!”又一声叫声。我猛地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我慢慢的回过神来,看见自己的身体打开着,架在椅子上,像件铺展开的衣服。飞快的脚步声从身侧传来,稍微扭了扭头,是钱。钱扶住我的头,帮我拉回椅子上坐好:“你怎么了?没事吧?”不停地搓着我的手。我看见她回头瞪了一眼胖子,是那种对熟人才会用的责怪的眼神。我低着头把身子缩回来坐好,我不敢看胖子,但是知道他正在那里从容的微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掠过胖子,虚弱又惊恐的看着钱:“扶我走…”我很害怕,终于知道了老头为什么不让我接近胖子。“第一次见面时,我在外面挖的洞,就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景象。你会被我埋在那儿,被蛇虫鼠蚁啃的干干净净!”背对着胖子往外走的时候,他的声音硬挤进我的脑海,我看了看钱,她没有反应。我害怕的直颤,眼神空洞下去。只是钱还在身边,我要强装镇定。
it's not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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