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场买卖合同倒闭,卖他的玉米钱也拿不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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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长期给养鸡场送玉米,由于养鸡场不是及时给结账,反复拖,压着,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万左右怎么才能让他把钱给结清?
我家长期给养鸡场送玉米,由于养鸡场不是及时给结账,反复拖,压着,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万左右,有,怎么才能让他把钱给结清
律师回答地区:河北-保定咨询电话:帮助网友:64158 次点赞人数:<span class="s-c666" id="r_1 人你可以直接去法院起诉的。 06:05
无锡推荐律师注意!2017年的玉米补贴,这5类人拿不到!2017年玉米补贴-腰果生活信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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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2017年的玉米补贴,这5类人拿不到!2017年玉米补贴
2016年的玉米价格呈断崖式的下跌,导致玉米主产区(东三省和内蒙)的朋友,基本不赚钱或者赔钱,因为政策的改革,玉米的二次补贴,还能弥补一点玉米带来的损失,目前国家已经下发2次390亿的玉米补贴,有的朋友已收到,有的还没收到。2017年,玉米的补贴还会有,不过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能拿到,我们这篇文章就来说下,哪些朋友会拿不到2017年的玉米补贴,希望有以下几种情况的朋友,赶紧解决,以便能拿到相应的补贴。一、没签土地流转合同或者合同没说清楚的。这点相信大家遇到的最多,一是没和原地主签订合同,一般是熟人或者是熟人介绍的,当时租地的时候也没在意这块,在发玉米补贴的时候,补贴就给原地主了,虽然说规定是给种植者,但是你没签合同没备案,原地主还是种植者。二是签了合同,但是合同里面没说清楚补贴的问题的,也会和第一种情况一样,补贴给到了原地主,所以希望大家以后在租地的时候,针对补贴这块要注明清楚,以免拿不到玉米补贴。二、种植退耕还林(草)的土地一些退耕还林(草)的土地,千万不要种植玉米,或者是其他作物,最近几年,生态环境的破坏很严重,所以国家鼓励退耕还林(草),如果你在这些土地上种植玉米的话,不仅拿不到补贴,还有可能是违法的行为。三、未申报的玉米补贴是要申报土地的,村里或者乡里会进行统计,也会进行核查每年种植的情况,一般情况下,会在7-9月份核查,如果你忘记了申报,就会拿不到相应的补贴,具体的申报情况,可咨询乡里或者村里,每个地方执行的不太一样,根据当地的做法为准。四、未经批准或者禁止开垦的土地这点主要说的是荒地,荒地的种植是需要有关部门批准的,如果没有批准或者是没有合法的正规手续证明,而你种植的话,会得不到玉米补贴的。五、非耕地非耕地主要指用途为林地、草原、湿地等土地,这些土地本身不能种植作物,所以也拿不到补贴。以上五种情况,是拿不到2017年的玉米补贴的,希望大家能规避这些情况,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本文为头条号作者发布,不代表今日头条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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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线----------------------------多媒体数字报-“我专心养鸡 鸡下蛋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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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城市芝川镇南陈村养鸡专业户张斌斌:
“我专心养鸡 鸡下蛋养我”
&&&&本报讯(通讯员 张建超)近日,笔者采访了韩城市芝川镇南陈村四组村民,养鸡专业户张斌斌。他的鸡场建在108国道旁,交通十分方便。走进鸡场的大棚鸡舍里进行参观,哇,600多平方米,两排四层高鸡槽整齐地排列在两边,中间是走廊,喂鸡、清理鸡粪和收鸡蛋的地方,2000多只各种颜色的母鸡“咯咯”叫的正欢。下鸡蛋栅栏内白花花的鸡蛋一排排格外显眼,女主人正在忙着收鸡蛋呢。 &&&&张斌斌介绍说,咱是农民,文化程度也不高,干不了太科学的活。加之,屋内还有五六亩水浇田要种呢,也走不开。种植业,见钱慢,思来想去,就和老伴商量办养鸡场。说干就干,就把自己公路旁的2亩多责任田建起了养鸡场,自筹加上借贷一共花了10万元,建成了现在这个养殖棚。 &&&&张斌斌继续说,专业养鸡,得细心照顾。每天到点吃料、喝水,还得保证干净、卫生,冷了不行,太热也不行。还要观察鸡粪的变化,鸡的精神好不好,下蛋的数量有无变化……稍有不慎就会出问题,就等着鸡长大下蛋的那一天数钱到手。这就是正确的养殖路,把鸡放在心上,呵护它,到最后你不挣钱都不由你。 &&&&什么是鸡养人,鸡的任务是什么?就是每天吃料喝水,等长大后下蛋,最后被我们卖掉换成钱,让人消费。这很简单的一句话常常没被人理解,真的以为养鸡就是把鸡苗购进放进笼子里面,然后就可以赚钱了,就等着下蛋的那一天高兴数钱。有很大的一部分养殖户都是这心理,不专心,不细心,所以,他们一次又一次失败,可每次失败,却意识不到为啥失败。 &&&&他最后说,养鸡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一件很难的事,要经受各种的打击,保受养鸡的酸辣苦甜。比如,鸡的传染病,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还有市场不稳定。你像前段时间,鸡蛋只卖到两块来钱,鸡蛋的成本价每斤就得3元左右。但是,亏是暂时的,只要你坚持,认真,鸡是不会亏你的,这不,随着市场的变化,鸡蛋又回归到目前每斤5块多,你像我这2000多只鸡,不多说,多多少少每年还能挣到几万块钱。 &&&&鸡粪上地,省了成千元的化肥钱,还种几亩小麦,留足全家的口粮,还能卖上3000余元。在种一料玉米,收上2500多公斤玉米,然后转化成鸡饲料,每公斤玉米能卖了两块多,多余的鸡粪每车还能卖上100多块。 &&&&我认为,养鸡是件好事,养鸡挣了钱,还在自家门口,不要外出打工,不看人家眉高眼低,地也种了,钱也挣了。不瞒你说,养鸡这几年,除过还清外帐、贷款,一家人的生活费用,都是养鸡挣的。还给儿子在城里边买房交了首付,农村家装修的跟城里人一样,买了一辆二手小车,跑跑生意,问问行情,买买饲料,送送鸡蛋,觉得光景过的还美滋滋的。 &&&&去年,儿子当兵从部队回来,我没让找工作上班,有意送到杨陵职业技术学院学习养殖业,回来后好帮我继续养鸡,我还想再扩大一半,这就叫“我专心养鸡,鸡下蛋养我”。
版权所有:陕西农村报 陕ICP备号-1
技术支持:何申《多彩的乡村》(6)
第二十一章
& 正月过去了。
吃饱喝足的三将村村民和中国所有的农民一样,在这一年的正月里,就开始关心起国家大事、县里大事、镇里和村里的大事,并极细致地把这些大事与个人的利益联系起来,又见于行动。
不少村民不往地里搁肥了。赵国强把村民组长都找来,说种地不下粪,等于瞎胡混,这话到现在也不过时,光搁化肥地越种越薄,还得放些粪肥。村民说也不知道来年是个啥政策,我才不往地里扔钱呢。赵国强和柱子商量商量,放出风说你不好好伺候地也中,说明你不把地当回事,来年要是调整呢,你也就别想往好里调了。这一下有的人害怕了,赶紧认真对待地里的活,但往地里往果树上投大一点的资金,如搞水利建设呀,无论如何也没人干了。
赵国强除了工作上的事让他操心之外,还有不省心的个人麻烦事。头年腊月在温泉捅了人家霍大力屁股一刀,本来都要长好啦,有国民的面子,又赔了些钱,就要拉倒了,没想到这霍大力去医院打针,用青霉素,换了批号,也没做试验,过敏,死啦。这一下可坏啦,霍的家属不干啦,先告医院不负责闹出医疗事故,然后又带出赵国强,说要没你伤他这刀,他就不会去医院打针,也就不会死。结果,公安局就又关照起赵国强,把他叫去两回。翻来覆去地问伤害的过程。赵国强说当时我要不伤他一刀,他就伤害高秀红,我这应该算是见义勇为。公安局一个股长说那女的不是没被脱下衣服来嘛,可你把人家屁股捅出洞来了。赵国强说还非得等他们坏事都做出来才去制止呀,要那么着坏人不是事事得逞了吗。那股长上来噔地就给了赵国强一脚,说你他妈的还敢嘴硬,说制你个伤害罪就是伤害罪。赵国强说你咋打人。那股长说我打你啦,你不服吗,说着就摘挂在墙上的电棍。赵国强一看不好,赶紧说我哥可是县委书记,你们公安可归他管,你掂量掂量。这话把那股长给震住了,把他自己也救了。那股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你咋不早说呀,我才接手这案子,不清楚。赵国强心里说好悬呀,晚说一分钟就得电秃噜出尿来。尽管如此,这事到最后还是加倍赔了人家的钱。赵国民力主快赔快拉倒,别把事越闹越大。他对赵国强很不满意,捅娄子捅得连自己都跟着沾包,梁书记年后开会见面时,第一句话就说你那兄弟可够厉害的呀。往下人家也不说了,让赵国民心里堵了那么一个大疙瘩。
赵国强掏了一万块钱赔霍的家属,又请公安局和法院的人吃了顿饭,总算把这事了啦。回到村里拿着人家打的收条,寻思半天又塞到自家抽屉里,心想这钱咋让村里报销,还是打掉牙往自己肚子里咽吧。这时候高秀红从镇里回来,愁眉不展的,说喜子不同意离,镇里不给办手续,看来只能告到法庭上去了。赵国强问你没找我大姐夫,高秀红说找啦没找着,大姐说他跟金镇长去外面谈项目去了。赵国强说那只有上法庭了,那就上吧。高秀红点点头,又面有难色地说:“福贵说他家要翻盖房子。听那意思,是想让我走。”
& 赵国强有些惊讶:“他不是说得好好的,住多长时间都行吗?”
高秀红说:“原先一直都这么说,就这一两天变的口,跟我磨叨了有三四回了。但又说不撵我,不撵我说这些干啥。”
赵国强点点头就出去了。快到晌午时,他把村里的干部找来开会,接茬说头年腊月开村民代表会说的事。最后定下了五项工作,首先,果茶厂,一要抓产品质量和扩大产量,二要抓紧研制新产品;第二项,管理体制不变,不搞个人承包,但要明确每个人的责任,搞责任制,拿风险金,达不到指标扣风险金;第三项是对其他村企业的承包人搞一次全面检查,如果发现有谁只想个人搂,把企业给毁了,就抓紧开会研究整治的办法;第四项是搞农业产业化,高标准规划全村的种植,搞产供销一条龙,尤其要抓好果树和大棚菜的管理;最后一项是继续把防洪大坝的遗留问题解决,确保夏天发水时万无一失……
把这么些事研究完了,赵国强忽然又想起件事来,说:“钱满天搞的集资,得管管,不能任着他们干。”
& 柱子说:“那是人家个人干的,咱有必要管吗。”
福贵说:“入会的人都等着拿利息,咱管了,万一拿不到钱,还不跟咱们急呀?”
& 赵国强问玉玲:“你说说,他那个会到底有没有危险?”
玉玲瞅瞅众人说:“危险是明摆着的,钱又不能生钱,这个理儿谁都懂。现在是先入的吃后入的钱,一拨儿吃一拨儿,有一天没人入了,就麻烦了。”
& 福贵问:“这么危险,钱满天那么聪明能看不到?”
柱子说:“看到钱就看不见危险啦。我说咱甭管,反正垮了台他得自己兜着,没咱的事。何况,咱还帮他解过围,有一回就行啦。咱也没那么大的精力。”
赵国强蹲在地上拿火柴棍儿划着地说:“话是那么说呀,可入会的这些村民,到时候都得跟着吃亏呀。咱也不能坐视不管呀……这么着吧,这一项先挂着,别落到咱们的工作计划上,抽空我去跟钱满天谈谈。”
众人点点头。赵国强说就这么定啦,谁该张罗啥就抓紧张罗,一个月后开会检查落实情况,这一个月里就不开会啦,有大事找我和柱子,小事自己定。众人答应着出了屋,头都不回地往前走。这就是农村干部的作风,说干就干,没零碎。赵国强对这些人挺放心的,不过,作为支书,他又得暗地对各项工作的进展有比较清楚的了解。这些村干部说能干真能干,可一顿酒下来,他也敢把事往翻了干。这二年三将村经济发展较快,工作正规多了,要是早先,干着干着就忘了谁领导谁了。
玉玲抓村务公开和村民选举的前期准备工作。赵国强问她在财务上有啥不好公开的吗。玉玲说招待费稍微多点,另外就是镇里又拿来不少条子。赵国强问啥时候拿来的。玉玲说前几天大姐给捎过来的。赵国强说你把发货票拿出来我看看,玉玲拿出来有二十来张,除了饭费就是烟酒,赵国强指着其中一张说:“瞅瞅,烟和酒一千多,年根买的,准是给咱爹的茅台和香烟。”
玉玲说:“大姐说给咱村还是少的呢,有一个村负责报销镇里的汽油费,一年好几万呢。”
赵国强说:“都别动,搁那润着,回头我得跟他们说说,这不是跟吃拿卡要一样吗,而且还谋私。”
& 玉玲说:“就怕大姐回来跟咱们闹,到那时咋办?”
& 赵国强说:“到那时再说那时。”
& 玉玲说:“大姐急等着要这些钱,说其中有一半是她垫着呢。”
& 赵国强说:“她垫着也不行。公家的事,她垫干啥?还是她个人用了。”
玉玲笑了:“行,有你顶着,我就不怕了。当初,我也是这么想,才没敢给她钱。”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玉玲抓起来一听,是玉秀的声音:“玲子,我那些条子啥时报,上面有你姐夫的签字,你快报了吧。”
& 玉玲为难地瞅着国强说:“二哥说……”
& “说啥?不给报?那可是镇政府的。”
赵国强拿过电话:“大姐呀,既然是镇政府的,我回头跟他们说吧,你就甭管这事啦。”
& 玉秀火了:“国强,你说啥?不让我管?这钱是我给垫的,我不管行吗?”
赵国强慢慢地说:“姐呀,你也是,你给垫那个干啥。村里现在钱很紧张,又要搞财务公开,不好办呀。”
& 玉秀说:“不好办,你不是照样拿一万块钱赔给人家吗?”
& 赵国强心里急了说:“就是赔八万,那是我自己出的,跟公家没关系。”
& 玉秀说:“你一扫就是上万,你哪来那些钱?”
赵国强真想把电话摔了,可对自己的姐姐他又不敢,他强忍着对着电话不吭声,玉秀说你这个倔头你不说话也不行。后来,那边声音变了,变成了孙家权,他气喘吁吁地说:“是国强吗?我刚进屋,我正要找你,你别离开村委会,我和金镇长这就过去。”
& 赵国强说:“大姐让我报条子,你又来让我报啥?我都怕你们来啦。”
孙家权兴奋地说:“这回不报条子,让你抱个大金娃娃,你等着吧,在饭馆留个房间,咱边喝边谈。”
& 赵国强说:“要喝回家喝吧,群众看见有意见。”
& 孙家权说:“也好,让你大姐也跟着回去,连看看爹,带做饭。”
& 赵国强说:“玉玲在这呢,不用大姐来啦。村里还找谁呀?”
& 孙家权说:“就你自己,不找旁人。”
& 赵国强心里犯疑惑,忙问:“啥事呀?这么急。”
& 孙家权说:“好事,你就等着吧。”
从大块地回来,赵德顺的心情非常痛快。过年时跟大家伙提盖楼的事,一个个都不吭声,稀里糊涂就给抹糊过去了。赵德顺当时也没说啥,乐呵呵跟儿女们一起把年过了,但他心里说,别以为我老啦糊涂啦;我明白,不就是谁也不愿意出钱吗。这可真是到了搞商品市场的年代了,一个个都变成商人了,对自己没利的事都不出手,跟他爹都动心眼子。哼,老子我不求你,老子我自己干!
他要在大块地建大棚。他又犯了倔劲,他觉得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没有大块地,而来年土地承包合同到期,若是你的承包地里光溜溜啥都没有,不正好让人家重新调整吗。我在地里戳起东西,到时候也是个把柄,看你们哪个敢动。他把这想法儿跟几个老头子合计,万成、万友几个特别赞成,万友说你儿子当县太爷,姑爷是镇里的头,儿子是支书,简直就是铁打的江山,咱们合伙干,谁也不敢动咱半根毫毛。
建一个大棚少说也得一万多块,还不是用最高级的建筑材料,内中设备也落后,要是用好材料,内部浇灌都自动化,就得两三万块。可那么贵也合算,收入高呀,几茬鲜菜拉走,钱就回来了。赵德顺种了一辈子大棒子了,七十多岁了,又搞起新玩艺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们老哥几个还研究了投资入股的方法,尽量地跟现在时髦的管理方法靠紧,还自己设了董事长和总经理副总经理,几个人都是官。又从县里找了个技术员帮助设计,图纸都有了,眼下已经到了筹资入股阶段。赵德顺老汉憋着这口气,这回谁也不求,要自己干出名堂,黄忠七十还上阵杀敌,我们不过鼓捣点菜啥的,还在棚子里干,吹不着晒不着的,那不是享着福就把钱挣了嘛。至于说搬搬扛扛的力气活,更不用发愁,花钱雇小工就是啦,公路边每天都有骑车子等着干零活的小工,跟大棚的投资和收益相比,雇小工的钱算不了啥。
赵德顺进院后,发现院里挺热闹的,玉秀玉玲都在堂屋烧火做饭,东屋好像还有人说话。玉玲抬头喊了声爹,又问咋才回来。赵德顺看看玉秀,想想说:“前几天你不是才回来吗,咋又回来?下岗啦?”
玉秀格格笑:“瞧咱爹还真关心国家大事,一张嘴就问下岗了没有?对,快下岗啦,乡镇信用社都存不上钱来,要关门呢,我多余调那去。”玉秀这几年走背字,从供销社调镇木材厂,从木材厂调镇办公室,又从办公室调信用社,调来调去也没赶上个好地方,都赶上人家不行的时候。
赵德顺说:“你这回还要往哪调呀?得沉得住气,说不定啥时候就能缓回来,别总这山望着那山高的。”
& 玉秀说:“这回行啦,这回跟您老一起干啦,咱可抓住金蛤模啦。”
& 赵德顺一愣:“跟我种大棚?”
这时从东屋出来孙家权和金聚海,一个叫爹一个叫大叔,把老爷子请进屋,国强在屋里,低个头坐在炕沿边抽烟。
& “啥时来的?”赵德顺问。
& “才到一小会儿。”孙家权说。
& “有事啦?要是公家的事,你们商量吧,我不听。”赵德顺说。
& 金聚海忙说:“这里面,又有公,又有私,多元化。”
& 赵德顺不解:“啥圆的方的?做木匠活?”
& “爹,您坐下慢慢听,这事挺复杂呢。”赵国强说。
“要不,咱边吃边说,我早上没吃饭,昨晚上光喝酒,也没吃饭,好像昨天中午也没吃。”孙家权想想说。
& “没错,咱们好几天没吃饭啦。捞点小米饭,咱好好吃一顿。”金聚海说。
赵德顺拽下绳上的毛巾,擦了擦眼说:“光喝酒吃肉也中啊,旁人想这么个吃法还没有那个条件呢。”
孙家权说:“有有,绝对有。这回把这个项目搞成,您就是天天喝酒,顿顿吃肉,也不成问题。”
& 金聚海说:“只怕到时候您老吃不动,嫌太油腻,想吃清淡的了。”
赵德顺说:“瞧你俩说的,还一下子当了皇上了呢,啥好事,快说给我听听,别跟我斗门子啦。”
玉秀把炕桌搬上来,又端上几个热菜,有烧鸡香肠,还有煮花生米和拌豆腐。赵德顺一看便认出豆腐是自家的,旁的都是新买的,就说:“到家来还买这些菜干啥。”
& 孙家权说:“从县里捎来的,味道好,您老尝尝。”
赵德顺看国强这半天没吭声,就问:“咋着,又遇到啥难事,这么发愁。还是先吃饭吧,吃了饭再想。”
& 赵国强说:“就怕您听了也吃不下饭去。”
孙家权笑道:“爹才不像你那么保守,爹思想解放。喝酒,喝酒。”他先端起酒盅。大家便喝起来。作为一个镇的书记,孙家权此刻的心又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谋划了许多日子的事终于有了成果,县制革厂同意把新厂址建到三将来,投资高达上千万,不光盖厂房,还要盖家属楼,换句话说,就是把这个厂整个搬这来。三将镇由此就增添了一个财税大户,实力肯定会大大向前迈一步。再有呢,镇里将从两个方面再受益,一是镇里将以土地入股,享受制革厂的红利;二是征地与卖地之间有差价,再卖给其他个体户一部分地可以挣一大笔钱,把镇的家属楼盖上,把办公楼的三层接上。还有一个不可跟外人讲的效益,就是已经有包工头找来,希望承包所有的基建,包工头递过一个信封,里面就装了一万元。孙家权犹豫了一阵收下了,但他跟包工头讲,我会尽力的,如果不成,你这钱原数奉还。当然,如果成了,你无论如何得给我作脸,把工程质量呀时间呀都确保了。包工头说您就放心吧,我一贯是凭实力闯建筑市场的,从来不靠送礼呀请客呀那些手段。这信封跟工程一点关系没有,听说你孩子上大学,学习成绩好,我愿意赞助他,希望他成为栋梁材,你就是不当书记,我也要给。好家伙,这小嘴叭叭说得这叫一个溜,说得孙家权心里跟三伏天喝凉啤酒似的,这叫痛快。他想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包工头的钱哪儿来的,还不是挣旁人的,他们太肥啦,该让他们减减肥啦。公家的钱,咱坚决一分不动。工程只要保证质量,让谁干也是干,我不收他的钱,也白让他拿走,我是又完成了公家的工作,个人又得好处,何乐而不为呢……但令他着急的紧张的,是三将村这头,这头关键是两个人,一个赵国强,一个赵德顺,先前提过占地,一提他们都不赞成,这回要是过不了他们这两个人的关,前面一切努力就全泡汤了。来之前孙家权和金聚海核计了好一阵子,认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必须得给人家比较多的好处才行,不能光靠行政命令会压。所以,他答应赵国强把镇里在制革厂的股份一半给村里,这样,确保三将村每年起码净收入几十万元。对承包大块地的老丈人呢,他也想好了一套说词。
酒过三巡,金聚海瞅瞅孙家权,孙家权点点头,金聚海对赵德顺说:“大叔呀,听说您老想盖楼,是不是啊……”
& “好事,谁不想呀。”
“盖楼嘛,在咱们这儿,起码也得二十万吧,这是个大数呀!大叔,为这数也发愁吧?”
& “不发愁。发愁也愁不出钱来,我自己想法挣,哼,我谁都不求。”
“二十万,要想一下子挣来,也真不容易。挣个七八年,钱够了,您也老了。您还得以只争朝夕的劲头去努力呀,争取来年就住上新楼。”
& “你以为那是气吹的!我没钱,拿啥盖。你给钱?”
孙家权把酒盅往桌上一撂说:“爹,让您说着啦,我们这次就是给您送钱来啦。这钱要是搁到明年,就说不定送谁头上,今年土地承包还没到期,就是您的。”
赵德顺眼前一黑,好半天缓过来问:“咋着。又打大块地的主意?先前,你们不是打过吗?咋又来啦?赶上日本鬼子扫荡啦,一遍又一遍的,还让人活吗!”
金聚海笑道:“哎哟,大叔呀,这怎么能和鬼子扫荡相提并论呀。鬼子搞的是三光政策,咱们是给大家铺致富路,两下有天壤之别呀。您老好好想想。”
& 赵国强说:“爹,您好好想想,别乱上纲上线。”
赵德顺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可我总觉得哪儿有点像……对啦,你们总惦着人家口袋里的东西,这有点像……嗐,说差啦说差啦……家权呀,这土地可是我们庄稼人的命根子,咱们这山这水你清楚,自打老辈子传下来,就这点地,水冲人占,年年减少,往后想再增加一分,也没处去增了。现有这点地,就跟大家心上的肉一样,割一点都流血呀,难道,你们就不心痛!”
孙家权说:“我们也是从农村长大的,咋不知道心疼呀。可眼下的现实是,要把经济搞上去,光靠种地还是不行的,还得有工业。您看全国各地,搞了多少开发区,占了多少地。只要有效益,能补回来,那地就没白占。”
金聚海说:“是啊,就说三将村吧,要是不建果茶厂,也不能富得这么快。咱们这是山区,就得有超常规的发展路子……”
& 赵德顺问:“啥叫超长龟?”
& 金聚海说:“是超常规。就是跟常规不一样?”
& 赵德顺问:“短的?短的是啥龟?小王八?”
孙家权笑了说:“不是吃的王八。那个常规呀,就是平时咱规规矩矩的作法,超常规呢……”
& 赵德顺说:“噢,就是玩邪的呗!”
屋里屋外的人都乐了。玉秀进屋说爹赶上说相声的,这包袱抖得还挺到位。玉玲说爹说的不错,就是玩邪的。
孙家权嘬嘬牙:“说玩邪的,就玩邪的。甭管歪的斜的,只要咱们挣到钱,就行。爹呀,您老支持我这一把吧,大块地我是征定了。今年征,给您的补偿多,来年未包到期,未见得还在您手里,兴许把钱就给了旁人。”
& 金聚海说:“是啊,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 玉秀说:“爹,家权可是为了您好。”
& 赵德顺眯着眼问:“为我好?国强呀,你是个啥想法儿?”
赵国强说:“您还看不出来嘛。我不好办呀。从农业这一块看,这土地是再也不能占一分啦。占了,不光群众骂,子孙后代都得骂。不让占,镇里拉一个项目来,也不容易,县里每年都有指标,完不成,他们没法交待。”
金聚海说:“我看还是思想不解放,南边发展得快,靠的是什么,假冒产品,走私贩黄,啥都敢干……”
& 孙家权忙拉他一把:“说过啦,说过啦……”
赵德顺瞪了金聚海一眼:“说得挺好呀。那阵子,我还听有人说,种大烟富得快,说咱这地方特适合种大烟,满洲国时就种大烟,还说啥在路边开窑子,来往的车辆就全停下吃饭住宿。老金呀,你说那是个超……超啥规发展的法儿吗?”
& 金聚海弄不清老爷子啥意思,支吾着说:“要说……也是……个法儿……”
赵德顺把酒盅子往地下一摔,脸色大变骂道:“是你娘个腿法儿!满洲国种大烟,富了几家,老百姓恨不得都给饿死啦,大姑娘都穷得穿不上裤子!知道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大烟祸害人,咋连这么点事都分不清啦。开窑子,好人家女子谁愿意干那活!谁没有闺女,谁愿意让自己闺女掉那火坑里去!你们呀你们!你们这官是咋当的?咋越当越回陷了呢,连土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你们咋就不明白了?还觍脸说啥解放,说啥超他妈的……王八龟!钻泥里去啦?不愿意到清水里,就喜欢往浊水里钻,共产党的天下,还不得毁在你们手里呀!我他妈的不要钱,我不盖楼,我说啥也不跟你们玩邪的,我怕我没脸进坟地见我的老祖宗!”
坏了事啦,赵德顺下了炕穿鞋走了。谁也不敢拦,谁都知道拦不得,越拦他火越大,把你骂一顿,还得让他走。还是赵国强冲窗外说您别走远啦,饭菜在锅里热着,转一会儿就回来吃吧。
大门咣噹一响,赵德顺出了院子。屋里玉玲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半天抹着眼泪说:“完啦,溜须没溜到地方。给人家送钱,还挨顿骂。”
& 孙家权埋怨金聚海:“咋说着说着说出种大烟开窑子来啦?你是咋说的?”
金聚海说:“那是老爷子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我说的是南边搞假冒伪劣、贩黄走私……”
赵国强说:“还是你这话勾起来的。我爹最不爱听种大烟,一听就急,好像我家祖上是谁抽大烟把家给败够呛。”
& 金聚海说:“这就难啦,我也不能把你们家历史了解清楚再跟老爷子说话。”
孙家权说:“不管咋说,共产党到啥时也不会同意种大烟开窑子,思想再解放也解放不到那地方。还有个四项基本原则呢。老金呀,你往后也得学点,要不然,到关键时刻就走板。”
金聚海叹口气:“谁知道老爷子这么革命。得,长一个大教训。往下,您说吧,我听着。”
& 孙家权说:“我也不说啦,让国强说吧,这事咋落实,反正我们已经定了。”
赵国强心里忽悠忽悠连着翻了几个个。他琢磨要是跟爹学继续跟镇里顶牛呢,肯定和镇里把关系弄紧张,到时候镇里想个啥法子把地愣给占了,你也没脾气。别看报纸上电视上有哪个农民为土地打官司赢了的事,可那都是当官的闹得太离谱,对农民伤害太大,农民又瞎猫碰死耗子碰巧把官司打赢了。不信你坐车顺着公路走,这二年县里乡里搞开发占了多少地,荒了多少地,老百姓再心疼,又能咋着了。县里有权一次批三亩以下,政策允许,人家批十回就是三十亩,你能不让人家占?你去拦?、扣你个阻碍人家正常施工的罪名,说抓你就抓你,说撤你就撤你,这老山沟子,天高皇帝远,你不服不行……若是同意了呢,村民这一关也不好过,肯定会说你得了啥好处了,说你贪污钱了,受人家贿了,然后,就准有人挑头儿跟你找别扭。眼下又有村民直接选举这一件事,有人已经放出风来,只要他当村主任,就一定给村民免去各种费用,连税都不交。这明摆着是瞎话,可就有人信,想换个头头试一把。把土地拿出去,毫无疑问等于给现在的班子、特别是给赵国强自己捅个大洞,让人家往里扔石头……
& 玉秀端着饭碗边吃边说:“国强,你姐夫等着你的话呢,你咋不说呢?”
玉玲紧咽下一口饭说:“你让他说啥,他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这不是难为他吗!”
玉秀说:“有啥了不起,现在是胆子越大,成绩越大。受表扬的那些厂子,哪个不是吹牛扯谎。人家头头呢?甭管赔多少,厂长坐蓝鸟。蓝鸟也不知是啥高级车,比咱镇的桑塔纳准强。”
& 金聚海说:“强多啦,蓝鸟是进口车,比咱国产的要强得多。”
一提起车,玉玲心里忽啦一下想起点啥,她端着饭碗到了外屋,然后蔫不溜就到了后院……
钱满天正在家中二楼吃饭。自打头年腊月吃饭说分家的话以后,钱满天一到吃饭时就爱生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挺好的心情,咋往饭桌前一坐,肚子里的火就往上拱,拱着拱着憋不住,就得说这个几句说那个几句,越说火越大,结果谁也吃不好这顿饭。后来,他又觉得右肋下不舒服,找大夫瞅瞅,人家说那是肝部,你赶紧去医院做个b超吧。做了又没看出啥毛病,又找个老中医,老中医说你是肝郁不舒,你千万不能生气,你这病是从气上得的。钱满天一想人家说得太对啦,自己往饭桌前一坐,就得面对这些人,火也就来了,要是少见呢,可能就好点。后来,他就跟玉芬说自己在楼上单吃,吃好吃赖无所谓,只要清静。
钱满天吃到半道电话响了,伸手抓过听是玉玲打过来的,说孙家权和金聚海来啦。钱满天放下电话就下楼,开上吉普车就奔东庄。他这阵子没少往镇里给金聚海家打电话,可金聚海就跟夜里的蚊子一样,光听嗡嗡响,开灯又找不着。跟旁人打听,说金镇长在哪在哪,电话连过去,准说刚走。钱满天已经怀疑这家伙是有意躲着自己。既然躲着,就说明心里有鬼,就说明他不想快点把那二十万块钱还回来。钱满天这些天心里跟着了火似的,原因是他发现他放出的钱绝大部分可能要回不来,比如满地的一个朋友借走了三万,说好一个月就还,连本带息还三万五,钱满天虽然觉得这生意挺好,可不放心,一再问他借钱干啥用。那人说要倒一批橘子,需要周转金。满地又帮着说好话,钱满天就答应了。可一个月过去了,不但钱没还,人都不见了,满地也慌了神,后来一打听,敢情那小子做买卖亏了本,欠了不少债,他就拆东墙补西墙这么对付,隔一段就跑出去躲几天……这样的事还有好几宗,有借钱盖房的,有借钱娶媳妇的,还有把钱给输了的,虽然口口声声说你放心到时候保证一分不差还给你,可谁都清楚,到时候他不还,你拿他又有啥法儿。钱满天心想坏了事啦,一旦放出去的钱回不来,来入会存钱的越来越少,吃利息的越来越多,两下一夹击,可就够呛。又有消息说,国家正制止非法集资活动,有几个地方已经抓了人,万一东北朋友那垮了,那可就不得了啦,那是自己屁股底下的大炸弹,炸了,非把人崩个稀巴烂不可。钱满天决定,当务之急,是往回收钱,宁愿利息不要,也得把放出去的本钱收回来。而金聚海强借去的二十万,更排在索要名单的前列。
钱满天的车开得飞快,一进东庄,就碾死一只鸡,他也没停就开走了。下车进了老丈人家,孙家权和金聚海还逼着赵国强表态呢。一见钱满天,金聚海先慌了,张嘴问:“你咋知道我们在这?”
“我去镇里找你,听说你们上这来啦。”钱满天编个瞎话,为的是不让他们怀疑是玉玲通的信儿。
孙家权很镇静,他知道钱满天在要钱,但这钱在金聚海那儿,冤有头,债有主,要不到自己身上,所以,他接着逼赵国强说:“你身为村支部书记,你明白组织纪律,下级服从上级,镇里的用地是统一规划的,不是乱征地。群众有意见,咱们可以做工作嘛,将来群众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了,就会感激我们做了件好事。”
赵国强说:“是好事是赖事,我心里总有点闹不清。万一这个厂子又垮啦,给我们撂下一堆破房子,我们咋办?”
& 金聚海说:“那不可能,我打保票……”
钱满天说:“你还打保票过了年就还钱,今天这都啥日子了,过了二月二啦,龙都抬头了,您到底想咋着?”
金聚海把脸郎当下来:“嘿,你这是干啥?不就是借你俩钱吗?至于这么着急吗!干啥?想绑票咋着?”
& 钱满天笑道:“违法的事我不干,可你们拿我二十万块钱,你们得还。”
金聚海说:“你知道你那集资是非法的吗?你干的这事就是违法的,我一个电话报上去,公安局就得来抓你,你还想挣大钱,你小屋里关着去吧。”
钱满天脸色煞白,用手指点点金聚海,然后对孙家权说:“你都听见啦,借我的钱,不说好听的,还这么臭白我,你,你说,咋办?你要说解决不了,没关系,我这就去县法院。你要说你们不怕,法院有你哥们,我立刻回去告诉我那几个兄弟……”
“咋着,你们还要来武的?告诉你们,我可不怕,我在矿上见过多啦。”金聚海也火了。气氛顿时紧张。
玉秀赶紧上前劝解,孙家权瞪着眼珠拍桌子大喊,总算把他俩给震乎住。然后,他埋怨国强:“瞧瞧,都是你,你要是痛快,我们早吃完走啦。”
赵国强站起来说:“这是能痛快的事吗?我办不了,我不于啦!这村里的头头,你们另找旁人吧!”
他说罢噔噔跑回后屋,把门一关,用被子把头一蒙,往炕上一倒,任凭旁人咋喊,他就是不动。
孙家权这叫来气,折腾了六够,挨了老爷子一顿骂,又碰上国强这么个倔驴,到了啥也没弄成。他回头一看钱满天,满肚子火全冲他去了:“你来干啥!你算哪的大鸟?啥都想霸占!借你的钱,早晚给你得啦,保证不少你一分,你干啥来坏我的事。你要不来,我早把思想工作做下来啦,这可好,把他闹得也掉耙子啦,这么大个村子,还不得乱了!”
& 钱满天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不干有得是人干。他不干,我干!”
& 金聚海轻蔑地说:“你连党员都不是,你能干支书?”
& 钱满天说:“入党得花多少钱?你们开个价。”
& 孙家权说:“你别胡来啦,那不是花钱买的。”
钱满天说:“那我就当村主任,我说选就能选上,你们信不?我这回也当他一把村干部,省得你们说我瞎掺和,叫人不待见。”
孙家权说:“行啦行啦,你还是忙你自家的事吧,我看你家的那些事就够你操心的了,村里这些事,你顾不过来。”
钱满天说:“咋着,以为我没那个能力呀?我这回说啥给你们干一个瞧瞧。玉玲,你不是管村里选举吗?我报个名,我要竞选。”
& 玉玲说:“你报名得有十个选民复议,赞成你作为候选人。”
& 钱满天乐了:“十个?咱自家人就够了,今晚上咱商量商量。”
孙家权敲后屋的窗子喊:“国强,你别耍熊,你有能耐就躺着别起来。反正这事定啦,过些天就来测地,你不落实也不行!”
& “我辞职啦,我不干啦还不行嘛!”
& “不干也不行!这事就定在你身上。”
& 孙家权和金聚海要走,钱满天上前说:“二位是不是上我那头坐一小会儿。”
& 孙家权问:“干啥?不让走?”
& 钱满天说:“我这资金紧张,你们那钱,还得抓紧还给我。”
& 孙家权看着金聚海说:“说说,啥时候能给上?”
& 金聚海想了想说:“就是个过账的事,十天以内吧。”
& 孙家权说:“银行办事效率咋这么低,过个账过了一个多月。”
& 金聚海说:“这回没问题啦,我昨天打的电话。”
& 孙家权冲钱满天说:“这回行了吧?十天以内。你就等十天。”
钱满天说:“二十天也行,只要不一天一天往后拖。我拖不起呀。果茶现在正在淡季,销不出去,资金都压住了,你们行行好,快点把钱归回来。我腾出空,再张罗些,到时候你们再用钱,我绝不说二话,一定让你们满意。”
孙家权说:“行啦,那些事回头再说吧。你要有心帮我,就帮我做做国强的思想工作,让他快点振作精神起来干活,别要熊包。告诉他,他闹到啥时候,也别想扔了夹板。”
钱满天笑了:“好家伙,想干的,不让干,不想干的,非套夹板,你这也不尊重个人的意见呀。”
孙家权说:“哪来的那些尊重呀,都尊重,我这个镇谁说了算,恐怕都说不清了。该民主的时候就民主,那时候一年里有数几天,绝大多数的日子是集中。你连这个都不明白,还想当干部。”
钱满天点点头:“这里还有这么多说道呢。哪天你好好给我讲讲,我付给讲课费。”
孙家权说:“你咋一张嘴就离不开钱呢……”说完就往院外走,玉秀上前在他耳朵边说了些啥,他不耐烦地一摆手,说那些事以后再说,就下了台阶。玉秀回头瞅瞅玉玲,小声说快让国强给办啦,我急等着用呢。
金聚海眨眨眼睛,走到钱满天跟前悄悄说:“钱兄,我刚才的话有误,你能当干部,你想法当吧,我支持你。”
声音虽小,钱满天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想,是不是不想还我的钱呢?主意咋变得这么快。就在他犹疑这一小会儿,金聚海又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村里和你的企业在一块,那是多大实力。”
钱满天好像正饿的时候让谁扣了一脸粥,扣迷乎了却舔出来这东西能吃。但他还没有想出咋跟人家说句啥,金聚海已经坐上车跟孙家权走了。
& 玉玲这时才松了口气,朝后院喊人走啦,别躺着啦。
赵国强一骨碌就爬起来,到院里挠挠头皮说:“可走啦,我的天呀!”忽然见到钱满天,他上前抱了下拳说,“来得不错,救我一驾。”
& 钱满天指指玉玲:“她打的电话。”
& 赵国强说:“我知道。要不,我也坚持不到你过来,快把我逼死啦。”
钱满天愣愣地问:“你咋说不干啦?真不想干啦?你要不干,咱合计合计,别把权力掉旁人手里,实在不行,我也能干。”
& 玉玲笑了:“你还当真呀,那不是跟他们对付嘛。”
钱满天说:“好家伙,我还以为生意场上才有真真假假,闹半天官场上更厉害。我得跟你们学点啦。”
赵国强笑了笑说:“你不用学这个啦,这都不是正常的,要是允许人家讲话,我也不装这个熊。满天呀,我看咱得学学政策了,别看金聚海那些话不中听,可里面有值得你注意的地方。非法集资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像你说的,现在果茶销售是淡季,本来资金就压住了,回头像金聚海这样的借你的钱再不还,入会的人还得吃高利息,你咋能承受得了,还不得连老本都搭进去。”
钱满天心中暗叫好精明的国强呀,一下子就看出这里的漏洞。但眼下不能在他面前服输,只要把欠款抓紧收回来,局面还是能稳住的。钱满天脸上毫无表情地说:“这个,你就放心吧。一是现在社会上集资的太多了,你到县里市里看看,各单位都集资搞三产,要是都是非法,那可就多了去啦,全国监狱都住不下了。二呢,眼下我这还没有太大的风险,借出去的钱,要的差不多了。搁在我朋友那的大泡儿,月月利息一分不少地给我。这么好的生意,哪能扔了不干呢。”
赵国强摇了一下头说:“要是像你这么说的,当然干得过。可我咋听说,你那坏了不少的账……”
& 钱满天脸色顿时变了,不高兴地问:“你听谁说的?”他不由自主地看着玉玲。
赵国强说:“你别瞎猜疑,用不着你家里谁说。咱们这点地方,有啥事还能瞒住。有人耍钱输了一点也不心疼,说输的是钱家的钱,不输白不输。”
钱满天差点蹦起来。忍了又忍,他叹口气说:“刚开始,没经验,算我倒霉,往下不会有了。我走啦。”
& 玉玲突然说:“大哥,你等会,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 钱满天扭头问:“啥事?”
& 玉玲说:“我想跟满河分出过。”
& “分家?你们自己单过?”
& “嗯。”
不光钱满天没想到,连赵国强都吃惊。钱满天冷笑一声眯着眼睛说:“早就谋划好了吧?”
玉玲说:“想法早就有了,就是一直没得着空儿说。大哥,年三十晚上您说的天下大事分啦合啦,我听了心里怪不是滋味儿。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哥们妯娌,早点分开过,还都是好亲戚,要是打臭了再分,连好邻居都不如……再说,单过对满河也有好处,跟着你,他一点脑筋也不动。前几天,有几个妇女要办饭馆,要我牵头,满河也可以在那里干活……”
钱满天皱着眉头,双手比划着说:“可是,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个时候提分家,就等于拆我的台呀!这一大家子人,你清楚呀,有几个是能成事的?有几个能自己过好的?我支撑着这个门面,为啥?我是老大,父母没了,我就得负责……我不敢指望你帮我啥了。可惜呀,我这个当家人无能,治理不好这么一家人,乱乱哄哄,伤了你的心,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共事……”
赵国强看钱满天说得怪真诚的,不由地动了心,劝玉玲道:“玉玲啊,这件事你还得慎重呀,别头脑一热就干。你没有单过过,也没经营过饭店,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有个问题,你说你要牵头办饭店,在哪儿?”
& “想在公路边上。”
& “那你村里的工作咋办?”
“我也正要说这事呢。村妇女主任这活,没啥硬任务,设一个专人干,还得发补贴。村里迎来送往的差事,说心里话,我打心里腻歪,虚事多,实事少。还有就是咱们家里两个人都当干部,不好。我想,过一段,你把会计配好,我把账一交,我就不当村干部,去干点实在活去啦。”
把这些话说完了,玉玲心里非常痛快。就跟大热天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井里的凉水一样,全身都跟着舒服。她自己也觉得挺奇怪,这几年心情总是不好,看啥都来气,也没少劝自己,可就是不顶用。村里不少人都说玉玲是三将村最幸福的人啦。可自己咋一点幸福的感觉也没有呢!钱家有钱不假,可那个院里缺少真情。可能是让刚才孙家权他们逼国强的场面刺激了一下,先前心里的别扭一下子理顺啦,理明白啦。
玉玲说完想起件事要办,把放在锅里的饭菜盖好,对二人说:“我可都说完啦,就得这么往下办。眼下你们两头的事,我还都管,但你们赶紧另安排,别怪到时候我撂了挑子走了,说我没跟你们打招呼。”
玉玲推门出去了。剩下赵国强和钱满天互相看看半天没说话。钱满天摇摇头说:“玉玲这脾气,可真够呛。”
赵国强说:“这可咋好,你不是有意想当干部吗?这妇女主任你来干吧,不少村这职务都是男人干的。”
& 钱满天说:“女人的活,我干不了。”
& 赵国强说:“又不让你生孩子。”
& 钱满天喊:“那我也不干。”
& 赵国强说:“那就回去分家吧。”
钱满天说:“家也不分。我辛辛苦苦挣的钱,一分家都得拿走四分之一,我才不干呢!想分家自己走,想带我的东西走,没门!”
& 赵国强乐了:“你又钻钱眼里去了。人家玉玲可不是图你的钱才要分家。”
钱满天说:“我跟他们搞法律的人问过。如果分家,就得按法律办,要不然分不清……唉,我挣这么多钱图啥?还不如人家贫困户省心,救济干的吃干的,救济稀的喝稀的……”
赵国强说:“要不,你把家产全捐出来,我给你个贫困户的称号,山坡上还有一间半草房,给你住……”
& 钱满天噌噌往外走,走了几步扭头喊:“凭啥?我有病呀!”
&第二十二章(1)
西北风停下没几天,带着潮气的东南风就悄悄地吹过来。青龙河水开始欢快地流淌,尽管瘦溜溜的腰身像一条山中小溪,但宽阔的河床提醒着人们她会突然身大百倍,若不认真提防,说不定到夏天她就毫不客气去你家串门。
这一阵子可把赵国强忙坏了。果茶厂那边的新产品快要正式生产了。新产品是杏仁露,城里已经有人生产,但限于原料山杏只产在北方,而且这一带山区最多,故全国其他地方就没有更多的厂家生产这种产品。三将这一带每年都收大量的山杏,苦杏仁很便宜,成本就低,仁杏露没有任何添加剂,口味好,再加上广告说的那些保健呀防病呀很多作用,在市场上很受欢迎。赵国强托门子走路子把人家不用的一套生产线挺便宜的买回来,黑天白夜四时不分地连轴干,用了十来天给装上了,试着做了一批,不行,做出来的杏仁露有渣子,就跟做豆腐过包没过净似的。赶紧又想办法,请技术人员指导,又折腾个六够,总算质量过关。说过关还得请商检部门检验,请哪个部门批准,又跑这些手续,等把批文啥的都掏弄回来,赵国强累得两眼通红嘴角起泡腰疼得坐下就起不来。问他腰疼是咋回事,是不是在外面找小姐了,他笑笑不答,他不好意思说,为盖一个章,有个部门的头头说啥不给盖,给他送礼,也不要,后来去他家堵他,正赶上他搬家,就帮着扛吧。他家东西那叫多,跟倒仓库差不多,净是死沉死沉的大箱子,也不知里面是啥。赵国强心说就是棺材也得抬呀,溜溜干了一天,感动了那个“仓库主任”,从小皮兜里掏出圆戳用嘴哈了两下,梆地一下就给盖了。赵国强用手撑着腰脸上笑着心里骂你个娘的,你挺能搂呀,哪天搂监狱里去,叫你哭都找不着北。
厂里杏仁露要投产,抽空听了村干部的工作汇报,落实得都不错,惟有大坝工程还欠点火,原因是资金不够,还有人说今年可能没有大水,不必太着急。赵国强坚决反对,认为水火无情,各项工程,一定高标准完成,不得有半点差错。为此,他又盯在南河套的大坝上。
大坝的工程是柱子主抓的。柱子这一阵心思不在村里,他的一个亲戚在青龙河上游矿区开了个小煤窑,很挣钱。亲戚邀他去,柱子动心了,去那看了两趟,回来后想走又拿不定主意。偏偏这几天玉玲和几个妇女开饭馆子去了,对柱子刺激不小,他老婆说人家女的都能出去挣钱,你一个老爷们窝在村里干啥,你要不去矿上我去,你在家里烧火做饭带孩子,说得柱子恼了,噔噔还就给媳妇两脚,俩人干了起来,他媳妇哭着找赵国强,说你快放他走吧,他在家憋得难受拿我出气,赵国强心里发毛暗说才走了一个玉玲,这又要走村主任,想让我这支部书记跳光棍舞咋着。他安慰了一阵柱子媳妇,就盯在大坝上,盯了两天,跟村民一块干加高加厚的活,手都磨破了,也没见到柱子的影儿。
傍晚时分,福贵慌慌张张到南河套大坝来找国强,他指着村里说:“坏,坏事啦,金镇长带人来查你啦!他说咱们村头难剃,这回说啥得剃老实了。”
& “那我姐夫呢?”
& “听说停职反省啦……”
& “因为啥?”
& “好像有啥经济问题。”
赵国强本该抬腿就往村里走,按他的脾气,这样的反应是毫无疑问的。但此刻的赵国强却连地方都没挪,反而看看身后有块石头,他坐下掏出烟来,递一支给福贵,抽着问:“你来告诉我,挺好,你说该咋办?”
& 福贵说:“他们要查厂里的账,我没让查,他们凭啥查?”
& 赵国强说:“还有呢?”
福贵说:“还有一个消息,你听了别上火,他们这次来,可能跟广田写上告信有关,前一阵子,他没少告你啦。”
& 赵国强点点头:“还有啥?”
福贵犹豫了一阵说:“要不,让秀红回家?把矛盾缓和缓和再说,一时半时怕是离不成,乡法庭那儿,可能广田做了手脚,金镇长也知道这件事……”
& 赵国强笑笑道:“秀红住你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呀。”
& 福贵说:“麻烦没啥,我是怕他们拿这件事做文章整你。”
& 赵国强说:“让他们整吧。咱们厂里的账,有啥不好公开的吗?”
福贵说:“没有。要是有的话,也是县里有关部门和镇里在咱们这报的条子,他要是跟咱找别扭,我就公开了它,那里就有他金聚海的。”
& 赵国强笑了:“这一招还是别使,好像咱们有鬼,跟人家对着干似的。”
他俩正说着,柱子从村里过来了,见了面他就喊:“嘿,嘿,你俩还真有闲心在这唠嗑,人家来查咱们,你们知道不?”
& 福贵说:“我这不是来告诉他嘛,他不急着走,我有啥法儿。”
赵国强冲柱子说:“你来得正好,我找你好几天了,咱俩就在这说说吧。福贵,你先回去,配合人家,让人家查。”
柱子说:“配合个屁,我听说这姓金的把你哥和姐夫都给出卖啦,说你大哥搞非法集资,说家权贪污公款,还受贿。国民想调市里调不成了,家权可能要挪地方,不当书记当乡长了……”
“你这是哪来的消息?”赵国强心里有些发慌。因为这两件事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说心里话,自己干工作凭的是本事,但毕竟有哥哥和姐夫在县里镇里,不说是靠山,也是从心里仗依。如果他俩出了啥事,那可是太麻烦了。
“中午在矿上喝酒,县里来个人,喝多了,啥都说,他不知道我是三将的,还以为我是矿上的呢……国强呀,我看形势对你挺不利的,你得想想对策了。”柱子很认真地说。
赵国强揉揉眼睛,使劲抽了几口烟,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朝西边望望,日头已经落山了,红融融的霞光染得景色一片绔丽。有一群鸟儿从半空中飞来,唧唧喳喳叫着,像是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了,不知什么地方的开山炮轰地震得大地一抖,听说要建一条高速公路,还要从三将这经过呢,是不是已经开工啦。
& 柱子问:“你想啥呢?”
赵国强说:“我想你刚才说的话,说形势对我不利……我有点想不出来。咱们村农业连年丰收,只要把这坝加固好,再把水浇地落实了,今年丰收,肯定没跑。企业呢,果茶还在生产,杏仁露又出来了,销售绝对没大问题,砖厂啥的,承包费也落实得挺好。这天一暖和,又有十几户要盖楼,咱们已经规划好了,用不了二年,三将村就整个变了个样。这形势,对我这支部书记有啥不利呢……”
柱子嘿嘿一笑:“咱俩说两股道上去啦。这些是没得说,挺不错的。我说的是那一头,国民大哥肯定参与集资了,据说嫂子自己入了好几十万,人家从邮局查出汇钱的单据来。家权那呢,供销社有不少签着镇里的条子,其实是他个人用的,烟呀酒呀,连自己用带送礼,可是不少,最近还挪了一笔教师工资,在县城集资建房。咱们这呢?大块地,金聚海已经卖给制革厂了,钱可能都到他手里了,他能不要?咱给不给?听说他又盯上咱的果茶厂,镇里要入啥‘领导股’,只要有收入就得分钱,还有镇里的项目集资,这些事,都得落你头上,你说这形势对你有利吗?”
赵国强笑了笑:“工作上的事,不能光落我头上。应该是你头上,党政分开,具体事得靠你落实。”
柱子说:“国强呀,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想当这个村主任了,我那开矿的亲戚让我到他那去把秤,一个月给我开八百,这么好的活,我不能不去。再者说,广田,还有满天,都惦着村主任这个位子,都放出风来要争一争,我何苦放着钱不挣,跟他们在这打咕……你说呢?”
& 赵国强眨眨眼说:“这活不赖,一个月八百,挣得过。还有啥挣钱多的活?”
& 柱子问:“干啥?”
& 赵国强说:“我也去。”
& 柱子嘿嘿笑着摇头说:“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 赵国强问:“为啥我不能去?”
柱子说:“你去了,三将这咋办?这一大摊子,没你可不行,你是当家人,走不得。”
赵国强说:“闹了半天,你们都想图清静,又挣钱,就我一个傻蛋,在这受累,我也不干啦,我也找个又舒服又挣大钱的地方去,村里这些事,谁爱干谁干……”
柱子低着头抽了好一阵子烟,然后用手使劲拍了一下身旁一棵小树说:“好,我听明白啦,我不走啦,不过,我要是让人给竟选下台,我就可以走了吧?”
赵国强点头说:“那当然,老百姓是天底下最自在的人。不当村主任,随你的便。”
& 柱子说:“一言为定。”
赵国强说:“回家告诉你媳妇,我这回思想再解放一回,马上就增加村干部补贴,省得都说跟着我白受累。”
& 柱子乐了:“要没你这句话,今天回家还得干架。加多少?”
& 赵国强说:“加到……回头咱商量商量。走吧,没看见人家都收工了。”
在坝上干活的人都往村里走去,坝上空荡荡的。赵国强嘱咐别把国民和家权的消息告诉老爷子,省得他跟着瞎着急。柱子说那是当然的了,然后他问咋接待金聚海,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文的就是找家饭馆安排一桌,喝些酒联络联络感情,武的呢就是狗脸一拉,不理,爱咋着咋着。赵国强乐了,说你往下台的道儿上干呢,那可不行,还得来文的,你出面,就说我头疼。你也别联络啥感情,就是喝酒,多多的喝,听他们说啥。柱子点点头,说这就好办了,喝酒我最在行,一肚子酒令,不喝趴下谁也别想走。
赵国强让柱子先走,等他走了一阵,赵国强起身顺着大坝朝东走,然后下坝走小路,朝四里地外的镇政府走去。此时,天已经暗下来,国强想想家里,知道秀红一定会过去给爹做饭,他心里便踏实了。可是,一想起和高秀红这段事究竟咋个了法,他不由得又有些焦躁,虽然自己到现在没敢在秀红身上动一个手指头,可外面传的却邪虎得很,好像他俩已经明铺夜盖做夫妻了。这事要是搁在一般群众身上,没啥了不起,眼下农村有钱的养小老婆的,或者谁家媳妇就是明着跟谁好,不新鲜,大家知道了都是一笑拉倒,只要不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和平共处原则把握得准,没人管。
公路上车很多,一辆挨着一辆打着灯飞跑。路边饭店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扬手招呼:“来这停车吧!吃住方便,价钱便宜。”偶尔一辆车放慢速度驶下公路,小丫头们跟狼崽子似的呼地一下围上去,恨不得把司机和乘客五马分尸了。
赵国强过去从村里去镇政府,都是出村东奔大块地,走的是直线,这回他从南河套兜了个圈子,上了公路,还得往北走一阵子。路边的这些饭馆商店,占的都是三将村的地,开始的时候也请过赵国强,但往下这些老板不时地你盘给我我卖给你的,门上的牌匾隔些日子就一换,开业大吉四个字却总贴着,没几天就放一阵子鞭炮,也就闹不大清楚老板又换了谁、店里到底做啥生意。玉玲带人开饭店后,曾回家跟国强说路边虽然过往的车辆和行人不少,但生意也不好做,原因就在于有的店玩邪的,明里开饭馆,暗里是野鸡店,靠规规矩矩做生意,当然比不过他们,希望国强找个机会清理一下,毕竟是在三将的地盘上。赵国强本想说那是工商和警察的事,又一想那些店就在工商和派出所眼皮底下,要管早就管了,听说有一个警察还跟野鸡勾着诈钱。赵国强就点头说将来要是发现了,一定想法整治,不能让这种行为坏了三将的名声。话是那么说了,可哪有空管这事,而且自己又没大檐帽啥的,恐怕也管不了,弄不好再让人家给收拾了。所以他暗自嘱咐自己还是少管闲事,啥时闹到前后街了,再出头。
& “大哥,来吃饭吧。”
& “来我这,我这舒服!”
& “大叔,到我这吧,我这保您满意。”
四五个小姐不知从哪冒出来,上前又拉又拽,把赵国强给弄蒙了。赵国强说我不饿,小姐说正是吃饭的时候你咋能不饿,你就来吧。结果,有三个小姐往一个方向使劲,愣把赵国强给硬推进一家饭馆里。赵国强心里说你们这帮丫头片子,可别把我绑架了,他问:“你这饭馆叫啥名字?”
& “刚开业的,叫春香楼。”
& “平房,咋叫楼?”
& “回头就加一层,叫楼好听。”
& “我听着咋跟书上的窑子名似的?”
& “叫你说着啦,这里啥都有。你想干啥吧。”
屋内用木板隔了好几个小单间,赵国强被塞到一间里,俩小姐把着门,脸上也没有刚才的笑了,瞥了瞥赵国强问:“吃啥?快说话。”
赵国强这才听清是东北口音,小姐的个头也大,有一个比自己足高出一头。赵国强心想怪不得掐小鸡子似的就把我掐进来,这身板,我俩也不是对手。赵国强不敢挑刺了,刚才问人家咋像窑子的名时,心里或多或少觉得对付几个女流是小菜,说句浪话没准能了解点真实情况。现在看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 “我不吃饭,我有事。”赵国强说。
& “不行,进来就得吃,不吃不许走。”
& “吃啥呢?”
& “吃啥有啥,看不见四个招子!”
小姐说的是门口的饭招子,红布做的,圆桶样儿,下面有穗子,用大竹竿挑着。那东西有讲究,挑一个招子,是小店,卖个烟酒,想坐下吃没东西,这叫吃啥没啥。挑两个招子,是有啥吃啥,挑四个招子,是吃啥有啥。赵国强刚才哪注意挑了几个招子。他皱着眉头说:“也不知道想吃啥……”
& “不是跟你唆(说)了吗,吃啥都有。”
& “吃奶都有。”
两个女子互相瞅瞅,笑起来。笑得赵国强身上发冷,心里说我这可是了解到正地方了,只要我出去,就找一伙子人毁了你这店……
& 一个小姐大声地问:“你快说话呀,愣着干啥!穷鬼,没钱咋着!”
& 赵国强受到莫大侮辱,他一拍桌子喊:“快把你们老板找来!”
& “找老板干啥?有话你说!”
& “干啥?我说?我要拆这房子种地!你们滚!”
“你找收拾呀!你是来闹事的呀!”两个小姐逼上来,一抬手,十个银色指甲钢钎子的尖一般。
& “你们敢动我,我是赵国强……”
& “赵国强,唐国强才好呢。让我俩跟你亲热亲热……”
& “我……我操……”
赵国强心里说这下可完啦。没等还手,脸蛋子上火辣辣就挨了几下子,他抓个啥就咬,一个小姐嗷地喊起来,说咬她手了。赵国强就势往外一冲,不料门外还有男的,举拳便打。还好,门开着,赵国强捂着脑袋就冲了出去。跑到街上,身后一阵笑声。赵国强转过身直起腰,一股怒气从心底冒起,他指着那一男几女说:“瞎了眼的,你们敢打我,我跟你们没完……”
& “有本事你过来!”
路边其他饭店门里门外的人都朝这里看,却没人出来劝。赵国强想走了算了,又一想这么下去,这地方更没人敢管啦,得有多少人让她们拉进去,得害巴多少人。赵国强摸摸脸,怪疼,摸摸脑袋,起了包,他干咳了两声指着春香楼门口的人说:“睁开你们的眼,看看我是谁?我是三将村的一把手!你们都在我的地面上。你们不好好做生意,欺侮到我头上啦,告诉你,我一句话,就叫你这店开不成……”
& 赵国强拣着大话往外扔,管他办到办不到,先吓唬住他们再说。
你还别不信,这话挺管用,从春香楼的门里跑出个瘦子来,上前就要拉赵国强的手,嘴里说:“哎哟哎哟,我瞎了眼呀,原来是您呀!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不是个东西呀!”
& 赵国强赶紧向后退了一步:“你是……”
& 瘦子说:“我叫小三,在温泉,咱们见过,那会儿,我跟着霍大力……”
赵国强想起来,霍手下好像是有个瘦子……没等他俩再说啥,满河拎着杆猎枪和两个小青年匆匆过来,满河上前就把瘦子推了个跟头,然后问国强:“咋着,你说,谁打你?我给他一枪。”说着,枪管已顶住瘦子的脑门子,瘦子吓得直哆嗦,颤抖着喊:“赵大哥,饶命!”
赵国强一把就将枪管子抓起来,挡住满河三个人。瘦子小三爬起来跑到店门口,抡起胳膊,咪咪给那俩女子几个耳光,边打边骂:“我叫你们瞎了眼,也不看清就往里面拽!”
这时就有了围观的人,有人说这个店太黑,一天起码宰好几个人,不吃饭就得挨打。满河小声问国强:“要不,给他砸了得啦。”
& 赵国强瞪了他一眼:“别胡来,往后不许动枪。”
瘦子小三还要打,赵国强上前拦住说:“别打啦,你是老板,要打,你该打自己,要不是你逼着她们拉客,她们也不会那么干。”
那俩女子哭着说:“大爷呀,真是的,我们是为他干,拉不来客人,挨他打呀。”
赵国强指着瘦子说:“听见了吗?这事责任在你。我告诉你,今天我饶你一把,往后如果再干,就别怪我不客气。一是这有我兄弟,他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急了眼他可真敢开枪,二是我要把你们占我的地退耕还田,我种大棒子,也比让你们祸害人强。三呢,我要把你们交派出所,让公安局抓你们,工商没收执照,法院判你的刑……”
瘦子上前说。“赵大哥,有你前面那两条就行了。后面都没啥用,不瞒您说,这一路边上,有执照的没几家。你高抬贵手,往后我们再不胡来了。您是不是进去呆会儿,我给您摆桌压惊酒。”
赵国强心里有事,哪能在这呆住。说声你欠着吧,就奔乡政府。满河撵上来说就这么便宜他们啦。赵国强说别看我拿你吓唬他们,你可不许有半点胡来,尤其不许玩枪。满河倒也老实,答应了一声就回自己的店里去了。
乡政府办公楼已经是黑乎乎一片,人们早下班了。赵国强推开大姐家的屋门,只见屋里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孙家权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瞅着房顶,玉秀坐在椅子上发愣。一见国强,玉秀眼泪掉下来,把倒了的凳子立起来递给国强,又指指桌上的烟说:“你看看这事闹的,人家乡镇头头谁不在县城买房子,轮到我们啦,政策就变啦,就不行啦,还就算是个大错误啦……这不,要把我们调到别的乡镇去。我不去,要去他一个人去,我就在这不走,看谁来撵我!”
& 孙家权说:“你不去,一个人在这干啥?喝西北风呀?”
玉秀说:“实在不行,我回家种地,我就是不去别的地方,东西咱一人一半,将来能到一块,咱还是一家人。到不了一起,咱就各过各的,离婚也中!”
孙家权苦笑着对赵国强说:“瞧瞧你大姐,有多鲁。没听大家说嘛,乡镇干部是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垒进高楼不骄傲,垒进厕所不心酸……”
看孙家权的样子并不很紧张,赵国强就让他把情况讲讲。孙家权坐在床上说也没有啥了不起的,主要是因为在县里给自己张罗了一套房子,那头急着让交钱,镇里正好有一笔农业小流域治理费,得开春以后使,镇财政同意垫付,就转过去两万。不承想让人给告了。赵国强问:“不是垫的教师工资吗?”
& 孙家权跳到地上说:“我也不至于糊涂到那地步,我能用那钱吗!”
& 赵国强说:“两万块后来补上了吗?”
孙家权说:“一个星期就补上了。全县所有的乡镇书记,顶数我花的少。他们都是独门独户盖的小楼,我是一个单元,两室一厅……妈的,纪检委就把我给盯上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不就是看大哥要到点了,我也不爱给他们打溜须。不过,也可以,换个地方,当乡长,那没书记,还是一把手,旁的事都不提了,也省心。”
赵国强这才把来龙去脉弄个差不多,看来跟柱子讲的有不少出入,跟福贵说的也不一样,起码没有停职反省这一说。于是赵国强就劝玉秀冷静冷静,既然只是工作调动,兴许是人挪活呢,别较劲。玉秀说你们就能说宽心话,那个乡偏僻得很,交通也不方便。孙家权说再不方便,乡里一把手也有个破车坐,不会掉山沟子里出不来。然后,孙家权皱着眉头说:“国强呀,这次好像镇里有人暗地盯着我,纪检委一抓就抓到点子上。”
& 国强问:“听说还有受贿……”
& 孙家权忙说:“退了,要是不早退一步,更麻烦了,唉……”
& 玉秀说:“从供销社那么多条子里,咋一下子就找出我们用的……”
孙家权摆摆手不让她往下说,他按了按右肋下,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呢?老金是我力荐才当的镇长,他不会……”
玉秀说:“人家不会,你那皮夹克,还是他的呢。建房的钱,也是他主动给拨过去的。”
& “国强,你给留点心,看是谁暗地整的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孙家权说。
“好吧……”赵国强不愿意再把这个话题说下去。不管咋说,假公肥私的事,就是占一分钱也不光彩。
玉秀的气消了许多,把东西往一块归拢说:“别跟爹说这些,到了那儿,过几天我就回来看爹。唉,我这命,真苦呀,他的肝都疼了……”
赵国强忽然鼻子发酸,也是,像大姐玉秀跟着家权,这些年净在乡镇转了,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玉秀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家安在县城,可才动了一步,就出了事,反到离县城更远了。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 赵国强忙问:“有啥困难?那些条子咋办啦?”
&第二十二章(2)
玉秀说:“能咋办?我们自己掏腰包呗。嗐,谁叫我们打肿脸充胖子呢!就充了这么一回,还露馅了……”
& 赵国强不由自主地问:“头一回呀?”
玉秀拍拍大腿:“天地良心呀!我们从来没干过这种事,还不是看你们弟弟妹妹都有钱,想要个面子,才干这蠢事……”
孙家权又摆摆手说:“别说了,丢人。国强呀,这回别看栽了个跟头,我不后悔,值!我买个教训,防止了今后栽大跟头……不瞒你说呀,这一阵子,我思想有点变化,看人家这个有钱,那个发财,我有点动心呀。人嘛,谁不想日子过得更好点。更何况,我得多挣点钱供孩子念书啥的……嗐,其实,想办法也能对付过去,可心里往钱上一使劲,就有点把不住自己了。给爹过年带去的礼,是从供销社拿的,记公家账上了。我哪来的钱,好几年没发过整工资了。说乡镇干部靠收礼就把日子过了,放屁!你有多大权力?哪有那么多人给你送礼?要是大官,管着基建,一动几千万,人家送个礼就是十万八万,也能顶日子过。我这最多批个房基地,送一条子烟,两瓶子酒,还都是便宜货,能管啥用!再想法子往大了收,还有党籍国法呢,咱干了这么多年,甭说觉悟多高,起码知道玩多大的火才不至于把房子燎了。造大发了,非出事不可,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这事咱见过,蹲在牢子里一个劲哭,说我不贪不占不是过得挺舒服的吗?我这是何苦,占了几十万,一分没动,换来二十年大狱,我有病呀!咱不能跟他们学!国强,你们放心,我这回不管走到哪,工作干得好赖我不敢保证,廉洁的事,我要让他们一根草刺也挑不出来……有那一天,我和你姐开不出工资来,日子过不下去,找到你门上来,你别笑话就行啦……”
赵国强把自己嘴唇咬得生疼,才没让眼泪流下来,他扭头就出去,找到玉玲的饭店。玉玲这个店挺宽绰豁亮,吃饭的人不多,但还可以。她这也雇了几个小姑娘,都是本村的。她们都认识赵国强,赶紧迎上来沏茶倒水。玉玲从别的雅间过来,一见国强就说:“你咋不让满河收拾他们呢,挠成这样?”
赵国强一看玉玲完全变了个样,蓝西服白衬衣,头发盘起来,眉眼显然收拾过,跟过去在村里两个人似的。赵国强问生意还行吗。玉玲摆手让那几个服务员走开,她说:“还生我的气呀。给你撂挑子啦。”
& 赵国强抬头瞅瞅房顶的吊灯:“这是你的理想?愿望实现啦?”
& 玉玲说:“反正自己说了算,舒心。”
& 赵国强说:“钱家那里咋办?”
& 玉玲说:“不回去啦,坚决不回去。”
& 赵国强说:“有钱吗?快给大姐送两千块,算我的。”
& 玉玲问:“他们还缺钱?一件皮夹克就好几千。”
赵国强说:“可别提那夹克了。你快送去,一去就知道咋回事啦。他们要离开这了。”
& 玉玲吃了一惊说:“我就在这儿,咋都不知道。”
赵国强站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你太忙啦。”他系系裤带,忽然说,“有馒头吗?给我俩,我一边走一边吃。”
金聚海跷着二郎腿坐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瞥了一眼赵国强说:“你真可以呀,跟我摆磨咕阵。两天啦,你生是不露面,你想干啥呀。”
确如他所说,自打两天前那个傍晚得知金聚海到村里来,赵国强就没露面,每天照样去大坝干活。金聚海也不像过去的工作队吃住在村里,他有车,离镇里又近,呆一会儿就开车回去,所以,你想见到他也不容易。不过,此次确是赵国强要较个劲,他想,你不是来查我吗?我等着,等着你查出问题再说。金聚海原想从账上找出点毛病,起码抓住点把柄再找赵国强,查了两天,啥也没找出来,他沉不住气了,坐在村委会,让柱子把国强找来。国强从大坝过来,日头都一竿子多高了。金聚海先发制人,一见面就给了赵国强几句挺不好听的话。
& 赵国强说:“不干啥,垒坝呢。”然后就不说话,坐下抽烟。
& 金聚海问:“看你这样,不欢迎我来?是不是?”
赵国强说:“太忙,顾不过来欢迎谁。要是大坝垒不好,水大了,兴许能冲了镇政府。”
金聚海说:“你拉倒吧,别吓唬人,当初你姐夫选址时,看过风水,那地方不犯水……不对,咱说这个干啥。赵国强,我今天来,是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和你谈话,原因是,群众对你反映很大,你应该注意,要夹着尾巴做人,做老实人、办老实事……”
& 赵国强说:“请讲明,我哪不老实了?”
金聚海看看跟自己一起来的几个人,那几个人谁也不说话,金聚海只好自己接着说:“瞧瞧你,一点也不虚心,刚听到一句批评话,就受不了啦!这还了得。”
& 赵国强说:“我受得了,你说吧。”
金聚海瞪了一眼跟他来的人说:“你们嘴里都塞鸡毛啦?哑巴啦?是不是看他是孙书记的小舅子,就不敢开口啦?孙书记,老孙,已经调走啦,到别的乡当乡长去了,这意味着啥?你们还看不出来。咱们帮助赵国强,并不是要整他,而是为了三将村的经济更快地发展,往大里说,也是为了咱三将镇的发展……不发展,咋能落实小康镇的目标?不发展,往哪发工资奖金啥的……”
& 随行的一位同志说:“我们正在整理有关材料。”
& “别整啦,有多少算多少,说吧。”
“一是一言堂,自己说了算,比如年前开村民代表会没商量好的事,年后他一个人就给定了;二是不相信群众,压制群众干四化的积极性,如有人想承包果茶厂,他不同意;三是支持亲属搞非法集资,如支持钱满天,骗村民的钱;四是生活作风不好,跟一个有夫之妇有不正当的关系,成为第三者。就这些。”
& 赵国强乐了:“行啊,工作效率不低呀,来这两天,就搜集到这么多材料。”
金聚海眨眨眼,跟众人说要和国强单独谈谈,众人便出去了。剩下他们俩,金聚海突然变了个态度,笑呵呵地拉着椅子往国强跟前凑,小声说:“别害怕,那是官样文章,不得不做呀。”
赵国强心里发紧,暗想这家伙搞啥花活,千万别上当。他说:“做我也不怕,都站不住脚。”
金聚海点点头,掏出红塔山牌的香烟给国强抽。他说:“我也知道站不住脚,三将村让你治理得挺好,问题是,有人向上写信,领导批示要派人来查,还要结果,我不得不来,不得不装得厉害点。就冲我和家权的关系,我也不忍心整你呀……”
& “我姐夫犯了啥事?”赵国强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呀,这回可犯大事啦,都是经济上的问题,可怕呀,一句两句我跟你说不清……”金聚海皱着眉头说。
& “您咋不给他提个醒儿呢?”
“咋不提,提了也不管用。我说咱别把目光都盯在钱上,应该两个文明一齐抓。你姐夫说先把钱抓到手再抓那一手吧。我说咱当领导的还得先群众后自己,他不管不顾,硬是让会计拨钱……”
& 赵国强一下子想起大姐玉秀说的钱是金给拨过去的。他想想说:“不对吧……”
& 金聚海说:“有啥不对的,千真万确。”
& 赵国强说:“我咋听县里一个人说,这钱是你给拨过去的,是你给操办的。”
金聚海脸色变了:“你是听谁说的?妈的,谁这么说的?好,这钱是我拨的又咋样?拨过去也是给你姐夫搞房子,跟我也没关系。对这种只顾自己的行为,难道我们不该斗争吗?难道……”
& 赵国强说:“难道,你就不该反戈一击给他来个窝里反吗?”
& 金聚海愣了:“你小子,真鬼头,你咋知道是我捅的?”
& 赵国强说:“我不知道,是你自己刚才说的。”
金聚海挠挠脑袋:“我说了吗?我说啥啦?妈的,这些日子酒喝得太多,脑子不好使了,说完就忘。算啦,国强呀,反正你姐夫也走了,这事就过去了,咱不提啦,还是说咱们的事。你是三将直辖村的支书,你的位置很重要,你得支持我,要不然,我在三将的头三脚没法踢。”
& “您想踢哪三脚?”
“第一,提前一年,今年建成小康镇,第二,把三将村变成商贸集镇,第三,我得给镇里干部发工资。你看这三脚咋样?”
赵国强真有点想不到金聚海肚子里还有这些内容。他不由地暗叫一声国强呀,你得慢行事,过去毛主席老人家讲一分为二,现在邓小平讲有特色的社会主义,看来世界上的事都不能纯而又纯。我们看问题也就不能走极端以偏概全。像金聚海这样的人,从他出卖孙家权来看,人品是极差了。当然不是说不能反映问题,而是他领着人家往陷阱那走,走到跟前他从背后推一把,有些损。可当他当政后,不管最终的目的是啥,他也要踢几脚,如果没踢太偏,对老百姓或许是有好处的。论私,不管是啥都不该支持金聚海,论公,为老百姓着想,赵国强接下心头的怨恨,觉得还是该支持就支持。于是,他说:“你说的这三脚,我赞成,咱们都是党员,心思应该用在这些事上。需要我具体做啥,您说吧。”
金聚海喜笑颜开:“这就对啦,咱们得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才对。为踢好这头三脚,我有好多具体的措施,旁的就不说了,到你这儿,你帮我办两件事,一是把大块地给镇里,由镇里引资开发,受益由镇里和村里共同享受。二是你做做钱满天的工作,别让他逼我要那二十万块钱啦,那钱让我一个朋友借去炒股啦,全给套住了。让他容我一段,我一定想办法还上,不然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赵国强刚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下去了。他说:“不是我不支持你,这两条都不好办。占大块地事关全村人的利益,而且你引来的是制革厂,那厂是因为污染才要搬家的,搬到这来,污染解决不了咋办?钱满天的事,恐怕你也知道,因为我妹子闹分家,他对我意见挺大,认为是我戳咕的,我咋好去找他。”
金聚海把脸绷起来:“闹他妈的半天,我跟没说一样,你还是啥也不愿意帮我办呀。”
赵国强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两个事有难度。你说的建商贸集镇的想法,我准备在村里落实一下,村里再建新房时,一定留出一片空地来,以备将来盖大棚啥的……我看南方那些最富裕的农村,都跟原来农村的老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就是小城镇了,咱们也得往那上发展。”
金聚海说:“瞧瞧,你的眼光也挺先进嘛,既然是建小城镇,种地就是次要的,你还护着大块地干啥。把大块地变成大把钱,正好建设小城镇嘛。”
赵国强说:“就怕变不成大把钱,变成大心病。建一座污染厉害的厂子,那就跟扔这一颗原子弹差不多,即使不爆炸,天天也有辐射,咱糟心不。”
金聚海说:“为了经济发展得快一些,咱不能太保守了,只要发展上去,有了钱,还可以治理嘛。国强呀,当初在金矿,我待你可不薄呀,你那时也挺仗义的,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咋这几天变成另一个人啦。说话办事考虑得太多,思量来思量去,跟个娘们似的。”
赵国强不由地笑了,笑得很痛快、他觉得金聚海看得挺准。要是成天在一起打头碰面,还兴许看不出来,金聚海毕竟是隔了几年之后,又聚到一起,所以,他才能有这种感受。赵国强朦胧地记得自己曾有过一种希望,希望自己能有所变化。农村干部土,不光土在衣服穿得差,不懂得科学技术,更土在头脑简单,工作直来直去,一张嘴要么“中”,要么“不中”,细问问为啥做这种决策,而不做那种决策,能说出一来,却说不出二三,根子就在于思考不够,想得少。但这个少又不是不会算小账,而是头脑里政治少、大局少,群众长远利益少。几个少下来,他就必然是一根肠子炮筒子,早晚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 “跟你说话呢,你笑啥!”
赵国强不想把心里话跟他说。他觉得金聚海虽然当了乡长,但水平远没有达到应有的标准。尽管他比自己官大,可以在自己面前发号施令,但就个人的素质而言,他高不过自己,某些地方甚至还有挺大的缺陷。眼下没到互相开诚布公谈心的时候,所以,还是把肚子里的话暂时搁住吧。
门开了,进来了李广田。这两天,他们见过两次,给赵国强归纳的几点错误,也都是从广田这淘弄来的。
& 李广田看来心情不错,脸色发红,坐下来说:“打扰你们一下,想提个问题。”
& 金聚海点点头:“你说吧。”
李广田说:“法律上是不是保护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肯定是,我查了书了。可是,赵国强你在去年三十夜里闯进我家,你这是啥行为?还勾引走我的儿媳妇,到现在你俩明铺夜盖,你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金聚海说:“就是啊,国强同志,这个问题刚才我们已经给你提过了,你咋解释?”
& 赵国强说:“这事极好解释,咱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 金聚海说:“那当然。”
赵国强说:“救人不可能都在大街上吧?你把人绑在院里树上,我当然就得进院里去啦。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去法院告我,告到哪儿我都陪着。”
李广田被噎了一下子。金聚海赶紧说:“嗐,咱乡下的破院子,猪狗随便进,人进去,也犯不上扣大大帽子。问题是,他那个儿媳妇,也没办离婚手续,你咋就敢给撬了行呢?做得有些过头了吧。”
& 赵国强说:“这个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
金聚海说:“为啥说不清呀?还是这里面有猫腻,有问题。太简单啦,你是依仗职权欺负人家嘛!要是换个旁人,能做到这一点吗?”
& 赵国强说:“要不,你听我解释……”
金聚海说:“你不用解释,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了问题。你经不住改革开放的考验,竟然在女色面前失去了原则……”
& 赵国强火往上撞:“你不听我解释,你爱咋说就咋说吧。”
& 李广田说:“看看,一点错也不认,简直是目中无人,无领导呀!”
赵国强说:“随你们便吧。金镇长,你不就是想要大块地吗?明跟你讲,我不给。李广田,你不是想承包厂子吗?也明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们爱咋办就咋办吧。”
金聚海气得脸色发青:“赵国强,你以为我治不了你吗?就冲你勾引良家妇女,我就可以代表镇党委宣布你停职反省……”
“不行!不能让他停职反省!要找你们找我!那事都是我同意的,是我不愿意在李家呆着,是我主动找的赵国强。”高秀红推门进来说。
& 金聚海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掺和啥,快走快走。”
高秀红说:“你们说的是我,凭啥不让我说话,你要是非撵我走,我马上就去县里市里省里上访,说你制造冤假错案。”
金聚海不由地正眼好好瞅瞅这个女人。他当了镇长,最怕的就是群众上访。上访多了,就说明你的工作没做到家,上级领导也会对你有不好的印象,而且,年终目标里,上访的多少占很大的分数,直接影响在全县各乡镇的排名榜上的名次。金聚海忙说:“你,你先别忙着上访,有啥你先跟我说,我解决不了,你再去,你隔着锅台上炕不行!”
高秀红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不许往赵国强头上扣屎盆子。我俩的关系,全是我主动。”
& 赵国强说:“不,是我主动。”
& 李广田说:“瞅瞅,都毫不知耻。”
& 赵国强说:“我们又没于见不得人的事,有啥知耻不知耻的。”
他们这么一争将,时间就拖长了。金聚海看看手表,都中午十二点多了。他刚要说别打咕了,该吃饭了。门开了,他带来的几个人和柱子福贵等人都走了进来,脸色都有点不对头。金聚海问有啥事吗?柱子说:“钱满天给公安局带走啦!”
& 赵国强问:“为啥?”
& 柱子说:“好像是为集资的事。”
金聚海哈哈大笑:“我早说过,他要出事的。我还有个客人,回镇啦。国强呀,你好好掂量掂量,快拿主意,过几天我还要找你,建筑队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牵着不走,非得打着倒退,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金聚海心花怒放地走了。闻讯而来的村民却把村委会挤满了,七嘴八舌地问到底出了啥事?入到钱满天会里的钱咋办?找谁去要?赵国强这时心乱如麻,他本来还想去跟钱满天说说这事快点收场,别闹出麻烦来。没想到这么快公安局就出面了,难道已经出了大漏子?
& “赵支书,这事你不能撒手不管呀,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呀!”孙万友说。
& 柱子问:“你不是没人会吗?”
& 孙万友苦笑:“看旁人都入,我也就偷偷入了。”
& 金香说:“全村人差不多都入了。”
& 赵国强一愣:“有那么多?在我印象里,只是河西的入得多。”
冯三仙说:“大年三十,他钱满天一掏钱买花炮,大家伙一看他真有钱,就蔫不溜地往那入了。”
& 柱子跟国强说:“现在还闹不太清楚那里的细节,你是不是去钱家了解一下。”
赵国强屁股都离开椅子了,他忽然想起有人说的自己在集资上有好处可得的话,又坐下了。众人看着就着急,孙万友说都啥时候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赵国强说这事都是个人行为,村里又没参与,我个人一分没入,我操这个心,合适吗……
& 好一阵子,福贵问:“支书,你真的一分钱没入?”
& “我要是入了,你们谁都可以取出来花。”
& “不可能吧。这么好的事,听说你大哥大嫂都入了,你能不入?”金香说。
村民们互相瞅瞅,有人便说:“赵支书,你要是入了,也没啥,这不是跟我们老百姓走到一起来了吗!您就牵头去给找找吧,小心他们钱家把钱转移了。”
& “是啊,那可就鸡飞蛋打啦。”
赵国强心里好一阵子酸痛……这是咋啦,当干部的还要咋着才能使群众相信自己呢?为啥走到了这一步?作为党员,心里真是着急哟。赵国强不愿意再往下僵持和解释,他站起来说我去河西一趟,大家都回家等着吧。柱子说不许瞎起哄,传些没鼻子没眼的小道消息。孙万友说中啊有支书出马,我们就放心啦,不管到啥时候,我们也得依靠组织。赵国强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点热乎的感觉,他赶紧就走了。
钱家一片混乱。钱满天是在接了满地从东北打来的长途电话后,被公安局的两个人带走的。警车没有从东庄走,而是从沟里那边绕过来的。公安局的人拿出逮捕证,让钱满天签字,钱满天问凭啥逮我。公安局的人说到那您就知道了。其实,钱满天已经从满地的电话里知道是咋回事了。他那搞高息储蓄的朋友出事啦。钱满天有所察觉,提前让满地去把自己入的钱提出来。当时那边所有的钱已经冻结,钱满天让满地不惜代价用钱铺道,结果满地花了五万元行贿,把他们前后入进去的一百万的本钱给弄了出来。钱满天为了防止出意外,让满地把钱存到当地的银行,不许汇回来,人也不要回来。这个电话才打完,公安局就来人了。公安局是得到东北那的电话,说你们那有二大户非法提走了一百万,希望立即连人带钱都扣住。县公安局特爱干这类的事,弄好了兴许能罚没一笔钱。公安局经费短缺,自己不创收,光靠财政就得关门,所以,找到检察院开了逮捕证就杀到三将,带走了钱满天。
钱家这会儿就剩下满山一个男人,还有玉芬、高翠莲和梁小秋。钱满天和东北那头的详情,他们都不知道,不知道就瞎猜,说什么的都有。玉芬到这时候就没啥主意了。高翠莲把着电话一个劲往东北打,想找钱满地讨个主意,或者把这边情况告诉他,可满地换了旅馆,找不着人了。满山和梁小秋认为大哥此去凶多吉少,为了防止财产被没收,必须转移。但此次转移没有必要像九0年时拉冰箱彩电啥的,那些东西都算不了啥,现在主要是转移钱。据他们所知,钱家前后集资总额将近三百万了,除一百万投到东北吃利息,余下二百万,有五十万贷给了旁人,五十万搁到厂里购置设备,留在手里的起码有百十万。这百十万中又有五十万让钱满天给存国家银行里了,存那里虽然利息低,但旱涝保收,没有风险。余下五十万,就是现金了,留着日常给入会的付利息。玉玲不管这摊子走了以后,钱满天一直找不着合适的人,自己亲自干。但保险柜的钥匙放在玉芬那里,他知道玉芬是最可以放心的人,在钱上她不会占一分一毛。
赵国强进了钱家楼内时,钱满山正逼着玉芬把钥匙交出来,玉芬不肯。见了赵国强,钱满山说:“你来得正好,劝劝你姐,快把钥匙拿出来,把钱挪到别的地方去。公安局的人刚才疏忽了,一会儿明白过来,非来翻不可,叫他们拿去,就没个回来啦。”
& 梁小秋说:“那是人家入会的钱,拿走了,人家还不得把我们活吃啦。”
& 赵国强问玉芬:“满天走时说过啥吗?”
& 玉芬皱着眉头说:“啥也没来得及说,就给带走了。你快给拿个主意吧。”
赵国强想想,就要给大哥家打电话,他想问问到底是咋回事。没等这边打,那头黄小凤打来了,她说快点把我存在钱满天那的二十多万块钱提出来,利息不要,只要保住本就行啦。赵国强问我哥呢。黄小凤说去市委组织部了,可能是要调动,平调到市里……
赵国强放下电话,心里便知道不可能从大哥那得到任何帮助了,必须得自己拿主意。可未等他和钱家人商量,钱满山说:“大哥二哥都不在家,这家里就得我说了算,赵书记,您就别管我家的事啦……”
梁小秋说:“哪能这么说的,是您就别费心啦,万一我们这出啥事,您也用不着跟着担责任。”
& 玉芬摇摇头说:“不行,这个家你俩不能当……”
梁小秋说:“那你是大嫂,你来当?入会的听了消息肯定来,厂子里已经有人嚷嚷要分东西,魏大宝也来电话了,说鲍老板马上就要来。这些事,你能支应吗?你要能支应,我们就不管。可你要把这个家交给旁人,我们就不干。”
& 玉芬眉头紧皱,捂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翠莲从楼上下来,看她的神情,不像先前那么紧张,梁小秋问:“和二哥联系上了吗?”
& “没,没有,也不知跑哪儿去了。”高翠莲说。
& “我听刚才楼上有电话,不是二哥来的呀?”梁小秋问。
& 高翠莲摇摇头:“可别说啦,我娘病了,非让我回去一趟。”
钱满山说:“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走,说不定啥时,我二哥就把电话打你屋里去,你走了,谁接电话。”
高翠莲说:“是啊,我不走,我等接了满地的电话以后再回家。不过,我看咱们得赶紧拿主意了。眼下,咱们所有的财产都在大哥名下,一旦出事,就全泡汤啦。不如赶紧把家分了,就是公安局来了,也不能把咱们的那一份拿走呀。”
& 梁小秋笑道:“我看这是个好主意,不这么着,咱们可能一分钱也留不下。”
满山抽着烟转了几圈说:“分家嘛……可以。不过,那些债权债务咋办?咱总不能分一身债吧。”
梁小秋说:“那当然。现有的钱,咱们各分一份,当然也有大哥一份。别人欠咱们的钱,也一家一份,回头各自去要,旁的钱,都搁大哥名下,他们要是不放大哥,就让他们去监狱去要。”
高翠莲有些犹豫:“这招儿可有点损,入会的钱,都分了,大哥拿啥还人家……”
梁小秋说:“你心眼还挺不错的,可你也是个傻瓜,大哥干这么多年,他自己肯定还有积蓄。再者说,工厂的机器咱们眼下是没法分走的,卖了就是钱。”
玉芬指着梁小秋说:“你的心眼子可够狠的了,你想要把钱家从根上毁了呀。你们说的,我坚决不同意!这个家,现在不能分。要分得等你大哥回来以后分,看他咋个想法。”
“问题是他能不能回来?公安局正式亮的逮捕证,我亲眼看见的!”梁小秋尖着嗓门说。
赵国强跟各位摆摆手,小声地说:“别嚷嚷,村民们都在四下打听你家的情况,要是知道你们要把他们入会的钱分了,立刻就得闯进来要钱。你们还想分家,叫人家把你们分了吧……”
满山瞪一眼梁小秋说:“对对,你母鸡报窝似的叫唤啥,还怕外人听不见呀!快闭上你那个&嘴!”
赵国强说:“依我看你们先别急着分家,满天他准能回来。我看这个情况是,集资肯定是非法的,问题是要看给群众造成多大损失,你们要是把集来的钱全给糟践了,还不上了,这就得出乱子,肯定要负法律责任。要是能还上,不让入会的受损失,不给社会弄出乱子,就没啥大事。不知道现在你们是咋个情况。”
满山说:“你说的有道理,可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原先是玉玲管,后来是大哥自己管。”
& 赵国强灵机一动说:“把玉玲找来!”
& 玉芬说:“对,叫玉玲来。”
高翠莲喊:“不同意,她跟大哥生气搬出去的,要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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