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工厂里因工作累死,厂长一句话讽刺推卸责任任,拖了六天了,讯问解决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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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在工厂里因自身身体状况意外死亡与厂长有没有关系
山东-烟台&03-02 06:57&&悬赏 25&&发布者:257407…… & 回答:(3)
我爸爸是一个小组组长,昨天晚上我爸爸小组里的工人因为内脏出血意外死亡。请问这件事和我爸爸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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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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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如果没有过错的话,没有关系。
我的补充:
你好,应该不算。
工人在下班时间在工厂澡堂内脏出血死亡算不算工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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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93625关于厂长在某期里因吐槽当地食物而外出捡贝壳生吃的事【敖厂长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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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厂长在某期里因吐槽当地食物而外出捡贝壳生吃的事
贝爷有话说
三楼________;????????????????????????????????????????????????????????????????????????????????????????????????????????????????????????????????????????????????????????????????????????????????????????????????????????????????????????????????????????????????????????????????????????????????????????????????????????????????????????????????????????????????????????????????????????????????????????????????????????????????????????????????????????????????????????????????
你倒是更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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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印染厂长,用了5个方法,就把这家印染企业救活了!
这是染厂实践管理的经典总结,大家都知道,印染从业者都有一个共同的体验,那就是50%以上的印染疵点来自现场管理不善。技术与管理应该并重,就像2个轮子,应该同步前进。如果一个轮子运转不良,便会在原地转圈。&技术是根本,管理是保证各种技术措施的正确落实必须依靠科学和严密的管理来实现,否则必然是秩序混乱、差错频生、质量波动、成本上升。与现场管理有关的标准有技术标准、管理标准和工作标准。技术标准的对象是物,是说明“物”的状态、特性、质量等应达到的指标;管理标准的对象是“事”,是说明办事的范围、程序和要求达到的目的或程度等;工作标准的对象是“人”,是说明人应负什么责任,应干什么事情,如何检查和评价业绩和不足之处,如何巩固成绩和及时纠正错误等。&企业生产所涉及的所有资源都处于受控状态,人、坯布、染化料、设备、水、电、汽、煤、五金、工艺配方等,每分钟的状态都能反映到各个相关岗位,实现工序之间、车间之间、上下级之间、部门之间的资源大整合。每个工序、每个班次、每个员工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布车在哪里,用哪台设备做,要不要复样,质量问题出在哪个机台、哪个操作工等。总之,坯布、染色助剂有了品质保证,机台设备运行参数正确,人员严格按照正确合理的染色工艺操作,在流程和资源两大体系建设完成后,即可实现生产计划的精细化管理。本文从人、机、料、法、环五个角度逐一分析,原料管理、技术管理到设备管理、制度管理和人员管理,如何进行有效的精细化管理。&1 原料管理染助剂和坯布是染厂的基础,其管理是染整质量的保证,染助剂入库前一定要做好检测工作。每只染料都要留有标准样,新的染料进库要和标准样作对比,做好染料对比试验报告和染料力份、色光分析报告;助剂要做pH、含固量以及性能测试,并做好记录。对性质活泼、危险的化学品,如硫酸、双氧水、保险粉要专门存放、专人看管。染料和助剂要分开存放,以免染料颗粒飞扬到助剂内;染料仓库温湿度一定要控制好,以免染料受潮或过于干燥。染料按批号和进库日期存放,坯仓要做到无阳光直射,坯布做到先进先出。水质也是影响染厂染色质量的重要因素,要每天定时监测pH和硬度。&&2 技术管理染整企业的技术管理与其说是配方工艺的管理,不如看作是SOP的管理。每个操作,每台设备,每个工艺流程要有标准操作规范。化验室就是1个小的染整厂,化验室的每1个细节都马虎不得,现场就是将化验室的配方放大几十倍、几百倍,可想而知,化验室1个小的错误放大到现场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化验室复色要采用与现场大货生产一样的坯布,同一批号的染助剂,复色用坯布精练一般在小样缸内完成,所以化验室应该对坯布做检测,对坯布的单位面积质量、经纬密度、织物原料成分(包括含量、纱线规格)等进行较为精确的检测,对精练好的坯布做白度测试,当大货染色时,要保证精练布白度与复色时一致。&不同批号的坯布尽量另做复色。复色是大货染色前必须有的过程,然而在有些情况下,复色反而适得其反。由于复色时人员、设备以及染助剂批号不同,可能造成2个批号的坯布染色配方相差较大,此时就要引起注意,如果现场采用此配方,可能会出现色光偏差较大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将2个不同批号的坯布并缸染色,如果颜色相差不大,就可以沿用上个批号的配方。为了防止由于不同打色人员操作手法不同导致的染色配方差异,要定期对所有打色人员的操作手法做测试。化验室染液泡制生命期一般活性染料24 h,分散染料在保持搅拌下48 h。一般鲜艳颜色的染料生命期较短,尤其是荧光染料;深暗颜色的染料生命期较长,黑色染料的生命期稍长。棉织物染色要提高一次成功率,前处理至关重要。当然,同批次纱线,同力份助剂是必须条件。前处理不均匀、白度不够,染出的颜色不够鲜艳;没有洗净(带酸、带碱、有氧化剂残留)则后患无穷,尤其是蓝色系染料对双氧水十分敏感。除氧酶和消毛酶等酶制品对颜色也有影响,前期要在化验室做好试验工作。涤纶织物染色,坯定至关重要。不同定型温度对染料的吸收有较大影响,热处理不均匀是造成染色不匀的原因之-。&&3 设备管理在推行全面质量管理时要“一切用数据说话”,但任何数据均出自计量器具和仪表,如果缺乏计量手段或虽有而失灵,便得不到所需数据或数据不准确。从化验室到现场,所有计量工具和设备参数都应准确,要定期校正,校正日期及校正结果要列表管理。化验室的母液泡制机、自动滴料机的误差是否在可控范围内,小样染色机的温度是否准确,称量用电子天平是否精确,染杯是否按颜色和深浅区分,以免造成沾色;Datacolor测色仪日常维护,不同染色机的颜色重现性;现场定型机的温度、风量、车速是否均匀准确,染缸水位、温度是否准确等都要做到数据化,列表管理,定期保养维修,在出现问题时都有据可查。企业在生产上跑冒滴漏浪费能源的现象依然存在,对机台设备做好日常保养,不仅能延长使用寿命,也能及时地发现跑冒滴漏现象。国家规定1个企业的泄漏率不能超过0.2%,也就是说,1000个点只允许有2个泄漏点,可怕的是,有些领导和职工对于这种浪费现象司空见惯,认为是不可避免的浪费,认为这是疏水阀等制造厂质量上的问题。可见培养员工节能减排的意识很重要。&4 制度管理染厂制度的核心是6S管理、执行,和SOP的制定、实施。6S管理是整理、整顿、清洁、清扫、素养和安全的简称。做好6S管理,就能从根本上解决跑冒滴漏现象,进一步提升节能减排;方便对车间布车、技术卡和缸差等的查找,大大提高工作效率;降低车间出现工伤的概率,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确定科学合理的产量、质量和消耗指标,需要2年以上的统计分析数据。制定指标后应向全体员工宣传,让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责任。染整生产要十分注重细节,由于影响因素太多太复杂,为了避免问题的产生,在出现异常时能够及时地找到原因并解决,使生产中各个环节化繁为简,做好数据记录和细致全面的表格管理是必不可少的。制度管理分为5大类:(1)化验室管控;(2)染色车间管控;(3)染料助剂管控;(4)后整理管控;(5)品管管控。对浸染生产而言,调度就是确定各类型的印染产品在染缸上的加工顺序和加工时间,以达到最优的生产目标。在浸染生产时,由于每个染缸都是柔性生产线,可以加工任何浸染产品,但在不同产品类型间切换时,为保证下1种产品的染色质量,需要在加工该种产品前对染缸进行清洗处理。由于浸染的产品类型及产品本身具有客户属性,故浸染生产过程中存在显著的生产切换成本,包括切换时间和切换费用。不同类型产品间生产切换时,由于颜色间相互影响能力的不同,所需切换成本也不同。浸染生产产品种类多而不重复,生产任务数量大且伴随有显著的切换成本的行业特性,合理的染缸调度尤为重要。&&5.人员管理染厂作为劳动强度大、工作环境差的行业,人员流动性较大,为了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挽留老员工,可以采用公平公正、全面的绩效制度,做到赏罚分明。不仅将产量作为绩效考核指标,质量和能耗也是重要的考核指标。产量、质量和能耗指标考核由总经理负责,考核对象是全体员工和管理人员。产量、质量和能耗指标考核每周进行1次,每月总结1次,年底奖罚1次。完成指标的按绩效考核规程兑现奖金,没有完成指标的按绩效考核要求扣发奖金。每月月初制定产量、质量和能耗目标,没达标的,要每周检讨,制定解决措施。培养目光高远的员工和领导,使一线员工能以现场领班的身份做事,使领班能以部门主管的身份做事,部门主管能站在整个染厂的角度去工作,规划企业发展。培养顶级的染厂厂长,能够平衡当今和未来运作中复杂的技术、商业和政治因素。&除了现场5点管理我们这里对管理层的因素也要重视在印染厂里,如果管理层出现惰怠,如果是普遍现象,那就要警惕危机了!在你的工厂里,以下问题存在多少呢?&1.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对于管理者而言,你敢不敢于去挑战新的领域,敢不敢于去挑战新的难题,敢不敢于有所追求?如果是不敢的话,都是安于现状的表现,也是不思进取的表现。&&2.明哲保身,怕得罪人我们有的管理者,什么事情心里都清楚,什么事情都讲得头头是道,但就是不敢站出来说话、反馈问题,或者不敢去推动,怕得罪周边,怕得罪领导,还怕得罪下属。这样,在我们这么大的组织里,在流程还不健全的情况下,这种管理者怎么能推动解决问题,怎么能够当责,怎么能够持续改进?&3.推卸责任面对问题,部分高级主管已经形成了习惯:首先是搞清楚是别人的问题,那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如果发生任何事情,主管都习惯性地先看自己有什么问题,都先把自己的原因找出来,那么真正的原因就出来了。但我们最习惯的却是先找别人的问题,不找自己的问题;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老担心别人做不好,不担心自己做不好。现在很多人,很习惯去讲一大堆别人的问题,从来不讲自己的问题。&&4.发现问题不找根因相当多的管理者,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出了什么事情,打个电话“你搞定”;上级领导问他“你抓了没”,他说“抓了”。我们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或者批示一下,这样怎么能够把事情搞透彻,怎么能够找到解决办法?怎么能真正解决问题?&5.只顾部门局部利益,没有整体利益有些主管为了自己的部门利益,明明知道影响公司利益,明明知道公司的想法和要求,却在下面想方设法,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去搞他的小九九。尤其涉及到有业务拆分和整合、团队和人员要划分的时候都表现得非常明显。你这样做,公司怎么敢交给你更大的责任。如果你的责任更大,你更以局部利益为主的话,那以后公司的整体利益谁来保证?&&6.不敢淘汰惰怠员工,不敢拉开差距,搞“平均主义”其实主管对他的下属有没有惰怠的很清楚,就是拉不下面子去处理,尤其是对老员工,有些还是自己的老领导或老同事,更拉不下面子。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淘汰,你不拉开差距,你就是对那些高绩效者、对那些优秀者不尊重。在我们身边,惰怠的员工比比皆是,那我们敢不敢给他降级、降等、降薪?&7.经常抱怨流程有问题,从来不推动流程改进有主管经常抱怨流程多、流程复杂,并且时时挂在口头上。如果真发现流程有问题,一定要指出哪里流程多、哪个流程有问题。但从来不去推动流程的改进,从来不指出哪里流程多了,哪个流程长了,哪个流程有问题。那怎么改进呢?&8.只报喜不报忧,不敢暴露问题捂盖子现象不能说少,无论是写总结还是做述职,讲起成绩、经验来头头是道,问题和不足则一笔带过。最可怕的是质量上的捂盖子,搞“和谐”,不主动暴露质量问题、流程执行问题。如果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马虎虎应付了事,那产品的质量就没办法保证,我们就会失信于客户。&&9.不敢决策,不当责,把责任推给公司这一点跟前面讲的抱怨流程的问题类似。绩效是评责任结果,还是评亮点和表扬信?说起来我们都清楚评的是责任结果,但真的评的时候却去评亮点。这些现象谁能纠正?就是我们各位主管。&10.做形式,没有结果有些主管只关注“我做了呀”,但不管“做的结果如何”。只对过程负责,不对结果负责,就会形式主义,很容易把事情复杂化,把动作做得很优美,效果却不好。这些管理层的惰怠行为,希望大家能作为自我批判的依据。每个人都在自己身上去找几条出来,然后写几个案例,这也是一个反思的过程。不敢写自己的案例,事实上也是自我批判不够透彻。每个主管能把这些惰怠行为贴在你办公桌上、放在你笔记本里,经常看一看是不是又在产生惰怠行为了。这样,管理者才能真正地从自我批判开始,与惰怠行为作斗争,管理者才能真正地当起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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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在工厂里因自身身体状况意外死亡与厂长有没有关系
我爸爸是一个小组组长,昨天晚上我爸爸小组里的工人因为内脏出血意外死亡。请问这件事和我爸爸有没有关系??
请大家注意,是晚上,应该不是工作时间。还有标题打错了,应该是与我爸爸又没有关系。工人下班洗澡,死在工厂澡堂里。并且我爸与工厂签的合同,工人相当于在给我父亲干活。
我有更好的答案
有一点点责任,严重的话会有一点影响。不过主要责任还是工厂的老板。
亲,没有关系的,是意外
有关糸,具体要专业查证才能说明。
属岗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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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老伯说最惨的要属1975年那个被村支书强奸后投河自尽的女知青,好几天才被人在下湾发现,快成骷髅了。这些都是你听说的,不是你亲眼所见;就连猴三的尸体装进用木板临时钉的小棺材里,你也没看到。那时要不是在上课,没准你还真会去看。但那天你一放学回家,你爸就训斥你不许再到河边去,这两天更不许你去猴三家那里乱转,怕猴三的魂找上你。  猴三被葬在后山的茶树林里,你们每天都得从那里经过去上学,都不敢一个人走。每天上学放学组里几个同路的大小伙伴一块相跟。猴三的死,就这样给了你们活着的伙伴一个团结友爱的机会。但是没过多久,你们都在淡忘猴三的死一样,淡忘了猴三的魂。只有在关键的时候,你们才会又想起猴三还有魂。那天,你上课开小差被班主任罚扫地。你哭着向班主任求饶,你说害怕一个人回家,在路上会撞见猴三的魂。可是班主任硬是要你扫完地回家,一点也不通人情。你在心里狠狠地发誓,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揍他,或者你被猴三的魂找去了,你也一定要找他垫背。那天组里的伙伴们都不愿意等你,害怕回家晚了被家人骂,一放学就回去了,只有梦娜等你,也就是那天在回家的路上,你拉住梦娜的手说你将来要娶她做婆娘。梦娜咯咯直笑,说将来还好远呢,你于是觉得长大是一件很漫长而又难熬的事情。  我跟梦娜再次在这村里相遇,一转眼,我们俩都二十三岁了;仿佛从昨天走进今天一样,一切都如同梦幻般再难重现。我也未曾料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梦娜。这弯曲的田埂路上挤成的拜地年长龙,就是我们两家人。这大年初一,拜地年是当地人给祖宗拜年的习俗,寂静的山村此起彼伏地响起拜地年的鞭炮声,分外清脆。我站在这弯曲的队伍里朝梦娜笑了一下,多少有点腼腆。梦娜也朝我笑了笑,显得很大方。梦娜去年年底从外面打工回家,我们曾在村里碰见过,还聊过天,毕竟是一个组里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并不生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梦娜总有些忐忑不安。我尤其一想到梦娜春节一过,又会像村里其他年轻人一样远离家乡出去打工,不免失落,仿佛要失去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似的难受。  大人们一个个冒着纷飞的小雪呵着白气,互道了新年祝福,双方还客气地发了喜烟,寒暄了几句便各自上路。两队走的是反方向。经过梦娜的身旁时,我朝梦娜笑了一个。梦娜也朝我笑了一个,她还说:“新年好啊!”我也咧嘴儿说:“新年好!”我还想说点什么,但队伍前进的步伐却将我跟梦娜拉开了。  拜完地年,亲戚们都到伯父家吃午饭。我心里老惦念着梦娜,可我又不好意思去找她。这大年初一的,不是至亲,是不能随便进人家门的。拜年也得按传统习俗的规矩:初一是婆家,初二是娘家,都是至亲间的拜访,乱不得。除非是那些泼皮户,没规没矩,趁这年节的喜庆,到各家借口拜个年、道几声祝福弄杯酒喝,抓些瓜子糖果什么的食品,混个嘴肥。而我还没落魄到那种田地,更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去梦娜家找她。可我却像丢了魂似的,在这一大家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吃喝玩乐的气氛里显得魂不守舍,连打牌都心不在焉,老出错,输了一百多块钱。母亲有些心疼这钱,但没阻止我继续玩,只是在旁边劝我打牌细心点,别出错了让别人占便宜。别人可乐意我这样。虽然是一家族的人,但细分起来也就是个人。个人没有不自私的,都巴不得他人继续输下去。可我并非真正的二百五,输了这点钱,我多少有些心疼,每分钱都是我开小四轮赚来的血汗钱,又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受的贿赂。我打了个哈哈,便起身不打了。众亲戚不依。我就说:“口袋里没钱了,不玩了。”这话一出口,一直坐在我身旁的母亲忙说:“大年初一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打就不打了,休息一下。”众亲戚笑了。“颜娇伯母你就给清仔哥一点压岁钱吧,要是托你的福,清仔哥说不定手气一转……”说这话的是没上牌桌的小林这小子,他还是高二学生,打牌的瘾倒不小,一直陪坐在桌边看,想必苦于没有自由支配金钱的能力,便过过眼瘾。我打断小林的话,说:“林仔,你打。我让你赢。”小林笑道:“不打。”二婶说:“他敢打,打了他爸不抽他的筋才怪。”小林说:“我要打,我爸是支持的。”众亲戚便你一言我一语拿小林开涮起来,屋子里便一下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独自溜了出来,外面仍然下着小雪。弯曲的村道上那白茫的雪地里,有些拜年的三三两两的人群,说说笑笑,孩子们夹在其间,欢蹦乐跳,还有些大人跟孩子一块乐哈哈地沿路放着零星的鞭炮。  我上到伯父家门前的水泥堤坝上散着步,堤坝两边的松树已经成林,郁郁葱葱,被并不怎么厚的积雪压弯了细枝。我无聊地走着,呼着一口口长长的白色气雾,心里仍然惦念着梦娜。但我心里明白,梦娜已经是丑小鸭变成了天鹅,上过大学,是有着文凭的文化人,而自己却是个没文凭只能在乡村里开小四轮的乡巴佬,想一想,我的心止不住灰色起来。可又阻止不了自己做梦,更阻止不了自己去惦念梦娜。于是,我又一次看到你和梦娜瘦小而又蹦跳的身影,那尘封已久的记忆,皆因梦娜走进我的世界,再次浮现。脚步在泥泞的村道上哒哒地敲击着窄弯的泥土路面,那清脆的脚步声,被你跟梦娜的说笑声淹没。你们说的不是武侠剧,就是言情剧。你尤其爱看武侠剧,最爱把《射雕英雄传》里的故事讲给梦娜听。梦娜则给你讲言情剧。你最不爱听言情剧的故事,总觉得肉麻极了。但梦娜喜欢,她讲婉君的爱情是多么的不幸。你得不到共鸣,只是听着,还常听得不耐烦就用你的武侠故事打断她。因此,你们吵过嘴,最严重的一次梦娜有四天不理你,那时你们读小学五年级。你的文笔是出奇的“好”,给她写了一首道歉“诗”,偷偷地塞到她的书桌里。结果一个男同学不知道怎么拿到了那首“诗”,鬼精地当着午休的同学们念了起来:  啊  梦娜 当我得罪你之后  你知道吗  啊   特别难受  我知道我错了  可是  啊  没办法 我很害羞  只好写一首道歉诗  啊  梦娜原谅我吧  为了那首“诗”,你拿起凳子砸伤了那个男同学,也受了班主任的惩罚。班主任把你叫到他的宿舍里训话,告诫你现在还小,不许谈恋爱。你辩解说这不是恋爱,这是友谊。班主任说你们屁大的孩子懂个鬼友谊,但班主任的训话并没有阻止你跟梦娜的友谊。梦娜是个聪明的女孩,绝不傻,她知道你的想法。到小学六年级,你终于将这个想法变成了行动。那是一个月高夜黑的晚上。你和梦娜还有组里其他同学,一块上完晚自习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其他同学都走远后,便在那棵歪脖子梨树下,心怦怦直跳地拉住梦娜的手,像个大人似的结结巴巴地说你喜欢她。梦娜并没有抽开手,垂着头沉默,这给了你更大的胆量。你想亲她,并不是出于性,而是一种懵懂的爱意,想像电视剧里的情侣那般来个亲吻,但梦娜却轻轻地推开你。你一下脸发烫,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不知所措。  
  我茫然地仰望阴沉沉的天空,满天飞舞的雪花激不起我半点诗意,它们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不真实。几片纷飞的雪花飘落到我的脸上,我感到了它们的冰冷。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顺着堤坝朝前漫无目的走着,脚下的积雪在鞋底下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曲只要脚步永远前行,就不会停止的曲子。远处又有人家在拜地年时放响了鞭炮,噼哩叭啦的清脆响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前面一户人家落满积雪的晒谷坪上有几个孩子在堆着雪人,像你跟梦娜那么大,都是些小人精,围在一堆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将积雪一把把堆到一块,俨然几个雪雕家。雪人堆得有你们这般高,还真像那么回事,有些人模人样,就是还缺少做五官的材料。大平说到家里去拿木炭来做雪人的鼻子和眼睛。你知道他暗恋梦娜,想此时在梦娜的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能耐,可你又不好阻止他。于是当大平跑到家里拿木炭被他妈抓住追出门朝他大骂时,你止不住乐了。梦娜站在你身旁也乐了。你趁机对梦娜说:“大平是大宝气,拿几块木炭也会被他妈发现。”梦娜没有吭声,只是朝你笑了笑。二英跑过来,一脚将雪人踢得稀巴烂,嘴里还骂道:“一群妖魔鬼,一个个冻死你。我等一下告诉你们爸爸妈妈去。”梦娜的脸倏地阴沉了,一脸的忧伤和怒气。你气不过,趁二英不备就地抓一把雪朝她打去,撒腿就跑,但你还是被二英揪住耳朵拉到你家告了你的黑状。你爸不由分说地当着二英的面用条子抽打你。你害怕极了,但面对站在门口小伙伴堆里朝你惊恐地望着的梦娜,嘴里便强横地骂着二英,惹来好些个邻居围观,他们嘻嘻哈哈。你爸却对你愈打愈起劲,条子都打断了一根。你趁你爸换条子的当儿,哭着冲出了家门。  当晚,你不敢回家,生怕你爸再打你几条子,还有些恶作剧的念头,想让家人到处去黑天雪地里找你,算是报复。躲在后山土地庙里的你,能听见远处你的父母和亲人打着手电筒在雪夜里喊你回家的声音。你冻得直发抖,蜷缩在土地庙的角落里,寒风凛冽地刮在你身上像冰刀似的令你发抖不止,但你却怎么也不应他们的喊声。这是你对父母的报复,想到他们找你的焦虑相,你不免有些得意。那时你还不懂得去体谅大人的心,不像现在的我,能够明白当年父母的苦衷和焦虑的心情。那晚是二叔最先发现了你,他喊来你的父母。你妈当场就哭了,抱着你心疼不已。你爸也不再说话,被你妈当场骂得只是沉着的脸在电灯光里显得十分可怖。而你还固执不肯跟他们回去,在土地庙里就地打滚。你爸这一下火了,给了你一巴掌,拦腰就抱起你往家走。你连踢带骂,都无济于事。一到家,你爸将你锁进房里。你妈过来劝你,还有几个亲戚都来劝你。你却一点也不听劝,还有意说胡话,好吓唬他们。这都是你灵机一动从鬼片里学来的怪招。那些装神弄鬼的鬼片,你跟小伙伴们最喜欢看,有时也模仿取乐一番。当然,你还没有像梁星同学那么疯狂,他为了模仿武侠电影里的大侠,居然一个人跑到山里去找什么高人,要不是被上山砍柴的人发现他的衣服和骨头,没准他的尸骨都收不到。你这么一胡闹,他们还真上了当,有人说你肯定是躲在土地庙里中邪了。  翌日下午,你爸就请来一个神汉,开坛作法,有板有眼。神汉嘴里叽哩咕噜地念着经文。你一点也听不懂。神汉说你撞了什么落水鬼,要做一场驱邪送鬼的法事,方可保你平安无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委实吓人。你的父母二话没说,全听神汉的安排,花了几十块钱买来黄纸和剪冥衣的彩纸。你都糊涂了,明明是你自己在装神弄鬼捉弄大人,可现在却被神汉这么一弄,止不住有些害怕了,疑心落水鬼可能真的上了你的身。尤其是神汉在你家做法时在水碗中立的三根筷子,那筷子居然不倒,你事后也模仿过多次,就是无法立起来。更神奇的是神汉的手指一点黄纸,随着神汉大声说一句你无法听懂的咒令,黄纸倏地燃起。当场所有围观的人无不叹服神汉的法术。你也就全然相信了神汉的话,自己真是落水鬼上身了。  从此你每天都将神汉给你画的那道符挂在胸前,像贾宝玉佩带通灵宝玉似的珍贵。当然,这不仅你一个人有这种护身符,在村里佩带它的孩子多的是,有些大人也有,都是为了驱鬼保平安之用。梦娜的护身符是用绸缎做的,十分漂亮;你的是用黑麻布做的,土气极了;因此她的护身符让你眼红不已;但你还没有李志国那么坏,要不是李志国偷了梦娜的护身符(在你跟梦娜隔仇后,你在一个女同学那里知道是李志国偷了梦娜的护身符,你于是跟李志国为这事打了一架。梦娜知道护身符是李志园偷的之后,便在那天中午放学的路上喊你,你们俩又合好了),你跟梦娜就不会隔仇。梦娜的护身符不见了,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硬说是你拿的。你恼怒不已,解释不清,就给了她一巴掌。梦娜哭着去向她爸告你的状。她爸叫你到他的宿舍里说你要是拿了,不拿出来,会肚子痛。你极力解释,矢口否认。但没有人相信你,他们都说你不老实,便告诉你爸。你爸这回却没有打你,而是跟梦娜家当众问你有没有拿,你爸是在维护你的清白。而你当时被他们问急了,捡起一块石头朝梦娜扔去,撒腿就跑。  你花了五毛钱乘班车跑到县城的姨妈家。姨妈问你跟谁到县城的,她仿佛不敢相信一个才十一岁的乡下娃能独自一个人坐车到她这里似的,她问得你都烦躁了,最让你无法接受的是你能读懂姨妈一家人那眼神里流露出对你这个乡下亲戚的歧视。你不再做任何解释,索性跑出姨妈家,在县城里流浪,走在热闹的街头,心里十分恐慌,不知所措。  
  第二章  树阴下纳凉的人还真多,都是些老人和孩子。我来到这座陌生的市镇,来到这个码头,纯属偶然,他们也不像你们那会子见到生人而好奇。那年间仿佛早已遥远得太过古老,码头常有一些小船从下游或上游来往其间,不是客船,便是货船。你跟小伙伴们常跑到码头,主要是凑个热闹。那年间不像如今,河道运输早被修进乡村的柏油公路所代替。那年间人们要买点外面的新鲜货物,还得搭帮那河道运输的来往船只。你们一到夏天,就只穿着裤衩,光着晒得黑溜溜的身子,一个个扎进河里,一有外来船只靠岸,都跑去看,还叽叽喳喳品说那些外乡人的衣着。我仍然记得那个二十来岁的小姐:穿得花里胡哨,卷曲的金发、还描了眼影,鲜红的嘴唇分外诱人。那般时髦的打扮,你们以前在电视里见过,但大都只是在黑白电视里见过,再就是偶尔在哪家做喜事放露天电影或放露天录相里见过,都没这般生动。你们觉得她像妖精,极不喜欢她这种洋里洋气的装扮相。不知是谁叫那小姐妖精,惹得那小姐身旁的一个穿着同样花里胡哨的男青年,朝你们丢石子,想恐吓你们。你们可都不是吓大的,那打苔鲜仗的勇气,也不是白冒出来的。那石子在你们幼小的手里像雨点般朝那男青年和小姐飞去,要不是张老伯朝你们呵斥,没准你们那群野孩子,还真要跟那男青年干上一场石子仗。  此时,我再次想起你们那些往事,是这么的清晰,仿佛就在眼前刚刚结束,而此景此情让我有些恍惚觉得就在你的世界。  一个老妪的脚旁坐着一个四岁光景的小男孩,这鬼精的小家伙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手枪朝我瞄来,嘴里发出砰砰的响声,还真有点像你。我朝他用手做个开枪的手势,他害羞地把头朝老妪的怀里埋去,紧接着又朝我抬起,一脸的可爱笑容。他们这才像刚注意到我似的,朝我望来,一个个脸上布满了天然的亲切表情,仿佛我就是他们当中的某个老乡,从外地刚回到他们面前,一点都不像我在城里人那里所见到的冷漠。我这些年在城里打工,处处见到的神情是冷漠的,尤其在城里人面前,更加受到冷漠,甚至是歧视,那些城里人对我的冷漠和歧视,早就像被剌伤的没有知觉的伤口,已经麻木。然而,再次见到这种天然的亲切表情,我的心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温暖。我又重新看见了农村里的温情,更坚定了自己回归农村远离城市的选择。我不是那种想做大事业的男人,我只想生活得安乐,现在我在家里开小四轮,一年下来也有八千来块的纯收入,父母在家搞养殖也能赚到一万多块,一家一年二万多的纯收入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笑着向他们打听去九水江的客船几时会到。他们都显得很热心,有的用普通话,有的用当地软绵的方言说今天没有了,要等明天中午一点以后才有。这让我不免有些后悔。刚才从朋友家出来时,他就警告过我可能今天赶不上去九水江的“水上火车”,当地人将客船称为水上火车,就像咱们村的那些幽默的老人将电风扇称为电扇子一般有趣。我又不好意思再回朋友家,回我家乡的客车倒是还有。可我又想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趁机游玩一番。你就喜欢坐船,但你从未坐过当地人称之为的水上火车。我那天跟朋友来他家玩,坐的是客车。现在我不想错过,有的是时间,好不容易来一趟,极想坐一坐,去九水江无非就是转乘列车回家(从这里坐客船到九水江转列车回家比从这里直接坐客车回家,还便宜五块钱),没必要这么急。  这市镇还真热闹,夜幕降临,夜市里的灯火辉煌起来。排档小吃、服装、书碟等商品似乎都有。买卖都在这样的山区市镇里做到了夜里,没法不想到中国是真的在崛起。我肩挎个吊带挎包,悠然自得地穿行其间,在软绵的方言里听到不少人讲着普通话。想必这里也有外来商人,就像咱们镇上如今也有外地人去做生意一样,一切都变得不再隔绝,也就不再陌生。  没多大功夫我就将这个并不大的夜市逛完。我想总挎着挎包穿街过市,担心招贼跟踪。我这么一想,回头望了几眼,还真感觉身后总有一两个人老跟着我转悠似的,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我想我得先找家旅店开一间房,然后将行李寄存了再出来逛逛,那样比较方便和安全,免得这么显得异样而招贼盯上。  夜市过去,那条宽坦的公路旁,一排的招待所和旅馆,好些个衣着露骨的小姐就躺在门前空场上的躺椅里,或竹床上,有的在我看她们的时候,朝我“嗨,靓仔”地叫着招手,显得很亲热。我走南闯北也有几年,没少见识,这些个事儿我都懂。我问了两家旅馆,住一夜才二十块,而且还是单间,带浴室和厕所。这里消费水平真低,这大热的天,为何不找家带空调的。在派出所门前一家叫运来的旅馆,还真有两间带空调的客房正空着,每间五十块一晚,也不算贵。  
  我寄存完行李,一个服务小姐送我到客房问我要不要小姐。她跟我年纪相仿,都二十出头的人,她又长得挺秀丽,我哪能经得起她这么一问。  我咧嘴笑道是她就要。  她说她不做这个,如果我真要的话,她带我到三楼,那里有按摩中心,小姐都挺漂亮。  我嘿嘿直笑,说肚子还没填饱,没有淫欲。  她说我这人真逗,要是没吃饭,可以到他们三楼的餐厅去用餐。  我说要是免费的我肯定去。  她说除非你是总统或者镇长。  我说总统和镇长的级别哪个高。  她扑哧笑了,她说她没文化才高中毕业,别拿这么深的政治问题来考她。她还朝我丢了一个媚眼,这媚眼不像电影里那些演员或作家所表现的那般令人讨厌,而是清纯得诱人,真想上前抱住她亲个嘴儿什么的。但我害怕,她说过自己不做这个,要是我不在她的明确指示下而擅自做出什么冒险的举动,那么有两个结果可供我猜测:一个是美妙的;一个是她尖叫一声,然后像我从朋友或媒体报道中所知的那些丑闻一般,被几个壮汉打个半死,他们将我的钱财洗劫一空。我对这种后果的警惕心态,在出门时是常备的,不会轻易上当。  不过,到三楼我还真看到一间按摩中心,大厅里坐的小姐,也的确漂亮,一个个浓妆艳抹,袒胸露背,朝我喊:“帅哥进来松骨呀。”我心里发痒,赶紧离开径直走进餐厅,点了两道菜:一素一荤,才三十六块,服务员说一点也不贵,我却感觉在割肉。  吃过饭,时间尚早,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洗完澡,穿上原来的衣服。在出门时,刚才那个服务小姐朝我笑了笑,眼里透出一股亲切的妩媚神色。于是,我止不住想朝她开个玩笑,想找个借口带她出去随便逛逛街,那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但我却没有那份胆量,便只朝她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条宽坦的水泥路像一条笔直的宽带子似的,系住两边临街而建的楼房,高低错落的楼房间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洒在路面上,混在几盏路灯里,照得路面一片亮堂。我沿街找发廊想洗一下脏乱的头发,刚才洗澡时只草草地洗了一下,并不干净。可大部分的发廊一眼就知道不是洗头的而是卖淫的。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家看似专业的发廊,洗完头。帮我洗头的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却问我要不要松骨。我不知道松骨是哪的方言,总之这话如今流行全国各地,这松骨已经成了卖淫的代名词。我二话没说,付完钱就走,免得罗嗦后,经不过住诱惑。  走在街头,我不知道去哪。这市镇我很陌生,头次来,也许是平生最后一次,这样的游历我是常有的。要不是我这两年多没见的朋友,忽然相见,他邀请我到他家来玩,没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到这市镇,想来不免觉得这还真是个缘分。但遗憾的是没个向导,无法知道哪儿好玩,我又不敢随便向陌生人打听。这人生地不熟的,找人一打听不明摆着暴露自己是个二百五。再说这地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去处,但沿街摆的小吃倒挺有味道。我沿街吃去,都后悔不该在旅馆吃那顿晚饭,现在想吃也没个肚皮可装。  我向小食摊的老板打听这里有什么好去处没有?  他说这里到处都是好去处,要找小姐满街都是。  我打听得不是这个。男人就喜欢相互开这种玩笑,无论你走南闯北,中国男人都喜欢这么说笑一番,这个我懂。我笑了笑说我是想问这儿有没有什么旅游景点什么的。  他的老婆说西山有个佛教圣地,这些天是四方来朝圣的旺日。还说什么当地最灵验的梅山菩萨每年这个时节都来显灵,只要给梅山菩萨送点酒和香火,像哄孩子似的,他高兴了,你许个愿心,准灵。  我问她向梅山菩萨许过愿心没有?  她说当然许过。  
  我问她灵了没有?  她说灵了。  我说你为什么不许大点的愿心呢。  我指的是她的愿心太小,要是梅山菩萨像她说的那么灵验,她只许自己做个小食摊老板娘这么点愿心?她就没许别的大点的愿心?  我逛完夜市已经十点多钟,美味的小吃将我撑得连走路都有些困难,我想我患了饱食症。我本想到河边那幽静的沙滩上散散步,但被月色下空寂的沙滩光景吓住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为了生命安全,我还是放弃这么个极富诗意的想法,抱着一肚子的小吃回到旅馆,听到隔壁房间的叫床声,我难受的连手淫都不能正常进行。  次日,我乘上开往九水江的客船已经一点半,乘客并不多。上来兜售生意的小贩倒挺多,一个个你来我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我烦躁地将脸掉向船窗外,免得看到他们上前来兜售生意时的热乎相止不住想买点什么,都是些食品:有当地的糕粑、花生米、瓜子、水果、口香糖、可乐等等。我都吃腻了,包里带了一大包当地的糕粑等回到家,给家人尝尝这里的新,其它的食品,我家乡都有,再买也是多余的。  开船时,小贩们一个个都上了岸,嘻嘻哈哈,显得很快活。  客船逆水而上,两岸的山村风景缓缓倒退,安澜的河面被船底犁出一道很宽的水痕。我坐在船窗边,没有同坐,一个人显得很寂寞。可是,要是有一个同坐,因彼此的陌生感而无法搭讪,我会更觉尴尬。  客船航行了十几分钟后,靠岸搭乘了些乘客。有一个女孩,二十岁的光景。她坐到我身旁,朝我微笑了一下,我也朝她微笑了一下,算是招呼。我正需要这样的同坐,她的到来,使我有了一份意外的喜悦。我不由得觉得我跟她还真有点缘分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多的乘客,不是别人,而偏偏只是她呢。我止不住朝这方面胡思乱想起来,一时间还无法止住。  她坐定后,便掏出自己的袖珍折叠式手机发着短信,神情是那么的专注,还抿嘴微笑,想必正在给自己的恋人发短信聊天。这让我心里猛然不舒服起来,因为我还没有一个可以发短信的恋人,真叫人嫉妒。我不是没有恋爱过,跟陈艳做爱的次数我都记不清了,我的早恋更是从小就开始。而今家人早就准备在乡里给我张罗着说开了媒,我跟着媒人去相过两次亲,我都不满意,但我知道自己回到了农村,想自由恋爱、像城里人一样找个如意的婆娘那是挺不现实的;不过我现在还小,还有点选择的余地,再怎么着我还是想找个漂亮点而又多少如意的婆娘;但要是到了二十五岁我还没娶上如意的婆娘,没准我就会随便而又认命地娶个婆娘生儿育女,这是农村里祖祖辈辈的男女最终归宿。这乡土社会的婚姻传统,至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我对婚姻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和奢望。但此刻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孩拿着手机跟别的“男孩”发短信,而不是跟我,我止不住会有些想法。  客船再次启航的当儿,她合上折叠式袖珍手机朝我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给了我向她搭讪的勇气,我于是见机向她笑道:“进城。”  我想我还不至于完全失去吸引女孩子的魅力,像一个土气的乡巴佬,我多少想在她身上证明点什么。  她笑道:“啊。”  她这一回答使我彻底松心,我跟她搭讪是没问题了,不会碰一鼻子灰什么的。这么一想,我的内心止不住愉快起来。  “你的家乡真美。”我想跟她没话找话聊聊天,好打发这估计要一个多小时航程的寂寞,虽然我还不知道她会在哪儿下船,但我想尽量找点闲话跟她聊聊,这种冲动来源于她这副清纯而又令我有些心动的温和气质。  “不是啊。”她说的很自然,还带着微笑。  “不是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不是这里的。我家是江西莲花的。”她问我。“你呢?”  这妞真实在,连家门都报了。  我说:“我也不是。要是就好了。”  “为什么?”她笑了笑,听到手机短信铃声一响,便掏出手机又开始发短信,又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抿着嘴笑。  我不知道该不该在她发短信的时间里回答她这句问话,但我还是说:“这里风景真美。”  “你的家乡是哪的?”她边用她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按着袖珍手机上的键盘,边问了这么一句。  我告诉她我的家乡。  她听后噢了一声,眼睛仍然一直盯住手机,发着短信。  “给男朋友发短信真幸福。”我来了一句。  她抬头朝我笑了笑,说:“不是,我是给我的女同学发短信。”  她这么一说,好像给了我什么快乐的暗示似的,我止不住高兴起来,说:“哦。读大学了吧。”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是,没再理我,仍然低着头按着手机键盘,很专注。她低垂的领口里一对藏在黑色乳罩里的小乳房,被我有意无意地偷看到了。我立即将贪婪的眼睛掉开,不是怕她发现,而是自责自己的灵魂太肮脏,可我就是老往那地方想。一时间我有些不自在起来,忙将脸掉开朝船窗外望去,茫茫一片的山村风景在沿岸飞速地倒退而去。  “吃瓜子不?”她忽然问我。  我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意识混乱了。因为我刚才偷窥她后正朝船窗外自责着的心情被她这忽然间的一问,像做了贼突然被人吓了一跳似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我朝她手里递过来的葵瓜子包慌乱地瞟了一眼,本能地害怕她这里面有鬼。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不要轻意吃陌生人的东西,这些我们从小就在出门时被大人们灌输在脑子里的防范意识,此时像一堵墙壁似的挡住了我对她的信任。她还是大学生,思想挺单纯,可往往骗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单纯和善良。我糊里糊涂地抬手摆了摆说:“谢谢,我不喜欢吃瓜子。”说完我就后悔起来,赶紧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便问道:“回家?”  她收回手里的葵瓜子包,嗯了一声,咔嚓嗑了一颗瓜子皮,小嘴一抿,瓜壳便剥落出来,很老练的小嘴。  我于是又止不住后悔地想刚才抓一把葵瓜子就好,毕竟她不是孩子,说不定她每次出远门时,家人也像我的家人一样有过类似的叮嘱。可她已经收回去了,我为了弥补一点自己的过失,决定将包里那包准备带回家的当地糕粑,请她来点。但她说谢谢,说自己不喜欢吃。我怀疑她是像我一样害怕里面下了药什么的。人就是这么阴险,都在防备着。我跟她一路就不再谈吃的,我见她嗑葵瓜子的咔嚓作响的劲儿,嘴里止不住咽着口水,便向客船上一个提着竹篮兜售食品的乘务员买了一包口香糖,给了她一片,这个她要了。当面买的东西,下药也没这么快,我更不可能为了谋害她而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乘务员在瞬间勾结起来。  我跟她咀嚼着口香糖,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她在南昌大学读大三,学的是电子专业,问我是干什么的。  我吹牛说是在家开车的,没说是开小四轮的,人都好摆阔,我也不例外,没准她也在说谎。但这都没关系,因为这种谎言不会伤害我们,这就足够了。  她说她来这里是她一个同学叫来的,玩了三天,累死了。  我问她是不是男同学。  她说不是,还抿嘴一笑,不像是说谎。  我也告诉她我来这里也是到一个朋友家玩。  她笑了笑,仍然嗑她的葵瓜子,没再请我来一点。如果她再请我来一点,我肯定会来一点。我仍然嚼着口香糖,两人咯咯直笑,一路聊着,像一对熟人,甚至可能有人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小情侣。只是我不敢挨紧她,怕她会误会。其实我心里的确有这方面的鬼心思,昨晚隔壁客房里的叫床声,此时仍然在我的耳朵里发着淫荡的回响。但我能完全自控,给她的外表是一副很庄重的形象,像一个正人君子。  
  第三章  胡波这小鬼又躲了起来,像你一样的鬼精。我凭着你的经验,量定他在这漆黑的夜里躲不远,肯定就在这四周哪个角落里藏着。但你的藏身之所现今到处建了新房,像你躲藏的小沟和草堆都被新房占用。我和亲戚们分头四处找他,仿佛又回到了你的世界。  你那天在县城的街头彷徨地流浪着,沿公路走回村已经天黑。就在我此时站在的这块已经被建了新楼房的地方,你再也不敢往家走,可又没地方可去,只好躲在这块当年还是草地的地方。你当时恨透了梦娜,这是别人第二次冤枉你偷东西,虽然你曾经也真有过小偷小摸,但你从来没有偷过别人的财物,只是些瓜果,那些你从来没有抵赖,相反那是你跟伙伴们常开玩笑的谈资,好像谁偷的瓜果最多,谁就有本事似的。当然也因为那种偷瓜果的行为,有时伙伴之间吵架时,会被当成骂对方是小偷的证据,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在你们的童年里那种偷瓜果的行为,是挺剌激的,像剌激的游戏一样,那就是你们的童年。如今想来,不免有些可笑,但最多的还是怀念。  我仍然记得你第一次被同学冤枉的情景。那个男同学冤枉你偷了他的乒乓球,你痛恨不已,可同学们没人不相信你是贼,他们用鄙视的眼神看你,还有同学不再理你,你痛苦不堪,差点就跳河自杀。那天整个教室里就你跟那个男同学在一块玩他的乒乓球,还有一个男同学就在四组后面的最后一排(你们俩不理他),他一个人在玩。就在那时你们俩将球打进课桌底下,找不着了。你也有一个乒乓球,刚才一块玩球时,你自私地想玩他的,将自己的球藏在裤袋里。此时你见他的球丢了,赶紧把自己的乒乓球拿出来,想告诉他你也有一个,怕他呆会儿要搜你的身,说你这个球是他的。可他一见到你手里的乒乓球,一口咬定是他的。这怪不得他,因为你的乒乓球跟他的乒乓球一模一样,都是这么的半新半旧。你极力解释,他全然不听,两人差点就打起来,他没敢向你硬抢,但他当着同学们的面冤枉你是贼。你有口难辩。最要命的是,你当时傻了,回家还把自己的乒乓球洗干净,到了学校你递到他面前质问他:“这是你的球吗。”他一见这球洗得干干净净的,像新球一样,便说:“这不是我的,昨天那个才是我的。”这事的真相是事后你才想起的,也在别个同学的嘴里得到证实,你跟那个男同学打丢的乒乓球被那个在四组最后一排的男同学偷偷地捡去了。那个男同学跟那个向你告密的男同学说:“就是要让那两个蠢子吵架。”也许他是别村来寄读的同学,你们本村的同学不是没有欺负过别村来寄读的同学,他怀恨在心,有意要报复你们。可你无法再解释,那个告密的男同学也不会替你做证人,你还制服不了那个卑鄙的男同学,告密的男同学也害怕自己做了你的证人而受到那个卑鄙的男同学的报复。那个卑鄙的男同学很高大,他还跟四年级的班主任有亲戚关系,你们都有些怕他。那年月你总盼望人快点长大,长大了人与人之间就会讲理,不会再干出这种卑鄙的事情,但我发现还是你们那时比较单纯。那时,因为没人敢给你证明这一切的真相,到了现在有时我回想起那个被人冤枉的往事,在感觉好笑的同时,也总免不了有一种受冤屈未消后的痛恨感,真想回到你们中间把那个卑鄙的男生痛打一顿,现在他没有我强壮,我现在揍他是很容易的。  那晚,你躺在这块草地上,回想起那些被冤屈的往事,觉得人与人真的太凶险了,一不小心就要受到别人的伤害。你望着星空,真希望这黑夜里能出现猴三的鬼魂,那样你可以请他帮你去惩治那些冤屈你的真凶。可你睡在草地里,只听见父母满组里在喊你的名字,他们又在到处找你。你很想他们能找到你,可你又害怕他们找到你,因为你爸会毒打你。你苦恼极了,真希望这些难事都只是你做的噩梦,早点消失。  “沙沙……哼哼……嗯嗯……”这些细微的响动声,是从我左侧的一家空牛栏里传出的。这些年当地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了,很少有人再养猪或养牛的,牛栏基本上是空的,里面这些细微的响动声,我猜测肯定是胡波躲在这里面弄出的。我顾不了多想,打着手电筒径直闯了进去,没想到是志文跟月英两人赤裸裸地在稻草堆上缩成一团。他们俩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投射到他们俩脸上的灯光。志文和月英吓得忙起来,给我跪下,求我不要对别人讲。  我笑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掉头就走了出来。照当地人的习俗,撞上这种丑事一定要传播出去,让大家知道。这样撞上的人才不会倒霉,就算倒了霉,只要是在三年内——比如我在这期间开车出了什么车祸,就可以归罪到这桩丑事上,找志文跟月英算账,这是祖祖辈辈处理这种丑事的老传统。可我一不迷信,二还没那么歹毒,人活得都不容易,他们这些人也就这么一点乐子。志文四十多岁,我都叫他叔,怎么好意思不给他点面子;月英三十出头,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她家因没老人带孩子,又没钱把孩子带到城里去读书,于是她只好在家带孩子,苦闷着呢。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我并没有把这件丑事就轻易放过。我把他们俩的丑事当成日后要挟他们俩的把柄,虽然我们之间至今还没有旧仇,但难免今后不发生。  我刚走上水堤,手机响了,是伯父打来的,说胡波找着了。我跟伯父通完手机后,走在黑夜里,忽然我心里痒痒的,想的是月英的裸体,这娘儿们曾经勾引过你。就在去年夏天,她请你帮她家接彩电的天线,时值中午,她请你吃午饭,还特意为你买了啤酒。但你没有上她的当,现在想来,不无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过于清醒,弄得你多个晚上在手淫时都无法摆脱月英在你面前挑逗的声和影。刚才她那对像皮球似的乳房真扎眼。我不由得硬起来,这漆黑的夜里想起这种事儿,分外清晰和难耐。  我有意绕个道,从梦娜家院门前经过。她家的黄狗——小虎,在院里朝我狂叫起来,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好引起里面的主人注意,尤其是梦娜的注意。  我故意大声朝小虎说:“小虎,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小虎在院里朝我说:“汪汪。”  这时院门打开了,小虎哧地跑到我的脚前撒欢。  胡秋生站在院门里问我:“清仔,波仔找着了没?”  我说:“找着了。”  他又客气地说:“进屋坐一下吧。”这正中我的下怀。  我跟他进屋。  这春节刚过,才正月二十,谁家没些瓜果食品招待客人的。但杨四花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对我不怎么友好,一脸的鄙视神色从她看我的眉眼里像毒箭一样射向我的自尊心,但我假装看不出来,强忍着屈辱,这都是为了能见上一眼梦娜。  胡秋生问我要不要喝水酒。  我谢绝了,他这假客套我懂。  梦娜从她的房里走出来问我,是不是找到波仔了。没想到组里的人都知道了,连在闰房里的梦娜也知道。  我说是。  她抿嘴一笑,说:“波仔学你的样,学得有板有眼。”  胡秋生哈哈直笑。  当年村里人谁都知道,你那晚躲在草地里,快一天一夜,饿得不行,第二天下午你便到田里偷地瓜吃,被朱生逮个正着,这才把你这个饿得不行的小东西交给你爸处置。现在梦娜这么一说,我止不住嘿嘿直笑,难免还有些尴尬。  
  第四章  外婆老了,她的老屋更老了,但外婆不愿意搬出老屋去跟儿子们同住在牢固的砖瓦房里。外婆请我和几个亲戚帮忙,修补一下老屋,她要继续在里面住下去。我站在堂屋里,望着修补好的屋顶,我突然想起了你。这里跟你那时来一样,裸露的脚地,坑坑洼洼的,散发着温馨的泥土气息。那晚,你跟外婆睡在堂屋的竹床上。本来你睡在里屋,那里有电扇,嗡嗡地吹着,睡觉真舒服。你在外婆家的那些天里,都是跟外公外婆一块睡在那张宽大的柱子床上。落地扇就置在床边,脚地上坑坑洼洼的,外婆便用了几块木板垫着落地扇的底部。那些天你跟外婆还有外公都是那样睡的。但那晚外公跟外婆不知道为了什么,吵醒了你。他们还打了起来,你才六岁,什么也不懂,只会哭,害怕极了。外公揪着外婆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露着凶恶的神色捶打着。你看在眼里,比什么都恐怖,你害怕外公也会像打外婆一样打你,不过没有。外公打完外婆就走到床边倒到床上,满嘴酒气,骂骂咧咧地睡下。你吓得赶紧起来,从床上赤着脚就下到了脚地上。他满身的酒臭,肯定又是在哪里喝醉了。你常听大人们说外公是个酒鬼,一喝醉了就回家打外婆。你问过外婆为什么外公要打她,她说外公作死。你不知道作死是什么意思,不过你想这肯定是骂人的话。因此你常跟小伙伴们玩耍时,也用这话骂人:“你作死呢。”后来读小学一年级,有一次你跟梦娜发生一点小小的争吵,你就说:“你作死呢。”  梦娜说:“以后不许再说这句话。”  你问:“为什么不许说?”  你以前跟梦娜常在一块玩时,一不高兴就说这话。这话已经成了你和小伙伴们的口头禅,梦娜也一样常说。你不明白为什么梦娜现在居然听到你说出这句话时,脸都变得铁青起来。  梦娜说:“你真笨,作死是骂你想死呀。”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你说:“那以后我不说了。”可你跟梦娜还有小伙伴们,仍然时常不小心又会说出来,都为这改不了的口头禅哈哈直笑。前些天我还跟梦娜谈起那些往事,她咯咯直笑,显然我们都没有忘记童年。  那晚,外婆被外公打倒在脚地上,蓬头垢面的,哭得很伤心。你也哭了,你在心里恨外公,可你更多的是怕外公,你只哭。外公却过了一会儿什么也不说了,你也不哭了。外婆也不哭了,她从脚地上起来,抱起你到堂屋的竹床上睡。我记得那张竹床就放在大门口的右侧,现在这里已经被外婆早就放了一只鸡笼子,里面养着几只正在下蛋的母鸡。  那时候外婆家舍不得用蚊香,夏天一般外婆只用一个蒲扇驱赶蚊蝇。我还记得外婆摇蒲扇的样子,既自在又悠闲,不急不慢。天黑尽了才亮一盏小瓦的电灯,坐在后屋门口纳凉,有时也有邻居在,等到呵欠一个接一个来的时候,外婆就跟邻居告别,回屋睡觉去。外婆家只有一张有蚊帐的床,那晚被外公占用了。你困得要命,外婆坐在竹床上手里拿着蒲扇,为你轻轻地扇着。你觉得很舒服,不一会儿你就睡着了。事后你似乎还想起外婆那晚总在你耳边叹着粗气,好像有很多气憋在心里出不来似的。外公跟外婆的婚姻一点也不幸福,他们老吵架,三天两头的。后来你上学后,长大了都不愿意到外婆家去玩,一年也难得去几回,主要不是怕外公跟外婆吵架,而是你总对大舅有一种畏惧感。大舅总对你板着脸,并不是嫌弃你,而是他想在你这样的孩子面前摆大人的架子,你见着他就想躲开。你到外婆家常跟老表他们玩,还常打架,不怎么合得来。这些跟大人都没关系,小孩子在一块,玩久了都这样。虽然你跟老表合不来,但外人欺负你们当中的谁,你们就会联合起来对付外人。你当时想:要是人长大了,就不会这么吵架了,可如今我觉得还是你们相处的真诚和快乐。  这些我都记得,一点也没有忘记。外婆后来偶尔跟你谈起过她的不幸婚姻,那时你正在读高一。想必外婆认为你已经能够听懂她的故事,可她在你很小的时也这样唠叨过,总说自己的命不好。外婆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唠叨的人,她是一个有思想、很坚强的女人。外婆告诉你她第一次嫁错了男人,那个男人骗了她。她家只有五个女娃没有男丁,她是长女要继承香火。每次外婆说到这些总还有些怨恨似的,从不深讲那个男人,你也没我这般好奇想追问。但我从妈妈和其他亲戚的嘴里听到些只言片语,那个男人很喜欢外婆,他假装到外婆家上门,可结婚没几个月,他就提出要外婆到他家去过日子。外婆心里也愿意,可外婆的家人不答应,外婆是家里唯一续接香火的人选,不能这样就断掉了祖宗的香火。外婆不敢反抗家人,她也很憎恨那个欺骗她的男人,他为了得到她,居然耍这种卑鄙的手段,最后他们闹得只有离婚。外婆跟第一个男人离婚时,肚子里怀上了你的妈妈。那个男人告诉你外婆如果是男娃他就收养,如果是女娃他坚决不要。后来外婆把那孩子一生下来是个女娃,家里人想溺死这个女娃,但外婆不答应,硬是要留下你的妈妈。  我跟我妈开玩笑说:“要是外婆那天把你溺死了,今天也就没有我了。”  妈妈便说:“你又不是好崽,养你只会打鬼。”  我知道妈妈是在跟我开玩笑。  外婆后来带着女儿,很难再找到好男人上门。不过外婆人漂亮,家底子也不错,找个普通的男人还是不成问题的。那年月穷光棍多着呢,追求外婆的男人虽然没有如今男人追女人那么大胆,但他们也会羞答答地托人去说媒。外婆毕竟是一个女人,虽然恨透了男人但没有男人支撑的家,确实不像样。村里也常有些野汉子,去调戏外婆,她烦不胜烦。外婆最后找了一个穷男人,他人老实,是一个退伍老兵,但他一无所有,是一个榆木脑袋,只会做事。外婆也没说什么,跟他过日子一天接一天,平淡地过下去,还生了四个孩子,一切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没曾想外公后来染上酗酒的毛病,愈来愈厉害,醉了就会拿外婆撒气。那样的男人在农村里并不多见,但也不少见。你想他们没有文化,他们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心里的压力太重总得找个发泄处,于是把自己的妻儿当成了奴隶一样发泄。那时你跟外婆说出这番话时,才十六岁,总觉得自己很有见识。  外婆没有回答你,只问你将来会不会打婆娘。  你说:“不打婆娘。”  外婆当时笑了,说:“那就是好男人。”  如今外公死了有十几年,外公死时你才九岁。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要极力去回忆,才能勉强回想起一些外公形象的残片。  我不知道外婆跟外公这么生活有什么意义,但他们都过得很平淡,打骂仍然是一家人。不像现在的夫妻动不动就离婚,可离了又大都后悔;就算再找了新伴侣,又大都仍然活得不开心。外公什么时候开始酗酒的,我是不知道的,外婆也没有跟我说过。在我的亲戚里经常喝醉酒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是什么借酒消愁,而是贪杯,没有自制能力。  外婆老了,但身子还是那么的硬朗。破旧的老屋里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妪,花白的头发像是在向人们讲述她的孤独和不幸的命运。但她活得很安生,没有怨言。孤守在那破旧的老屋里,儿女们都像鸟儿一样,在羽翼丰满后都一个接一个地飞远,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只有那破旧的老屋陪伴着她,她在那老屋里回忆着往事。一天接一天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没有电视,没有音乐,没有一样现代人可供解闷的电器,有的只是一盏昏黄的孤灯;但外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外婆对你说过前人都是这么过的,她习惯了这种生活。  她说她害怕那样老去。  你说人都无法自己选择。  “不,我可以。”她说要是她老得真像你外婆那样了,她就提前自杀。她说那样的生活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痛苦。她不想活得那么痛苦,更没有那份
  (接上。发得多了被系统隐匿了一些)  “不,我可以。”她说要是她老得真像你外婆那样了,她就提前自杀。她说那样的生活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痛苦。她不想活得那么痛苦,更没有那份勇气面对那种痛苦。她说知道你会说她的想法有些残忍,可现实对人向来都是残忍的。  你说她是一个弱者。  “弱者与强者有什么区别,在那样死气而又孤独的生活里,没有一点幸福可言。”她坚决地说。  “不,你错了。有!”你其实也在找寻答案。你说外婆虽然连粮食都要靠儿子供给,但她活着是她的权利,更是她坚强的体现。她没有依靠谁而活着,吃儿子的粮食这是应该的,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外婆每次到儿子们那里称粮食,儿子们会像对待一个乞丐婆一样对待自己的母亲,但外婆活得问心无愧。有愧的是她的儿子们,而她的儿子们却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自己的母亲犯罪。  她说人都这样,一代接一代地重演,想来真叫人窒息。  你请她听你讲完,不要打岔。你说外婆她每天的理想就是活得健康点,她并不怕死,死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可怕。她只是自己还活着一天,就希望自己活得健康些,别生病给本来就像白眼狼一样的儿子们增添什么麻烦,那样她真会活得更痛苦。她不愿意落到村里的麻三姑的下场,中风在床根本没人伺候,屎尿全拉在床上,没两个月就郁郁而终。生儿育女,都是做父母的天生本能,可谁都知道到了老境,儿女是靠不住的。儿子无非就是给你点粮食,好的人家还给你点钱,不好的人家连粮食都舍不得给,到女儿家做客久了女婿就会嫌你吃住久了,很多不孝的儿子对待自己的父母像对待乞丐一样。外婆有时也这样跟你说说舅舅们的不是;可舅舅们在人前还常去批评别人家的儿子不孝,还常向他人说外婆的不是。他们就这样,说一套做一套,总有自己的理由,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你对舅舅们对外婆的做法是清楚的,他们漂亮话的背后是丑恶的谎言。  外婆常说你奶奶命好,能跟着儿子一块过。那晚你反驳外婆。你说这不对,奶奶天生软弱无能,没有她那般坚强。外婆吃的是自己亲手赚来的,吃得很舒心。你将来老了也要像外婆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决不跟儿子们过,因为你的奶奶在几个儿子中间轮流生活。在你看来是像讨饭一样的生活,一个儿子这里轮流生活一个月,永远像个流浪的孤独老人,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固定居所。这是多么的令人心寒的生活,可你奶奶似乎却并不觉得。你们村里这样的老人也有几个,你想还是一种心态吧,只要心里不反感这种流浪的生活,老了也照样能安祥地过下去的。  “不!”她尖叫了。  你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有人愿意过这种流浪的生活。”  “可人都这么过着。”你坚定地说。  “这是地狱。”她确信地认为。  “可有人说这是天堂。”  她说她不相信天堂,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再漂亮的谎言她都不再相信。  “那还是继续讲我的外婆。”  她说她知道将来也会像你的外婆一样,孤独地老去。  你说将来还长着。  她说将来就在眼前,这个世界到处是谎言,包括你对她的一切诺言。她说人活在这个世界是孤独的,人只能看到人的那张虚伪的脸却看不到人的那颗孤独的心。  你说虽然外婆嘴上说你奶奶跟儿子们过有多好,但真的让她跟儿子们轮流过生活,她是不肯的。外婆对你说过她跟儿子们在一块吃饭,她不习惯,她不愿意像乞丐一样跟儿子们一块生活。她虽然老了,但她还希望有一个能供自己自由回忆往事的空间,她希望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别人莫去打扰她。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去种菜卖点钱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她不愿意伸手向儿子们要,因为她不想吃儿子们的怄气东西。每月初一、十五她都要烧香,祈求上苍让她活得健康一些,要死什么病也别得,就像村里的老王一样,在暴病中一下死去,那样的死法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第五章  我一宿没睡,第一次出远门,总免不了兴奋,组里的同龄人就梦娜还在读书。有些初中没毕业就出外打工的同龄人,每年春节一回来,都像做了什么上等人似的,一个个风风光光的,使你们这些在家读书的总有些眼红。我不想考什么大学,拿了高中毕业证,这就是我要的学历,没有梦想,更没有野心,打工是我最向往的生活,我跟村里的年轻人一样,把人生的梦想寄托在打工的生活中,到那里去追求我的幸福人生。读书无用在村里早就是老生常谈的调子,我至少还读完了高中,比那些初中未毕业就出外打工的同龄人,我感觉自己是一个知识分子。  我一路上躺在长途卧铺客车里,第一次跟老乡去广州打工,兴奋不已,当然还有些与家人初次长别的伤感。爸爸和妈妈天麻麻亮送我出门时的情景,总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满是悲情,我与家人这一别就将要半年。我妈的眼睛,我在上早班车的当儿看见红红的,还有些眼泪,但我妈没有流泪。我知道是我妈怕给我造成不吉利才强忍着眼泪没有流。出远门都希望图个吉利,再想哭也得挤出笑容,这是当地人的风俗,都这么认为。我和家人也这样,没有人哭,虽然我当时鼻子酸了,但我忍住了眼泪。不过大鹏他们这些老打工的,就不那般伤感,他们总是嘻嘻哈哈的。我想将来自己成了老打工的,也会像大鹏他们一样快活吧。  现在,我真的很想哭,尤其想起我妈妈红红的眼睛。但我不能哭,我躺在卧铺上,极力去想些别的事情,渐渐把我跟家人离别的伤感情绪冲散掉。  几个小时后,大鹏他们都睡着了。但我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也有些发困,兴奋是当然的,但远离亲人的那份伤感仍然在我的心里像火一样烧心,一别就是半年,要到春节才能回家,我这还算是短期的。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远门,总觉得有些过久,止不住伤感。  车窗外全是陌生的景色,车厢里嗡嗡的。  我跟大鹏他们分开着,他跟老婆就在我前排的卧铺里躺着。我单独跟这两个陌生的小姐睡一排卧铺,心里总有些不自在。大鹏很好色,但他有老婆在,没那个胆。刚才上车时他偷偷地告诉我,在车上碰上漂亮妹子是我的福气,叫我不要放过。这个我懂,我以前在家就从那些年轻人的嘴里听说过。他们坐卧铺车时,只要与女人同座,总会想法子去摸她们,还说了一套如何去跟她们先调情的话。说什么先跟她们套套近乎呀,然后在夜里用被子盖住去摸她们。他们说她们一般不会反抗,有些还挺热乎的。大鹏这种男人在任何场合能调戏到女人,是他们在人前体现自己有能耐的方式之一,即使调戏失败他们也会说调戏成功了,以此来长长自己的脸。这些我都懂。但我此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没那个胆。虽然我身边这两个女孩长得也算漂亮,我一想到她们,心里也痒痒的。可我还是下不了手,也不敢碰她们。她们俩睡在里面,叽哩咕噜讲个没完没了,都是方言,我都能听懂,全是一些无聊的话题。我想加入她们的闲聊之中,没有坏心眼,只是想找人聊聊天打发这枯燥的旅程。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她们搭讪,脑子里想了许多由头,都没法说出口。我在铺上烦躁不已,想打个滚也不行,生怕碰了身旁的女孩,引起误会。  突然,我想起了你,那时你乘班车去县城上学。车内乘客很挤,前面有个穿着性感的小姐,就用她浑圆的屁股顶住你,随着车子的摆动,蹭得你硬棒棒的,你也失去应有的理智,没有侧一下身子,而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顶住她的屁股。虽然你的行为没有暴露(也许被你身后某个有过类似经历的人看个清楚也没准),也许在外人看来很正常,可在那小姐下车瞪你那一眼起,你便在心里留下了一份羞耻感,持续很久,现在那种自责和羞耻感还似乎对我起着作用,有时我回想起那事,像是有一种别扭感。不过我要问那小姐为什么自己不把她那浑圆的屁股挪开一点,或者侧一下身子,那样我就不是耍不成流氓了吗。我想大鹏他们说得对,男人想的事情,也正是女人想的事情。我这么一想,似乎有了一点勇气去碰一下这女孩,但这点勇气很小,我最终还是老实地躺着没动。  车窗外一片夜色,浓浓的夜色里有些村落的灯光像星星一样,在车窗外一闪而过。经过市镇时,才会看到许多灯光,嗡嗡的车厢里一片寂静,大部分人都似乎已经睡了。这些景象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又显得不真切。  她们不再聊天,我估计她们可能睡了,情不自禁地偏头想偷看她们一下。她们的相貌虽然一路上在吃饭或解手那上下车让位的当儿,我瞟过几眼,但我总觉得没有看清她们似的,总想看清她们,好像要将她们永远刻在脑海里似的极想多看她们几眼。这种偷看与其说是好色,不如说是好奇更贴切些。睡在我旁边的女孩,在我转头去看她时,她的眼睛圆睁睁地望着我。我赶紧转回头,那双眼睛在我的脑海里变化着不同的含义。它们像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又像是在向我警示什么?  
  这时她翻了翻身子,身子碰了碰我。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我仿佛感到她的呼吸也在加粗。我想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可我不敢靠近她,脑子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还是放弃了。事后我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去碰那个女孩呢,我记得她还问我几点了,声音有些沙哑。要是我当时真的碰她,想必她不会反对的。可我要是真的碰了她,我在她心目中的正人君子的形象肯定会没有了;但还有一个很坏的结果我会吃她一巴掌什么的,那样的冒险代价似乎太大,我当时的脸皮还无法承受那样厚重的耻辱。  我没有碰那女孩,无论怎么想。当她问我时间时我的心确实是怦怦直跳的,我告诉她,她还朝我哦了一声。后来她没有再吭声,就躺在我的身边,像个情人似的,睡得很安稳。身子和着衣与我和着衣的身子挨在一起,我感觉到了她的体温,也闻到了她头发里散发的洗发水香味,这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我记得那晚长途客车经过一个漆黑的路段时,有一个男乘客叫司机停车,他要解手。司机不肯,他说这路段不安全,怕遇上劫匪,要解手再开一段路,到前面靠近检查站再说。  那名男乘客不满意地说司机怕鬼。  司机说:“你不怕你下去试一下,出了事我不负责。”  有另外两个司机朝那名男乘客说:“这么黑,不许停,万一出了事到时找鬼赔去。”  那名男乘客被他的老乡拉了一把,于是不再跟司机争吵,睡下去了。  想必他真的只是想解手,不像是劫匪的同伙。路上遭劫的事情,我从来没有碰见过,不过我老早就在家里听人说过去广州打工,路上不安全。有些劫匪假扮乘客,在他们商定的地点故意在夜里叫司机停车,然后跟等在那里的劫匪一起冲到车上抢劫乘客的财物,有时候还劫色。我这么一想,止不住有些胆寒。在电视里看到人跟劫匪相遇,总觉得很剌激。而我此时一想到跟他们有可能遭遇,就在心里暗暗地向菩萨祷告:别让劫匪抢劫我们啊!  长途客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便停在路边。前面不远处,果真可以看到明亮灯火的检查站。乘客们都下车去解手,男的女的,都沿着公路一溜地解着,真是壮观,但我不敢看她们。  大鹏看了,在上车时他摸一下我的头,悄声说:“好看吧。”  我笑了一下,没有吭声,脸发烫。其实我是偷看了,我看到几个女人脱了裤子蹲在路边,来往的车灯一扫一扫地将她们的屁股照得很白很白的,但我只是偷看了几眼,不大记得了。那两个女孩我没看到,因为她们跑到路那边的草丛里去了,毕竟是女孩,才只有十八九岁光景,还像我一样羞怯着。但我是男的,掏出来就解决了,要是女孩,我肯定也会像她们一样跑远点,躲到草丛里解手。那些草丛里的杂草不会搔人……我又开始往坏的方面想了,还一时间止不住。我觉得自己很肮脏,可我还是止不住想她们在草丛里解手的情景。  过了没多久,她们俩在我的身旁像是睡着了,我的邪念也渐渐消失了。车窗外依然在飞速地倒退着浓浓的夜景,都深夜了,早就过了清远,有人说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到广州。我止不住鼓起勇气,翻身去看躺在我身边的女孩。她还没有睡,她睁开眼睛望着我,抿嘴笑了笑,问:“你也去广州。”  我喜出望外地说:“是的。你呢?”我索性侧着身子,面对着她,像同床共枕的夫妻似的望着她笑。  她也面对着我,轻声说:“也是。”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暗示什么,又像是一种对我的信任。我不敢造次,心里那股邪念在我与她这一对话中顿时消失,渐渐觉得她很亲切。  我问:“你在广州打工久吗?”  她说:“一年多。”  她的话在她的嘴里伴着一股温温的气味混着她头发里散发的淡淡香气,都扑到我的鼻孔里,感觉真温馨,像罗婷的香气。你跟罗婷晚上经常散步在县陵园路上。你牵着她的手,她的秀发里就散发出这种温馨的香气,总扑进你的鼻孔里,那感觉真的很温馨。陵园路的灯光拖长你跟罗婷的身影,你们是一对恋人,更是一对好朋友。你们无话不谈,但对将来却都很迷茫,同时又感觉前途一片光明。你们像天空中的云,被风吹到一块,又被风吹散。她的志愿是上大学;而你却向往打工的生活。人各有志,分手时,你们难免会很伤感,但更多的是祝福对方。你们答应今后多联系,想把这份感情继续经营下去。你说你去广州打工,说的和想的都像闯上海滩的剧情,像是去干什么大事似的,你也充满了自信,仿佛你一去广州用不着一两年就能当上大老板似的自信。  
  睡在里面的女孩,见我们俩在聊天,也抬起头朝我望了望,没有说什么又睡下去了。我一时间失去了再找她搭讪的勇气,虽然肚子里有很多话想跟她聊一聊,可那些话全被我羞怯而又紧张的心情堵在喉咙里,一点也说不出来。我猛然有一个错觉,她要是我的女友,或者是我的妻子,那么我就可以用手枕着她的脖子,那样一定会很温馨,两个人这样躺着也会很舒服,我也不会老想着去碰她的两只并不坚挺的乳房。  婷。你枕着罗婷的胳膊已经发麻了。  她倒很幸福,侧过脸来问你:干吗?  你苦着脸说:我的胳膊快被你枕断了。  咯咯——,她笑着从草地上坐起来,树阴下凉爽爽的。  ……  胡清,你到了广州会忘了我吗?在你跟她告别的那天,她很忧伤地问你。  不会。你坚定地说,然后你问她: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望着米水河流动的河水。  你们女人真善变。你说。  什么嘛,好啦我说不会还不行吗。她说完了,笑得有些不自然。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眼睛红红的,没有哭。你也没有像现在我这般多想什么,那天你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广州,那个中国著名的大都会。  胡清,记得一定要给我写信。  你也一样。  我望着罗婷的眼睛,它红红的,里面噙着一些亮晶晶的眼泪。  车厢里嗡嗡地伴着车窗外的夜色前进着,我真希望这车还能多行驶几个小时。因为她躺在我身边,我觉得很舒服,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就跟她分别,这一别将是永别,想来总有些心酸。  一个半小时后,车进入了广州汽车站,到处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人山人海。我也没有心思再去想她,下车时我们俩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俩都重新回到冷漠而又陌生的关系里,跟着出站的人流,各自跟随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缓缓地走出车站。  我站在这陌生而又繁华的街头,仿佛被这繁华而又陌生的景象一下吓住了似的,惊奇而又恐慌。以前你在电视里看过广州,那繁华景象都是美好的,你极其向往,没有恐慌,孩子们在一块,谁家有亲人和朋友在广州打工,都会把他们当作在伙伴间炫耀的事情说一说,都梦想着有一天能来到这里。仿佛这里充满了希望和机遇,随处都可以捡到金子,随时都可以找到一份很轻松的工作。  但是,我在广州石井这边工业区找了几天工作,根本找不到好工作,大部分工厂只招女工,男人像是淘汰品,待遇高的工厂基本上不招男工,只有那些又脏又累又小的工厂才招男工。我有高中毕业证也没有用。于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在大鹏的安排下进了他工作的五金厂当普工,每月底薪三百块,包吃住,平时加点班,也能拿到五六百块。这工资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刚出校门的农村人来说,已经够丰厚了,在家务农别说每月三百块,就是一百块现钱也极难赚到手。  我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有朝一日也像大鹏一样,能当上车间的主管。他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千五百块,还买了一台诺基亚手机,像小方砖似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在那年月有一部手机就是身份高贵的象征,那是1999年,手机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真令我羡慕。他跟老婆在厂外租了一间出租屋,日子过得像模像样,令我羡慕不已。大鹏不像我跟厂里这些普工,十个人挤住在一间狭小的宿舍里,两边几张上下铺的铁床一摆,中间只有半米来宽的过道,床帘拉严就是一个人的世界。可我没有什么怨言,觉得这样过没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后来老听到同事们埋怨工资和待遇不好,埋怨生活不公平,我渐渐也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但我还很天真,总认为自己是高中生,有知识,只要自己努力将来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我很自信地认为大鹏的生活水平,我将来一定能达到,他也是高中生(来到广州打工后,我才知道高中生跟初中生在工厂里没有人瞧得起,都是一样,不会有人把我当成知识分子,只有大专以上的学历才让人瞧得起)。我也会像大鹏一样娶个老婆,在厂里做车间的主管,在外面租间出租屋,带上孩子和妻子一块在这边过日子,上班下班,无忧无虑地生活。有了这份信念,我一路走得蛮洒脱,没有太多的生活烦恼,每天上班跟女孩们打成一片,有时间到书摊上买些管理方面的书籍看一看。我还到当地的成人学校报考了《工商企业管理》的专业,我就这样追求大鹏那种生活水平,这是我的理想。  女孩也喜欢跟我打闹,我也不再像你在学校里那样显得拘谨,毕竟步入了社会,身边的男女都敢说敢闯,用不着谁来特意教导,一学就会。我说如果能永远这样开心下去,我愿意永远过这种生活。他们说我是没本事才会这么说,有本事的人没谁愿意过这种牛马不如的生活。我想争辩,可我没有,因为他们让我感觉很野蛮,同事之间今天还好的像铁哥们似的,明天没准因为一件小事情发生争吵,就会双方反目成仇。当然不是所有的同事都这样,只是有一些同事,但人心隔肚皮我无法确定谁好谁坏,唯有学会沉默是金,少说为妙。要是碰上阿海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就麻烦了,他是厂里出了名的无赖,他常向同事们借钱去赌博,借了从来不还。赢了钱也大方,请人吃喝那倒是有过,但极少。厂里老老实实打工的人都知道他是无赖,但极少有人议论他,都怕招惹他,躲着他。前些日子包装部有一个女人在上班时跟同事说了阿海的坏话,结果被阿海知道了。有人说是杜蛾跟阿海有一腿,暗中把那女人说阿海坏话的事情告诉了阿海(没人敢当面指责杜蛾,更不敢批评阿海,都怕阿海叫外面的混混搞人)。那女人被阿海在车间臭骂了一顿,那女人什么都不敢说了,同事们都看在眼里。这就是现实,有时不得不忍受阿海这种无赖的欺负。我对这种人天生就防范和憎恨,一般不理会,他找我说话我也冷冷地对待。他还不敢拿我怎么样,毕竟大鹏在厂里有一定的权力可以制服他。  
  我渐渐了解打工生活的真相后就开始想家,开始想念罗婷跟你的爱情,开始怀疑人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继续读书,开始在心里滋长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小周说他以前也像我一样在刚出来打工那会子也想过家,但出来打工有些年后,习惯了就没事了,甚至不愿意回家了。  小周跟我同龄,什么事情都跟我说。他十四岁就出来打工,到这厂里有一年多,他想到喷油部去学喷油,可老板不批准。他说如果学会了喷油,将来当了师傅,一个月就能拿到一千块钱的工资,而且工作也很轻松。  我说:“那活容易中毒,你还年轻老板不让你干,是为了你好。”  他说那是老板胡说的。  我说我昨天问过大鹏,大鹏也是这么说的。我昨天在听完小周的话后,就想:要是大鹏能帮忙让我到喷油部当学徒,那该多好。但大鹏对我说那样不行,怕油漆中毒。  小周不以为然,他说他再干一个月就辞职去另外找厂,然后去学技术。他说有了技术,打工就像爷一样,没技术做普工永远像孙子,没人会瞧得起。  我问他准备学什么?  小周嗯了几声,仿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的,说:“到时再说,我想学制模具,又想学开车。”  我望着小周,觉得他真有理想。不像同宿舍的阿军,那人整天只会上班,然后就是到处东逛西逛,要么跟一些赌徒赌博,十七八岁的人整天嘴里叼着烟,开口闭口脏话连篇。我讨厌那种人,一般不与他来往。他也极少找我玩,我们不是一路人,总搭不上调。但我也不得罪他,只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喜欢跟人套近乎,嘴巴很会说话,包装部的阿菊在他刚进厂五天就被他弄上了床。厂里人都知道,都说他有本事,但私下里人们都清楚哪个女孩真的跟这种男孩过日子,肯定没有好结果。  大鹏也劝过我:“最好别跟那种人搞在一起,他们搞得好将来还真会搞出点名堂;他们搞得不好,肯定会落到像文癞子一样。”  大鹏说得对。我知道阿军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混混,在厂里他肯定是干不长久的,果然他没干几个月就辞工走了。阿菊被他弄的肚子都大了,人家都说阿军缺德,可背地里没人不说阿菊是傻瓜。阿菊比阿军大三岁,幸好在这厂里打了两年工(好像是两年还是三年,我有些记不清了),攒了点钱,在老乡的陪同下到诊所堕了胎。她的老乡在上班时,把阿菊被阿军既骗情又骗钱的事都说了。   “阿军骗走了阿菊不少钱,阿菊真是笨蛋。我早就劝她不要跟那种烂仔来往,她偏不听,现在活该。”阿菊的老乡阿莉这么说。  阿倩朝我说:“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反驳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又没有骗你们。”  坐在旁边的胖妞说:“谁知道你有没有骗呀,我可知道阿倩的心被你骗走了。”  阿倩脸一下红了,忙伸手绕过我的背去打胖妞,胖妞朝那边偏过身去,打不着。  同事们都笑了,车间主管重重地咳嗽一下,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阿倩朝胖妞说:“胖妞,我下班还要打你。”  胖妞说:“胡清你要小心啊,阿倩可是一只母老虎。”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说:“拜托,不要把我也牵扯进去好不好。”  阿倩这时笑着跑到了胖妞的背后,用添彩的蓝涂料,在胖妞的胖脸蛋上狠狠地涂了一笔。  胖妞大叫着朝已经咯咯直笑着迅速跑开的阿倩笑骂道:“阿倩你要死啊。”  车间主管朝她们俩喊道:“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阿倩朝胖妞吐了吐舌头,绕过台面坐回原位。  胖妞朝阿倩细声笑道:“你等着。”  阿倩笑了笑,向胖妞做了一个鬼脸。  我细声劝道:“你们别吵了,主管都生气了。”  胖妞说:“他生气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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