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菩萨可以供百合莲子汤吗?

更漏子皇嗣被诬身犯险(上)

  暮色逐渐笼罩了洛阳,一行人回到了太平府。

  适才路过一街之隔的修文坊,杨元禧道一声‘告辞’便径直回家。我掀起锦帘一角,正瞧见武攸暨抓住了元禧的马缰,再次邀他一起吃酒观舞。元禧却是头也不肯回,强硬的拽回了缰绳,催马直入坊门。攸暨忙不迭一展长臂,差点儿没摔下马,险险的拉住元禧的衣袖,讨好般笑嘻嘻道‘不许不理我,否则我便去你府上。。。不,我直去太医署闹!’。

  直等到周围聚起了六七个吃瓜群众,人家元禧哭丧着脸仰天骂道 ‘没心没肺,厚颜无耻,你与太平果是天作之合,我是真怕了你夫妻!’。得到了满意答复,攸暨这才肯罢手,还不忘摸了摸元禧坐骑的翘臀,爽朗笑道 ‘好马儿,需好生服侍我的恩人呀’。

  自池飞手中接过崇敏的这一刻,触景伤情,我忍不住放声悲哭,哀伤和委屈交织着透彻心扉。崇简和惠香一左一右的偎着我,都哭哭啼啼的诉说对我的想念,一声接一声的‘阿娘’,更是喊的我心肝发颤。武攸暨乱了方寸,他抱起惠香细声细语的哄着,又赔着小心苦劝一向不喜欢他也不接受他的崇简,真是够为难的。

  尚在襁褓的婴儿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记忆力,崇敏圆睁着一双眼睛直瞪我,似乎是有点儿怕我,把我当成了陌生人,那满是肉褶子的有力小腿还接二连三的踢我踹我,又朝着池飞挥动小手,咿咿呀呀的向她求救。

  我怀里抱着崇敏,想着另一个我连抱都不敢抱便狠心教芷汀送走的孩子,浑身漫过一阵阵撕裂般的钻心疼痛。然而,我只能劝慰自己,我能给他的只有死亡和不幸,他的父兄却能给他安康和尊荣。

  擦去一手泪水,我贴着崇敏的小脸蛋轻声道:“乖孩子,阿娘再不会弃你不顾。求你原谅阿娘。”

  翌日,我入宫拜见武媚,锦绣华服,容光焕发,不见一丝一毫的病态。其实,我原就是得了心病。

  “先前不是说往龙门住月余乃回么?” 武媚含笑问我,目光却是格外锐利。上官婉儿侍立一旁,平视殿门方向。

  我微垂眉睫,笑盈盈道:“住的不甚痛快,何况,有人赶着请儿回来神都,儿倒是不怕拂他面子,可儿记挂孩子们呢。”

  武媚仍是笑:“我知你因何不快。怎么?芷汀怀了旭轮的骨肉,你瞒了我,我不怪罪,你反倒气我不成?”

  “儿不敢,”,我强作镇定,对上武媚充满探究的视线,手不自主的暗暗缩紧,害得崇敏嗯呀反抗:“儿只是。。。本有意成全芷汀,感念她二十载悉心服侍。却不想,您。。。不允。”

  生下与旭轮的骨肉,如果这件事一定要以对错论之,我的确做错了,大错特错,可即便世上真有后悔药,我也绝不会去吃。因我相信,在我死后,我们的儿子必是旭轮最好也是最后的心灵慰藉。

  武媚对我定然是疑心重重,可她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纵然我肯承认,她也不敢为掩盖丑闻而对孩子不利,因她比我更了解我的意气用事是多么的令人头疼。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平息她的愤怒,她便选择了惩罚,对我来说不啻于死亡的惩罚。

  是我毁了给过她的承诺,我伤了母亲的心,我只得接受这惩罚。所幸,便是芷汀没能进入东宫,旭轮一个人也会悉心抚育儿子。

  “她不适合抚育皇孙,”,武媚挑了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不再看我一眼:“她的命格不同旁人,最宜做你的家奴,终生服侍你。至于幼明,我已命明姬抚育,明姬膝下无子,不知多欢喜呢。”

  我微怔,内心腾起喜悦也夹杂几分不安:“幼。。。明。”

  幼为小,暗含他那夜给我的誓言,亦有稀世之意。而明字则更易理解了。只不过,他给孩子取这样的乳名,不是平白加重武媚的怀疑么?

  入夜,我拥着崇敏入睡。经过这一夜一日的相处,孩子已不再怕我,仍像从前一样粘我粘的紧。在无人时,我解开衣襟,肿胀且湿润的 boobies 便暴露在了空气里,我为崇敏哺乳,他熟练的吮吸着,眼睛还一眨不眨的凝视我。似乎每个孩子都会如此,他们接受着奶水,同时记住这个哺育了自己的女人,无论血缘是否存在。

  我原以为我的遗憾是无法被弥补的,然而崇敏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吮吸令我逐渐心满意足,我恍惚觉得我正在哺乳的是我可怜的幼明。

  少顷,崇敏略有困意,小嘴松开了,眼微微的睁着闭着。武攸暨忽进卧,脚步虚浮。我急忙拢起衣襟,小声告诉他崇敏就快睡了,嘱他不许高声。

  我微笑看着崇敏,手轻轻的拍打着孩子奶香十足的小身体。攸暨一直没说话,突然,我察觉他在身侧躺下,又察觉腰上一沉,是他的手搭了上来。我略怔,继而本能的拂开了他的手。

  “看过了敏儿,你回房歇息吧。”

  “不留我么?” 他低低道,微烫的鼻息贴着后颈,宣示着他真正的心里话。

  我身体顿时僵住了,默了默,苦笑道:“我。。。你。。。饮酒了?”

  他嗯了一声算作承认,手复搭在腰间,欲沿着松敞的衣襟向里游去:“ 我不想再等下去,不要再拒绝我。月晚,我想和你一起…… 生孩子。”

  “拒绝”二字如呼吸般自然而然的涌入脑海,我忙不迭抓掩襟领,尽可能温和的劝阻他:“攸暨,我见你面容疲倦,还是早些安置吧!”

  他的手按在我手背,另一手轻轻扳过我的脸,二人四目相视,他醉眼迷朦,含笑视我:“不走,今夜我必是不走了。 ”

  “呃,可是。。。敏儿他。。。”

  我尚不及找到任何借口,他的吻已秋雨般绵长的席卷而来,菲薄衣料在肌肤相贴时根本没得作用,醉酒后他的身子异常沉重。我大惊失色,全力的抵抗着,心头又慌又惧,半月前因生产而留下的撕裂伤口隐隐作痛。

  挣扎间,一只小小软软的手儿微微的碰着了我的肩,我稍侧目,见崇敏安然恬静的熟睡了。婴儿触着了自己认定的母亲,因而才确信自己在天地间是安全的。

  可我的幼明呢?他甚至不曾在我的怀里驻留一瞬!!

  泪流满面,一滴滴纯是自责和伤心,那泪也沾在了攸暨面上。很快,他停止了,看我呜呜咽咽,泪止不住的流啊流,他起先有些惊慌,拽过一旁的被为我遮盖。他颇为担心的看了看近处的崇敏,见孩子没有被我们吵醒,继而便担心的垂视于我。

  我不敢吐露实话却也不敢看他,别过脸,只望着崇敏,默默流泪。少顷,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立刻匆促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不愿接受我,对么?只有。。。那个人才可以,对么?”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太飘,我听不出他是失望更多,还是惊怒更多。我无一字能答,依旧默默的哭着。

  “抱歉,搅扰了。”

  他离开了,而我连他的背影也不敢看,紧咬着一角软被,泪流不止,心藏悔恨。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芷汀道自己曾悄悄进来一次,因见我睡的正沉,未敢打扰。我睁着一双红肿的眼,她学不来视而不见。

  我无奈道出实情,犯错孩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还不忘争辩似的多加一句:“倘或是。。。出了月,我断不会。。。拒绝他。”

  芷汀的叹息十分沉重,她一边为我更衣一边道:“这话,公主自己会信么?公主恕我鲁钝,驸马究竟是。。。何处欠缺?公主竟始终不肯。。。唉!”

  她这样一问,我复觉得委屈,泪似雨点般扑簌落着:“他极好,真的极好!那年在巴州,为遮掩崇简的身份,你知我骗过攸暨。某夜,他偎着我睡着了,我看着他,心想该是我三生有幸,方能得到他的专情重爱。可就是他太好了,我不敢再多亏欠。芷汀,我恨自己,一时骗他,一时利用他,一时又放不下他,我这般卑鄙,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终是要遭天谴吧。”

  “我明白,”,芷汀也有些动容,双眼蒙了雾气:“大抵也只有互相动情的人,从不会想甚么亏欠甚么偿还,可是公主,我心疼啊!我心疼公主!驸马或是任何男人,我只求能有那么一个人能抚慰、弥补公主经受的万千苦楚!公主恕我直言,公主已为。。。那位贵人生子,您不欠他了。往后的日子,您理应多为自己打算!”

  我依在芷汀怀里,泣不成声道:“我做不到!我想。。。见幼明,我。。。我的幼明!”

  在后堂相遇时,正在用膳的武攸暨只是点头示意,我不禁后悔来此,在卧室里吃喝也是一样嘛!

  尴尬还是有的,毕竟昨夜是那样一番坦诚相见的场景。我们谁也不主动与对方说话,他很快便离开了,也不知吃饱没有。

  柳意正进堂,狐疑的看了一眼远走的攸暨,嘀咕道:“驸马气色不好呢。”

  芷汀并不同她解释什么,笑问她:“你有事来见公主?”

  “是呢,有一位旧识求见,”,柳意连忙笑答:“前番公主未醒,我做主教她在东厢稍候,如今来问公主见是不见?”

  我笑道:“你这般模样,那必然知晓我定然是要见的,说吧,来客是谁?”

  旭轮七年前登基时,曾不顾大家的不理解遣散了过半的旧仆,其中便有这位自小抚育他的乳母高氏,我大概能懂他的良苦用心。当时,高氏是不肯走的,她正养着成器。也不知旭轮怎样劝服了她,她最终辞别了她侍奉了二十余年的主人。而通常如她这般出身罪臣女眷的皇子保姆,多是由皇家恩养送终,少有回本家的,甚至死后亦不能与获罪被杀的夫君合葬。

  少顷,我们见到了高氏,她四十六七的年纪,因长年生活安逸富足,不知情者只会以为她不足四十,容貌年青,精神也很是旺盛。自众人见了面,全是高氏在说话,我们竟插不上嘴。说来,她刚返本家时,倒是常常登门,是我眼见李家式微,便暗喻她少来为妙,她便一年半载才来一回,她是放不下我的。

  “也不知大郎如何?七载春秋,唉,纵能重逢,怕也认不得大郎啊。”

  高氏这般感慨着,我这才接一句话:“高娘娘不需为成器挂心,我正月里是见过他的。少年郎,身长比我还要多了寸许呢,身板也是健壮。书读的好,神皇常有夸赏。”

  高氏返家时李隆基尚未出生,她只知成器与成义,便又问了成义的境况,我如实道一切都好。

  “豆卢娘子向来是菩萨心肠呢,”,高氏回忆着从前,不由笑道:“二郎君命中该有贵人相助。”

  话落,高氏又关心的问起我的近况,我心里苦笑,也只说一切都好。

  高氏道:“驸马的品性必是错不了的,你二人又有多年的情份在,日子如何能不和和美美?”

  我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芷汀也急忙帮着我岔开了话头,指侍立在她身后的年轻人道:“这位是阿戬么?十年未见,只这眉眼里还有些熟悉。”

  那人笑着承认了,言行落落大方。高戬是高氏的堂弟之子,从前替家人给姑母高氏送东西,每年入宫四五回。高戬与我们的年龄相差无几,又酷爱读书,颇有学识,旭轮是喜欢的,每次遇见,便送他一些贵重的文房器具及书籍字画。

  我这几年事多便不擅记事,一时间不能把眼前男人和记忆里的少年匹配,忙上下打量,见高戬的容貌算不得多么出挑,但气质温文尔雅,体型也属高壮,走在路上,还是能引人注目的。比方说,柳意就对他频频注目,桃腮含羞。

  我笑问:“高娘娘,我记得阿戬比我晚生三载,今岁该是双十挂四吧?不知作何营生?我这府里倒是有几个空缺呢。”

  我这主动邀约完全出乎高氏姑侄俩的意料,只见他姑侄讶异的对视了一眼,我自觉唐突,忙改口道:“怪我糊涂呀,阿戬如此伟岸男儿,必是已有好。。。”

  “他如何有好去处?!”,高氏急切地起身,拉着我的手,颇为激动的欢喜嚷道:“他成日里只知埋头苦读最是无用的闲书杂记,去岁应举不中,他不知自省,反倒逢人便说不入宦海便不必受案牍劳形之苦。哼,殊不知,便是考中了进士,也需好等个三年五载才能做官呢。幸赖阿晚不嫌弃他模样蠢笨!他双亲泉下有知,定要对你千恩万谢呢!小六子,快,哎呀,你快些跪下呀!”

  此一时的高戬倒是显得十分木讷,他似乎仍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被高氏强按住,犹犹豫豫的面向我屈膝。

  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可万万担不起高戬的亡父亡母双双还魂谢恩啊。芷汀帮着我拦下正欲叩头的高戬,我偷瞄好半天没出声儿的柳意,一张通红通红的俏脸,得嘞,我总算是办成了一件好事。

  大家伙无不是喜气洋洋,我如常留高氏在府内住了四五日,每日歌舞欢宴,珍馐毕陈,通宵达旦。如此一来,高戬还没正式走马上任,但府中各人都不敢轻视这位年轻的管账小倌儿。这期间,我与武攸暨一面未见,倒是伺候我的婢女常春替他传了一句话,问的是‘高六究竟何许人也’。

  “你竟不知?”,我喝的微醺,抬眼瞥向常春:“他堂姑本是皇嗣的乳母,于我也算得一位尊长。”

  “这。。。回公主,”,常春面露难色,硬撑着一副笑脸:“高六郎的家世奴等自是知晓,驸马真。。。真心求问的是。。。您为何。。。为何。。。非得留。。。”

  我脑袋里晕乎乎,意识到攸暨又在乱吃醋,遂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直去同驸马回话,我素来不拘着他,教他也少插手我的事!”

  就这个事儿,我摸着良心说,一眨眼的工夫便也忘了。没成想,隔了一段时日,池飞掩口笑称最近府中败火清热的药材消耗了不老少,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我颇为不解,心说几味中药而已,便是以吨为单位的购置,我堂堂太平公主也不是掏不起这个钱啊,再者说了,谁又长了一副鲸胃,能成吨成吨的吃败/火/药?

  “哦,四月天渐热,火气盛的人也该服败火的饮子了。”

  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拉过惠香的小肉手,继续教她读千字文。未满四岁的小丫头玩心大,原本想趁池飞和我说话的工夫偷溜出后堂,却被我逮个正着,满脸的不乐意,那小嘴撅的哟,真是教人又气又爱。

  我也不戳破,捏了捏她头顶的两束小揪揪,笑道:“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并上一行的一十六字,一齐再读给阿娘听。”

  池飞在旁自是看的明明白白,她笑着摇了摇头,听惠香磕磕绊绊的读书。

  “公主竟不预备问谁人火气如此之大?”

  我一愣,似乎知道了答案,脸颊火烧一般的难受,低头道:“随他去吧。”

  池飞欲言又止,默了默,开口道:“那。。。驸马一连三夜未曾归府歇息,公主也不预备询问么?”

  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堂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有奴仆道‘回事’。自是池飞代我去听,见她才掀了竹帘出去,立马便扭身回望,不安的对我道 ‘驸马出事了’。

  一路走一路听,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简单的很,但又不简单。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包括我。

  明明已到了武攸暨的起居院前,我脚下不动了,过门不入,转身沿原路离开。池飞虚拦了我一下,见我执意要走,又说此时不见面许是比见面要好。

  “池飞,”,我掩嘴问她,脸上蓦然又烧的厉害:“阿泰。。。年青,又是那般健壮的身子,每夜里。。。对你。。。索求。。。迫切么?”

  我把池飞问了个大红脸,虽说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了解,但也从没探讨过如此私密的话题呀。

  池飞好不羞臊,可她清楚我并非无缘无故的发问,她冷静的想了想,方才答我:“他对我极好,会顾着我的意愿,只偶尔。。。也会教我腰酸腿乏,不愿理会他。”

  我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好巧不巧,没走几步竟遇到了柳嘉泰本尊,他正与一帮子家奴陪崇简上蹿下跳的捉鸟雀,身手敏捷,一双大长腿令人羡慕。

  几人面对面,柳嘉泰向我行礼过后便冲着池飞憨笑。池飞半侧着身,羞于在此时见情郎。我也是心里有‘鬼’,与崇简聊了二三,忙打发他去教惠香读书,自己则躲回了卧室。

  一上午,我神思恍惚,脑子里似乎过了许多事,却又不记得都是什么,午休也并不安稳,直到听说杨元禧登门,我稍整衣饰,前往攸暨院中。

  他卧中还算安静,我甫一现身,正写药方的杨元禧只抬了抬眼皮,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也在我意料之中,攸暨则闭口装睡,只是那扯被子的动作幅度过大,并不自然。

  我故作不知,用堪堪能让攸暨听清的声音问杨元禧:“家奴道他是跑马中暑,怎会请动杨医正登门?无大碍吧?”

  元禧看也不看我,慢悠悠道:“公主竟也信了?是啊,是啊,驸马玉体并不紧要,是杨某人左右无事,特来贵府显摆医术。”

  “唉,怪我平日里对攸暨不上心。我亲手炖了鸡汤,加了几味补药,劳你细查一番,合宜不合宜。”

  杨元禧看怪物似的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然后便捏着勺子在侍婢端着的那个海碗里轻轻搅动,口中还念念有词:“啧啧,古有文君当垆沽酒,今有公主洗手做羹,驸马真是好大的福气呀!诶?这。。。这。。。参。。。你竟。。。”

  我以为他是夸我,不禁喜滋滋道:“我吩咐昰之挑了库仓里最好的参,你瞧,参如人形,少说也是二三百年的圣物呢,存了数十根一向用不着,我天天炖给攸暨吃!”

  杨元禧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一把夺过了海碗,气急败坏的冲我直嚷:“每日服一根百年老山参?李绮,你是存心要谋杀亲夫啊!”

  苍天可鉴,我怎会对武攸暨存了丝毫歹意?!别说被冤枉谋杀亲夫的我震惊外加委屈,另一边装睡的‘被/害/人’也略微的挪了挪身子,想要听的更清楚。

  抱着海碗鸡汤,杨元禧是口若悬河,本就是他的专业领域,那真是比说相声的老艺人们还要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他先说补泄二者的区别,又细讲清、温、小、大四种补法适宜的各色人群,转至阴阳调和之道,直等到我这看客佩服的几乎五体投地,他才肯意犹未尽的收了神通,我眼前再没了四射乱溅的吐沫星子。

  “哎呀,”,我好不羞惭,瞄一眼正强忍笑意的攸暨,嘀咕道:“万幸我先向你讨教,不然可就要。。。白白糟践了一根上好山参啊。”

  又是一记白眼砸来,杨元禧放下海碗,转了一副笑脸:“你不惜驸马性命,反倒惜一根山参,啧啧,好个奇女子呀。也罢,莫要浪费这难得一见的宝贝和公主的一片真心,还请赏了杨某一顿好口福吧!”

  我断无异议,横竖是不敢把这鸡汤留给攸暨喝。元禧才提了汤勺,攸暨便冲下床来,狼狈的光着膀子裸着脚,但精神却是猛过扑食恶虎,哪像是三个时辰前昏厥不醒的病人呀。

  “住口!住口!住口!”

  然而,还是晚了一小小小步,杨元禧滋溜溜的咽下一口鸡汤,又在攸暨的喷火注视下把自己用过的汤勺在那海碗里搅了一搅。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粗陋举止,可真是幼稚上天了啊。

  我不禁翻个白眼,心叹我们仨的事儿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要是我能做主,一准儿把攸暨速速让给元禧,另送一份豪气嫁妆。

  杨元禧的笑容藏匿着阴谋得逞后的愉悦,他大声道:“驸马,莫气,莫气,公主必会贰次屈尊降贵为驸马做羹备炊。呵呵,既然驸马气色大好,杨某便告辞了。驸马留步,无需远送,无需远送。”

  攸暨的喘息愈发粗重,被杨元禧气的胸腔都快炸了。而元禧说到做到,一秒都不滞留。我自觉继续下去也没话和攸暨说,便要去‘追’元禧,却被攸暨拉住了手,侍婢们也被他挥手赶走。自知挣脱不得,我便选择保留力气,亦不主动张口,沉默着等他说点什么打破这桎梏般的尴尬氛围。

  他垂首凝视于我,我慌张的侧目一旁,难以镇定的与他对视。少顷,听他急切的低声问我:“你可曾为旁人洗手作羹汤?”

  我很清楚自己的回答将会带给他怎样的遐思,可我又不想撒谎,于是便诚实的回他:“不曾。你应晓得。那斩骨刀极是难用,我险些伤了手。”

  他自背后环住我,我仍不能习惯与他的亲密,便请他放手,他却将我裹的更紧,在耳边愧疚的念叨:“对不起,对不起。月晚,想是奴仆们骗了你,我并非因跑马。。。”

  “不必多言,我。。。其实。。。知晓原由。”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我继续温婉的笑说:“你正值盛年,我与你婚后既不能尽妻子之责,便没有资格拘着你。你在外寻花问柳,或于府中豢养美姬宠妾,我都不会动怒,亦不介意。攸暨,我今日只劝你。。。尽量节制,切莫再伤了身子。”

  “可我希望你介意!”,他耍无赖似的冲我大吼:“从此后把我软禁在府中,不许奴仆放我出去,警告神都所有的妇人不得招惹你的丈夫!”

  我被他气的直乐,随手掐了他一把:“贱怂,我不拘你,你反倒追着讨着要我管你!不,武攸暨,你是又贱又坏,明明是你买笑寻欢,却要怪旁人招惹你!”

  攸暨继续耍赖,他化身巨型糖人,真是又粘人又嘴甜。但我不会被他的糖衣炮弹击倒,心知他是因做了错事才如此心虚,不愿我揪着他的错处。可我越想心里就越别扭,虽说我不介意,可‘太平公主的夫婿在妓/女的床上昏厥不醒’这般惊奇又香艳的大新闻,既不好听也不好说啊。

  这样想着,我忽然对他心生嫌恶,当即奋力推搡,他没有预料,便被我十分顺利的挣脱开了。我冷冷的上下扫他一眼,他慌了神儿,手足无措,脸也微微泛红。

  “若论姿色/貌美、性子柔顺的女子,咱们府中也能挑出三五,你再不许去。。。胡闹!你是撇了老脸不要,却不顾着孩子们是否被人耻笑吗?!我走了,你歇着吧!”

  攸暨倒是没敢追出来,但也没有‘放过’我。出了这样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他心里的坎儿很难迈过去。借看望崇敏的借口,他像大秤砣似的赖在了我房中,直到过了亥时,崇敏都睡熟了,他还是不肯离开。

  “快走!我已明言,绝不怪你。” 我压低声音,推着他向外厅走去。

  他腆脸赔笑,反手把我推回卧房:“我晓得,我晓得,可我。。。我发誓我不会碰你,只求你留我一夜,不然。。。家奴们都要笑话我呢。”

  我拍开他的手,哼道:“胡白,自古岂有奴嘲主之理?再者说,你根本没剩几分脸面好教旁人尊重!”

  “是,是,是,”,他竟在我面前双膝跪下,两臂一兜,严严实实的抱着我大腿,笑嘻嘻道:“能喝到你亲手炖的鸡汤,我还要这脸做甚么呢?好月晚,便留我一夜吧,求你了。月晚,你瞧我这模样还算俊俏,不至于教你做噩梦吧,别赶我走了。”

  我直想扇他一百个大嘴巴子先解一解气,他见我仍不为所动,竟极其无耻的抬高声音威胁我:“你若不允,我这便放开嗓门唱曲儿!你晓得我向来是五音不全,或是吵醒崇敏,可不算是我的错!”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拉锯战,隔着崇敏,我们同床共枕了,如他所愿。没有午休,我是沾枕就着,他却精神百倍,捏着我的一缕发梢反复嗅着。

  “你还是惯用蔷薇汁子篦发么?诶,我从前曾闻过一。。。”

  “在哪家妓馆?长安?洛阳?”

  “嘿嘿,不提,不提了。月晚,我偎着你睡行么?”

  “不许得寸进尺。”

  “可崇敏的呼声教我睡不。。。”

  “婴孩打呼?武攸暨,你竟冤枉自己的亲儿子。”

  “唉,我不过是想和你。。。”

  “攸暨,我不知你我以后将会如何,然而,像今夜这般同房共眠,便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家奴们再不会窃议你是有名无实的驸马。”

  有感而发的说完这番话,我自嘲一笑,说的好像是我大度的施舍恩惠给攸暨呢,可我真的不敢向他承诺什么。

  “我有错我自会改正,可你总要教我知晓,比之你心仪之人,我究竟。。。究竟何处做的不够好!月晚,我愿意为你而改变,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月晚,你懂我的痛苦么?两个人,相识二十载,默契十足,相处时总是笑语不断,甚至面对生死亦不离不弃,却始终不。。。我不明白啊!”

  他迅速跨过了崇敏,不管不顾的把我搂在怀里。我没有任何解释可以答复他,我确信他无法承受那个真相。

  轻轻叹惋,我拢了拢衣襟,凝视暗影下他皱紧的眉目:“你极好,若有任何改变,我便要嫌你了。攸暨,你待我真心,我对你亦非假意,如此,还不够么?”

  他好不挫败,缓缓推开了我,仰面躺着,手使劲地揉搓脸:“是否从未存在那样一个人,是否你只是。。。不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总以为。。。你我可以。。。唉,这场迷梦,究竟何时才能醒。”

  “千万不要因这执念而误了一生,爱护你的幼子,忠于你的君主,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

  “可我曾以为的一生,是牵着你的手,直至暮年苍发,看儿孙绕膝。”

  吵着怨着,我们很快就都没了力气。我侧身背对他睡,片刻,察觉他的胸膛缓缓贴来,略烫的体温与这凉风习习的初夏之夜倒也算互补。

  这一夜的崇敏非常乖,仅啼哭一次而已。先被儿子吵醒的是攸暨,他全无经验,颇苦恼的挠头长叹,呆坐着等崇敏自行止哭,直到我提醒,他才抱起儿子交给了房外的侍婢们。

  “你着实辛苦啊。待孩子入梦后便交由乳母照料吧。”

  “不可,崇敏不在身侧,我难安睡。”

  “你把对崇敏的好舍我一半,行么?十中之一?百中之一?”

  “你竟与儿子争宠?”

  “好,我尽力而为,你别抱太大希望。”

  翌日迎来了雷雨天,连绵不绝的雨水浇熄了笼罩洛城的稀稀疏疏的暑气,却很难浇灭人民大众热衷于八卦艳闻的热情。

  武攸暨每日是硬着头皮出门,回府时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想也知道,就算旁人没胆量追问那日的详情,于武三思等却没得忌讳,武家那帮男人一人只一句,也够攸暨好一番招架了。他当然没脸实说,一律矢口否认,横竖知道我会帮他圆谎。

  至端午,这则丑事竟传到了武媚的耳朵里,她极不满的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演技爆棚,立时忿然作色,怒说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公胆敢编造这般荒诞无稽的谣言,又夸说武攸暨为人老实规矩,每天都是洛阳宫、太平府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应邀赴宴也一定会向我报备,更何况,‘儿与驸马每夜同房共眠,他便是去了妓家,也是有心无力呀!’。

  夫妻俩满口扯谎,见招拆招,左右配合,这才勉强的压住了舆论。演了大半月,好容易能痛痛快快的喘口气,原本说根本不在乎的我心生几分不快,暗骂武攸暨这厮丢人又现眼,真不想理他了。

  说来也巧,高戬向我引荐了一些方外士和身怀异能者,我与他们频繁接触会晤,或设宴款待,真就没了时间去理会武攸暨。有些人的确有点道行,我便吩咐王昰之安排他们入住位于别坊的府邸,以礼相待,供以钱帛,算作是我的食客了,不时的请来太平府。

  因这些食客的到来,我得以获悉数以千计的离奇异事,内容宽泛,人、仙、精、怪无所不包,有些故事甚至怪异到我不得不怀疑它的真伪,但我还是亲笔将它们一字字记录成册。每听到一则故事,我与芷汀等无不啧啧,皆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同时,我得知黎庶万民对酷吏之流早已怨声载道,恨不能生啖其肉。

  除此之外,我亦首次得到了与李显有关的最真实的消息。一位道士曾云游/行医,两年前途经房州,正遇李显的一双小儿女患疾,道士被负责监管李显一家人的州衙小吏请去治病,并被严厉警告不许将所见所闻传扬于外。

  我担心生病的孩子是重润(照)和美萱,迭口问:“是谁?可是庐陵王的长子?”

  “公主勿忧,”,那名唤史崇玄的道士大概猜出我对侄儿始终惦念,因而也见怪未怪,他急忙向我解释:“非是长子,而是少子,虚年六岁,在下曾听左右奴仆称其三郎,应非王妃所出。”

  “何以见得?” 我记得李显被逐出洛阳时,韦妙儿的确已怀有身孕,那三郎的年纪倒也能对得上。

  “在下亲睹,王妃不分昼夜的亲自照料那同时患疾的女娃儿,对三郎的病情不闻不问。故而有此推断。”

  “看来三郎确乃侍妾所出,”,我依旧十分忧虑:“庐陵王被废之时,膝下只一嫡一庶二子,数年来,我们并不知。。。那么,王妃不舍假手旁人的女儿。。。。难道是庐陵王的嫡长女?!”

  虽是同样的思念,可我对美萱的感情最是特殊,私心里,我与薛绍一直将美萱视为我们那未及出世便惨遭不幸的第一个孩子。仿佛还是昨日,薛绍找出自己幼年佩戴的缠金项圈,含泪嘱我一定要亲手给美萱戴上,保佑她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史崇玄稍作回忆,道:“那女娃儿被奴仆们称为八娘子,王妃呼作‘裹儿’,因见另有一幼女与八娘容貌酷肖,在下好奇,便避开小吏向奴仆详问,得知二女乃双生子。垂拱元年春日,庐陵王一家由均州转至房州幽禁,不巧,早有临盆迹象的王妃于中途分娩,本是置备了一方襁褓,未料竟是一双女儿。那夜北风料峭,庐陵王又喜又忧,情急之下,遂脱衣裹了八娘,故唤‘裹儿’,庐陵王夫妇对这幼女是爱怜之极。便说在下为三郎与八娘诊病时,因顾虑草药不足,庐陵王暗命在下先紧着八娘用药,三郎则次之。宠女之心,可见一斑。”

  患病的不是美萱,我原该放下心,可突然获悉被史崇玄治愈的小女娃竟是史书中声名狼藉且有弑君杀父嫌疑的安乐公主李裹儿,好似平地惊雷,我险些惊呼出声,颇复杂的盯着位于珠帘外的史崇玄。

  “哦,这裹儿。。。幸遇道长啊。”

  “公主过誉,”,史崇玄未觉有异,继续平声道:“理(治)病救人,乃生死大事,在下岂敢坐视不管。至于公主提及庐陵王长女,在下实不曾相见。只听奴仆们道,王妃至均州后生下一女,是为五娘子,由庐陵王的乳母于氏并四娘子一同教养,未知是否庐陵王长女。”

  在他身旁的高戬接话道:“那位四娘子正是王妃的长女。史兄,王妃这七八载生有三女,可也为庐陵王再生一子?”

  我忍不住笑嗔:“阿戬是中暑昏头了不成?道长适才有言,三郎乃庐陵王少子,非是王妃所出,王妃自是仅有大郎一子啊。”

  高戬哎呦一声,忙说自己是真糊涂了。

  我问史崇玄:“生育十分辛苦又伤身,道长可知王妃玉体是否康健?”

  “史某不敢欺瞒公主,”,史崇玄的语气忽的凝重许多,也抬高了声音,想是怕我遗漏任何一个字:“当时,在下不曾为庐陵王夫妇诊脉,因而无法告知公主实情。不过,公主且想,随侍庐陵王的奴仆不足五十,必得分拨人手耕种神皇赏赐的二十亩农田,否则便无米粮果腹,更无米粮去易换常用物什、布匹。即便王妃不必耕种、劳于女红,可度日如此艰辛,又需照顾尚属年幼的一子四女,能否长寿安泰,全看天意啊。”

  这时,我觉得自己比高戬还要傻气,何必关心韦妙儿的身体呢?她总是能活着会到洛阳,夺回她失去的一切。

  ‘李旦,作为一个暂时的胜利者,你当然可以轻易说出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哲并未真的将天下送给我父亲!他何错之有?!我韦氏一家何错之有?!太后,哼,太后只是一个对权力有着无限渴望的女人,她何曾在意骨肉亲情!陛下,请耐心等待,我们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我忘不了美萱,亦难忘韦妙儿离开时的一腔激愤怨骂。她戴了仅数十日的凤冠不得不拱手相让给旁人,她如何能甘心顺意。料想,旭轮退位的消息传至房州时,韦妙儿曾望北放声大笑吧,嘲笑他的下场一如自己所言。不,或许她笑不出来,反而更加忧虑李显的前路。

  皇朝更迭,旧君从来都没有继续存活的价值。既有李贤这个先例在前,武周的皇帝是否会顾念母子之情饶恕李显?谁也不敢保证。

  池飞颇为同情:“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亩之田,无失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二十亩田。。。实是。。。唉。”

  史崇玄道:“是啊,在下亲睹,庐陵王的衣饰均已陈旧无光,更不堪缝补。眼下,兴许。。。也只公主能代庐陵王向神皇求情了。”

  “阿娘!庐陵王乃何人?阿娘为何要帮他呀?”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发问远比我得知李裹儿的存在时更令我心惊胆颤,也不知崇简如何听到了我们几人的对话,也不知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内容。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崇简欢快小跑着进了水榭,一边跑一边又喊问‘庐陵王可是武家人?’。

  诚然,李显其人其事天下无一不晓,可自他被放逐江南,同着武媚的面前,他的名字便成了这洛阳宫的大忌之一。年幼如崇简者,又怎知自己这位亲叔父的存在。

  芷汀和池飞也十分慌乱,芷汀一把抱住了崇简,勉强笑问:“你这鬼机灵,胆子愈发大了,竟敢躲在窗外偷听公主议事?!阿谁教你的?娘娘可要好好的‘奖赏’!”

  我根本就笑不出来,孩子总是童言无忌,万一崇简日后在武媚面前提及‘庐陵王’三字,怕是要掀启一场惊天大浪了。

  崇简见了,立时不敢嬉笑,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做了错事惹我不悦。我见他眼神开始躲闪,便知他正盘算着撒谎。

  “照实了说,”,我平声道,紧盯着崇简双眼:“阿娘不罚。若有一字不实,重九之前便别想出府去顽。”

  这是我对付崇简的必杀技,他可不想被锁在高墙之内,马上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我拍案怒道:“又是武攸暨!”

  崇简带着哭腔的冲我撒娇:“是啊,若非他在人前笑话儿知道的不如他多,儿又怎敢来此偷听阿娘议事?!”

  “简儿啊简儿,”,池飞哭笑不得,忍不住轻拍崇简的背:“你中了驸马的激将之法!驸马向来不知公主在做何事,他是教你来帮他。。。唉,多说你也不懂。公主,此事。。。该罚谁呢?”

  我心烦道:“我定要找他理论清楚!哼,为老不羞,为父不尊,也不知教孩子学好,净是歪门左道。罢,崇简,此事算不得你做错,但下不为例!”

  “万幸阿娘不气,否则儿便是大不孝了,”,崇简复是神采飞扬,小嘴又机关枪似的发问了:“不过,庐陵王究竟何许人也?儿素日不曾听过此人。”

  帘外,高戬爽朗笑道:“湖岸风大,大郎许是听错了吧。”

  崇简微怔,努力回忆着。或许是见我们都不回答,也就信了高戬,怀疑真是他自己听错了

  我趁热打铁,故作严肃道:“近三日,阿娘不曾检视你临摹的字幅,可是你有意懈怠?走,这便去你书房。”

  本是想玩耍一番,却被我亲自押送回房学习,崇简的兴致一落千丈,不情不愿的跟着我们离开水榭。池飞随手掐下盛绽的粉荷逗他,又教人捞起一张荷叶给他叠了一顶遮阳小帽,他这才恢复一点生气,却又撒娇喊累,非教池飞背着他走。

  我不经意的回头一看,一行十几个人里,顶属崇简的小帽子最是扎眼,粉花绿顶。我心里忍不住嘀咕,你小子成家之后最好有能耐看住你老婆,如果看不住搞出点花边新闻,你老娘我也管不了了。

  史崇玄今日是初见崇简,便礼节性的夸赞了崇简一番,自然全都是吉祥好听的说辞。他话落时,我问出一句已在心里盘算多时的话。

  “道长于房州囚宫的所见所闻,可曾对第二人提及?”

  史崇玄立即否认,略垂视线,他坦然答道:“若非公主那般牵挂庐陵王之子的安危,史某亦不敢对公主详述当日见闻。公主,大唐已亡,史某是惜命之人啊。”

  是啊,大唐都没了,即便是复唐人士,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宣扬自己与李唐的旧君有所牵扯。只因史崇玄看出我仍顾念手足之情,这才敢道出李显一家人的近况。

  “太平谢过道长好意。”,我向史崇玄真诚致谢,低叹道:“唉,七年了,庐陵王早已被朝堂遗忘,一丝消息皆无。昔年,雍。。。雍王被贬巴州,因见雍王及家眷仆从衣衫寒俭单薄,庐陵王曾向天皇大帝上表,恳请大帝能赏赐春冬两季时服,不要苛待雍王。都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太平却连一匹布一斗米都帮不得庐陵王,思来总是有愧。”

  因我十分伤怀且自责,芷汀便劝了我两句。

  高戬在旁道:“公主,高六窃以为,神皇对庐陵王尚存慈亲思子之情。公主且想,神皇真若不在意甚至厌弃庐陵王,必是任其在囚宫中自生自灭,然而,庐陵王的小儿女患病,监管的小吏都不敢不闻不问,必是遵了神皇御命。可见,无论日后庐陵王能否有好造化,至少,神皇有心留长子性命。”

  高戬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几乎已触及新皇朝最为敏感的话题。

  我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深深的望着他眼睛,仍有所保留的问他:“如此,依阿戬之意,神皇终会放庐陵王出牢笼,并宣其回都,重享亲王之尊?”

  高戬对我不设任何防范,他轻轻笑了,直白道:“可庐陵王被废黜时并非亲王啊。人终有百年之期,神皇年近古稀,庐陵王乃神皇长子,他日江山如何归属,岂不一目了然。”

  我不信能做出这番猜测的高戬就没考虑过武家人对龙椅的勃勃野心,但他的态度如此笃定,仿佛他竟未卜先知一般。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只叮嘱他:“今日言辞如若外泄,或被神皇赐死,或被武家暗杀,我亦无力相救,阿戬可要牢记啊。”

  我陪崇简练字,不过半个时辰,孩子直嚷肚子饿,遂简单的吃了两口午饭,我们猜了一会儿字谜,崇简便去午休,直到崇简入梦,我才离开他的起居院。

  “公主可曾发觉?”,芷汀一手遮阳,另一手轻掩心口:“崇简愈发与。。。与雍王相像了!”

  我抬眸,努力迎向那正午的似火骄阳,遥远的天边,起伏扭曲的热浪光波里逐渐呈现出李贤年轻英俊的笑面。

  ‘多谢阿妹千里相送。来生有缘,愿再为兄妹。’

  他曾是太阳般充满无限活力的骄傲少年,他是大明宫中最耀目的明珠,因李弘的暴亡,宿命在一夕之间将不幸和大幸同时送到了李贤的面前,他失去了敬爱的兄长,却得到了可以大展身手、成为一代明君的机遇,然而,短短五年时光,因了郑观音筹谋五十载的复仇计划,更因李贤自己的一缕痴念,他一败涂地,留耻辱于史册,孤零零的葬于巴州乡野。

  “我知你因何忧虑,”,我忽然泪目了,也许是阳光刺眼:“仍有人对雍王服毒自裁耿耿于怀,他们认定雍王一脉乃李唐正统。神皇如此宠爱崇简,不外因愧对雍王,她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今,房妃并诸子女皆被囚于禁苑之内,外臣不得见,倘或被复唐人士知晓崇简实是雍王嫡子,一旦崇简成为神皇驭国的障碍、成为武家人通往皇位的拦路石,则崇简必有性命之忧。我也曾思虑,除却房妃等人,知晓崇简身世的人只有你我、神皇、皇嗣与攸暨,而这其中,最有可能泄秘之人是。。。攸暨。”

  我话落,芷汀眉梢猛的上扬,她既惊且疑:“可驸马平素待崇简。。。极好,难道公主认为驸马会将此秘密告知武家众人,除去雍王嫡子?!”

  我默默垂首,脚下晃着一片形状圆满的暗影:“神皇得知真相后却未将崇简归还房妃,便是要他一辈子都姓薛,永失承继江山之权,却也能彻底的远离明枪暗箭,保得平安;我视崇简为己出,不许任何人伤害他,因而,于理于情,攸暨不会出卖崇简。只是,人心易变,谁又能测来日如何,我不得不防。他毕竟姓武,不是么?面对赫赫皇权,武家岂能任江山回归李家。”

  芷汀以为有理,却又安慰我道:“公主切勿忧虑。其实,驸马为人一向谦礼和善,即使神皇革命之际,李家式微,驸马对李家亦无欺侮压制之举,更不似魏王梁王等勾结酷吏诬陷亲李派的朝臣,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惧怕李家东山复起?又怎会对崇简心生歹意?”

  我当然希望一切如芷汀所言,无奈的长叹一声,苦笑道:“但愿是我小人之心吧。”

  原以为崇简当天便忘了 ‘庐陵王’ 三字,却不成想,他竟找服侍他的那些奴婢们要答案,事情立即被上报给了池飞,她便来问我讨主意。

  夏日天长,时近晚膳,仍不见那日头有偏西斜坠的迹象。庭院里栽种的花花草草们无不蔫头耷脑,在热浪中苦苦挣扎,家奴们都不得闲,抬着水桶四处泼洒。

  我端着百合莲子羹去见崇简,孩子正在苦恼自己写字丑陋,提升太慢。我心里也很是纳闷,不是都说字如其人吗,怎么会人帅字丑呢。

  “若要写得一手好字,绝非一日之功,需不间断练习,汝岂不闻王右军事乎?不必急于一时,崇简,搁笔吧,品一品阿娘的手艺。”

  我打开钿嵌漆器,崇简见盒中用冰块镇着一碗自己最爱吃的甜羹,瞬间愁容尽扫,拍手欢呼道:“阿娘最好!阿娘最好!”

  崇简懒洋洋的倚着我,开心地一口接一口的吃甜羹,天真的幻想自己多吃甜羹就能把字写好了。我凝视着身侧小人儿,心生不忍。

  来此之前,我已决定亲口解答崇简的疑惑,我要告诉他谁是庐陵王,我要告诉他究竟何为‘皇权’以及它至高无上却也残酷无情的事实。虽然崇简虚年仅八岁,然而,他生于皇家加之他非比寻常的身世早已注定他此生必与宫廷纠缠不清,我终会死在权力的刀下,无法亲自守护他的一生,尽早了解它,对他有益无弊。

  “好吃,可儿不舍得一时吃完呢。”

  “鬼机灵!等用过了晚膳,阿娘着人再给你送一碗。呃,崇简啊,那日在后苑水榭,你曾问阿娘,庐。。。庐陵王之事,阿娘不瞒你,他非是武家人,他是阿娘的。。。兄长,一母同胞的兄长。”

  崇简十分惊讶,但也仅因李显与我的关系而吃惊,毕竟他并不知李显背后的复杂往事。

  “他竟是阿娘的亲兄长?!可儿子与庐陵王从未谋面,”,崇简不解的追问:“为何舅父(李旦)与阿娘都绝口不提自己尚有一位兄长?为何阿婆长年不肯宣见这位长子?”

  ‘兄长’ 与 ‘长子’这般饱含亲情的称谓听的我好不心酸自责。生于皇门,一旦沦为罪人,无论生死,都与这锦绣繁华的天阙再无干系,骨肉至亲又算得什么呢,即便还存着几分念想,也只敢在无人处无人时悄悄落几滴泪水罢了。也曾不齿于皇门这残忍的生存法则,却在不知不觉间活成了最为自己轻视的同一类人。

  我怅然道:“庐陵王啊,自然,你不曾与庐陵王相见,他迁离洛阳时,你尚未降世呢。我的兄长,本是天皇大帝御旨钦定的皇太子,是大唐的天子,更是大唐的罪人!是神皇,将自己的儿子由九五至尊废为了囚徒。你舅父的皇位,也是由此而来。”

  我将李显短暂但令人叹惋不已的前半生悉数讲给崇简听,他这才完全明白自己为何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人提及李显的存在。最后,我将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告诉了他。

  “这便是不容丝毫过错的皇权,这便是皇家维系感情的一贯准则 —— 忤逆不孝之子必要接受严惩,唯有恭顺的臣子,方有资格感恩权力者赐予的荣华与安宁。崇简,忘记你今日听到的一切,尤其,切莫在御前提及 ‘庐陵王’ 三字。”

  崇简起先的震撼情绪已被木讷所取代,他入迷似的喃喃自语:“儿曾以为,阿耶不幸为手足之祸所累,神皇赐他一死,原来神皇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竟如此。。。”

  我匆促地捂住了崇简的嘴,我怕孩子说出来,更怕自己会听到诸如心狠手毒之类的评价。李显所受的惩罚不可谓不惨,不过,全是他自作自受。即便是心属李唐的史官,在这件事上,也想不出任何字眼在史书上为李显辩解一番。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只能由得后人去议论。

  “祸成矣,神皇亦无可奈何啊,”,我眉目紧皱,回忆当年事发后的种种:“废黜庐陵王,神皇最是痛心,然而,庐陵王之罪无律可恕。万乘之尊,居然轻易开口欲将江山让与韦玄贞,一句 ‘无心之过’,万难为己开脱。大帝驾崩后,他原该倚仗神皇、信任辅臣,可他错以为神皇对他暗中掣肘,错以为他并非大唐江山的拥有者,他急于扶持韦氏外戚对抗神皇。试想,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母亲怎会不哀不痛?恰恰,背叛,是神皇最不能容忍的品行。”

  崇简睁大眼睛安静的听着我对武媚和李显的看法,但仍是似懂非懂。毕竟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一个孩子对整个世界的认知。皇帝乃上天之子,居万民之上,便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颁诏言过也不可以么?必得用皇位赔罪么?

  “那么,庐陵王还能。。。回朝么?”

  “阿娘如何能测。” 我撒谎了。

  “阿娘与舅父会尽力帮他么?”

  “你舅父现被困于东宫,有心无力。阿娘。。。不敢帮,此事,唯待神皇圣裁。”

  崇简沉默了,就在我准备带他去吃晚饭时,他突然仰起小脸,异常严肃的凝望我:“阿娘乃神皇骨肉,通晓神皇脾性,因而阿耶获。。。获罪时,阿娘便。。。无动于衷,任阿耶丧命?!”

  无动于衷四字一如巨石砸落沉寂久已的湖水,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座千里之外的破败颓唐的巴州囚宫,李贤蜷缩着一动不动,房云笙高高扬起又垂在身侧的手,张宣和镇定的等候自己的死亡,还有阿妧和光政调皮地敲打着亡父的薄棺。。。却又意识到,崇简尚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他口中的阿耶只会是薛绍。

  面对儿子如此直白的诘问,我竟真的无动于衷了,甚至控制不住似的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是啊,薛君已然获罪,我绝不能让自己也牵扯其中。他被抓入狱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他的妻,我只是神皇的臣子、女儿,我不能亦不敢做不忠不孝之人。”

  “薛君?这便是阿娘对阿耶的全部感情?!”,崇简不敢置信,惊的跳起跺脚,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可阿娘与阿耶曾是那般恩爱啊!他是您的丈夫,阿娘至少。。。至少应为阿耶求情,即便只有一句话!即便明知无望!!!阿娘怎能贪生畏死,冷漠至斯?!”

  不,我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得知薛绍入狱时,我没有丝毫犹豫便冲进了宣政殿,即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勇敢无畏并不能换回我所求的结果。我跪求权力,我跪求所有可以帮助我的人,我痛苦绝望,我心力交瘁,我甚至因气逆难产险些赔进了本应为保护旭轮而珍惜的性命,我真的已经拼劲了全力。

  我曾无奈的认命,纵然我最初选择的驸马是攸暨,纵然薛绍不会因陈宁心的狭隘歹毒之念而枉送性命,但我难与天意对抗,薛绍亦无法躲避他不幸的宿命,他终是会以’逆贼亲族’的身份离世。只有崇胤最是无辜,是我愚蠢透顶的冲动,害死了薛家最后的血脉。

  可怜可叹,崇简至今对薛绍之事仍如此介怀。只不过,薛绍与崇简并无父子之实,薛绍至多是孩子的一位表叔,我并不愿崇简一直纠结于薛绍的死亡。

  我拉住崇简的手想要抱住他,却是被他甩开了,他气鼓鼓的瞪我,倒背着手,小脸涨红,十分倔强的表达他对我的不满。也许我该庆幸吧,在他甩开我的手之前,他曾有过犹豫的。

  泪水急涌,我扬首看向窗外落日,只肯被逐渐凉爽的晚风见证我的颗颗软弱:“当年,定局已成,薛君是被国法判决的谋反罪臣,即便他幸得神皇宽恕,现下亦不过是卑微庶人,他与阿娘注定夫妻缘尽。崇简,你指责阿娘冷漠无情,可阿娘还需抚育你与香儿,阿娘腹中还有。。。还有你们的阿弟,身为人母,你让阿娘如何舍得为救他而弃年幼子女?!”

  崇简哇哇大哭,他埋首书案伤心不已的哭嚎,很快又抬起头,大嚷着 ‘阿娘最坏’,把自己还没吃完的甜羹扫落桌下,再拿起手旁的砚台,狠狠地敲砸着书案,直到没了力气,将那砚台胡乱地抛去一旁,哗啦,好好的一樽描花瓷瓶便遭了殃。其实,孩子并非不懂事,而是他隐隐约约的体谅了我当时的为难处境,却又放不开父亲的离世,心中纡郁难释。

  我也怀思薛绍,我也想随着崇简痛痛快快的为薛绍大哭一场,可我不得不咬住舌尖,以身体的疼痛来提醒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哭。无论如何,必须让崇简接受薛绍已死的事实,而且不可再轻提。

  我拉起那哭累了躺在地上直咳嗽的孩子,他扑进我怀里,哽咽道:“阿娘,崇简每夜都想念阿耶。阿耶,崇简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求阿耶回家吧,阿耶快些回家吧。”

  薛绍,你能否看到我的无助?你怨我吗?我没能保住咱们的崇胤,我也没本事安抚崇简,我真的累极了。如果我当年随你一同去了,是不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呢?

  我怔怔的想着薛绍,怆然的对崇简说:“阿耶不会回来,他已经死了,就死在阿娘的面前,归于父母福地长眠,再无计可追回。而你薛崇简,还有无比漫长的一生,你要读书明理、娶妻生子、封官加爵,重振薛家门庭;十丈软红,气象万千,你要去经历,去享受,富贵安康,幸福和美,以慰你父亲生前对你的期许。还有香儿,她也有她未及展开的一生,要清清白白的嫁去好人家。崇简,你又何必牢记。。。一个只会给你名声抹黑的罪人?!崇简,他的离世,你可以认定是阿娘不念夫妻之情,未尽全力,你甚至可以一辈子代他仇视阿娘,然而,阿娘只愿你永远记住,阿娘不会弃你。”

  我说完便放开了崇简,留他一人独处,静心思考今日这一番对话。学会用成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这对他来说委实沉重,他还需要时间去消化、接受。

  正要迈出门槛,忽闻崇简哑着嗓子问我:“阿娘,倘或来日。。。倘或儿亦因触犯国法被神皇投下诏狱,阿娘会救我么?!又或,眼睁睁看我伏法?!就像您舍弃阿耶那般。”

  我握着门框,像是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握着,试图以掌心的痛来压制心头的痛。这硬木门框早被卧内摆置降温用的冰盆熏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薛绍僵硬冷去的手。

  “幸赖神皇当年宽宏大量,饶你兄妹不死,崇简,你需惜命啊。来日,若你仍敢以身试法,阿娘恐怕。。。恐怕帮不得你。崇简,切莫明知故犯,更莫要考验神皇对你的宠信。”

  稍后,我没有在后堂等到崇简。家奴来报,道崇简紧锁房门,谁劝都不肯开。

  我问:“你们可曾听到声响?”

  “有,有,有,大郎一直在摔砸物什。”

  “哦,既是他还活着,汝等便不需来报。”

  芷汀等人远比我要着急,池飞咬一咬嘴唇,跪在我面前道:“公主亲自去劝一劝吧,莫要饿坏了身子啊!”

  我抱着崇敏,继续喂崇敏吃蒸蛋羹,冷声道:“命人去把他的房门拆解了,告诉薛崇简,我只任他耍闹一个时辰!”

  池飞无可奈何的应了,赶紧去劝慰崇简。少顷,孩子们都被奴婢抱走了,后堂里只剩我和芷汀,两个人面对着面,都是不住的唉声叹气。

  “我做的对么?” 我心里根本没底,只怪自己在育儿方面很失败。

  芷汀恳切的答我:“公主必然无错。待过些日子,简儿总能体谅公主的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2月2日更新:
1. 在武后宣布以‘曌’为名时,李显为避讳,便给嫡长子李重照改了‘润’字
关于李裹儿,上次回国时,我忘了是在百度贴吧还是知乎看到一个关于她排行的讨论,文里说韦后生长宁、永寿、永泰、安乐四女,永泰和安乐的出生年月大有蹊跷,凑的太紧了,极有可能是双胞胎,夫妻俩以为生一个,没想到一次生了两个,襁褓准备的都不够,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宗和韦后会如此的纵容安乐,因为他们把对永泰的亏欠补偿给了安乐,我赞同这种猜测(主要是我懒,这样写成双胞胎比较省事儿)
但史料并不支持,没任何记载说她姐俩儿是双胞胎,譬如玄宗的发妻王氏和她哥哥王守一,旧唐书就有记载‘守一与后双生’,安乐这样的大名人,没道理给忘了吧
所以,大家不要信我的胡说八道,这终究只是小说,最真实的历史还是只能看史书喽,或者坐时光机
清闲自在的周六,也不知道我今儿能更新多少字
N年前曾经游览乾陵,李贤墓还有永泰公主墓。
因为年代久远,只有无字碑、翁仲石像、蕃臣无头石像等物可以供我们后人欣赏,
我自己认为,相较汉武帝的茂陵的山峰,乾陵的双乳山更加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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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供奉带有香味的水果,如苹果,橙子,芒果,菠萝,西瓜等。香蕉与桃子是不适宜供奉佛菩萨。供奉菩萨富贵竹是好的。菊花、百合花、兰花、水仙等是可以供奉佛菩萨。带刺的玫瑰花不宜供在佛台上。供奉佛菩萨的花,可以通过名字来判断,如桃花,喇叭花等都是不能供奉的。另外,带泥土的盆栽不要供在主台上。要有油灯(经常上油,会使人眼睛好),有水(有几尊佛菩萨就要有几杯水,水每天要换一次,不能用自己的嘴巴去碰杯子)。要有香炉,每天早晚各一次香,最好是固定上香的时间,一般早上或者晚上的6点、8点、10点整都比较好。佛坛的佛菩萨不要太多。看自己条件可以供新鲜水果(可以使所求之事尽早实现),鲜花(供奉鲜花使人变的更美丽),水果鲜花一般要供奉一周内就换上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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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峨嵋山中,如水精明澈,日中照出五色光,如峨嵋普贤菩萨圆光,因以名之,今医家鲜用。

平,无毒。解药毒、蛊毒,及动作渴疾,消扑损,止热狂,,解风肿,除淋,并水磨服。蛇、、、毒箭等所伤,并末敷之,良。(新补见日华子。)

杨文华谈苑∶嘉州峨眉山有,人多采得之。色莹白,若太山石,上饶州水晶之类,日光射之,有五色如佛顶圆光。

衍义曰∶菩萨石,出峨嵋山中,如水精明澈,日中照出五色光,如峨嵋普贤菩萨圆光,因以名之。今医家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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