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奇葩的床怎么会有那么奇葩的女人,伤害自己身体一次还记不住教训,最后大夫看不过去了送了个节育手续,大千

斩鬼天后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这是荣华小区一套二室一厅的出租房。凌晨2点30分。  四个年轻人围坐在客厅的餐桌旁,每个人的食指都轻轻点在桌子中央一个倒放的白瓷碟子上。  屋子里很静,没有开灯,两支蜡烛在角落里放射出幽淡的光芒,整个房间也因此显得影影绰绰,有些阴森。  “喂,你们说——”  两三分钟后,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开口了。  “喂,你们说我们这到底是何苦呢?如果今天的结果又跟昨天晚上一样,我们又能怎么办?”  “哼,我是不信这个邪的。我相信前两天一定是有谁暗中动了手脚。今天你们都把手腕给我凌空提起来,只有指尖能碰到碟子,我看还能不能出那么诡异的事!”一个粗犷的男生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来,不屑的接话。  旁边一个女生怯声道:“可是,如果今天上来的还是那个胡……还是那个‘人’的话怎么办?我们连着三天都把他给叫出来,他会不会生气,发火,把我们,把我们……”  “都别废话了,等下不就知道了!”  这句话过后,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每个人都在心里默念着:碟仙碟仙请出来,碟仙碟仙请出来……  没错,他们是在请碟仙。  最近这游戏不知怎的复又流行起来,学校里讨论的沸沸扬扬,不外是碟仙说某某以后会在云南遇到他的意中人抑或是某某这期末会当掉高数之类。租住在这套旧公寓里的两对情侣于是也便耐不住寂寞,在两天前开始了这个游戏。  那天晚上,之前的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将要送碟仙走的时候,其中一人多口问了句“碟仙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那白色的瓷碟静止片刻之后,缓缓的移动到了胡-伟-华三个字上面。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请碟仙时问碟仙的姓名虽是禁忌,但好多人都曾这样做过,之后也没任何蹊跷发生。怪就怪在,第二天晚上,当他们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瓷碟又走到了相同的位置。  这岂不是说明,这两天他们请上来的“碟仙”,都是同一个?  那是不是也就是在告诉他们,第一天晚上他们请来的那个“碟仙”,或者根本就没有离开?  换做其他一些人,也许就此不再敢触碰这个游戏,甚至这个话题也将被束之高阁。但这四个人里,偏偏有的人好奇宝宝上身,有的人死不要命,于是,第三天晚上,也就是今晚,经过半个小时的讨论之后,他们决定,再来一次。  白色的瓷碟开始微微的抖动起来。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那微小的抖动开始变得剧烈,瓷碟开始在纸上疯狂的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TMD,是谁!”粗犷男生怒吼了一句。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而那瓷碟却并没有停下来。短暂的奔走之后,它径直走向那三个熟悉的位置——胡伟华!  “啊!”一个女生尖叫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小小!”另一个女生想制止,却已经来不及,前者的手指已经离开了瓷碟,并且,她的身体因为失去重心而向后仰去,眼看就要从凳子上跌下。  “去你大爷的!”粗犷男生再度爆出一句粗口,也将手从瓷碟上抽了回来,迅速抱住自己那即将后脑着地的女友。  房间里迅速地安静下来。  半晌,另一个男生也缓缓将手指移开,呆愣愣地瘫在椅子上:“这下完了。碟仙还没走你们就松手,这下彻底送不走了,他要跟上我们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们……”另一个女生也乱了阵脚,竟忍不住抽泣起来。  那个之前还豪气干云的粗犷男,此刻抱着自己那吓得脸色发青的女友,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仿佛是过了很久,寂静的空气里突然飘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样就不好玩了……”  “谁??”四人迅速抬起头。  窗帘前渐渐现出一个影子。开始是模糊虚无的,后来,却越来越清晰,那分明是一个人影!  在烛光的映照下,桌前的四人慢慢看清楚了。那‘人’——晃眼之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实际上,他的衣服已经烂成了破布条子,啪啪嗒嗒地滴着散发出腥臭的液体。他的脸已经不完整了,左眼的眼球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耷拉在鼻子旁边,组织液和血涌出来,顺着脸颊直滴到衣服上。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样子!  “啊!!啊!!!”霎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让人惊讶原来除了女性,男人们也能发出如此尖细的声音。  那粗犷的男生一把推开自己怀里的女友,抖索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朝门口跑去。与此同时,另外两个人也争先恐后地互相推搡着朝大门奔去,唯恐自己落在后面。只有那个名唤“小小”的女孩,她的后脑最终还是撞到了冰冷的地面,昏死了过去。  “喂喂喂,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玩一下啊,干嘛这么大反应?我是胡伟华啊,我们认识的嘛。”窗边“人”再度发声,语气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啊——”尖叫声再度响起,门边的三个人乱作一团,慌乱之中居然谁也摸不到门把手。  就在此刻,一阵劲风猛地扬起窗帘,一个红色的身影自窗口跃了进来。  “阿神,去!”一个女声传来,几乎就在同时,另一道黄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窗边的胡伟华,“吼”地一声,咬住了胡伟华的右腿,后者立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一声哀嚎。  “阿神,裂魄钉!”女声再度响起,那红色的身影此时也欺到胡伟华身前,迅速抓住他的右手,啪地压在墙上。黄色影子此时松开了嘴,猛一抖身,从身上背负的小包袱中甩出一枚钉子状的物事。女子飞快地伸手接住,不假思索地将那钉子插进了胡伟华的右手腕处。“哧”的一声,一股焦臭味随之散发出来,门边看得呆愣的三人下意识捂住了鼻子,连那女子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哇呀!!!”惨叫声再次从胡伟华的口中发出。  红衣女子伸手摸了摸那黄色的影子——三人这才看清,原来那是只金黄色的狗。  “干得好,阿神。”女子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东西,丢到那条叫阿神的狗的嘴里,转身对着胡伟华道:“怎么,做鬼也做得不耐烦了?”  “不……不是的……”胡伟华又痛又怕,竟不敢正眼看那女子——以及那条狗,只是盯着地面。  “那就是故意来害人了?”  “不是,不是。是他们请碟仙……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胡伟华用仍自由的那只手抓了抓乱得像鸡窝一般的头发,“噢,噢对了。我是,我是新鬼,过奈何桥都还没排到我呢。他们请碟仙,也不知怎么的就叫到我了,我……我觉得新奇,就想来玩玩。谁知道,他们老是问我些有的没的,什么巴塞罗那踢皇马比分多少啊什么的。我,我这新死的,哪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啊?但是我又觉得好玩,所以那天晚上他们送我走,我就没走……今天我想着,都连着三天了,算是熟人了,所以一来我就自报家门。谁知道他们突然松手,我就,我就干脆现形了……”  红衣女子回头斜了门边的三人一眼:“你们也真够无聊。”然后扭过头来盯住胡伟华:“人鬼殊途,这么老套的话你都记不住?还玩?好玩吗。想不想玩玩永不超生?”  “不要,不要啊大侠……呃……女侠我求你,我真没想害人,我害他们干嘛,这远日无忧近日无仇的……”  “少罗嗦!你是不是想害人,我心里自有分数!”  “那……那你心里怎麽想?”胡伟低着头,还在眼眶里的右眼偷偷瞟着眼前人。  “我吗?我想……今天就放你一马,废你一只手,给你个教训。下次我要是再看到你出来招摇撞骗吓人,就不要怪我了!”女子抡起手,在胡伟华脑袋上拍了一掌,接着握住那枚裂魄钉,将它拔了出来。  “呃,可我这手……”  “白痴!早点过桥早点喝汤早点投胎,你下辈子自然不会是个残废,最多留个胎记!”  “噢噢,多谢女侠多谢女侠。我这就滚,我这就回去喝汤……”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胡伟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不见了。  “你们,以后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这次请上来个又笨又无害的,算你们好命,下次可未必有这样的运气!还有——”女子转身走到门边,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女生,“赶快送她去医院吧。一遇到危险就弃她不顾,你可真是个‘好’男友呢!”说着,她瞪了那蹲在地上的粗犷男生一眼。  “走了阿神。”对趴在地上专心嚼着什么的狗拧了拧头,红衣女子又来到窗边。窗帘再度扬起。落下之后,一人一狗早已不见了踪影。  室内的三人,依旧呆立在那里。  
    天已经大亮了。  从荣华小区的大门出来,我伸了个懒腰,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阿神唠叨:“诶,你说为什么我们在解决任务之后还要从窗户走呢?走门不行吗,从三楼跳下来跳得我腿都疼死了。”  金毛先生瞪了我一眼,梗着脖子看向远方,表情很不屑。  我不以为意,自顾自从衣兜里掏出个棒棒糖塞进嘴里。  “古安妮!你刚刚摸过一只鬼,手也不洗就吃糖!”  阿神跟在我身后,静默了许久,终是发出了一声咆哮。  好吧,现在我承认,实际上,阿神,它并不是一只狗。  确切的说,它是一只……以狗的形态出现的……呃……神兽。一百多年来,从我的外婆和我一样大开始,就一直与我们这个家族形影不离。  那是个千百年来秘技传女不传男的斩鬼家族,我和我的母亲外婆以及所有的先祖们,被统称为,斩鬼女。  阿神以及它的祖祖辈辈们,是我们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我22岁大学毕业岁那年,阿神跟了我,至今已经和我度过了两年惊心动魄的岁月。  至于是怎样的惊心动魄……我想,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将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我没理阿神,咬着糖继续朝前走。  但如我所料,身后的那只恶犬并没打算就此放过我。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今天又放走一只鬼!你要丢脸是你的事不要算上我!万一那只鬼是个大嘴巴回去四处宣扬他从你手里安然逃脱的事搞得鬼尽皆知,你要怎么面对你的前辈,你让我怎么面对我的列祖列宗?”  好在时间尚早,路上空荡荡的。否则如若有一个人见到一只狗发出这样的长篇大论,不知会引出什么样的事端。  我抬起手朝身后挥了挥:“放心啦,你和我的列祖列宗是不会来找我们的,所以你见不到,用不着面对。”  “可是那是鬼啊!你身为一个斩鬼女,怎么可以放走呢?”  “阿神。”我回过头,拔出嘴里的棒棒糖,“你忘记斩鬼女的职责是什么了吗?是斩恶鬼,除妖魔。你也看得出来,那家伙就是个菜鸟级的,智商不高也没什么害人的心。既然他并不是想害人,也根本不是什么恶鬼,我何必剥夺他投胎做人的机会?再说,今天我们本来就是碰巧经过,见义勇为而已,又没钱可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干什么,既然是无害的鬼,不如随他去吧。”  “可是……可是……你今天打扮成这个样子哪有一点斩鬼女的样子!”阿神见吵不过我,便开始转移话题了,“又是吊带背心又是短裤,耳朵上带那么大俩钥匙圈,你别告诉我你真心觉得好看!你看看你妈,再想想你外婆,你就不能稍微庄重点?你……”  “喂,大哥,这叫与时俱进!”我大跨两步挡住了阿神的去路。像我这么有品味的美少女,何时轮到一只狗来评头品足了?  “与时俱进,这你不会不懂吧。你不是实行的很好吗?跟我外婆的时候,你就是一只中华田园犬,还不爱洗澡脏的要死;等到跟了我妈,立马摇身一变成那时候最流行的德国牧羊,够不够威风?哼,等到我妈把你交给我,你二话不说,马上又化身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狗。金毛猎犬啊,帅不死你呢!你都知道赶流行了,我就不能走在时尚的前沿?您那沐浴香波一年花我多少钱啊?”  “我求你别恶心我,你这叫时尚前沿?对不起,我不想将你形容为某种动物!”阿神斜了我一眼,从嘴里发出一声“切”。  我火冒三丈。最讨厌别人质疑我的品味了!  “阿神你这死狗,你有本事就别对着这块饼干流哈喇子!”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狗饼干,在阿神的面前晃了晃。  那条不争气的狗,默默地从嘴角流出一滴口水。  “所以,请你搞清楚谁是老大再来跟我较劲!你再敢以下犯上,就别想再吃国际知名品牌的高级天然狗粮!”我得意地将饼干以“嗟!来食”的姿态抛到阿神面前。  阿神很没骨气地叼起饼干,绕过我朝前走去。嘴里还低声嘟囔着:“呸,我一只神犬,不跟你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我回家!”  我对着它的背影大喊:“神犬?你以为名字有个‘神’字就是神犬了?早知道当初就给你取个名字叫米田共!”  看吧,多么的惊心动魄哇。  
    我是古安妮,我是一名斩鬼女,我的职责是斩恶鬼,诛妖魔。  NONONO,千万别将它想得太高尚,事实上,为了养活自己以及为“吃”而生的阿神,捉鬼什么的,对我来说只是一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而已。  我从来不知道这是否是我想要的生活。  从我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的今后,必然与那些超自然的力量密不可分。当我被从手术室抱出来的时候,外婆笑靥如花,我猜她是觉得后继有人。而妈,从我记事开始,她看我的眼神一直让我分不清那到底是欢喜还是忧愁。  或者她也曾幻想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子,然后让他平凡而快乐的过一生。  但我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  嗯……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是必须要继承整个家族的衣钵,我会在做什么。  或者,以我如此超凡脱俗的时尚触觉,我会成为世界一流的服装设计师。那些L字头P字头的大牌子们统统在我面前不堪一击,明星们在参加慈善晚宴或颁奖典礼时以获得我的赞助为荣,而我会在各式各样的show结束时走出来,接受台下众人的顶礼膜拜……  只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真实情况是我不得不带着贱嘴阿神和它背上那一口袋“法宝”,奔走于城市的各个阴暗诡谲的角落,从事捉鬼这项非常有前途的职业。至于我对时尚的那些独特的理解,我只有将它们实施在我自己的身上。  以及,花子的身上。  回到家门口,阿神仍是气鼓鼓的。此时的它早已将我和它吵架的原因忘得一干二净,让它懊悔不迭的,是它面对一块小小狗饼干时的不争气。我没理它,凶巴巴地对着房门大吼了一句“开门!”  门果然带着几分幽怨缓缓打开了。  我一掌大力将它推开,闯进去将身上的包包摔进沙发,径自冲进了洗手间。  身后,阿神再次发出了轻蔑的一声“切”。  不想跟它废话,我拧开了淋浴器的开关,水哗地喷出来。穿过水声,我听见阿神和一个女人的对话。  “怎么了嘛,你们每次出去,十有八九回来的时候都是气鼓鼓的。又吵架了?阿神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可以让让安妮吗?她是女孩子啊!”  半晌,外面没有声音。  接着便是阿神的狂吠:“花子!你又让古安妮给你打扮成这样!真的很——难——看!”  我用手握住嘴,偷偷笑了出来。  花子,是我对付阿神的最有力武器。  她是一个鬼,一年前因不慎堕崖而去世,从此永久地停留在25岁的样子。  当时,因为找不到她的尸首,警方将她作为失踪人口处理。也正因为这样,无人替她安葬,她变成了孤魂野鬼,终日游荡于阴阳间,受其他恶鬼的欺负。一次因缘巧合,我和阿神将她从一个色鬼手中救了下来,她便一直跟着我们,怎么赶也不走。  很奇怪,阿神对各种妖魔鬼怪一向是恨之入骨,却偏偏对花子温柔至极。我几次三番想将花子逐出门外,都被它拦了下来。它说:“你让她去哪里呢?她回去那个鬼地方还不是会受欺负,我们留着她也没什么关系吧。”时间长了,我也便由得他们去。  阿神在家里给花子立了个牌位,让她每次出去闲逛之后有家可回。这也倒便宜了我。隔三差五的,我便给花子烧件在我看来最流行的衣服,脾气好的她不用我强逼便也乖乖穿上,然后每每吓阿神个屁滚尿流。  比如今天。昨晚临出门之前,我给花子穿了件性感至极的抹胸连衣短裙——短到只能勉强遮住屁股,然后,令她在我们回来的时候以一个妩媚妖娆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不准动,直到阿神注意到她。于是,如我所料,阿神果然就发飙了。  “赶快去换下来!明知道她在整你,你还偏要任她摆布,没事装鬼吓我啊!”隔着门,我都听到了阿神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那我本来就是鬼啊……”花子幽幽地答,“再说,安妮对我那么好,帮我出头,又给我住的地方,玩玩有什么关系的。”  我大乐,禁不住在浴室大叫:“是啦是啦,花子我爱死你了!”  “你看这不是很好吗?安妮多开心?”  “我说你是少根筋!”  “别那么小气嘛阿神,我弄东西给你吃啊?”  “……”  “……”  “多……多一点,我被那死家伙气得饿坏了……”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饿到你呢?”  “有本事就不要吃嘛!”我围了浴巾拉开门走出来,靠在门上对阿神冷笑(反正在这间屋子里,面对一条狗和一个女鬼,我实在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说到吃,阿神就完全没了脾气,我简直怀疑,因为长期扮狗,让这只百岁神兽连习性也向犬类靠拢。  听见我的声音,阿神扭过头来,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接着望天,嘴里咕哝着:“人家跟美女谈笑风生呢,不知道关一个平胸俗气女啥事,爱搭腔!”  “唔……”我以手托腮做困惑状,“奇怪,又好像是不关我什么事的哦。不过,我怎么想不起来了,那狗粮是谁买的呢,是花子吗?”  阿神再次摆出架势准备怒吼。这当儿花子从饭厅出来了,手里除了端着阿神的食盆,还捏着一封信。  “行了吧,你们两个一回家就吵。安妮,你也少说一句嘛,每次阿神都吵不过你,气得要命,又多吃两碗。这样下去,还不是你钱包遭殃?喏,这有你一封信,前天邮差先生敲门我没应,他从门缝塞进来了,我……我忘记给你了。”  我伸手接过那个白色的信封,一边拆一边酸酸地碎碎念:“哎哟,我看是你们两个同一阵线,我总有又一天会被赶出家门的啦。只可惜,鬼狗疏途,相信我,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咦?是冉冉的订婚PARTY请柬,在‘美心嘉年华’,今天晚上?大姐,你不如明年给我好不好?很远哎!”  “都说忘记了嘛!”  我以左手的手指弹了弹信封:“呵,在游乐场办订婚仪式,有钱人果然是不一样。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拣到一个喔。”  “麻烦小姐你先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尊容再来意淫行吗?”阿神嘴里吃着我的,却完全没有一点感激之情,绝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对我进行打击报复的机会。  我没空再跟它闲扯,冲进卧室里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从衣柜里随便挑了条裙子塞进包包里,冲出来对阿神道:“我限你一分钟之内把东西吃完,马上就出发,那地方在郊区,开车过去也得三个小时,马上就中午了,到时候堵车可真是麻烦了。”  “哎,我也去。”立在一旁的花子兴奋的脸都发光了。  “别别,你不能去,万一吓到人怎么办。”  “没关系他们看不到我的。求求你了安妮,让我去吧,我这辈子没法实现嫁入豪门的愿望了,你就让我去见识一下嘛,我保证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他们肯定不会发现我。”  “少来!这种事又不是没出现过。要是那里的人灵力普遍比较低也就罢了。万一有一两个阴阳眼,出了事是你负责还是阿神负责?”  阿神将脑袋从食盆里拔出来,用“关我屁事”的眼神看着我。  我白它一眼:“吃完了吗?吃完快点走了。一天到晚除了吃你还对这个家作出什么贡献了?”  阿神也就停止了咀嚼,任我给它套上皮带和拉绳。  “哎——”  我拉开门,花子跟着飘了过来:“带我……”  不等她说完,我飞快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定身符,啪地拍在她脑门上:“别啰嗦,我们明天一早就回来,你乖乖在家呆着啊!”  “你总是那么粗鲁,你就这么让花子在门口站一天一夜啊,你有没有人性?!”阿神又吠了起来。无奈此刻拉绳在我手里,不再等它废话,我拽着它出了门。  
    冉冉是我小时候的朋友,长我一岁,人长得娇小温柔,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能这样的女孩总是特别好运,人家见网友她也见网友,偏偏就给她遇到个全省排前三名的富豪家族二世祖,两个人见面之后对对方满意得不得了,竟也正儿八经的谈起恋爱。大学一毕业,就专心开始实施婚嫁的各项程序,免除了找工作等等的一切麻烦。  只是我真的很纳闷,同为气质美女的我,为什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呢?  是了,我的时间老早被阿神花子还有一众鬼怪瓜分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能和人花前月下?  对,一定就是这样!  订婚仪式选在美心房产旗下的美心嘉年华。那是这座城市最大最豪华的游乐场。我和阿神驱车一路拥堵到了那里,已经是下午的三点钟。  见到我,淑女冉冉疯了一般的边叫边扑了过来。  “安妮安妮,你终于来了。我多怕你没看到请柬来不了啊!”冉冉一个熊抱将我搂进怀里。  我扯了扯她勒得我死紧的手臂,暗暗透了两口气道:“姐姐,你可不能怪我啊。都是阿神的错,光知道吃误了时间,走到一半就开始堵车了。”  冉冉向我脚边看了看,转而扑向阿神:“哎呀哎呀,这就是阿神吗?长得好可爱啊!你们一家果然都是爱狗之人呢。记得小时候你们家也养了一条大狼狗,好威风的呢。咦,它叫什么名字来着,也叫阿神吗?哦,我懂了,一定是它死掉了,所以你给现在这条狗狗也取了一样的名字来纪念它……”  我“吭吭”咳了两声:一时大意,居然忘了这一出。冉冉是我的童年玩伴,自然是见过当年的阿神。如今虽然它变了模样,只是,名字却并没有改啊。  低头看看旁边的阿神,它正不着痕迹地朝后方移动,想躲开冉冉的拥抱。我猜它心里一定相当郁闷——谁会愿意莫名其妙的死一次呢?  好不容易,冉冉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徐扬,也就是我未婚夫已经把住处安排好了,就在嘉年华的酒店,整栋都包下来了。等下我找人带你们过去帮你安排房间,你们休息一下,仪式晚上7点钟开始。不好意思,暂时不能陪你,你知道,今天事情实在太多……”  “没关系啦,今天你是主角,来贺你的人肯定多,你不用招呼我的,我们自己搞的定。”我还她个笑容,便拉着阿神跟负责接待的人去了酒店。  刚进酒店大堂,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是八月,天气热得要命,可这个酒店里,却冷得让人有点受不了。而且,这种冷,绝对不是由中央空调引起的,而是一种,一种阴冷,空气分明是静止的,却总是让人感觉仿佛有阵阵阴风在身边穿来穿去,不刺骨,却刺心。看看四周的人,他们似乎一切如常,没有一名顾客跑去服务台投诉空调开得太低。  我知道,这种冷并不由环境引起,而是来自我的感应。  低头看看阿神,它也明显紧张起来,鼻子一直耸动,似乎是在分辨什么东西的气息。我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对它使了个眼色,便拿着接待人员递给我的房卡进了电梯。  一走进房间关上门,阿神立马开口了。  “我觉得这儿有点不妥。”它在地毯上坐下来,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眼光看着我。  我把带来的东西扔进靠窗的椅子里,也在床上坐下了,答:“我知道,我也感觉到了。这里应该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我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有害。你闻到什么?”  “怨气,很重的怨气。哼,你的朋友办订婚宴,不知道请了些什么‘客’来。”阿神从鼻子里发出嘲弄的声音,“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你怎么知道是冉冉请来的?说不定,是这里本来就有的呢?”  “我的鼻子你信不过吗?他的味道那么清晰,和这里环境的气味分得清清楚楚,我敢肯定,他的目的一定是这个PARTY。你最好叫你的朋友小心。”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喂大哥,拜托一下好不好,人家的大好日子,难道要我去跟人家说,‘哎,我告诉你哟,你的婚礼上来了一只鬼耶,是不是很刺激?’,这样啊?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可张不开这嘴。”  阿神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知道这样不是太好。所以,今天晚上,我和你都要打起精神来。”  “干嘛这么紧张啊!”我开始从手袋里往外搬东西,“等会PARTY的过程中,我们俩多注意一下也就行了。其实,说不定那家伙也就跟花子一样,就是来凑凑热闹的呢?”  “你少废话!我说过了,我闻到的是怨气,怨气,你不懂啊?就是厉鬼!”阿神一下子跳到我面前来,气呼呼地吼,仿佛我侮辱了它一般。  “就算是厉鬼,也是有好奇心的,也很有可能没娶过或是没嫁过,人家也想看看富豪家的订婚宴是怎么样的嘛!那有什么奇怪呢?”我掏出化妆包,躲过阿神的目光,绕到梳妆台前坐下,开始准备化妆。  阿神呆在原地许久没动。片刻,它跟了过来,用爪子挠了挠我的腿,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安妮,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我们不能不小心一点,这也是对你的朋友负责,你说对不对?”  是的,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厉鬼?那种阴冷的感觉和阿神的反应足以让我清楚,他一定是冲着这场婚礼而来,而且,绝对不会如胡伟华一般两三下就能轻易收服。可我能怎么办?难道告诉冉冉,她和她的未婚夫徐扬引来了一只鬼,让她疏散所有的宾客择日再请?我做不到。富豪最重要的就是脸面,我不能让冉冉难做。  伸手摸了摸阿神的头,我低声道:“我知道的阿神,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会和你一起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四周的情况的。”有些温软的东西从心底冒上来。这个平时被我称作恶犬的阿神,虽然又毒舌又贪吃,却总是最懂我的心情。  没等我将这种情绪保持过两秒,阿神立刻打断了我的幻想:“嗯,这就好。那你拿些东西给我吃。中午就没吃饱,要是现在还不多吃点,晚上怎么有力气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中了这条臭狗的奸计!它所做的一切,故作温柔体贴,故作懂我心思,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吃!  我忿忿抽回手,从手袋里摸出一袋肉干用力甩到阿神身上,一言不发继续化妆。亏我还感动了一番,结果居然是这样,我实在不想再跟它说一句话!  房间里,只剩下阿神拆包装袋那唏哩哗啦的声音。  十分钟后,阿神再度走到我旁边,盯住我的脸。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要参加的是化妆舞会吗?”  半晌,它问。  “不是啊,就是一般的晚宴嘛,干嘛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画成一个巫婆呢?”  “我……你……这是今年春夏最流行的妆容啊,你给我去死!  
    晚上7时整,冉冉的订婚晚宴正式开始了。  之前是主持人冗长的台词,说的不外乎今天又有一对新人要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祝福云云。我一步步挪动着蹭到桌子旁,将自己的盘子堆满了三文鱼,又随便端了一杯饮料,开始自顾自大吃起来。从早上到现在,我几乎一天没有吃饭,鬼知道这煽情的主持人要唠叨到什么时候,还是先喂饱自己的肚子要紧。或者有钱人家总是要通过各种各样的仪式来突显自己的品味,老实说,我真的不懂,一个订婚派对而已,何至于需要主持人呢?  阿神对这些食物的兴趣不大,于是安静的卧在我脚边,只是不忘用他那带着蔑视眼光的杏核眼一遍遍打量我,我也懒得理。终于,那个隆重到出动燕尾服的男性主持人结束了自己的喷口水运动,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大声宣布:“下面,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的主角,美丽的顾冉冉小姐和英俊帅气的徐扬先生入场!”  人群迅速地聚拢到旋转木马前。我忙不迭地丢下盘子擦了擦嘴,发挥体积小的优势,钻过人群,挤到了最前排。  冉冉走了出来,着一袭白色的鱼尾曳地长裙,手里捧着一束百合,妆容精致得看不到人工雕琢的痕迹(我开始怨恨自己那画的黑乎乎的眼圈),聚光灯打了下来,追随着她的脚步,一直来到一匹装点得最华丽的旋转木马前。在助理的帮助下,她坐上了那匹旋转木马,音乐响了起来。  另一束聚光灯也亮起来了。徐扬穿着香槟灰色的西装也走了上来。他走到冉冉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两束聚光灯合在了一起。  “冉冉,今晚是我们的订婚晚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等待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虽然之前我已经向你求过婚,但今晚,我希望你能在众人的见证下接受我对你的承诺。从今天开始,我将照顾你一生一世,无论将来是贫穷抑或是富有,是健康或者疾病,愿我们都能守在彼此身边,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我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这也太混搭了!这个徐扬,不仅把牧师的活儿都包办了,还抄袭电视剧版《仙剑奇侠传》!  阿神拿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我的小腿算是警告,我连忙噤声。  徐扬单膝跪下,展开了手里的小盒,一粒令我分辨不出究竟有几克拉的粉钻戒指耀然而出。他说:“亲爱的冉冉,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的眼眶开始泛湿。对冉冉来说,这是多美满的结果,作为一个无欲无求的温婉小女人,有这一遭,从今以后所有的遗憾都不能再算是遗憾了啊……话说那颗粉钻要是归我该有多好哇!!  冉冉显然也很激动。虽然这一幕在之前一定排演了很久,但到真实发生的那一刻,心境怕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徐扬的脸,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地道:“我……我愿意……”  “那味道又来了。”我正感动着,冷不丁阿神在我旁边低声冒出一句。  我一个激灵!天神哪,我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今晚的支线任务!冷静下来,果然,那股阴冷的气息又飘了过来,而且从未有过的靠近,我的胳膊上起了细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这里有鬼,而且目的分明是我面前的冉冉和徐扬!  那边,两个幸福的人儿仍然在深情对望着。徐扬拉过冉冉的手,将戒指朝她左手的中指套去。  正当指环碰触到冉冉手指的那一瞬间,“啪”地一声,整个游乐场黑了下来。  虽是没到8点,天尚未全黑,但之前的灯光实在太亮,一时之间我无法适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徐扬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你们给我停电!”  一股阴冷的气息非常强劲地擦着我的胳膊掠过,紧接着,我的正前方传来了一声尖叫:“啊——!”  那是冉冉的声音!  “啪!”灯光再次亮起,我下意识挡住了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里,我看到徐扬还保持着跪地的姿态,然而他面前的旋转木马上,冉冉却已经不见踪影。  “阿神,你看到什么?”我急忙大叫。果然出事了,阿神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现在,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个黑影,他卷走了冉冉!快松开我,跟着我来!”阿神低声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回答。在我松手的瞬间,它便箭一般射了出去。  “请让让,请让让,不好意思借过好吗……你母亲的,让开!阿神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我无法跟上阿神的步伐。四周的人实在太多,我一路跑一路费力地拨开哗然的人群,朝着阿神消失的方向奔了过去。  “在摩天轮上!”不知跑了多久,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我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整个游乐场里灯光明亮,只有摩天轮仍是暗着的,它在黑暗中缓缓转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借着着四周的亮光,我渐渐看到冉冉白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舞——她就坐在摩天轮的一个格子门边,随着转动越升越高。  我疯了一般朝前跑了过去,在摩天轮下,我遇到了阿神。  就在此时,摩天轮停住了。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人们仿佛都屏住呼吸,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冉冉所在的那个格子间,现在已经处于整个摩天轮的最高点,  “冉冉,进去,到里面去!”我用力挥着手朝半空中大喊。而冉冉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已经吓得呆掉了,只知道用力抓住门边的铁栏杆,一动也不敢动。  “到底怎么回事!”我大声冲阿神喊。  “我过来的时候,摩天轮已经开动了,我没看到那家伙。”阿神似乎也很懊丧。跟我两年来,还从来没有一只鬼能从它的眼皮下溜走。我的冷汗冒了出来,这也正说明,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  “赶紧打开摩天轮,让冉冉下来啊!”我不辨方向地嚷着。  两个工作人员梦醒了般冲进控制室,半晌又跑了出来:“控制器失灵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阿神问道。  “快点,飞虎爪给我!我先上去把冉冉弄下来,问清楚就知道了。”  阿神沉默了两秒钟,道:“那些大家伙,我都没拿……我们走得太匆忙了……”  “什么?那现在怎么办?”在没有飞虎爪的情况下,我和阿神腾跃个五六米就是极限了,这还得倚靠着各种突出建筑才能办到,这摩天轮起码有三十米!我再抬头看看冉冉。她已经开始有些摇晃了。倘若冉冉在上面呆得过久,疲劳加上心理的恐惧她很有可能会虚脱,万一她松了手……这后果我无法想象!我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带花子来,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只有她才能上去一探究竟。  我低头想了想,抓住裙子的下摆,刺啦一声将长裙撕到膝盖处。摩天轮有很多交错的栏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靠着这些栏杆爬上去!  我双手抱住栏杆,将脚抬了上去。这些栏杆之间空隙很大,这让我爬得十分费力。  这时,我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姐,你不能从这上去!”  我恼怒至极,这都什么时候了,从哪跳出来的挡路鬼?  迅速回头,却正对上一件格子衬衫。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我气愤地抬头,哟~还是真是个鬼——死洋鬼子!会说中国话了不起啊?!  我一边扭动自己的手臂想要挣脱出来,一边冲那人吼:“白痴,松手,耽误了救人你担当得起啊?”  那人却不恼,钳制着我的手略松了一点,他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小姐,你不能从这上去,因为那边有梯子。”  
    我顺着死洋鬼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我的11点钟方向真的有一排白色金属长梯直通摩天轮的中心,想来应该是专供维修人员在平时检修的时候使用的。  太丢人了!我在这儿抓心挠肝地想了半天办法,头都要抠破了,怎么就想不到应该先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不能原谅,实在不可原谅!  我抬头下死劲儿瞪了那个老外一眼,他很无辜地冲我耸了耸肩。没时间跟他计较(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跟人家计较吧),我一把推开他就朝梯子那边跑去。  天已经全黑下来了。  梯子既高且陡,我小心而快速地朝冉冉所在的位置行进着。晚上的风很大,越往上爬风声越响,呜里呜啦地在我耳边嘶叫,听上去倒真有几分像恶鬼的嚎哭。  我心里有点发毛。  攀越爬高一向不是阿神的强项,于是我把它留在了地面接应。这个时刻我还真有点想念它——要是它在我身边,应该会让我心安不少,毕竟这两年,每一次的斩鬼经历,都有它陪着我。我试探着微微倾身朝地面看了看,阿神静静地坐在那里,高仰着头盯着我这里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很镇定。我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话说离远一点看它,还真没那么讨厌了啊,难道真的距离产生美?  我直起身子,继续向上攀爬。大约五分钟之后,终于来到梯子的顶端。  这个位置距离冉冉所在的那个小隔间还有些距离。我用左手撑住旁边横七竖八的金属栏杆,稍一用力,纵身腾跃到一根较粗的栏杆上,再依葫芦画瓢,几个腾身之后,到达了摩天轮顶部隔间的下方,倚靠栏杆稳住身形,再一伸手,抓住了冉冉的脚踝。  冉冉似乎是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手上使力,将她从上面拽了下来,然后在她行将跌落之际胳膊一伸将她搂住,死死地扣在我的身边。  我隐约听到地面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可冉冉却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其实此刻她的迷迷糊糊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假若她神智清明了,很可能会因为害怕而胡乱扭动身体,或者在我耳边吱哇乱叫,这里这么高,万一我一个分心,美少女古安妮和准新娘顾冉冉就得变成两块大肉饼。于是我也并不急着叫醒她,直接抱住她从原路攀下栏杆,顺着梯子回到地面。  刚一接触到水泥地,人群就“轰”一声围了上来。我松开死死箍住冉冉的手臂,她立即像没长骨头一样瘫了下去。我有些脱力,一屁股也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长这么大还没爬过这么高呢,太吓人了,打死我也绝不再来一次了。  阿神在我们回到地面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我身边。我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边抬头看它,只见它也正死死盯着我,眼神很严肃,但是,好像又带有那么一点点关心的意思?我轻轻冲它摇了摇头表示“我没事”,它才默默收回目光。  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冉冉虽然已经得救,可目前我们都还不知道,刚才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个恶灵又是否对她做过什么。我缓了缓,等到自己呼吸平顺了,走过去拉起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冉冉,用力摇晃她的肩膀,试图将她唤醒。  可是……真的完全不管用!那妮子眼神依然呆滞,就跟失了魂一样任我摆布,做不出任何反应。人群还在不断聚拢,看热闹的人们七嘴八舌嚷着:“哎,我说,用水泼她啊”“哪儿有水啊,就算有水也没有桶接啊……”“你傻啊,那边那个大酒店,五星级的唉,连个桶都没有?”……  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滚出五里以外!”阿神也非常配合地吠了一声,但旋即发现不对,转过来瞟了我一眼。我心想五里以外确实太远了,于是改口:“……离我五米远!”  人群立刻噤声,接着默契十足地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退开,在我和冉冉以及阿神的周围圈出一个直径大约有十米的圆圈。  我不再理他们,继续狠命摇晃冉冉的身体。这件事太不寻常了,我堂堂一个嫡传斩鬼女就在这里,若不能将此事妥善解决,今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一想到这里我就凭空生出神力来,不再多想,抬起手“啪啪啪”几个耳光就直呼到冉冉脸上。旁边人群再度发出惊呼,可被我的目光一扫,就纷纷捂住嘴巴,有几个人因为惊吓过度,竟然忘了自己是有手的,直接伸出牙齿咬住嘴唇,咬的都流血了……  我有那么面目可憎么?  我承认我手劲儿是大了点,但好歹这招好使不是吗?被我赏了巴掌之后,冉冉有反应了。她的眼珠转了转,接着动作非常缓慢地环顾四周,身体也跟着慢慢移动,最后,终于将视线定格在我脸上。  她怔怔地看了我两秒,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我连忙抱住她的头,轻拍她的背试图安慰她,一边低声问:“冉冉,你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冉冉的眼睛突然浮出极度恐惧的神色,她握住我的手,抽噎着大声喊:“是丁珧,是丁珧!她来报仇了……她来报仇了!”  我皱了一下眉头,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直视我,道:“你说清楚,谁是丁珧,报什么仇?”  “她……徐扬!她一定是找徐扬去了!!”  KAO!我一拍脑门,居然中计了!那个恶灵的目标是徐扬,冉冉只是“他”调虎离山的工具!怪不得直到现在都没看见徐扬出现,我刚才还在猜他是不是还跟旋转木马那儿跪着呢。  “呃啊啊啊啊——”我有些抓狂地使劲揪了揪头发,然后随手在人群中指了一个人:“你,过来照顾好她,我回来她要出了什么状况小心你项上人头!”看见那人忙不迭地答应了,我立即起身拉住阿神的牵引绳,后者也不含糊,撒开腿就开跑——这导致几步之后我不得不松掉手上握的绳子,跟在后面冲它大骂:“跑那么快干什么,你有四条腿我追的上你吗?”  ……  我们先回到旋转木马那里看了看。不出意外的,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几乎所有的宾客都被“准新娘被怪风掳走”这一平时《西游记》里才能看到的突发事件给吸引过去了。我令阿神到刚才徐扬跪着的那匹旋转木马周围转了一圈,然后问它:“怎么样,闻得到吗?”阿神抬头给了我个肯定的眼神,于是,我们顺着徐扬的留下的气味开始沿路追踪。  一路奔跑,我们所到之处越来越偏僻。美心嘉年华本来就建在城郊,周边都是农田,间或有几间农家小院,亮着明亮温暖的灯光,其他地方却是用“荒凉”来形容也不为过。  阿神一直在我身前不知疲倦的行进着,我却有些吃不消了。它刚才倒是看热闹看了顿饱,我可是爬高踩低从三十米高的地方救了条人命下来啊!努力跟着又跑了几步,我捂住肚子停了下来,嚷道:“不……不行了,让我,歇……歇一下……”  阿神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先四周看了看,再低声说:“安妮,你知道这不能慢。”  我干脆耍赖蹲在了地上:“怎么不能慢?再跑下去我肠子肚子都要缠住了,我死都不走了,你要有良心你就驼着我跑吧。”  “你别耍赖好不好!”  “我怎么耍赖了,我……”  “嘘——”没等我说完,阿神突然抬起爪子狠狠拍了我胳膊一下,“那边那间屋子有点不对劲……”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右侧斜前方大概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孤零零伫立着一栋砖瓦房子,造型和一路上我们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也同样是灯火通明,只是,那灯光有些昏黄,隐隐还透着一点幽绿。  我连忙站起身来,重新握住阿神的牵引绳,和它一前一后地朝那间屋子靠近。  房子的大门虚掩着,我们从房子背后绕到左边的窗户下,阿神观察四周围的环境,我则小心翼翼地扒住窗沿,朝里窥探。  从我这个位置看到的,是房子的客厅,被布置成喜堂的样子。满屋都是仿古的家具,正门对着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案头竖了几根巨大的蜡烛,只不过这里的蜡烛,是白色的。右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被麻绳五花大绑,身上穿着中式婚礼中常见的长袍马褂,头上戴着礼帽,标准的新郎官打扮——事实上我个人认为这个时候不绑他也是没问题的,因为他根本就双眼紧闭全无知觉,还有这个必要吗?  我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我去,那个不就是徐扬?!敢情他跑这里来举行婚礼来了?而他的身边,还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确切地说,更像是一坨人形雾气。那团雾始终盘桓在徐扬周围,从姿态来看,似乎是长时间地对他投以深情注视。  我心里大概有了数,缩回身体靠着墙蹲下,用只有我和阿神能听到的音量道:“我看到那只恶灵了,它施了隐术,不容易被看见,怪不得刚才连你也看不清楚它的样子。现在你老实说,你究竟带了些什么法器在身上?”  阿神心虚地看了我一眼:“……说实话,我就带了……几张符,还有……”它翻了翻自己背上随身携带的包袱,“这个。”说着从包袱里刨出一样物事出来。  我捡起来一看,立马崩溃了:“饮魂匕首?大哥,你不是吧!”  饮魂匕首,这算是斩鬼家族的高级法宝。我妈把它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它遇鬼杀鬼战无不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人品值不够,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我甚至……连将它从刀鞘里拔出来都做不到……  我尝试着握住刀柄拔了两下,匕首纹丝不动,于是叹口气将匕首扔回包袱,双手在里面胡乱翻腾:“钉子呢?你一枚钉子都没带?”  阿神怜悯地看着我,缓缓摇了摇头。  我沉默半晌,抬头问:“那个啊,如果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血来杀那只鬼,你介意吗?”  这下轮到阿神暴走了。它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音量地冲我低吼:“你色盲啊,我又不是黑狗!”  ……  不管怎么说,徐扬还在里面,我势必要救他出来。想了想,我牵着阿神摸到大门口。我必须趁那怨灵不备先让其现身,不然等下如果打将起来,我很有可能因为不辨它方向而吃暗亏。  我从阿神背囊里拿出一张显形符夹在左手手指里,暗暗加了三分力,手指一弹,将符射了进去。“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  就是现在!阿神已经先我一步冲进屋内,我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整个屋内烟雾缭绕,一身红妆的女鬼逐渐显形。  看起来,那是个还很年轻的女人。她脸色发青眼珠突出,浑身都是泥土,身上还穿着凤冠霞帔。  阿神紧紧贴着我的腿,喉中发出低沉的怒吼,显然已进入战备状态。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绳子,身体绷紧喉咙发干,这是什么意思?这女鬼是要跟徐扬在这里结婚,玩冥婚么?  那女人显然也很震惊,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嘴角向上一牵露出一丝笑容,声音纤细娇媚:“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个黄毛丫头带着一条狗啊,小姑娘,你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我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呢,你跑来捣乱成何体统?”  什么情况?穿上古装就连说话都文绉绉了,你穿越了啊!我冷哼一声:“你是丁珧?把人放了,我可能还能给你条生路,不然,休要怪我无情!”你以为我不会吗?  “呵,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挺大,你凭什么跟我斗?”丁珧掩嘴一笑,“刚才你不还在我窗根儿底下念叨着没有法器吗?”  她居然都听到了!我一个斩鬼女带着一只百年神兽,居然向一只鬼透了底,传出去我还怎么活?  我朝前迈了一步,悄悄将刚才从阿神背囊里搜刮出来的定身符捏在手中,大喝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就休想害人,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那女鬼脸上笑容刹然消失,柳眉倒竖,眼中一道精光掠过:“我害人?我怎样害人,又害了什么人?小妹妹,我知道你是斩鬼家族的,实在不愿与你正面冲突,但你凭空这样污我清白却是万万不能!”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你说她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将手中的定身符朝那恶灵的方向发射过去,这次手上多加了些力量,想着对方必定中招。然而只见那丁珧轻轻一甩袖子,一阵阴风拂过,那张符慢慢悠悠荡到地上,她居然毫发无损。  “哈哈,说你傻你真是傻。我是想着让你看见我的样貌也无所谓,否则,你以为你刚才那张符能击得中我?”女人掩口而笑,满面怜惜的摇了摇头。  阿神一声大吼,挣脱我的掌握,急速朝丁珧奔去,快要接近时突然跳起,直压向她面门。我也不闲着,跟着欺身上去,手臂伸出直取她咽喉。  “两个一起上,好啊!”丁珧速度奇快,闪过阿神的攻击,右手格挡住我伸向她咽喉的手,捏住我的手腕,轻轻朝右侧一推,我一个趔趄,身体歪向一边。  会太极的女鬼?  “安妮小心!”阿神冲我大叫一声,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  我稳住身形,双脚点地再次跃起,扑向丁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无论我和阿神怎样努力,似乎都无法伤丁珧分毫。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阿神也开始张嘴大口哈气。可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那女鬼也只是在拆挡我们的攻势,根本没有主动进攻。  “不陪你们玩了,我还有正经事。”说着,丁珧突然脸色一变,迅速伸手握住我的右臂。手指甲突然伸出一寸见长,挖进我的手臂里,向下一划,在我的胳膊上抓出五个血痕累累的伤口。然后再一用力,将我甩在地上。  “安妮!”阿神显然着急了,“吼”地一声朝着丁珧的方向窜了过去,露出嘴里白森森的牙齿,咬向她的咽喉。  “闪开!”丁珧向后退了一步拉开空挡,握住阿神的前爪,用力向下一折,只听见“喀嚓”一声,接下来,便是阿神的一声惨嚎。  “好了,闹够了吧?我也不要你们的命,快点给我滚吧。”说完这句,丁珧转身就要朝内室走去。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害人?!我右臂剧痛,阿神大概是骨折了,侧卧在地上,看见那女人即刻就要离开,它挣扎着站起来,从背上的包袱里甩出一件东西来,大喊:“安妮,接!”  我下意识地接住一看,饮魂匕首!去你大爷的,我都说过了老娘不会用!  “用你的血滴在刀鞘上,快点!”  用血?难道这破匕首这么变态,要用它之前还要给它点好处喂它点血喝?  阿神着急地大喊:“别愣着啊!你要让那把匕首识别你斩鬼女的血统,它才能供你差遣,快点,反正你都受伤了,抹点血上去又能怎么样?”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将右手臂上的血抹在了刀鞘上。  一道白光闪过。几秒钟的功夫,那光芒就愈加强盛,整把匕首连同刀柄都被这耀眼的白光笼罩。  “现在,拔刀,捅她!”  这破匕首我以前试过无数次,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也不能动他分毫,可现在,我左手握住刀柄轻轻朝外一拉,整把匕首立即随之被拔出。  我二话不说,迅速跳起将匕首射向丁珧。  那女人丝毫不以为意:“又是什么没用的东西?”一甩袖子想再次闪过攻击,然而,那匕首竟不被她甩出的阴风所影响,直直刺穿她的袖子,带着一股凌厉之气插进她的腹部。  “啊——”丁珧应声倒地,我连忙冲过去制住她,然而马上发现我这动作是多余的:她面部扭曲浑身抽搐,腹部被饮魂匕首刺出的伤口不断冒着寒气——这是散魂之前的征兆。  她看了看我,将目光移向椅子上仍人事不省的徐扬。  我嘱咐阿神过去解开徐扬,自己用脚尖踢了踢丁珧:“怎么,还不甘心?”  “不甘心?我……还敢吗?做人的时候被他害死,做……做鬼的时候又因为他而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还能怎样……不甘心?”  “害死你?你在说什么?”我吓了一跳,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问她。  “小姑娘,你仔细想想,我究竟有没有害过人?刚才若不是……若不是你们一直跟我纠缠不清,我又怎么会对你们下重手?”  “你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吧,若不是我及时赶来,后果根本无法想象!”我犹自强撑,可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大。  “你去问问……顾冉冉,她是怎……怎么跟徐扬在一起的……你再……去槐树街28号看看。那,那是一个小院,院里有一棵槐树,你……在……在槐树下面挖一挖,一定会……会有收获的。”  “你说清楚点!”我完全懵了。我好像做错了,完全搞错了!  “徐扬是我交往……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他始乱终弃看上顾冉冉,于是要跟我分手。我……我执意不肯,他居然下狠手杀我……在我还没死前,就将我,活……活埋在那树下……这些顾冉冉全都知道,可……她无动于衷,连一点……一点点反对都没……没有。我不甘心,不……不甘心,我那么爱他,难道这就是我该有的结局?我就算死……死也要……嫁……”  她的话没能说完。寒气将她整个身体包围起来,她逐渐在我眼前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那把一直插在她身上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回到“美心嘉年华”时天已经大亮,我立刻去酒店拿了自己的行李,在给自己和阿神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之后,就准备回家。  这件事轮不到我解释,生于大富之家的徐扬手底下自然不会缺少能人智者,将整件事兜得圆圆满满,用不着我操心。  我觉得很疲累。  将徐扬从那间砖瓦房子带回游乐场之后,我见到了冉冉,只问了一句:“你知道槐树街28号这个地方吗?”她便惊恐万状全身发抖,我自知不必再追究下去,那个从此之后再不会以任何形态存于天地间的丁珧,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顾冉冉,多么文静温柔的女孩,从小到大她就是我父母拿来教育我的范本,连树上掉下来的一只死知了,都能将她吓得面无人色。一个这样的女孩,是什么原因,居然能令她在明知一桩残忍杀害事件的存在,却视若无睹,甚至若无其事的和杀人凶手结婚?  我找不到答案。  我默默地开着车,阿神坐在我背后的座位上,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看我的表情。  要在平时我早就骂回去了,但现在我没有任何力气。  一路堵车,快要进城的时候,阿神突然开腔了。  “安妮,等一会儿我们回到家休息一下,我就陪你去趟警察局吧。”  “嗯?”我从后视镜里和它对视一眼,皱了下眉头,“你是说……”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这事,要是让你把它烂在肚子里,你肯定会憋死的。就算,顾冉冉,她是你的朋友……”  “可是,你受伤了,你的骨头……”  “别拿我做挡箭牌了,你很清楚自己想怎么样!”  “我怎么说?难道要我告诉警察先生们是冤鬼显灵不成?”  阿神将没受伤的那只前爪搭上我的肩膀,道:“又是借口,你当了两年的斩鬼女,编故事的本领炉火纯青,用得着我教你?”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我已经剥夺了丁珧投胎转世的机会,不能再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至少,得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这样一来我又势必将冉冉推入绝境,她毕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回身拨掉阿神的爪子,我说:“你让我想想吧……”便不再说话,默默继续开车。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我和阿神终于回到了家。进门之后我先扯掉了贴在花子脑门上的定身符,然后钻进卧室去换衣服。  女鬼终究是女鬼,站了一天一夜却似乎丝毫也不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扯着嗓子连珠炮似的发问:“安妮你们终于回来了!好玩吗新娘美吗新郎帅吗仪式隆重吗一定很感人吧,你们有没有给我带什么纪念品?咦……阿神,你的脚怎么了?”  “别问了。”阿神显然也累坏了,我从卧室出来就见它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呀,安妮,你怎么也受伤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花子提着医药箱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我右臂上的伤痕,又惊叫起来。  “给我。”我没精神跟她多说,接过她手中的医药箱,准备帮阿神接骨。  作为斩鬼家族的一员,受伤是常有的事,而这样的伤痕若去医院给大夫看见,往往解释不清。因此,我们必须精通医术,这是我们从孩提时代接受的各项训练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只要不是被开膛破肚,一般的伤势处理起来都没问题。  我拉过阿神受伤的爪子,将它耷拉下来的脚爪前端那截骨头复位,敷上药膏,然后用绷带一圈圈缠紧固定。一边缠一边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打石膏?”  阿神白了我一眼:“你有病,我可是神兽。就这样的伤,不出三天保证完全愈合,打石膏……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点点头,将它的爪子放好,开始处理自己手臂的伤口。  被丁珧抓出的五道指痕深可透骨,四周微微发黑。我捏住伤口边缘将里面的毒血挤出来,然后上药包扎。  花子见我们不理她,便将电视打开,胡乱转起台来。  我很想大声呵斥她,却突然被一条新闻吸引住,连忙扭头盯住屏幕同时大喊:“停!不要转,就这个台!”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本市新闻。女播音员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说道:“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我市公安局破获一起凶杀案。一名女子在今晨向‘美心嘉年华’附近的110投案自首,刑侦人员根据该女子提供的线索,在一座房屋院内挖出了一具女尸。犯罪嫌疑人现已被抓获,据悉,这名犯罪嫌疑人是本市富豪徐天昊之子……”  冉冉终于没有给我去警察局报案的机会。在我们离开后不久,她就选择了去自首。我没能背上“出卖背叛朋友”的罪名,似乎得以全身而退。  我吐出一口气,在沙发上瘫坐下来。整个房间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安妮……”  过了半晌,花子立在茶几一侧轻轻唤我。我朝她挥了挥手,道:“你想知道什么就问阿神,我要去睡一会儿。”说着便站起身回到房间。  我有些困惑,我需要自己一个人想一想。  一连几天,我都窝在我爸留给我的书法教室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与各种鬼怪缠斗的过程中受伤过多,我妈中年之后,身体变得很不好。求遍名医未见任何好转,于是,两年前,在我妈将斩鬼衣钵传给我之后,我爸就带着她回到了老家。那里山明水秀空气清新,最适合病人静养调治。临走之前,我爸将自己开的那间专门教小孩子书法的“墨风书斋”也托付给了我。  我对书法一窍不通,但好在那里教师和工作人员齐备,我每天呆在那里,所要做的,却只不过是每月去给他们发发薪水,或者在他们需要动用巨大款项时签个字,毫无趣味,也毫无技术性。  其实说实话,这两年“墨风书斋”的生意实在惨淡。一方面因为我根本没将心思摆在上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肯带孩子来学书法的家长实在寥寥可数——大多数的孩子在空余时间都被送去学英文、学电脑、学音乐了,又有几个能沉下心来对着一笔一墨一纸坐上好几个钟头?  这样虽然赚不到钱,却倒也有个好处:那些被鬼怪所扰的人们可以来这里找我。我妈以前就将这里当成她的“根据地”,如今我也有样学样,在这里驻扎下来。  我将下巴搁在书桌上,百无聊赖地听着隔壁的年轻男老师带着三个孩子诵读书法口诀。“写字要入境,基础是灵魂。姿势坐端正,大小要均匀。两腿自然开……”  正昏昏欲睡间,阿神从外面冲了进来。我被它惊醒,赶紧站起来关上门,转身吼它:“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到这里来找我吗?”  阿神的伤果然好得很快,前两天就已经活蹦乱跳。它也不答我的问话,直立起身子,抬起前爪,一爪就朝我面门拍了过来。我闪身一躲,大怒道:“干什么你,吃饱了撑的啊!”  阿神见一击不中,也就不再向前,翻身爬上办公椅坐好,一脸严肃道:“古安妮,你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自从冉冉那单事件之后,我一直保持着“深宅”的生活状态,不出门不接生意,就连从前与阿神每晚的例行外出巡视,也搁在了一边。阿神忍了我好几天,看样子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  “我受伤了,需要休息。”我斜倚着门,懒洋洋地回答,“你给我从那椅子上下来,我才是老板!”  “哎,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那点伤有什么大碍啊,再说,你伤的是右手,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左撇子!”  “你也太没人……没狗性了吧,我这是工伤,本来就可以休息的。”  阿神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觉得自己错杀了丁珧,害她再没有投胎机会而内疚不安,但你难道因为这样就要对这世间所有其他恶灵视若无睹吗?那又会令多少无辜的人被害?”  我默默看着它。  阿神,它说中了我的心事。丁珧的死已经足够悲惨,而因为我,她也再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这样的事情,以前会不会也发生过,以后又会不会再有?  “她没伤害任何人啊,她只是想跟徐扬举行一次婚礼……”我低声嗫嚅。  “如果你当时放过了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再有任何行动?倘若因为你的一时心软酿成大祸,你又要如何自处?”  “可是……”  “不要可是了,斩恶鬼除妖魔,这是你的使命,你逃不了的,跟我回家。”说着它从椅子上跳下来,叼起垂在地上的牵引绳,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绳子,犹豫了片刻,道:“阿神,你能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错杀任何一只鬼吗?”  “我不能,我只能和你一起,尽可能努力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但我能保证,你会拯救更多活着的无辜的人。”  “……好吧。”我终于应承下来。它说的对,这就是我的使命,是从我一生下来就背负的,不可推卸的使命。无论我愿不愿意,我必须这样走下去,没有退路。  阿神站在门边等着我开门。我想了想,又转头问它:“那个啊,阿神,咱们能再商量一件事吗?”  “什么?”  “我都好久没接生意了,手头紧啊。我想说,你别吃那么贵的狗粮了行吗?我买点便宜的……”  阿神果然是说一不二的好汉(好狗?)一条。只听它一声怒喝,音量虽然不大,气势却雄浑逼人:“滚!”  我被它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不敢再提,只得灰溜溜牵着它拉开门准备回家。  刚走到大厅,我们就被负责接待的陆姐叫住了:“哎,正好,安妮,这里有人找你。”  我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毛茸茸的脸和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那人站在我面前,高大健壮,从窗户透进的光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冲我伸出手,笑着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古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呀,死洋鬼子!”我慌忙跳后一步。这不是在“美心嘉年华”给我指出梯子方向的那个家伙吗?他跑来干什么,还想看我表演爬栏杆?  “古小姐,不要‘死’来‘死’去的嘛,我虽然中文不好,但‘死洋鬼子’这四个字还是听得懂的。我的名字叫费尔南多·鲁伊斯,你可以叫我费尔南多。”  “肥腩多?嗯,我看是挺多的。”我轻声嘀咕了一句。  其实这人长得一点也不胖,顶多算是壮硕而已,而且眼睛深邃,鼻梁高挺,不知道这种条件的在国外算不算帅,至少在我看来长得实在不错。可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啊!他这名字若不给我吐槽一下,我肯定会憋死的。  “你找我干嘛?”我戒备地盯住他。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没什么好感。他没得罪过我,那天若不是他,我恐怕真会出洋相。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浑身上下毛烘烘的,还长那么高——我最讨厌长得比我高的人了!  “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说着,肥腩多四下看了看,似乎不能确定在此时的环境和人员配置之下该不该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吃什么?”我来了精神。  “你喜欢吃西餐吗?”他试探着问我。我立即颓然,冲他挥了挥手,道:“别闹了,还吃西餐呢,您那些高级地方从来不准我们家阿神进去,这是赤裸裸地歧视好吗?再说,我一吃半生不熟的东西就得闹肚子。算了,还是就在这儿吧,你跟我进来。”话毕,牵着阿神又回到了办公室。  “说吧,你到底什么事?”我随意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进书桌后的办公椅,头端身正,自我感觉气质爆棚。这个肥腩多既然跑来找我帮忙,我大略也知道是跟鬼神有关。我们这一族所做的行当,不可能像人家的正当生意一般四处派名片落力宣传。朗朗乾坤,你见过到大街上做斩鬼活动推广的吗(当然我也没那个钱)?,包月套餐,买十送一?这不是咒人家嘛!于是,我们靠的只能是照顾过生意的人们口耳相传。没这方面需求的人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而那些有需求的人,自然也有办法找到我们。从我外婆那一代开始,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恐怕也没法改变。  外国人肥腩多见我也不殷勤招呼,连口水都不给他倒,只能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说:“古小姐,我是从西班牙来的。在西班牙,我父亲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李,他是个华侨,离开中国以前就是你们C城人。你们中国人讲究什么‘落叶归枝’,前两年,这位李老先生闹着非要回国,无论怎么劝他也不听,执意带着妻子回到了C城。上个月,他突然去世了,他的两个女儿回来给他打理身后事,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中文,所以我父亲就让我跟着一起过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回来之后,那两个女儿突然发现,自己家的老宅好像有问题,问她们的妈妈又得不到答案,所以四处寻找能解决这方面问题的人。两个星期前那场婚礼,其实是我一个记者朋友带我去见世面的,没想到却让我遇到了你。那天的事情虽然他们封锁了消息,可毕竟我人在那里,对整件事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我想,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不是说自己中文不好吗?说这么长一大段都不带喘气的,外国人都这么谦虚?  “那叫‘落叶归根’,文盲!”我白了肥腩多一眼。我想他一定托了不少人才打听到我的所在,再怎么说也算人生地不熟,何况做我们这行又习惯于在晚上活动,白天实在难得露面。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帮你?”我问他。  “老先生的女儿们说,她们的父亲一向身体康健,这次去世实在太过突然,她们怀疑和老宅子有关,所以想请你帮忙查一查。”  “你等等,我查一下我有没有档期。”我从抽屉里随便掏了个小本子出来,装模作样地翻查着。事实上,恶鬼怨灵们对我的档期是最了解不过的——我都多久没去骚扰过他们了?!  我抬头瞄了肥腩多一眼,发现他正试图用诚恳的目光感化我。见我看他,便又加重砝码:“李老先生的大女儿还说,如果这件事最后圆满解决了,她会付你五万欧。”  “那咱现在就走吧。”我二话不说立即站起身来。  亲们,五万欧哇,将近五十万人民币哇!你们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些突发状况免费解决的我就不说了,单算专门上门找我的那些客户,他们付钱可真叫一个随性。家里条件好点的,给个几千块了不起;遇到手头紧的,几百块我就偷笑了;最夸张的一次,是帮山里一家农户处理一只纠缠他们女儿长达半年之久的色鬼,就收了41块5,还有整有零的!五十万,够我和阿神还有我那辆破车好吃好喝过一两年了吧?  我这儿正美着呢,突然被一声狗叫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一直乖乖趴在我脚下打瞌睡的阿神正用它炯炯有神的眼睛瞪视着我,目光里还是招牌式的不屑。敢情它还嫌我丢人了,有本事别花我的钱啊!  “呃,那个,难道我们不应该晚上再去吗?”肥腩多可能也被我态度上的突然大幅度转变吓了一跳,好像有点怕,犹犹豫豫地问我。  我差点羞愤致死。可不是吗?大白天的,人家鬼也得愿意出来被我捉才行啊。我这被金钱和功名利禄冲昏了的脑子哟……  我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干咳两声,道:“……嗯,我本来是想趁白天先去勘察一下地形的。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晚上去吧。那个老宅子在什么地方?”  ……  晚上九点,我来到了城东赤云坡的李家老宅。为了保险起见,除了阿神,这次我还带上了花子。在车上的时候我嘱咐她隐好身形,没事不要冒出来吓人。我可不想像唐僧似的跟人解释:“施主不必惊慌,他不是妖怪,是我的二徒弟,叫猪悟能……”  阿神也学乖了,临走前将背上的包袱塞了个满满当当。上次那场仗实在太过狼狈,几张符能起什么作用?还有那个什么破饮魂匕首,更是变态到极点,每次使用都得放血,我又没欠它!不到万不得已,我都不打算将它拿出来——容易贫血,太伤身体了。  肥腩多站在老宅门口等我。见阿神寸步不离左右地跟着我,问道:“这条狗是你的小助手,是吗?你的工作实在太有趣了,我简直无法想象……”  我严肃地看着他,道:“不是的,它是导盲犬,我有夜盲症。”  “Qué?”他嘴里蹦出来一个单词,又马上反应过来我听不懂,连忙改用中文:“什么?”  我见他一脸惊愕,又懒得再多说,于是道:“别问废话,耽误我工作。”  肥腩多听话地不再言语,在前面指引着我们进入老宅。  七八十年代的赤云坡,算是C城的富人区。不少有钱大户人家都将自己的宅子建在这里。然而,随着年代变迁,富豪们纷纷从这里搬出,这些从前为人所仰视的宅子也逐渐被人遗忘。如今的赤云坡,大部分的老宅已经被拆除,留下的一大片空地被开发商买下,正在搭建新楼盘,李家老宅是剩下的几间老宅其中之一。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夜幕的笼罩中,李家大宅看上去愈加衰败。被路灯一照,仿佛空气里都是尘埃。院子里种满的大叶子植物枯黄着,倒是杂草长得茂盛。黑色的泥土散发出不祥的气味。大门虚掩着,肥腩多推开了它,从缝隙里我看见屋子倒还干净,只是有些昏暗,看上去影子罩着影子,有点幽幽的。  年久失修的红木地板踩上去吱嘎作响。我跟在肥腩多背后走了进去。一个大约三十二三岁穿着入时的女人迎了过来,径直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拥抱,随后又轻吻了我的两边面颊。从国外回来的人果然不一样嘿,这么热情?  花子就跟在我身后,此时,她附在我耳边低声说:“安妮,这屋子怪怪的。”我低头看了看阿神,它朝我眨了下眼睛,对花子的言论表示赞同。我很无语,这么低难度的事情还用得着你们俩说?要没问题,人家是邀请我们来“富豪家庭一日游”来了?有点创意很难么,很难么?  “我叫李诗睿,我妹妹诗潞和我母亲已经搬去酒店住了。其实这两天,我也没有住在这里,今晚知道你要来,我才临时回来的。这里,太可怕了……”女人拉住我的手,声音里是极力压抑的颤抖,“古小姐,我听fernando说你是一位很厉害的捉鬼能手,拜托你帮我看看,这老宅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握了握她的手以安抚她的情绪,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道:“你具体说说看,你们遇到了什么?”  “……一到夜里,这房子里就充满了脚步声,仿佛在不停的上楼下楼。还有各种家具被挪动的声音。,楼下的大门开了又关……我晚上临睡用完摆放在梳妆台上的面霜,第二天早晨居然出现在一楼的楼梯旁……上帝,这实在是……”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会不会是你家里的佣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佣人不够专业吗?”她突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还有一丝对我的怀疑。  这当儿正好女佣送茶过来,听到我的这句话,狠狠剜了我一眼,将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顿。  我知道他们家的人最近都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也就不跟他们计较,站起身来打算四周围看看。  这是一幢老式的二层小楼,户型方方正正,一楼是客厅饭厅和厨房,书房和卧室应该都在楼上,一截楼梯隐没在客厅左侧的尽头。我先在一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拉着阿神带着花子朝二楼走去。  通向二楼的楼梯有个转角,被一楼的墙体挡得严严实实。我踩着吱哇乱叫的楼梯走上去,在转角处的墙上发现了一幅油画。  画上是一名美艳的女子,黛眉杏眼,下巴尖尖。发型是八十年代流行的大卷发,刘海被高高吹起,身上是一件旗袍,绣着怒放的牡丹,这打扮在那个年代一定很时髦。女子斜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叠放在腿上,指尖是艳红色的蔻丹。  单看这幅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看那女子的脸,却发现有一股阴寒之气在上面涌动。我缓缓朝那幅画靠近想要看个仔细,蓦地发现有点不妥——那鲜艳欲滴的红色手指,似乎突然,动了一动。  
    “安妮,小心!”花子在我背后一声惊呼,我抖了一下,赶紧朝后退了两步,摆出戒备的姿态。  可等了几秒钟,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我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有些懊恼,忍不住低声骂身后的花子:“别一惊一乍的,烦死了!”这幅画看来的确有问题,一靠近它我就不由得紧张。  “古小姐,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肥腩多一直在楼梯下面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显然是听到了我刚才的咒骂。  我转过身去朝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啊,又没跟你说话。离我远点儿成不?”  肥腩多耸了耸肩,似乎不甘心却又毫无办法,只得老老实实退了开去。  我又盯着那幅画仔细看了看,便继续朝二楼走去。  剩下的房间,似乎再没有任何异样。楼上共有五间房,最靠近楼梯的那一间三面墙壁都被书架所占据了,不用说肯定是书房。只是这家人在离开C城去西班牙定居之前大概已经将绝大部分的书带走,现在书架上只有零星的几本,而且基本上都是近几年出版的。  剩下的四间房间,有三间是卧室,装潢大同小异,屋子里都摆放着黄铜大床和雕花家具,都有最近使用过的痕迹。左边走廊尽头还有一个房间,我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锁头锈了,门打不开。这让我觉得很奇怪,这幢宅子里一直都有佣人,按说每间房间都必须定时打扫的,怎么会单单剩下这间,连锁头都生锈了还不管不顾?  花子见我皱着眉站在那里,好像很纠结的样子。便在我耳朵边上轻声说:“要不,我进去看一下吧?”  我迅速闪开,扭头低声吼她:“你好歹是鬼,能不能不要老在我耳朵边上吹气?这里的人又听不到你说话。”  她委屈地撅了撅嘴。我举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别卖萌。”  护花使者阿神此时便看不下去,跳出来保护它心中的女神:“古安妮,你轻一点,就知道欺负花子,真没出息!”  我拿手指点住它,道:“你好歹是狗,能不能不要老是随便出声?这里的人可是听得到你说话的。”然后拍了拍花子的肩膀,“你进去看看吧,自己小心点,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大声叫我。”  花子揉着脑袋点了点头,穿过房间门飘了进去。  我和阿神站在门口,听不见房间里有半点声响。  没过几分钟,花子又飘了出来。  “里面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就有一屋子的灰,搞得我一身脏死了。”她一边拍打自己的衣服一边嘟囔,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你就没感觉到什么异样,没有你同类的气息?”  “没有嘛,里面就跟其他几间卧室一样,放着床和家具,人气和鬼气,通通都没有。”  这就怪了,既然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干嘛摆在那儿不管?  无论如何,这里也暂时查不到什么了,我只得带着一鬼一狗先下了楼。  李诗睿坐在沙发里,头低垂着,看起来仍然沉浸在对这栋房子的恐惧之中,肥腩多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慰着她。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对她说:“李小姐,你冷静一下,不用那么担心。既然你们找到了我,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会帮你们解决的,请你相信我。现在,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一问你,可以吗?”  她抬起脸,盯着我看了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冲肥腩多挥了挥手示意他给我让位,然后斜坐在刚才他所在的位置上,侧身看向李诗睿,轻声问道:“我看到楼梯转角那里挂了一幅画,画上的女人是你母亲吗?”  “……”  “李小姐?”  她沉默半晌才低声答:“不是的,那是我的小姨……”  小姨?什么状况?没听肥腩多提过有这号人物啊?如果是她的画像,为什么又要挂在这个家里?  想是看穿我的疑问,李诗睿又接着补充:“没什么特别,就是当初她找画师了这样一幅画,我母亲觉得很美,就挂在这里了。”  我点点头,决定先不在这问题上过多纠缠,于是又接着问:“我看了楼上的布局,除了书房、你父母和你们姐妹俩的房间,还有一间屋子门锁锈住了打不开,那个房间是……”  李诗睿的身体剧烈地一抖,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双眼再次写满了恐惧。她不由自主地身体后仰,半张着嘴一边用力摇头一边大声说:“那是客房!”  这演技也忒差了!你见谁家主人被自己家客房吓成这样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向后倒,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小姐,既然你请我来帮忙,我希望你对我诚实一点,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请你老老实实回答我,那间房间以前,是不是住过什么人?”  “我说过了,那就是客房,我有这个必要骗你吗?古小姐,我请你来是帮我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在这里对我刨根问底。要是我什么都知道,还要你干什么?”  李诗睿她怒了!前不久她还对我又亲又抱的,现在,我不过问了个最普通不过的问题,她居然怒了!都这种情况下了你还非要让我相信这事里面没隐情,太侮辱智商了!  那一瞬间我实在想撂挑子不干了!我当斩鬼女这两年,哪个客户请我去的时候不是恭恭敬敬有问必答?她跟我逞什么威风,有本事跟他们家鬼闹腾去呗!可转念一想:我要是真放下他们不管,万一出了事,用阿神的话来说,我怎么跟我妈、我外婆、我的列祖列宗交代?  再说了,这里面是不是还牵扯了五万欧来着?  ……  看这情况,今天怕是问不出个结果来了。我强自压下火气,对李诗睿道:“李小姐,我看你也很累了,不如你早点回酒店休息,今天我们就先这样吧。”  李诗睿以为我要打退堂鼓,连忙拉住我的手,口气马上软了下来:“古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精神压力太大了,刚才语气不好,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  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这件事我绝对管到底的,”说着站起身来,对着肥腩多勾了勾手指头,“你,跟我出来。”  “你把我叫到这查案来了?我是捉鬼的,又不是警察,你找我干嘛?一屋子人都神秘兮兮,问什么都不肯好好回答,难道是想让我猜?我猜得出来嘛!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一出李家大宅的门,我就揪住肥腩多,一边气急败坏地冲他吼,一边用手指一下接一下使劲往他身上戳。  肥腩多被我戳得连连后退,好容易稳住步伐,赶紧捏住我的手指,大声辩白道:“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之前她只是告诉我家里有鬼,让我帮忙打听有没有人能解决一下,谁知道和你见了面是这种态度呢?古小姐,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我……”  我冷冷地瞪视他的脸:“松手,再不松手我喊非礼了。”  他连忙松开我的手指,慌乱中居然还不忘虚心求教:“什么是‘非礼’?”  “……”  这让我怎么解释,我跟他说得清吗我?  “‘非礼’就是‘非常没有礼貌’。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最讨厌没有礼貌的人了。我只要一喊‘非礼’,四面八方的人马上就会涌过来把你暴打一顿,说不定还要送你去派出所呢!你刚才捏住我的手,就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听见没?”  肥腩多深信不疑,忙不迭点了点头。  “……”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见我脸色有所和缓,肥腩多又出声问我。  “我还能怎么办?现在看来,他们家的问题,多半出在那幅画上——你先别回去跟他们乱说啊,我曾经错手杀过一只无辜的鬼,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一切都等我将整件事情搞清楚之后再做打算。肥腩多我问你,如果我想再对他们家的事情多了解一点,应该去找谁?”  他抓了抓头:“那你只能去问李老先生的妻子了,毕竟这两年,她一直都住在这里。可是她已经六十岁了,我怕她……”  “你带我去见见她再说吧,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哦,还有,你去跟李诗睿说,让她把他们家的钥匙给我一套。等整件事搞清楚之后我就要做事了,她和佣人们不必过来,人多手杂的反而麻烦。”  肥腩多一一答应下来。我转身要走,他在我身后叫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太晚了路上可能有危险。”  “顾好你自己吧。”我头都不想回,径自按开车锁,将阿神塞进后排,自己也上了车。  你说这外国人脑袋构造是不是跟我们不同啊!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两年了,我哪天晚上不是在外面飘荡到后半夜才回家的?  第二天,我还在吃午饭,肥腩多就跑来“墨风书斋“找我。  “怎么,有消息了?”我搁下筷子,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抬眼问他。  “你就吃这个?”他盯着摆在我面前的方便面桶,一脸嫌弃。  “关你屁事,赶紧给我说正经的。”  “我把事情跟李太太说了,她愿意见你。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我们就一起过去吧,她跟我一样住在瑞庭酒店。”  “那我们现在就走呗,我吃完了。”我说着擦了擦嘴,站起身来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包背好,“走吧。”  肥腩多被我的快速利落惊得目瞪口呆,站在那儿愣了半天才说:“我们西班牙的女孩儿出门要化妆、做发型、换衣服,要用好多时间,你也太迅速了!”  “你们西班牙男人都跟你一样唠叨吗?快走。”我也不答他的话,扯住他的衬衣下摆就将他拉出门去。  这个死洋鬼子即将带我去见的是一个老太太,没错吧?我跟老太太费什么劲啊,如果对方换成一个英俊多金的年轻男人,看我还不往死了打扮!  在瑞庭酒店门口,我们被保安拦了下来。  “小姐,我们酒店有规定,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内。”年轻的小保安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挡住我,还不忘从都到脚打量了一番我的背心短裤人字拖,眼神十分轻蔑,跟阿神一模一样。  我怎么衣衫不整了?我又没露出不该露的地方!五星级酒店还不是给人住的,连人家穿什么都要管,那住得还能舒服?  这时候肥腩多挺身而出。只见他从后面钻出来挡在我身前,伸出手指着小保安,气壮山河的一声大喝:“你非礼!”  ……  我以手扶额,满脸羞愧地低着头观察四周是否有人注意到我们。还好,这时候是中午,大多数人不是回家吃午饭就是睡午觉去了,周围来往的行人并不多。我真不该给肥腩多胡乱解释什么叫“非礼”,这下现世报来了。  小保安也很惊惶,张口结舌地支楞着手站在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先……先生,这是怎么说?”  肥腩多也不是蠢蛋,他显然从我脸上的表情看出,自己说错话了。但他很淡定,语气依然强硬:“这位小姐是我的贵宾,我有事情想要请她帮忙。你现在不准她进去,后果是不是由你一力承担?”说着便不由分说拉着我走进酒店大门。  小保安已然是懵了,我们大摇大摆走进去,他也再不敢阻拦。  我和肥腩多乘电梯来到808号房的门口。  按过门铃之后,很快有人来开门。那是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女人,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  看见我们她点了点头:“你们来了,快进屋吧,我母亲等你们好久了。”  
    我和肥腩多跟在那女人背后走了进去,顺手带上门。  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果然不同凡响,装潢风格完全不似我想象中那般金碧辉煌,反而清淡雅致,身居其中感觉非常放松。房间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穿过窗幔倾泻进来,在地板和家具上留下一排排暗影。  对普通人来说,过多讨论鬼神之事容易招惹上我们平常所说的“晦气”,对身体总归是有害无利。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李太太选择了一个和我倾谈李家大宅鬼事的最佳时机——正午时分阳气最盛,各种灵体能对人产生的影响也就最小,对毫无法力的人来说,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你就是古小姐吧?”从主厅里传出来一个温柔软糯的女声。我连忙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倚靠在沙发里,听见脚步声,转过来朝我一笑。  这八成就是那位李老先生的太太了吧?肥腩多说过她已经六十岁了,想是保养得宜,她看上去也就是五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件月白色袍子,头发漆黑锃亮,在脑后挽了个大大的髻。  仔细看看,这李太太长得和李家宅子里那幅画上的女人确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杏仁大眼,一样的小巧下颌。只是,与那女人的浓艳妖娆不同,她衣着素净,举手投足皆是优雅温柔之态,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见我呆呆站在那里看她,李太太又笑着朝我招了招手:“古小姐,来这边坐吧。”我赶忙依言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肥腩多和刚才那个帮我们开门的女人也跟了进来,在侧边的沙发落座。  李太太将桌上早已摆放好的茶杯朝我推了推,柔声道:“古小姐,你来见我的目的,fernando已经和我说过了。听说昨晚你去了我们家,还跟诗睿闹得很不愉快,是吗?那孩子有些情绪化,性格急躁,其实她没什么坏心,你别往心里去。”  我连忙摇头:“李太太,您别‘古小姐、古小姐’的叫我了,我当不起。您就叫我的名字就行,我叫古安妮。“见她微笑点头,又接着说道,“李大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不会生气的,您放心。”  “这样就最好了。那么安妮,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是我的小女儿诗潞,倘若我有什么记不清楚的,她也会提点着我。”说着,她指了指肥腩多身边的女人。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抬头望向她的脸:“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太太,关于您家宅子闹鬼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  李太太微微侧头,显露出思考的神态来:“……说实话,我没感觉到家里有鬼。”  我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根据李诗睿的描述,他们家里夜夜异响,闹得人心惶惶,之前肥腩多还对我透露过她们怀疑自己父亲的去世也与此有关。这么大的动静,这位老太太怎会毫无知觉?  她见我一脸疑惑,接着说道:“说来也怪。两年前我和我先生搬回C城,一直住在那老宅子里。那时我先生便时常跟我说,觉得家里不对劲。和诗睿一样,他也常常在夜里听到那些古怪声响,有几次,还在家里见到一些飘忽的影子。两年里,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发生,他为其所扰,不得安生,终日精神恍惚,身体也越来越差,直到上个月,他……”  她的脸色露出悲哀的神色来。我自知令一个老者回忆痛苦之事实在残忍,可事出有因,我也没其他方法可想。只得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问:“难道在这期间,您就没有察觉一丝不寻常吗?”  李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一点也没有。我还一直怀疑他是患上了精神衰弱,给他请了好几个医生诊治。直到诗睿和诗潞回来,也同样发现了种种异端,我才相信,这家里,可能真的有事发生了。安妮,我真心希望你能帮帮我们,让我们一家也好安心。”  我朝她点了点头,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我知道这件事算是您李家的私隐,按说我不该过问,但事关重大,我也只能冒昧了。李太太,李家大宅是否曾经发生过血光之事?”  “……”  “李太太,这件事实在很重要,所以请您务必……”  “我知道的安妮,既然今天能请你来,我其实已经料到你会问我什么问题。你猜得没错,在我们离开C城出国之前,我们李家,确实曾经死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的妹妹。”李太太轻声叹了口气,低头盯着茶几上摆放的那盆绿色的绣球花。  “您妹妹?是不是就是画上那个女人?”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不过,亲耳听她说出来,还是有几分震撼。  “没错,就是她。还有,你昨天问过诗睿有关宅子二楼那间锁头锈住的房间的问题,那间屋子,也是我妹妹的。那锁头并不是自然锈住,而是我们让佣人往锁眼里灌注了铁汁。她,就死在那间卧室里。  都给我猜中了嘛!那墙上的一幅画,多出来的一个房间,实在很容易让人将二者联系起来。只是这其中的纠结因由,可就不是我随便猜猜就能得知的了。  “李太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深知她现在正处于极度痛苦的回忆之中,所以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以免刺激到她。  李太太端起桌上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来抿了一小口,低低说道:“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黄美然,三十五年前,我和我先生结了婚。我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小我十一岁的妹妹一直跟着我,于是,嫁去李家的时候,我也将她带了过去。我先生是个对西学颇有研究的人,一直致力于翻译西方各种著作,我妹妹——她的名字叫美月——对这些东西特别有兴趣,我先生性子温和谦恭,见她喜欢,便得空教她些知识,两人关系十分融洽。婚后两年,我生下了诗睿,后来又生了诗潞,我们一家五口,日子一直过得十分开心。”  她说到这里听了下来。我怕打断她的回忆,也不敢出声,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地等。她沉默了几分钟,又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又过了两三年,事情却发生了变化。美月和我先生朝夕相处,对他的感情居然由崇拜转成了爱慕。她对此毫不避讳,竟说要与我同侍一夫!从前我先生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妹妹一般看待,自此之后却只得小心避讳,希望她能自己想得明白。谁知美月却纠缠得愈发厉害,不管我怎么劝也无}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世界上最奇葩的水果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