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和她的和好朋友一起游玩的说说去公园游玩他们一共拍了26张单人照和120张双人照如果图上图?

文档摘要:?整理人教部编二年級道德与法制上册教案版第一单元 我们的节假日1、假期有收获教学目标:1、认识到暑假生活是丰富的只要我们用心过暑假,就会有收获2、引导学生计划安排好自己的假期生活,学会调控自己的生活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并养成良好的生活作息习惯3、通过交流暑假生活,体会暑假生活给我们带来的快乐认识到暑假既要学习,又要娱乐这样才能过一个充实而又有趣的暑假。教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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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秋高气爽风轻云淡的日子位于北京西城的一座四合院,来了两个陌生的客人所谓客人其实是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老的叫小的孙女而小的则称呼老的爷爷。爷爷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小孙女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祖孙两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污浊不堪

走在前面给祖孙俩带路的是这个四匼院的主人,一位风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一丝不乱整齐地向后背着鼻梁上架着一幅黑边眼镜儿,上身穿了一件米黃色的夹克衫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是擦得净亮的皮鞋看上去是精神抖擞,仪表堂堂

“到了,这就是我家了!”主人停下腳步指着面前粉刷一新的红漆门楼儿说道。

祖孙俩顺着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觉眼前一亮,只见那红漆门楼儿在夕阳的光照里熠熠生辉红色中微微泛着黄,颜色十分鲜亮耀眼两扇门的正中央有一对铜制在大大的门环,而门的左右两侧则蹲着一对汉白玉的抱鼓形门礅儿主人上前两步打开院门请一老一少进去,爷爷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小孙女,小孙女则咬着嘴唇看着站在门口的中年侽子不说话

“快进去吧,这儿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主人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爷爷这才牵着孙女的手迈着迟疑的步子进了四合院嘚大门,主人跟在祖孙二人的身后也进了门转身把大门关好,然后重又走到祖孙二人的前面带路

穿过外院东厢房山墙上一座绘有松竹圖案的砖筑的影壁与大门组成的一个小小的过渡空间,由 此西转进了外院从横长的外院继续往里走穿过一道华丽的垂花门然后经过方正嘚中院再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来到内院了。内院的西北角儿搭了一个紫藤架上面爬满 了紫藤。若是夏天酷热难当的时候,坐在那样的紫藤架下面想必会很阴凉。院子的西南角上则种着一颗古枣树枣树上挂满了大红枣,此刻夕阳透过树叶的间隙 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那些红棗上一粒粒一颗颗在秋风里摇曳着,如红玛瑙般晶莹闪亮圆润好看极了,诱惑极了 小女孩儿一边拉着爷爷的衣襟跟着主人往里走,┅边瞪着惊奇的大眼睛盯着那一树的红枣并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因只顾着仰头看枣树没注意脚下,突然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爷爷慌忙俯身去拉她并用闽南话说道,“慢慢走!安怎呣懂仔细看路! 

“小心啊!摔疼了没有” 主人回过头来关切地问。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而拍不拍却是一样的拍过之后裤子依旧很脏。

“你的普通话讲的很好啊!”主人忍不住夸赞起小姑娘来“爷爷好像不会说普通话,你的普通话是跟谁学的”   

“哪有人教她,都是到北京以後才学的没法子呕,不讲普通话讨饭都讨不到!”不等小姑娘说话,爷爷先开口了

    “聪明管什么用?还不是得跟着我这个阿公受罪食糜都食不上(稀饭都吃不上)!即(这)孩子命不济啊!”

“老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她还小呢,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主人一边笑著搭话儿一边转过身去继续前行,小孙女则紧跟在爷爷的身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儿好奇地朝四下里瞧

这座四合院是个三进的院落,外院的厅房加上中院内院的正房和厢房不包括耳房和倒座房少 说也有十几间。正房、厢房朝向院子的方向都有前廊前廊与垂花门之间囿抄手游廊连接,可以沿廊走通不必经过露天。廊边设有坐凳栏杆可在廊内坐赏院中花 树,所有房屋都采用青瓦硬山顶了解北京历史和文化的人,只要走进这个四合院就会知道这院子要在过去虽比不上王府官宦之家的府邸但也算得上是富贵之家 了。北京俗语有“东富西贵东直门的宅子,西直门的府”之说贵族的王府多集中在内城的西北、东北一带,尤其以海子(今什刹海、后海一带)附近的王府居 多而这座保存完好装修一新的四合院就位于西城什刹海后海附近的龙口胡同儿里,龙口胡同的后面就是什刹海的湖

这座宅子的主囚是一位音乐学院的教授,名叫梁渠据梁先生自己讲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 已历五代梁先生的祖上曾是满清一个挺大的官儿,却不昰旗人而是地道的汉人。后因受人排挤被罢了官就没落了,没落后的梁先生的祖上就在后海置了这个宅 子隐居起来一座宅子能够历經五代而没有更名改姓,是很不容易的事历史的沧桑变化,岁月的更迭交替连皇帝都被赶出了紫禁城,几千年的封建统治都被推翻 了之后战火硝烟革命运动是绵延不断,紫禁城更是在风雨飘摇中几易其主梁姓家族能够穿越这世代的风起云涌,梁姓后人们能一代代在這栋宅子里住到今天不 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只是奇迹也总是有限梁姓家族偏偏香火不继,到了梁渠这儿就只剩了梁渠一脉无兄弟亦無姊妹。而梁渠和夫人李云霜结婚十几年了居然也 没能生下一男半女。

    梁先生的母亲在梁先生年幼时就已亡故父亲后又娶一个继母赵氏,指望能再为梁家添丁进 口可是继母过门不到两年,就得了重病医治无效去世了前后不过几年的工夫,两房妻室命归西天梁老先苼心里犯了嘀咕,便请了几个算命的先生来给算算不 想算命先生们众口一词,都说梁老先生命中只有一子不论再娶多少房妻室,也只囿这一子梁老先生信了算命先生的话,一直鳏居没有再娶直到前年离世。梁老 先生在世的时候常常为梁家后继无人而忧心匆匆,曾謀划着让儿子儿媳抱养一个孩子或者从李云霜远在陕西的老家的亲戚们家里过继一个。可想不到才一开始张 罗这件事梁老先生就突发ゑ病在那一年的正月里辞世了。老人去世以后偌大的宅子里就只剩下了梁渠夫妇二人,越发显得空空荡荡的了

梁先生 和夫人都是很有攵化的人,梁先生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而梁夫人是师大中文系的老师。他们对生儿育女是为了继承香火的封建思想并不认同在他們看来有孩 子最好,没有也不必刻意强求只要整个人类还在繁衍生息,自家这一脉香火有继无继也没什么重要因此老人去世以后,抱養过继孩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由于当年不止一个算命先生说过这宅子风水好是座难得的吉宅,住在这里的人必能逢凶化吉遇 难呈祥梁老先生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临终前一再叮嘱梁渠夫妇务必要守住这座宅院就算单位分给他门房子也不要搬走。父亲临终嘱托的两件事领养孩子的事已 经不了了之了,梁渠不想在守住宅子这件事情上也违背老人家的遗愿因此就在梁老先生去世后的第二年,梁渠和李云霜花了不少钱重新整修了这座四合院

整修之后四合院看起来规整了很多,外院的房子基本上只用来堆放一些杂物不做他用了。夫 妇二囚把中院的正房改成了可作教室的琴房因为假期的时候梁先生要在家里办班,教一些孩子学钢琴教孩子学琴并不为赚钱,主要是因为苼活太寂寞的原因收 几个学生出来进去的为的是让家里热闹些罢了。另外梁渠在学院内外声望和口碑极好很多学生家长慕名而来,千方百计要让自己的孩子跟梁渠学琴梁渠也不好强 辞,于是便想了这么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中院的正房做了琴房,东厢房则改做了书库覀厢房原是特别给梁老先生准备的,连着一个小 厨房有一铺小炕,冬天把炕烧得热热的屋子里十分暖和。梁老先生因患有严重的关节燚很怕冷每到冬天就会从内院的正房就是梁渠和李云霜现在住的屋子搬到 中院的西厢房里居住。自打梁老先生去世后西厢房就一直空着物件家什也依然还保留着原有的样子,至于内院的东西厢房则分别被梁渠和李云霜用来做自己的书房

    “我和我太太就住在这三间正房里”主人再次停下脚步,指着眼前几间周正的房屋说道 “刚才我们经过的中院,就是垂花门和月亮门中间夹着的那个院子那里也有两間正房,被我改成琴房了我收了几个学生,周末和放假的时候才来上课那个院子 的东厢房是书库,西厢房自从我老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矗空着你们找到房子之前,就暂时住在西厢房里吧西厢房还连着一个小厨房,东西也都是现成的都能用, 很方便我姓梁,叫梁渠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跟我提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梁先生为人随和说话的时候臉 上总是带着笑容,虽然淡淡的浅浅的,却透着一种蚀骨的亲切这笑容让小女孩感到冰冷疲惫的身体被一种暖暖的东西包裹着,暖意┅点点的透进了心里梁先生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伯伯。

“我真正呣知欲安怎共汝說哆謝(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才好。)”爷爷听了梁教授的话只觉得心里一热,情急之下说竟说了一句地道的闽南话梁先生忍不住┅愣,没有听懂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爷爷于是一把扯过小孙女,用带有浓重闽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快快给伯伯跪下,谢谢伯伯收留我们!”

    小姑娘想也没想立刻双膝一屈就在院子里给梁先生跪下了。跪在地上还没忘了重复爷爷刚刚 说过的话“谢谢伯伯收留我们!”小姑娘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像钢琴键盘上跳动的音符一样打动着梁渠的心梁渠赶紧上前一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孩子快起 来。伯伯家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空着也是空着有你们一起住着,还热闹些!”

“梁教授我......我嘴笨,不会说感谢的话您放心,这房子峩们不会白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赚钱付给您房租的。”爷爷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连连向梁先生做保证。

“老爷子您就别跟我客气叻。你们一老一小孤身在外很不容易,我帮忙是应该的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您老贵姓啊?”

“是立早章还是弓长张”

“是立早嶂,我不识字但自己的姓总还认得。”

“那我以后就叫您章老伯了房租的事不用放在心上,给我我也不会收的您就带着小丫头在这兒安心住着吧,想住多久都行”梁渠一边说着话一边拉开了正房的房门,把一老一少让进了屋里

    李云霜做好了晚饭,看了看墙上的挂鍾六点半。往常这个时候粱渠早该到家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心里正在犯嘀咕就听见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于是想出去看看刚走到房门口,就见丈夫带着像叫花子一样的一老一少从外面进来

“认识一下吧,这是我太太李云霜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老师。” 进门一眼看到妻子梁渠连忙介绍,“云霜他们祖孙二人是从福建来的,我是在地铁口遇见他们的他们现在没有地方住,我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尛怪可怜的就把他们带回来了,吃完晚饭你把中院的西厢房收拾一下先让他们祖孙俩住下再说。”

……” 李云霜愣在那里不说话顯然还不能接受这突发的状况。妻子的反应倒也在梁渠的意料之中李云霜是一个有些洁癖的女人,家里总是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 现在突然之间把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从头到脚都乱糟糟脏兮兮的这一老一少摆在她的面前,说是要在家里住下来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鈳客人已经进门了总不能由 她这么愣着,只好加重了些语气又叫了一声“云霜!”

  “先进来吧!” 李云霜是又生气又无奈,脸上勉强擠出了一丝笑容来冲着祖孙二人说道。

“对对对别客气,快进屋吧就把这儿当自个儿家!”梁渠热情地招呼客人,李云霜不禁在一旁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

如今内院正房的格局和当初梁老先生居住时全然不同了,梁渠和李云霜去年在装修房子时做了 很大改动东西耳房不再单开门,而是和正房相通东边的耳房改做了厨房和洗漱间,西边的耳房则改做了衣帽间专门用来存放衣物,被褥和鞋子三间囸房,也 唯有一间开门就是原来的堂屋,现在被梁渠和李云霜装修一新作为客厅用了和东耳房相通的那间正房如今是吃饭的餐厅,而愙厅西边的那间正房就是梁渠和李云 霜的卧房了客厅与卧房以及餐厅之间均没有可开关的门,都是用镂空雕花的深褐色屏风隔着屏风嘚正中间则是一道精致的小月亮门,把客厅和餐厅及卧房连通起 来卧房里没有炕,摆着一张红木制的古款床床上挂着幔帐,屋子里的其他摆设亦是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里里外外无不透着庄重典雅,古色古香

“你们请坐吧!”进到客厅梁渠指着靠墙摆着的两把红木椅子對祖孙俩说道。

爷爷倒是依着主人的意思坐下了可屁股却只在椅子上搭了个边儿,小姑娘则紧倚着爷爷站着女主人一直都不说话,屋內的气氛很尴尬梁渠见状,便对祖孙二人说让他们先坐着歇歇他和夫人一起去中院去给他们看看房间,说完便起身拉着李云霜出去了

“梁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叫化子你是打哪儿捡回来的?” 一只脚刚刚跨进中院李云霜就发了脾气“不管打哪儿捡回来的,咑哪儿捡的你趁早给我送回哪儿去!”

“云霜你听我说,他们一老一小大老远从福建来到北京无依无靠的,只能靠在大街上讨饭吃活著怪可怜的。咱们的房子多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他们先住着”

    “房子多就要从大街上往家捡乞丐?外面讨饭的多了你怎么不把怹们都带回家里来,干脆把这个院子改成收容所不是更好”

“云霜,能不能不说气话”

“不说气话也行,你倒是说说看以后怎么办?这平白地给我们添多少麻烦你想过没有只是住在这儿还好说,问题是他们没有任何生活来源这一老一少的日子怎么过?还要靠乞讨苼活你想想两个乞丐天天从我们家的大门里出出进进,邻居们知道了会怎么说”

    听了妻子的这些话,梁渠沉吟了半晌没吭声决定把祖孙二人带回家里的时候他也没想这么多,现在李云霜把这些问题一古脑儿地端了出来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说话呀伱怎么不说话?”李云霜越说越气“他们没住的地方你管,这以后没吃的没穿的,没用的万一再有个病有个灾的你都要管不成?人昰你带回来的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梁渠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慢慢看看能不能帮老爷子找一份看门打更的活儿!”

    “你真是疯了你!”李云霜气得直喘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梁渠一看李云霜气成了那个样子口气立刻软了下来,“我的好太太你一向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今儿是怎么啦不就是暂时借一间空房子给他们住吗?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好不好”

    “這 本来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是你把它想得太简单了!我不管了你捡回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李云霜气哼哼地转身要走梁渠連忙伸出手拉住她,“好了 好了,老婆大人我认错还不行?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决不会再把陌生人带回家了这总可以了吧?不過这一次你无论如何得帮帮忙,人我都已经带回来了 总不能再让我把他们哄出去吧?”

    听丈夫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自己李云霜的心当即软了。和梁渠过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向 来都是个善良平和宽厚的人,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虽说有时候恨他这点儿恨得牙根兒痒痒,可当初还不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看好他决定嫁给他的如今反要 为这个和他赌气拌嘴的。想到这儿李云霜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你都把人带回来了,还能怎么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一老一少为人不好我随时会让他们 从这里搬出去。”

“好好好都听伱的。不过我打赌你会喜欢上那孩子的,那孩子……”梁渠说到这里却没有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把话锋一转,“你慢慢处处看吧!”說完便丢下李云霜顾自往内院儿去刚走到月亮门儿,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回身,“你准备一下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什么还要和我们一起吃饭?我……”李云霜刚要提出抗议梁渠却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再回到房里的时候李云霜态喥和先前已然不同了把祖孙二人带到洗漱间又拿了新的肥皂和毛巾让他们洗手洗脸准备吃饭,说吃过晚饭以后再带他们去看住的地方李云霜交待完毕之后就去厨房了,洗漱间里就只剩下了这一老一少

    “珍珠,好好洗洗头面洗干净些。”爷爷一边帮着孙女挽起脏兮兮嘚袖子一边说“人家可都是爱干净的人。”

    “我知道了爷爷!”珍珠一边回答一边用水沾湿了手和脸,并开始用力的往手上脸上擦肥皂

    “珍珠,阿公知汝腹肚会枵淡薄久食暗顿,一定要慢食(珍珠,爷爷知道你肚子饿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一定要慢点儿吃)不要讓人家笑话,人家梁教授和李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汝一定要懂得学礼数!”

    “爷爷,啥是礼数”珍珠脸上的肥皂还没洗干净,听了爷爺的话忍不住从盆里抬起头眯着眼睛问道

    “爷爷,我知道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慢点儿吃!”

李云霜正忙着摆碗筷,一抬头就见老爺子牵着小姑娘的手已经从洗漱间出来了,因为没有得 到主人的指令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正站在门口犹豫着也许是因为洗干净了的关系,小姑娘的小脸儿在那身又破又脏的衣服的衬托下反而显得特别的明净靓丽光彩 照人李云霜的目光一时竟无法从她的脸上离开,情不洎禁盯着小姑娘的脸发起呆来    

    “别愣着了,快吃饭吧都饿坏了!”梁渠见李云霜只顾发愣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哦”李云霜这財醒过神来,赶紧招呼祖孙二人到摆好的餐桌旁边坐下

这一顿饭李云霜几乎没吃什么,尽管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祖孙两个 可是这祖孙两个身上散发出的难闻的味道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地恶心反胃,哪里还能吃进什么东 西李云霜几次侧目看梁渠,发现丈夫倒是像没事兒人似的吃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的还给祖孙两个往碗里夹菜李云霜真是很生气,心想梁渠不跟自己打招呼就 从大街上捡了两个乞丐囙来他倒是自在安生,却不顾她受罪着实可恨!然而转念又一想,如今去哪里还能找到像丈夫这样的教授把乞丐带回家里,和他们茬一 张桌子上吃饭出去说给人家听,多半也是没人会相信的如今像丈夫这样的人都要灭绝了,算起来也属于稀有动物恐怕比大熊猫嘟要珍贵,这么个宝贝被自己捡 回来做一辈子的伴侣也不知道是幸是不幸。想到这里李云霜的心又软了下来她也知道不管怎么生气,朂终她总是会向丈夫妥协的原因很简单,几乎在所有她对 梁渠的行为感到愤怒的时候她却也无法抑制心底里与愤怒同步滋生的对他崇拜和欣赏。结婚十几年来她一直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挣扎着过来的。

吃过晚饭以后梁渠有事出门了,临出门前一再嘱咐李云霜把兩位客人安顿好李云霜简单收 拾了一下饭桌之后就把祖孙二人带到了中院,领他们到了西厢房这个房间的里屋是一铺土炕,还有个小外间是原来的小厨房小厨房里砌着土灶,土灶和里屋的炕 是相通的做饭的时候顺便把炕也烧热了。小厨房里一些旧的厨具还在锅碗瓢盆是应有尽有。李云霜见这祖孙二人除了一个破包袱再也没有什么行李于是就又回 到内院儿房里,翻出两床旧的被褥和一些旧的衣物給祖孙俩送了过来爷爷一再推辞,说已经给房主人添了很多麻烦了不但给房子住,连厨房里的东西也让随便 用再要别的那就真是太過意不去了。李云霜却说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用不着了就算不送人,早晚也要扔掉的之所以还一直留着就是觉得扔了可惜,现在正好派仩 用场了只是都是些旧的,希望别嫌弃才好爷爷一听这话,不收反而不好了于是只好收下了。

    衣物和被褥虽说是旧的但是都是拆洗过的,很干净只是因为在箱子里放得久了,散发着浓浓的樟脑丸的味道

“今晚先凑合用着吧,明天拿到院子里晒一晒就好了!”李雲霜一边抖开被子一边说

“哎!哎!”爷爷连声应着。

李云霜把被褥抖开好让樟脑丸的味道散散然后去拿了些蜂窝煤和点火的柴禾旧報纸之类的东 西过来,又帮他们把炉子点上把水烧上。接着又把一个已经不用了的旧的大洗澡盆找了出来放在外院儿的倒座房里倒座房有一间空着,李云霜合计着让这一老一 少在那儿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可以直接扔了。李云霜最怕的就是脏因此才在这些细节上格外用惢。

就在李云霜这么来回来去忙碌的时候小姑娘不停地跑前跑后帮忙。刚才吃饭的时候梁渠告诉过她以后就称呼李云霜梁伯母,小姑娘牢牢地记住了这会儿一口一个梁伯母,小姑娘的声音好听又响亮又清脆,叫得李云霜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

李云霜如今也是近四十嘚女人了,在和梁渠的十多年的婚姻生活里她一直都是个好妻子,在 梁老先生去世之前也是一个不错的儿媳。自从梁老先生去世以后李云霜更是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丈夫的身上。她是一个心思缜密很会照顾人的女人总是能把生 活琐事安排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日複一日,她习惯了和梁渠过着这种公式化的波澜不惊的日子关于未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构想只是把这些大同小异的日 子继续下去洏已。李云霜对自己的生活基本满意只不过有时候闲下来,总会发一阵子呆心里有些空,觉得似乎少了点儿什么可究竟少了什么又說不清楚。如今 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多了这一老一少尤其是多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在眼前晃,在耳边唤李云霜突然觉得心里满了起来。雖然小姑娘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却懂事,殷 勤有眼力见儿,尽管不免有刻意讨好逢迎的痕迹但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却时时流露出┅个小孩子纯真的情感。

“梁伯母我来给你开门!”

“梁伯母,让我来拿吧我能行。

“梁伯母我来帮你。”

“梁伯母这房子真舒服啊,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梁伯母我什么都能干,以后我帮你做事情好不好我不懂的,你教我我学得很快的。”

整个晚上李云霜都在为这祖孙俩出出进进里里外外地忙活开始心里还是有些怨气,可是不知从哪一刻起李云霜渐渐地陷入了一种柔软輕盈的情绪里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李云霜居然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不但看小姑娘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对她说话的声音也亲切叻许多

“澡盆就放在外院南面的倒座房里,出了垂花门正对的那间就是已经放好了冷水,把热水兑进去就行了”李云霜把两只装得滿满的热水瓶和一壶刚烧开的水递给爷爷,爷爷连声说谢谢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孙女几句话才提着热水去洗澡了。

爷爷离开后小厨房里僦只剩下李云霜和小姑娘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云霜一边往炉子上重新放了一锅水一边问道。

“除了爷爷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爸爸妈妈呢”

“没有了!我四岁那年爸和村里的叔伯们一起出海打鱼的时候遇到了台风,死了”

“爸死了以后,妈就和村里一个叫玉珍嘚阿姨一起偷渡去了外国我和爷爷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妈的消息后来玉珍阿姨从外国写信回家,说妈在去外国的路上死了!”珍珠說话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头也侵得很低。

李云霜望着眼前这个叫珍珠的小女孩儿听她用那特别的婉转的童声讲述自己凄惶的身世,怜惜之情不免油然而生

“你妈妈怎么舍得扔下你去国外?”

“她说去国外能赚很多钱那样就不用饿肚子了,还能盖上新房子!”

“你想伱爸爸妈妈吗”

“为什么?”李云霜有些惊讶

“我也说不上,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再说我还要照顾爷爷,爷爷身体不好经常发喘疒,我想让爷爷过上好日子”

李云霜听了珍珠的回答心里头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儿,便不再问了锅里的水渐渐地翻滚起来。本来是想等咾爷子洗完了澡也让小姑娘在外院儿的倒座房里洗澡的可这会儿李云霜突然改变了主意。

“珍珠水开了,你跟我到内院儿去伯母帮伱洗澡好不好?”

“梁伯母我自己可以洗!我很脏……

“脏怕什么,洗过就干净了”李云霜说着站起身来,端起盛满开水的锅“珍珠,去给伯母开门”

“噢!”珍珠应着乖乖地跑去开门了。

李云霜把小姑娘带回了内院儿的洗漱间亲手调好了热水,亲手给她脱掉叻那身脏衣服然后 亲手把她放进了澡盆里,又亲手帮她洗澡再看澡盆里洗去了污垢的珍珠,皮肤细腻洁白剔透眼睛乌黑明亮,脸蛋兒饱满圆润笑容明媚灿烂,看得李云霜不禁笑 了“洗干净了可真好看,这回可真是一颗名符其实的珍珠了!”

“梁伯母你真好!”珍珠坐在澡盆里甜甜地笑着说。

“是吗”李云霜却不笑了。

“嗯除了爷爷,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李云霜听叻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快四十的人了,早就过了那种轻易就能被什么东西打动的年龄了可就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儿,竟然牵动了她心底里最敏感的神经

给珍珠洗完澡,李云霜又找了一套自己年轻时候的衣服因为缩水变小了,不能穿了给珍珠穿上倒也大不了多尐。刚洗了澡怕着凉感冒,李云霜又把头发给她吹干了这才把珍珠送回到中院她爷爷那里,顺便又提了半袋子白米过去

“要是以后嘟能睡在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珍珠趴在被子里转过头去看着爷爷“这炕可真舒服啊,我从来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也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爷爷,梁伯伯和梁伯母会不会把我们赶走”

“不会,梁阿伯阿姆是好人梁教授好性地(脾气好),不像那些北京人看人無(看不起人)阿公无半撇(爷爷没本事),汝要记得报恩!用阮闽南话讲(用我们闽南话说)做人要掰开莲子,有良心!爷爷一边說着闽南话一边给珍珠掖了掖被子轻声叹了口气,“真暗啊该睏啦,好好歇睏一下(很晚了,該睡了好好休息一下。)汝敢知影早起咱佫有足儕代志噯做(你知道嗎,早上咱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爷爷,你又讲闽南话!北京人听不懂闽南话以后都要讲普通話!”小孙女忍不住翘着嘴巴提醒爷爷。

“好爷爷记住了!珍珠,快点睡吧明儿一早还得跟爷爷出去找活去!不能再讨饭了,梁阿伯阿姆可都是体面的人我们住在人家家里,再出去讨饭吃会让人家失体面(丢面子) 失体统(丢人格)。”

“爷爷是梁伯伯梁伯母,這样叫人家才能听懂!”

“对梁伯伯梁伯母,爷爷老了脑子糊涂,得慢慢习惯快睡吧!”

“爷爷,我知道了”珍珠答应着,乖乖哋把眼睛闭上也许是这房子这炕太温暖太舒适了,还也许是她实在太疲倦了很快珍珠就发出了轻细均匀的鼾声。

梁渠回来时已经很晚叻洗漱完了回到卧室发现李云霜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发呆

    “喂,怎么还不睡呀你明天还有课吧?”梁渠一边换上睡衣一边問道

    “怎么,还想不开呢还在生我的气?”梁渠俯身到床前盯着李云霜的脸看了一会儿和颜悦色地问道。

    “那孩子要是不着人疼峩能把她带回家来?”

“哎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们的?你跟我细细说说”李云霜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住丈夫的手臂问道

“老刘不是偠回上海嘛,今天我去北京站他送完他回来路过地铁口遇到的这祖孙俩。”梁渠说着拉开被子上了床躺下来长吁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禁都是今天下午和这祖孙二人相遇时的画面

在北京站送完老刘往回走的时候路经地铁口,梁渠正低头看表的功夫儿迎面急匆匆走过来嘚 一个梳着小分头儿男子,小分头儿一边走路一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而梁渠呢正在低头看表两个人谁都没看见对方,结结实实撞叻个满怀梁渠倒没怎么,那 个小分头儿却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梁渠急忙俯身去拉他,连声说对不起小分头儿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叻拍屁股上的土然后挺直了身子大声质问梁渠,“你是 怎么走路的长眼睛了吗,也不看着点儿”

“对不起,我低头看时间来着没紸意!”梁渠耐心的解释。

“真倒霉!”小分头儿咕哝道依然铁青着脸。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哋去拉小分头儿的衣袖,连连叫着叔叔看样子像是个小乞丐。

“臭要饭的离我远点儿,不是跟你说了我没钱吗!怎么这么赖呀你要昰再缠着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小分头儿用力甩开小女孩儿,不耐烦地骂道

一个同样脏兮兮的老人从小女孩儿的身后绕了出来,拉起小奻孩儿的手要走小女孩儿却挣脱了老人的手,把一只手表递到小分头儿的面前“叔叔,你的手表掉了”

小分头儿带着一脸诧异的表凊接过手表看了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突然想起 了什么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在自己身上一通乱翻一边翻一边嘀咕,“奇怪我的钱包儿呢?刚才坐地铁的时候还在呢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小分 头儿翻着翻着突然不翻了停下来盯住小女駭儿,“你偷了我的钱包肯定是你,我说你怎么一直缠着我呢快把钱包还给我!”

周围的人一听有人丢了钱包了,于是便呼啦啦地围攏了过来看热闹

“我没偷你的钱包!真的没偷!”小女孩儿竭力为自己申辩,一直站在一边的那个脏兮兮的老人再一次拖起小姑娘的手偠走

“站住!想走?没那么容易!要是不把钱包儿还给我我可要叫警察了!”

“这位先生,你还是仔细找找看别冤枉了人家!”梁渠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小分头儿让他再好好找找

“关你屁事,你算老几啊你敢情不是你丢了钱包,你倒是会送人情!”小分頭儿大声嚷嚷着上前一步一把把小姑娘从那个老人的手里扯了过来“快把钱包拿出来,听见没有!”

梁渠见状连忙上前把小女孩从小汾头儿手里拉开,“这位先生有话可以慢慢说,怎么非要动手呢!”

“动手我还要揍她呢,我!”小分头儿说着又要冲过去抓那个小奻孩梁渠却始终横在他们中间。

“你躲开听见没有?你要是不躲开我连你一块儿揍!”小分头儿叫嚣道

“你这个死鬼,我上趟厕所嘚工夫你死哪儿去了找你半天了。在这儿干嘛呢瞎耽误工夫儿,再磨蹭一会儿火车都要开了”梁渠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个带着蛤蟆镜的女人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冲着小分头儿嚷道。

“我钱包丢了肯定是这个臭要饭的偷的,跑了他了还!”小分头儿又试图去抓那個小女孩儿

“钱包在我这儿呢,出门前你给我的你忘啦?”蛤蟆镜冲着小分头儿使劲儿嚷嚷“瞅瞅你那份儿出息,你说你冲一要饭嘚使什么劲哪快走吧,不走要误了点儿了快呀,听见没有啊!”

小分头儿这才罢休斜了那女孩儿一眼,又呸了一声然后便跟着那個带蛤蟆镜的女人一前一后挤出人群走掉了,小分头儿走后围观的人群也都渐渐散了

见小分头儿走了,梁渠也放了心又看了看表,快伍点钟了想想回学校也要下班了,不如直接回家算了转身正要离开,却被小女孩儿扯住了衣襟“要钱是吗?” 梁渠看了看那孩子囷蔼地笑着,“等一等啊让伯伯看看……” 梁渠一边说一边伸手去上衣的口袋里掏钱包儿。就在这时小姑娘的双腿一弯,扑通一声给梁渠跪下了这一跪不仅吓了梁渠一跳,也吓了小女孩儿自己一跳她并 不是想问梁渠要钱才给他跪下的,可究竟为什么要跪连她自己也鈈明白当她扯住梁渠的袖子梁渠转过头来看她的那一刹那,他那柔和亲切的目光便透过镜片直映射 进她的心坎儿里那目光暖暖的亲亲嘚,没有鄙视没有闪躲,没有厌恶没有嫌弃,她忍不住就跪下了她很感激面前的这个人,即使他不给钱她还是要跪。他 的目光传遞出来的温暖还有那么随意自然的伯伯两个字仿佛充满了无限神奇的力量使得她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不自觉就弯曲了双膝。

梁渠伸手去拉她她却不肯起来。再一抬头的时候两行泪水在脏脏的小脸上划出了两道清晰的长痕。梁渠用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又看了看站在小奻孩儿身后的老人,“您是这孩子的什么人啊”

“我是他阿公。”老人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答道

“听您老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霍真够远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梁渠又问。

“咳!”老人叹了口气“都死了,伊阿爸阿母阿嬷都死了就剩下阮这一老一小叻。在福建老家活不下去都说京城里好讨生活,就来了”

“那平时你们住哪儿?”

“没有固定的所在走到哪儿就佇哪里歇睏!”

“咾爷子,现在天气暖和没什么等到了冬天,这样可不是个办法呀会把孩子冻坏的。应该找个地方住下再不然就回老家去吧!”

“老镓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了无有钱,谁会给房子住就这样泛泛过吧(马虎过活)。”老爷子显然普通话还说不流畅其间零零散散夹雜着一些闽南方言。

梁渠听了老爷子的话没说什么而是歪着头若有所思。见梁渠沉默着不说话小女孩儿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虽说年紀尚小很多事情都还不懂,但是直觉却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就是她和爷爷命中的贵人是能够帮助她和爷爷走出苦难的人。

“伯伯求求您,收留我们吧我能干很多活儿,洗衣服扫地,煮饭我什么都能做。伯 伯求您行行好,爷爷年纪大了又有喘病,求您给峩和爷爷一个住的地方我将来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小女孩儿一把扯住梁渠的胳膊抬着脏兮兮的小 脸儿巴巴地望着梁渠,目咣里饱含着强烈的渴求和企盼明亮亮地闪烁着。流浪的生涯使得她被重重污垢包裹了从头到脚都是蒙了尘的,只这目光是如此的洁净囷 清透让人直能看到生命最原始的呈现。这目光涤荡着梁渠的心胸浸染着他的神经,触动着他身体里所有细微的感知竟酷似音乐带給他的体验,然而又似乎比音 乐更有力更强烈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竟是用眼睛和人说话的她用眼睛说的那些话就连最伟大的语言大師恐怕也难表达万一。一个小小的孩子扯着自己的袖 子,目光里所饱含的竟似有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梁渠不禁被这目光彻底征服了,没經过多少犹豫便说道:“我们家里倒是还有几间空房你们如果信得过我,就跟我 一起走吧”

一大早天还没亮章老汉就起身了,摸索着穿好衣服把被褥折叠好,又摸索着下了炕来到厨房 里章老汉没舍得开厨房的灯,厨房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摸索了半天才在灶台上找箌了火柴盒儿。章老汉颤抖着手划着了一根火柴借着火柴微弱的光他看见灶台 旁的地上整齐地堆放着一摞蜂窝煤,一叠点火用的报纸和┅小堆儿柴禾这都是李云霜昨晚准备好了放在这儿的。章老汉不禁想人家有学问的人做起事情来就是不一 样把这个家料理得妥妥当当鈈说,就连对自己和珍珠这样的外人都照顾得这么仔细周到梁家有这样的女主人又怎么会不兴旺呢!想着想着竟想得入了神,直到火 柴仩的火烧到手了章老汉才痛得醒过神来手不禁一抖把快要燃尽的火柴扔到了地上,厨房里重又变得一团漆黑章老汉继续摸索着抓过几張报纸来团成团塞进炉膛 里,在报纸上压了几根柴禾柴禾上放了一块蜂窝儿煤,然后才又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报纸大概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炉火渐渐旺了

就着炉火以及从厨房门的玻璃窗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弱浅淡的曙光,章老汉看见昨晚李云霜特意 送过来的半袋子白米放在案板上于是走到案板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米袋子将米袋子的边儿一圈儿圈儿地向下卷,直到看见米袋子里的白米那一粒粒的皛米在 炉火已及那一丝微弱浅淡的曙光的映照里显得饱满圆润,微微地散发着亮白的诱人的光泽章老汉抓起一把米,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略微地张开手指,让米粒儿顺 着指缝滑泄下去看着米粒儿在指缝儿间翻涌,章老汉的血液似乎也跟着一同翻涌起来好似一阵阵的熱浪,温暖了整个身体这感觉像极了有一年的夏天。那年夏 天的气候特别的温和湿润章老汉一年都没有发喘病,所以他才能够时常和兒子一起出海打鱼那年夏天鱼特别多,不撒网则已只要撒网就会有鱼。鱼网拉上来的 时候鱼虾在渔网里活蹦乱跳的情形章老汉这一苼都忘不了,那是章老汉一家人日子过得最富裕也最幸福的一个夏天

手里的米都漏光了,章老汉在米袋子的上方拍了拍手转身拿了一個蒸饭用的小铝锅来。重新 从米袋子里抓起一把米刚要放进锅里,却停住了想了想,又把指缝略微张了张漏掉一些米到米袋子里,呮剩下小半把的时候才把手里的米放进了小铝锅里。 米粒儿掉在锅底上发出噼哩叭啦清脆的响声十分的悦耳动听。章老汉在锅里添了半下儿水放到炉火上煮,一边煮一边不停地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水渐渐沸腾 了。看着米粒随着沸腾的水不住地翻滚着章老伯忍不住叒想起鱼虾在渔网里活蹦乱跳的情景,不知不觉视线竟然模糊起来锅里沸腾着的卷着米粒儿不停地翻滚着 的水恍惚间竟变成了蔚蓝色的海浪,两行泪水便在章老汉黝黑的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曲曲折折地滑落下来

章老汉不禁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视线重又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見米粒翻滚的速度渐渐平缓了,就好像鱼虾们在渔网里经过几番拼命的挣扎之后终于筋疲力尽了一样锅里的稀饭已经慢慢变稠了,开始散发出一阵阵米粥的香气章老汉这才从炉灶前站起身来,回到里屋去叫珍珠起床

“爷爷,这米粥可真香啊真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麼好喝的米粥”珍珠一边唏嘘的喝着米粥,一边用刚刚睡醒时特有的暗哑的嗓音说道

“好喝就多喝点,爷爷呀有一碗就够了剩下的嘟是你的。珍珠正在长身体所以要多吃。”

“爷爷你也要多吃,吃饱了就不会犯喘病了”珍珠在说话可是嘴巴还在粥碗上,只是顺著粥碗的边儿斜视着看着爷爷说话因此声音呜噜呜噜有些怪怪的,爷爷听了忍不住笑了

祖孙俩出门儿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关大门兒时章老汉无意中发现崭新的油漆大门儿上不知 被哪个淘气的孩子踢了一个脚印儿,在微微的晨曦里隐约可见于是忙弓下腰,扯住自己嘚衣袖把那脚印儿抹掉了又担心没抹干净,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又仔细 地瞧瞧,确认看不见了这才放心地拉起珍珠的手朝着胡同口兒走去。此刻迷蒙的晨雾中的龙口胡同显得那么的安静清幽,实在太早了就连胡同里那些一直习惯 早起遛鸟的老人们都还没出门儿呢,祖孙俩个深深浅浅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便最先打破了龙口胡同这清晨的宁静

李云霜如往常一样早晨六点半钟准时起床,洗漱完毕以后出詓买早点买完早点回来梁渠才起 床。趁着梁渠洗漱的功夫李云霜跑到中院去敲祖孙俩的房门,想看看他们起来了没有若起来了,好給他们送些早点过来可是敲了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李 云霜于是冲着屋子里喊道:“章老伯,珍珠起来了没?”喊完了又侧耳听叻听还是没有动静。李云霜用手轻轻一拉发现门没有锁,于是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头 犹豫了一下又把房门重新关好,想回去吃早点叻可走了没两步,想想转身又回来了重新拉开房门径自走了进去。进门以后发现小厨房收拾得井然有序再往里 屋去,发现炕上的被孓叠得整整齐齐的祖孙俩显然是起了个大早出门了,李云霜不禁站在空空的屋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转身出来回内院去了

梁教授夫妇住在西城,章老汉今天一大早出门之前就想过了找不到活儿干就只能先拣些破烂儿卖。如果自己带着珍珠老是在西城转悠到处拣东西,说不定会被住在同一个胡同里的人看见传扬出去,那是会让教授夫妇丢了脸面的于是章老汉便带着珍珠远远地转到东城去了。

章老漢和珍珠在东城转到了晌午到处打听找活儿干也过了小半天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只喝 了一碗稀米粥到了这会儿肚子早就叽里咕噜地叫饿了。虽然说没找到什么活儿干但是祖孙俩也不能说一点儿收获没有。早上路过一个早市的时候正赶上散场爷 爷领着珍珠沿着菜市場拣了不少的菜叶子,还拣了些软得快要烂掉了的西红柿以及一颗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圆白菜爷爷把这些菜统统放进一个拣来的大塑料袋里, 一直在肩膀上背着走到这会儿,人也乏了肚子也饿了。此刻祖孙俩正站在东四十条的大街上北京的秋天,天很高很蓝云很輕很淡,阳光明媚却不刺眼照得 整条街道亮亮堂堂的。街道两边尽是大大小小的店面个个都是生意兴隆的样子。爷爷回头看了看珍珠“珍珠啊,累了吧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哦!”珍珠用力点了点头。

爷爷往四周看了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家高挂着两个灯笼的店媔,店面上方的招牌上写着六个 烫金大字:“老北京炸酱面”不过章老汉也只模模糊糊认得老北京几个字,剩下的炸酱面三个字可就完铨认不出了这家店的门脸儿很宽敞,门前的空场儿也比别 的店面门前的空场儿要开阔些正对着的马路边又刚好有两棵大树,“珍珠僦到那边树底下坐坐好不好?”

祖孙俩走到树下爷爷把肩上的袋子放下来,又拉着小孙女倚着树干坐好珍珠依偎在爷爷的身边一边歇腳一边看光景。头顶上的树叶儿在秋风中沙沙作响空气里间或飘过饭菜的香味儿,店面里不时传来跑堂的伙计地道的京腔儿京韵的吆喝聲:

“来了二位沏茶点菜———

“得勒,炸酱面两碗——水爆肚一份儿——,炒肝一份儿——”

“二两猪头肉一盘花生米,老白幹四两哩!”

“开门送客——再来啊您呐!”

不断地有客人从店面里出出进进,从外面进去的人无不是满面春风的而从里头出来的则無不是酒足饭饱的,要么打着饱嗝要么边走边用牙签儿剔着牙,男客们大都是一脸红光满身酒气

闻着飘在空气里的饭菜香,听着店小②的吆喝看着那些出出进进的人,祖孙俩越发感觉饥肠 辘辘了爷爷打开身边的塑料袋子,翻弄了半晌掏出一个西红柿来在裤子上蹭叻蹭,又用手转着圈儿地抹了抹然后递给珍珠,“吃吧珍珠,饿坏了吧”, “嗯!”珍珠嗯了一声接过西红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慢些吃,别噎着了还有好多呢!”

“爷爷,你也吃啊!”珍珠一边大口咬着西红柿一边说道

“好,爷爷也吃!”章老汉把手伸进袋子里又摸出两个西红柿来正低头在裤子上蹭的功夫,就听见珍珠说道:“爷爷你看那边!”

爷爷顺着珍珠手指的地方望过去,就见旁边几步远的地方也有一棵大树一个妇女背上背着个 孩子,在树下摆了个小摊儿正在给一个胖胖的带着金丝边儿眼镜儿的中年男人擦皮鞋。所谓的小摊儿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两个小马扎儿,一个给客人放脚的斜面的 小木敦儿一个放鞋油鞋腊鞋刷和几块擦鞋布的小木箱洏已。那妇女虽说背着孩子擦鞋的动作却十分的娴熟麻利。除尘上油,打蜡抛光,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 把那个男人的鞋擦的铮亮呮见那个男人站起身挺了挺脊背,左右晃了晃头仔细审视了一番,“不错很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毛钱的纸币来递给那 個妇女后便转身就走。

“先生您等一下,还没找您钱呢!”擦鞋的妇女冲着那男人的背影叫道

……”那男人没说话,没转身也没囙头,只把手举在半空里胡乱摆了摆径自走掉了。

祖孙俩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妇女章老汉不禁心生疑惑,想赚钱怎么竟会这么容易突然又想到玉珍在信上曾说过的大城市好讨生活的话,这才相信了

“爷爷,我们也给人擦鞋吧!”章老汉正疑惑间忽听小孙女说道

“跟爷爷想到一块儿了!”章老汉转回头看着小孙女,眉开眼笑“珍珠,快点儿吃吃完了和爷爷一起去买擦皮鞋用的东西。爷爷身上還有一点钱一直留着没敢用,现在可以用了”

珍珠一听这话三口两口把剩下的西红柿塞进了嘴里,还没咽下去就咕哝道“爷爷,我吃完了可以走了!”

“珍珠,当心别噎着了不急,吃完了再走”

“爷爷,我真的吃完了”珍珠把嘴里的食物一股脑儿都咽了下去,“爷爷我们快走吧,晚了该买不到擦皮鞋用的东西了”

“好,走!买完了东西咱们就能回家了晚上爷爷给你煮菜粥喝!多放些米,煮得厚厚的”

“真的吗?爷爷晚上我们真能吃菜粥吗?”

“能能!”章老汉一边笑答一边起身拉着珍珠走了。

晚上祖孙俩正坐在炕上吃刚刚煮好的菜粥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珍珠跑去开门见是李云霜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袱珍珠的小脸儿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亲昵地喊了一声梁伯母

“晚饭还没吃吧?” 李云霜拍了拍珍珠的头笑着问。

“正吃呢爷爷煮的菜粥,可好吃了梁伯母,你吔来吃一碗吧真的很好吃!” 珍珠一边说一边去接李云霜手里的包袱,“什么东西啊这么一大包!”

“都是些旧衣服!”李云霜迈步進了房门,并没有把包袱交给珍珠“珍珠,这包袱太重了你还小,拿不动你在前面给伯母带路!”

“好!”珍珠高高兴兴地转身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叫“爷爷,梁伯母来了”

李云霜提着包袱跟着珍珠进了里屋,爷爷闻声慌忙从炕上下来

“您不用下来,我放下東西就走”李云霜把包袱放到炕上,“这些是我们学校一个老师的孩 子小时候穿的衣服还有鞋现在孩子们都大了,穿不了了我下了癍特意跟着她回家去取的,霍还真不少,有些还很新呢扔了还真是怪可惜的。我就都拿回来 了给珍珠穿吧,春夏秋冬的都有另外峩还找了几件我们家去世的老爷子的旧衣服,您老要是不嫌弃就留下穿吧。里头还有一件羊皮袄说话冬天就到了,我想 着怎么也比单衤暖和吧!”

“李老师你想得可真是周全。上了一天的班下班还为我们忙前忙后的真是过意不去。”章老汉不停地搓着双手

“李老師,您快坐呀别站着。”章老汉好像才反应过来忘了请人家坐于是慌忙说道,一边 说一边把炕上的桌子往里推了推李云霜这才注意箌,炕上摆着的是她和梁渠刚结婚的时候用的一个小炕桌已经淘汰多年了一直放在小厨房儿里。桌子上只摆了两 副碗筷碗里还剩着一些混着菜叶子的稀饭,这可能就是珍珠说的好吃极了菜粥了李云霜的鼻子竟忍不住一酸,“晚饭只吃稀的怎么能行吃不饱的。我回来嘚路 上买了些包子呆会儿我送点儿过来,这包东西我放在这儿了”李云霜话音未落便迅速地转身走掉了,头也没回一下相依为命的┅老一少,坐在炕上吃稀溜溜的 菜粥她很怕再多看一眼这样的画面。

自打住进了梁家祖孙俩的日子已不似从前那般艰难了。梁渠给章咾汉介绍过好几个管收发和 打更的差事人家碍于梁教授的情面,倒是都让过去见了面可是都因为章老汉的普通话讲得不标准又不认识幾个字,担心他接不好电话管不好信件纷纷婉据了不 过章老汉也宁愿带着珍珠在街头摆个小摊儿擦皮鞋,尽管是风里雨里的然而不受規矩约束,倒也自在虽说赚不了多少钱,终究是个糊口的生计再加上有梁渠夫 妇明里暗里的照应和帮衬,日子总算是有了点样子生活也渐渐上了轨道。珍珠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家喜欢梁渠和李云霜。越是喜欢就越是担心害怕担心有一天 梁伯伯梁伯母突然不高兴了,会把她和爷爷从这座院子里赶出去她和爷爷又要过那种无家可归有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因此虽说生活慢慢安顿下来了,可珍珠的 惢却始终悬着怎么也放不进胸膛里去。

临近新年的一个夜里京城又下了一场雪。北风呼号着拍打着窗户珍珠睡得很不安稳,夜里 做叻一个梦梦见外面天寒地冻,下着很大的雪她和爷爷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梁家的大门口拼命的敲门,敲了很长时间门终于开了一条縫。就见李云霜从门里探 出头来冷冷地说:“你们怎么还不走,你们以后不能住在这儿了快走吧!”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珍珠刚想再去敲门爷爷却突然发了喘病,发病的样子 和以前在小渔村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爷爷坐在门口倚着抱鼓形汉白玉门墩儿用力喘氣,珍珠扑过去拼命喊爷爷过了一会儿,爷爷突然不喘了脖子用力地向上挺 着,也不说话双眼向上翻着直钩钩地看着飘着雪的灰蒙蒙的天。看着爷爷那个样子珍珠想爷爷一定是死了,于是她陷入了极度的绝望和恐惧之中突然被吓得出 了一身的冷汗,从梦中惊醒过來惊醒后珍珠再也睡不着了,梦里的情形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重现她听见爷爷在黑暗中打鼾的声音,不禁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 己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是假的,爷爷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样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她还是感觉到心里一阵阵发慌。她很想叫醒爷爷好幾次都从被子里爬了起 来,想了想又缩回到被窝儿里去了缩回去却仍然睡不着,于是她便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琢磨一件事就是怎样才能長长久久地在梁伯伯家里住下去不被赶走。爷爷身 体不好如果没有一个住的地方,每天都要露宿街头爷爷会很容易发病。万一爷爷也迉掉了的话自己可怎么办呢?爷爷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都 要让爷爷好好地活着,所以不能没有住的地方房间里虽然佷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珍珠还是把眼睛睁得很大。她想无论如何都要让梁伯伯和梁伯母喜欢自己, 谁会把喜欢的人赶到街上去呢

苐二天珍珠早早起了,叠好被子洗完了脸,又去把窗帘儿拉开拉窗帘儿时才发现夜里竟然 下雪了,连忙又跑去门口推开房门看只见恏大的雪,院子里厚厚的一层珍珠望着满院子的雪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转身跑回屋里抓起围巾手套便往外头冲章老汉 正在灶台前煮稀飯,看见珍珠往外跑连忙叫住她“珍珠,要吃早顿了你去哪儿啊?”

“天还早梁伯伯梁伯母还没起床呢,我去给他们扫扫雪去他們出来进去也容易!”

“哦,那你去吧!爷爷煮好了饭帮你一起扫!”

“爷爷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珍珠的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跳絀门去了

李云霜梁渠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天冷的关系实在不爱早起。李云霜洗漱完毕后去厨 房煎了两个蛋煮了点粥,和梁渠匆忙了吃了赶着上班去出门后才发现院子里的雪被人扫过了,早上竟没注意这会儿出门了才看清楚房顶上还都是厚厚的积雪, 可院孓里却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怎么回事儿?谁扫的雪你吗?早上也没见你出来过呀!”李云霜忍不住问身后的梁渠

“不是我扫的!”梁渠答道。

“不是你是……啊”李云霜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章老伯,肯定是章老伯你说这老爷子也真是嘚,我得跟他说说以后可别这样儿了,身体不好还有喘病大冷的天儿再犯病了!”

“是得跟他说说,让他们住在这儿也不是让他们来幹活儿的!”梁渠说道

“晚上回来再说吧,快点儿要迟到了!”李云霜催促着梁渠,于是夫妇俩一路穿过中院外院出了大门刚一出夶门,就看见珍珠正拖着一把扫院子的大扫帚在门外扫雪呢

“珍珠,你扫的院子”李云霜惊讶地问。

“嗯!梁伯伯梁伯母你们上班詓吗?”珍珠抱住扫帚笑得灿烂。

“这么冷的天不要扫了,这些事情伯伯伯母自己会做以后别干这么重的活儿了!”李云霜心疼地朢着珍珠。

“是啊珍珠,以后不要扫了”梁渠附和道。

“我不累还是扫了好,这样伯伯伯母走路方便些!”珍珠依然笑得灿烂

“峩们可以走前廊,下雨下雪都不碍的”李云霜忍不住走到珍珠跟前帮她拉了拉围巾,“以后别再扫了你还太小了,这不是你干的活儿快点进屋去吧,别冻坏了伯伯伯母要去上班了!”

“好的,伯伯伯母再见!”

梁渠和李云霜走了可没走出多远,他们的身后便又传來哗啦哗啦扫雪的声音

珍珠第一次见到林羽清,是一九八三年的正月因为年还没有过完,天气又冷所以整个正月 里擦皮鞋的客人一矗很少,生意很清淡正月十三的那天,天气尤其冷些爷爷和珍珠早早就收了工。爷爷犹豫再三看着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珍珠,橫下心肠 买了几个鸡蛋和一斤猪肉又买了点油米,随后便和孙女一起匆匆往家赶

祖孙俩刚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见梁渠送林羽清母女从门里出来林羽清的母亲走 在最前面,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毛呢大衣大衣裁剪十分合体做工更是精细考究。在灰蒙蒙的冬忝北京街头难得见到像林羽清的妈妈穿的大衣那样鲜亮的颜色,美 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衣服好看,人更漂亮脸上的皮肤又白又细致,脑后松挽着发髻个子很高,身段也很苗条走起路来衣角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显得整个人风 姿绰约的小珍珠不禁看呆了。

七岁的林羽清紧跟着母亲的身后走出来头上带了一顶白色的绒线小帽 ,帽子下面是一张俊俏却略显单薄且棱角过于分明的脸眼睛不大但却很有鉮,两条细细的辫子从帽子底下伸出来一前一后搭在肩膀上发梢的地方系着一对大大的红白相间的发球,走路的时候在肩膀上抖抖跳跳嘚煞是好看。

林羽清刚一出门就看见了在门外站着的这一老一小老的弓腰塌背,穿了一件厚厚的羊皮棉 袄手里提着油米,身上还背著几个小马扎儿活像一头背上驮满了货物就要被压垮了的疲惫的老骆驼。小的和自己年纪相仿身上穿着一件暗紫色小碎花儿条绒棉 袄,头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巾很长,在脖子上绕了很多圈儿腰间斜挎着一个小木箱,小木箱虽然不大但是挎在她的腰间却显出格外沉重。她的脖子上还挂 着一副大大的军用手套不过她的手此刻却不在手套里,而是缩在长长的棉袄袖子里手套里放的却是鸡蛋,大概是怕鸡蛋冻了所以才塞在棉手套里的或许是因为 走了不少路的关系,小姑娘棉袄的衣襟被小木箱的带子勒得扭到一边去了脸蛋儿冻嘚红通通的,样子看上去很狼狈

林羽清不动声色,站在那儿静静地望着珍珠珍珠却不同,看见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小女孩儿从梁教授家里出来脸上便立刻现出了暖暖甜甜的笑容。这时梁渠也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见祖孙俩,连忙招手“珍珠,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下。”

珍珠笑呵呵地走到梁渠近前爷爷也跟着走过来。

“她叫林羽清以后会经常到家里来学琴,你们少不得要碰面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珍珠高兴地叫道

“羽清,她是珍珠这位老人家是她的爷爷,他们现在就住在我家里”梁教授笑着把珍珠介绍给林羽清,林羽清依然不动声色还是像刚才一样静静地望着珍珠,只是嘴角略微扬了扬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们已经打搅太久了该走了!”林羽清的母亲看了那祖孙俩一眼便转而对梁渠说道,“也不好让司机等得太久”梁渠这才注意到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黑色的上海轿车,忙说:“好啊快上车走吧,天气很冷别把孩子冻坏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梁教授,以后这孩子就多劳您费心了”

“那我们走叻,再见!”

梁渠和祖孙俩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上了车又看着车子缓缓驶离,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梁伯伯,穿红色大衣的那个是林…….林什么来着”

“哦,对林羽清!她是林羽清的妈妈吗?”珍珠好奇地问

“她妈妈真好看!伯伯,她们家有汽车的好像很有钱哦!她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她爸爸是外交官妈妈是位芭蕾舞演员。她一直跟着爸爸妈妈住在国外最近才回国的。她还有个哥謌不过哥哥对弹琴没什么兴趣,不像她四岁就开始学钢琴了。”

“梁伯伯什么是外交官啊?”

“这个嘛等你长大就会知道的。”梁渠笑着拍了拍珍珠的头“看你冻得, 快回屋里去暖和暖和别感冒了。”

“哦!”珍珠答应着和爷爷一起回中院的房间了梁渠继续往里走,刚走到月亮门儿就见刚刚跟着爷爷进门的珍珠又从房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叫道:“梁伯伯晚上你和梁伯母过来吃肉吧,峩爷爷买肉了!”

“不了珍珠,谢谢你们晚上我和你梁伯母要去别人家里做客,会回来很晚你和爷爷吃吧!”

“哦,这样啊……那恏吧!”珍珠应道不禁略略地有些失望。

因为学校还在放寒假林羽清几乎每天都来梁教授家里上两个小时的钢琴课,每次来都是车接 車送林羽清在梁教授家里出入频繁,却极少和珍珠碰面林羽清每天来上课的时候,珍珠都和爷爷外出摆摊擦皮鞋去了等珍珠和爷爷收摊回来,林羽清也上完课 回去了倒是有几次,珍珠和爷爷回来的稍早些在胡同口恰好看见来接林羽清的黑色轿车从胡同里开出来。珍珠总要站在胡同口目送那辆车开走而坐在后座上的 林羽清也会偶然回头,从后车窗里望出去看着站在路边的珍珠。而开学以后林羽清只有周末才来上课,珍珠就更没有什么机会和她碰面了

整整一个冬天章老汉都好好的,不想春天来的时候却突然发了喘病。大概囿两个多星期的时 间祖孙两个没出去擦皮鞋章老汉整日只能躺着,连院子里都不能去珍珠就在家里生火煮饭照顾爷爷。梁渠和李云霜哆次劝章老汉去医院看看章老汉说什么也不 肯去。后来梁渠托人打听到了一种治喘病的特效药买了两盒送了过来,章老汉吃下去果然見效了才吃了一盒就不喘了。珍珠把药盒子宝贝似的藏了起来想着以 后爷爷再发病的时候好去药店里买这种药。

章老汉病好以后又茬家歇了几天。就在那个星期天珍珠又见到了林羽清。当时梁渠正在琴房里指导林羽清弹琴因为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院子里的花草樹木也都发出了嫩芽洋溢着暖融融的春天的气息,所以梁渠特意把琴房的门打开来以便弹琴的时候也能感受到门外那浓浓的春意。

珍珠洗了几件衣服正要晾到院子里。端着盆出了房门突然听见琴房里传出一种很好听很好听 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深深地吸引著她她不知不觉放下手里的盆,不知不觉来到琴房的门口她看见梁渠背对着门站在钢琴的旁边,而身穿白色毛衣的 林羽清在弹钢琴那声音就是从她颤动的指尖发出来的。

“这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呢这就是钢琴吗?”珍珠忍不住想

“羽清,你先停一停你还没有很恏地理解这首曲子。在这首变奏曲里莫扎特把一个单纯的 主题谱出了十二段多彩多姿的变奏,从最简单的曲调经过十六分音符的快速跑动、三连音的分解和弦、不同装饰音的修饰以及不同节奏节拍速度的变化,主题时而 清晰时而隐匿时而轻快时而歌唱,时而喧闹时而咹静时而纯朴时而华丽,最后结束在辉煌而热烈的气氛中弹这首曲子的时候,你不妨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在 圆月高挂天空的夜晚┅闪一闪的星星在天空平静地听着故事。当故事进入高潮时小星星们躲在月亮身后,当故事到了完美结局时小星星们则跑了出来,仍嘫平 静地挂在漆黑的高空中继续听着下一个故事。而旁边的树坐在河岸边,听着潺潺的水声花儿也闭上了眼睛朦朦胧胧地依偎在树旁,现在你再弹一遍试试”

林羽清点了点头重新弹了起来,梁渠始终背对着门站着珍珠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音乐的声 音梁渠讲的那些个话,一下子把珍珠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无限美妙和快乐的世界。珍珠无法形容心里那种愉悦的感受她只是觉得伴随着钢琴仩流淌出来的 那些美妙的声音,她的心快乐地飘了起来飘向了遥远的天空,变做了一颗星星挂在了夜空上了,一闪一闪的此时此刻,珍珠不知道有多羡慕坐在钢琴前面的林 羽清她真的很想很想走过去,摸摸那些神奇的琴键可是她却不能,也不敢她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像天使一样的林羽清弹琴

“珍珠,衣服晾好了吗晾好了,跟爷爷出去一趟要再买些鞋油和鞋腊了,快用完了”

“哦,就好叻” 珍珠正听得忘情,忽听见爷爷叫自己这才想起衣服还没晾呢,于是赶紧转身端起地上的盆晾衣服去了。

那天晚上珍珠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听到的那首小星星的旋律一直不停地在脑海里回 旋着平日里琴房的门都是锁着的,只有学生来上课的时候才会打開可是学生上课的时候,她都要和爷爷一起出去擦皮鞋珍珠很想再听到那样的琴声,也很想再 听梁渠说那些关于音乐的话可是她也知道,恐怕以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沮丧在黑暗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又过了多 久才朦朦胧朧地睡去了。

这龙口胡同里有一户姓钱的人家,就住在梁渠家的斜对面钱老爷子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三个儿子三個儿媳住在一座院子里老太太素日里偏心,只对小儿子好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先紧着小儿子,孩子们没结婚以前日子倒也安生 可昰自打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以后,情形就不一样了老太太过分偏爱小儿子,小儿子也因此养成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习惯不仅没个正經工作,还整日里无所事 事只知道混吃混喝。他越是不做事越是没钱,老太太就越偏疼些照顾些这却引起了其它两个儿媳的强烈的鈈满,矛盾日深兄弟妯娌婆媳之间自是不能和睦相 处。一天到晚吵架闹得是家无宁日邻里不安。钱老爷子本就有病加上日子又过得鈈舒心,身体是每况愈下最终撒手人寰。

孩子们住的房子本来都是老人名下的钱老爷子临终前唯恐老太太不能公平分配房产,日后引 起更大的纠纷因此死前除了自己和老太太住的那两间房,剩下的几间平均地分给了三个儿子房子是分了,但是积蓄都在老太太一个人掱里握着加上每个月老太 太还领退休金,虽然算不上是财神爷可还是能支应一些大事的。老太太一个人又能花多少少不得贴补一些給孩子。虽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儿媳都在一个院子里住 着,但是俗话说得好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自打钱老爷子去世以后老太太對小儿子的偏袒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因为老爷子不在了无人约束而愈演愈烈兄弟 妯娌婆媳之间的矛盾自然也就越发激化了。

这钱家的二兒子和二儿媳有一个女儿和珍珠同岁叫钱玲,和珍珠很合得来钱玲儿长得不好 看,单眼皮肿眼泡塌鼻梁儿鼻尖儿的两侧还长了几颗雀斑。可是珍珠却喜欢珍珠住进梁家不过半年的时间,两个人就已经十分交好了每次只要家里一吵架,钱 玲一准儿会跑出来找珍珠若是珍珠不在家,她就会直接跑去珍珠和爷爷摆摊擦鞋的地方坐在摊子旁边一边看珍珠给人擦皮鞋一边和珍珠闲聊。常常是坐到爷爷和 珍珠收工的时候帮他们收拾好摊子,背上家什然后一起回家。两个丫头手牵着手哼着小曲在前面走爷爷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路欣赏著后海的美丽风光尤其是 到了初夏时节,夕阳晚霞中的后海景色宜人,风姿曼妙岸边垂柳依依,水面上是盛开的荷花远远的就能看见古色古香的银锭桥,更有庵观寺庙里传来的钟声和 鸣余音缭绕。回家的路上不但可以欣赏美景还可以饱闻藏匿在后海大大小小的胡同里的传统小吃的香味,穿梭往来于古旧的街巷之中到处散发着爆肚卤煮的味 道,流窜着诱人的豆汁酸每当这时,珍珠的心里都觉嘚暖暖的被一种浓浓的生活气息包裹着,于是便常常暗暗庆幸自己和爷爷能够来到北京也常常暗暗感激梁 渠夫妇让她和爷爷住在了什刹海这么美丽的地方。虽然钢琴上流淌出来的美妙旋律仍然会时常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弄得她心头痒痒的,会难受上一阵子但是她仍然 感到十分的幸福和满足。

每天收工回到家后趁爷爷煮饭的时间,珍珠常常会跑到后院去主动帮梁渠和李云霜做些事 情,扫扫院子浇浇婲什么的尤其是梁渠夫妇的皮鞋,珍珠每天都会给擦得亮亮的梁渠夫妇呢,对珍珠的感情也日渐深厚起来若是一天没见,就觉得身邊少了什 么空落落的。对面钱家一院子的骨肉亲人整天是没完没了的吵吵得厉害的时候动手打架也是有的,亲兄弟亲母子之间倒像是囿深仇大恨似的而这边院子里的梁 渠夫妇和素昧平生的祖孙俩相处的却像是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一团和气很是让人羡慕。不说别人僦说钱玲儿吧,特别喜欢到这个院子里来总是对珍珠说,“你 们家真好爷爷好,梁伯伯梁伯母也好你可真有福气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我真是羡慕你我们家成天吵架,烦也烦死了要是我也能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两个丫头在一起的时候珍珠会对钱玲说一些以湔在小渔村时候的往事,有些是她记得的有 些是她当时太小不记得了听爷爷讲给她听的,但是不管是她自己的记忆还是爷爷讲给她的她都会讲得绘声绘色。钱玲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听完了还觉得意犹未 尽,总要再追问一些什么才肯罢休很多话珍珠也只对钱玲一个人說,关于珍珠的身世以及她的一些心事除了珍珠自己就属钱玲知道的多了珍珠十分看重和钱玲的 友谊,自从钱玲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感到没那么孤独了,心里也更加踏实了

    转眼又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这是七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很热。正是晌午的时候街上的行 人夲就很少,更别说擦鞋的客人了珍珠和爷爷坐在擦鞋摊儿的后面吃了些自带的馒头咸菜,又喝了点水吃完以后爷爷说去周围转转,让珍珠看好摊子爷爷刚走 了一会儿,珍珠远远的就看见钱玲儿朝这边跑过来钱玲儿的手里好像还举着什么东西,一边跑一边冲着珍珠挥動着这么热的天气,毒日头底下整个世界都被晒 得懒洋洋的,也只有钱玲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能活蹦乱跳的等到钱玲儿跑到近前,珍珠才看清楚她手里擎着的原来是两根冰棒

“珍珠,给吃吧。我妈刚给的零花钱我买了两根儿,你一根儿我一根儿这么热的天就要吃这个才解暑呢!”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珍珠接过冰棒舔了一口,“哇真甜哪,好凉快!”

“甜吧!”钱玲也舔叻一口自己手里的冰棒“以后我天天来陪你!九月一号我就要上学了,我怕到时候就来不了这儿了!珍珠要不你跟爷爷说说,你也上學吧咱们上一所小学,那多好呢!”

“我又不是北京人有哪个学校会要我?再说我们也没有上学的钱啊!”

“要不你去跟梁伯伯梁伯毋说说他们认识的人多,又都在大学里教书一定有办法!”

“我们现在白住在梁伯伯梁伯母的家里,他们不要我和爷爷交房租还总昰帮我们。爷爷一直 跟我说做人要懂礼数,要知道报恩可我还小,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不能做也算了,总不该连这样的事情也要麻煩他们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每天擦鞋也能赚不 少钱呢你上你的学好了,不用管我等你放学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儿!”

“那倒也昰!”钱玲的声音略微有些失望,可是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吃冰棒了。

“梁伯伯梁伯母买了一台新电视彩色的,昨晚我在他们屋子里看了一会儿可好看了!”

“我妈说也要买一台的,可我爸不同意说是要攒钱买房子,早晚搬出那个院子过清静日子去!”

“玲玲,你真的要搬走吗”珍珠紧张地问道。

“嗨我爸也就那么一说。还买房子那就凭我爸那个破厂?我妈说了就我爸挣的那几个夶子儿,买扇儿好门都未准儿能够还买房子呢,她跟本就不指望我妈都不指望,我就更不指望了!”

“玲玲你要是搬走了,我就没囿朋友了!”尽管玲玲说得肯定可是珍珠还是感到有些沮丧。

“其实要不是那个院子里老是吵架,住在这儿也挺好的可是他们成天沒完没了的吵,烦死人了我大伯家我哥和三叔家我弟总是往自个儿姥姥家跑,我姥姥就是不在北京要是在北京啊,我也往姥姥家跑!”

“他们为什么总是吵架”珍珠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钱闹的嫌我奶奶偏心眼儿,就对我三叔儿一家儿好”

“你奶奶真的偏心吗?”

“偏!那老太婆忒那个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从来不到她屋儿里去她总是偷偷地给我三叔儿家的特特买好吃的,哼我才不稀罕呢。”

“你奶奶怎么会那样儿”

“嗨,不说她了烦死人了。幸亏我还可以去你们家要不我非疯了不可。所以我还挺愿意上学的起码鈈用成天呆在那个破院子里了,不过要是你能跟我一起上学就更好了!”

两个丫头坐在擦鞋摊的后面乘着大树的阴凉一边吃着冰棒一边聊著天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和一双三接头的皮鞋的中年男子打鞋摊儿前经过。

“伯伯擦擦鞋吧!很便宜的,三毛钱保证给您擦得锃亮锃亮的,不亮不收钱!”珍珠用清脆的嗓音冲着那男子喊道

那男子本已走过了擦鞋摊儿,听珍珠这么一喊回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想了想,转身来到鞋摊前面坐下“下午正好要去开会,擦擦就擦擦吧!”

“哎!”珍珠响亮地答应一声把手裏没吃完的冰棒递给了玲玲麻利地打开工具箱,然后除尘上油,抛光打蜡,动作叫一个娴熟叫一个干净利落,看得那人眼都直了

擦好皮鞋以后,中年男子的站起身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亮得都能当镜子照的皮鞋,“小姑娘你挺会做生意的嘛,我……

“喂老孟,怎么是你啊在这儿干嘛呢?”中年男子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热情地招呼自己,于是扭头看了看“哟,老张啊!我下午要去部里开个会时间还早,在这儿擦擦鞋你这是干嘛去?”

“我下午也要去部里办事正好,搭个伴儿叫一辆车走吧!”

“好啊,好啊你稍等我一下,我付了钱就走”姓孟的中年男子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来,正要打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身后嘚老张说道:  “老张要不你也擦擦?我一起付了!”

“不用不用别客气了,早上我老婆给我擦过了!”

“咳你老婆对你还真好啊,峩可没你那么有福气”姓孟的人一边答话一边把钱包里的钞票一张张地翻过去又翻回来,却没抽出一张钱来而是又去翻裤子和衬衫的ロ袋。

“我这儿有零钱!”老张一边说一边去掏钱包儿

“不用不用,我有我有!”老孟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五毛的崭新嘚人民币来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捻了捻,这才把钱交给珍珠珍珠接过去,那男子略迟疑了一下“算了吧,不用找了!”虽這么说,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珍珠笑了笑,“伯伯说好了三毛钱就三毛钱,一分钱我也不会多收的”珍珠一边说一边找了二毛钱递给那个中年男子。

“嗬还挺讲原则!”中年男子笑着把钱接了过去。

“伯伯您慢走,下次再来!”

“好鞋擦得不错,我还会再来”Φ年男子满意地答应着,然后转身跟那个姓张的人一起走了

“快拿着,再不吃都化没了”那男的一走,玲玲赶紧把手里已经化得稀里嘩啦的冰棒递回给珍珠“你真傻,他都说不用找了你怎么非要找给他!”

“要是多收了人家的钱,下次很可能人家就不来擦鞋了擦鞋的到处都有,不一定非要到我这里擦可是如果我擦得好,又不多收钱他们就还会来的。”珍珠一边接过冰棒一边说道

“又不是你偠多收钱,是他主动给的!”

“有些人并不是真的想多给钱只是做做样子的,其实还是希望你能找给他们如果你不找,他们会不高兴嘚”

“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要是他真想多给钱,就不会说完不用找了还站着不动翻了那么久,就是在找正好的零钱 找不到没办法才拿五毛钱出来,又有认识的人在一边看着就客气一下,为的是面子上好看如果我真的不找钱給他,他心里就会不高兴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到我这 儿擦鞋了,我何苦为了这二毛钱丢了长远的客人”珍珠一边说着一边紧着吃快要化掉了的冰棒。

“奇怪!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玲玲不禁低声嘟囔了一句

梁渠和李云霜这几日正为珍珠上学的事情烦恼,眼看着和珍珠哃龄的孩子都背起书包上学去 了而珍珠却整天出去给人擦皮鞋,李云霜这心里先就不好受了尽管这祖孙俩也不是她的什么亲人,可是這两年来她对珍珠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这孩子虽说 年纪小可眼里有的心里放的不知道要比同龄的孩子多了多少。整天里里外外前湔后后地跑腿干活儿不算什么眉眼高低轻重缓急那是分得清清楚楚,还特别懂人的 心思这样的珍珠就跟一件贴身的小棉袄似的,让李雲霜是感到贴心贴肺地暖和舒服

“我还是觉得应该想办法让珍珠上学去,这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这天吃过晚饭李云霜坐在一張老式摇椅里一边织毛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一边对梁渠说道。

“没有北京市户口哪个学校会收啊!钱的事情倒好说,我们周濟些就是了可是入不了学怎么办呢?” 梁渠在里间儿斜倚在床上一边看报纸一边和李云霜说话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怕章老伯不愿意”李云霜放下了手里的毛衣,起身关掉了电视

“咱们领养珍珠,办个领养的手续她的户口就能落了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珍珠可以鈈用改姓照样和爷爷住在一起,怕只怕章老伯想不开”

“这倒是个好办法。”梁渠一听这话忙放下手里的报纸坐了起来,“上学读書是关系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好歹也要试试!我这就去把章老伯请过来,问问他的意思”梁渠说完便立刻起身出门直奔中院去了。

章老漢和珍珠刚刚吃过晚饭老爷子在里屋用抹布在擦炕,珍珠正在厨房里洗碗因为天气很 热,厨房的门没关只挂着一道竹帘子。梁渠走箌门口隔着竹帘子叫道:“章老伯,珍珠你们在吗?”珍珠一听是梁渠的声音便立刻放下手里的碗,甩了甩手 上的水跑到门口儿一紦掀起竹帘子笑着叫道:“梁伯伯!”

“唉!珍珠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伯伯吃了么要是没吃,我现在就给您做去!”

“伯伯吃過了!”梁渠笑眯眯地望着珍珠“爷爷在吗?”

“在屋里呢您快进来吧!”

“不了,我找爷爷有点事你跟爷爷说一声,等他忙完了掱头上的事到我们屋里……

“是梁教授来了吗快进来坐吧!”没等梁渠说完,章老伯已闻声从屋里出来了

“章老伯,不是跟您说了嗎别总教授教授地叫,我听着别扭感觉还怪生分的,您老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还是叫梁教授好,我叫习惯了叫名字我叫不出ロ。”

“呵呵那就随您吧!不过您这普通话可是越说越好了。”

“嗨哪里,还是一口闽南腔调怕是这辈子难改了。”章老汉受到表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比刚来北京的时候好多了,那个时候您老说话我还听不打懂呢现在完全不同了。”

“呵呵”爷爷听了忍不住笑了“这多亏了珍珠!”

“可不是,珍珠的普通话说的那是要多标准有多标准都能给我和云霜当老师了。”

“可不能这么说她一個小孩子家,懂得个啥” 爷爷慌忙谦虚地说道,“梁教授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请进屋坐吧!”

“不了您老要是有空儿能不能到我们屋里坐会儿,我和云霜有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一听这话,章老汉和始终站在一边用手掀着竹帘子的珍珠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心想莫不 是梁渠和李云霜改了主意,不让他们继续在梁家住了不然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还要请到内院他们房里说去如此郑重其事,除叻是让他们祖孙二人离开这儿 还会是什么事情?想到这一层爷爷和珍珠的心便开始一直往下沉,脑子也开始一阵阵地发空特别是珍珠,不停地看爷爷脸都红了,站在那儿用手掀着竹帘子一

“有空儿有空儿现在就过去?”章老汉说话时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好啊,那您老就请跟我过来吧!”梁渠说完转身在前面先走了爷爷看了看珍珠,又局促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这才迈步出了房门。

珍珠站茬门口呆呆地望着梁渠和爷爷消失在视线里她放下手里的竹帘子,没有继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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