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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这样爱(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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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可以这样爱
  作者:童馨儿
  离婚(一)
  这是一个和平常无异的周末。
  时值盛夏六月,公司于月初开始延迟至下午五点半下班。还没到下班时间,乔舒早早地便收拾了东西,给周榛书打过去电话,“臻书,你方不方便过来接我?”
  语气是稍嫌客气的。
  因为这一点,乔舒没少被同事许盼晴质疑,“怎么夫妻也需如此客气?”
  乔舒抱以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她实在没法子虚伪地回答,夫妻间的客气其实才是最正常的婚姻常态。那些甜蜜缠绵,都不过是刹那的烟花。绚烂却短暂。对于乔舒而言,却是可盼却不可求。这种遗憾,已经像细细蚁虫,自结婚那一天开始,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噬咬着她的内心。
  周臻书语气淡淡地,“我今晚有个应酬,蛋糕我已经订好了。六点准时送到。礼物也已备好,呆会我让李小姐联系你。”
  电话挂断了。一阵嘟嘟盲音。听上去只让人觉得清冷。
  乔舒轻轻冷笑一声,拎了包跨出办公室。迎头碰上陈霖。陈霖上下打量她一番,说:“乔舒,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乔舒答:“我没空。”
  办公室里举座皆惊。
  陈霖变了脸,许盼晴赶紧上来打圆场,“乔舒有点不舒服……”
  陈霖并不买账。她向来以经理身份自骄自傲,平时至为憎恨一干同事上下阶级拎不清,眼下乔舒竟然胆大包大,公然挑战她的权威,她如何能忍。
  她冷冷地看许盼晴一眼,“去做你的事。”目光落在乔舒身上,“这么忙就不要出来上班了。”
  乔舒弯弯嘴角,“正有此意。”
  且不说薪水低,还整天受这个老剩女的气,乔舒只觉得,够了!
  她冲陈霖微微一笑,“我真的没空。我走了。”她加重了语气,“当然,以后也不会再来。”
  前脚踏进电梯,后脚手机就响起来。许盼晴在电话里骂,“你疯了啊。那女人什么时候不那吊样,你犯得着吗你。”
  乔舒轻声答:“我有电话进来,再联系吧。”
  她真正心情不好,任何人都不想应酬。哪怕是许盼晴。许盼晴与她年纪相若,两人私交甚笃,乔舒的朋友很少,许盼晴是其中之一。
  走出公司大门,手机再次响起来。
  “您好,是乔小姐吗?周总让我给您带点东西,我想问一下您现在在哪?我给您送过去。”乔舒听出来了,这是周臻书的秘书李晓玫。
  乔舒轻吁一口气,说:“帮我转告你们周总,谢谢他的好意。”
  她径直关掉手机,扬手打辆车,“西塘。”
  西塘位于市郊。正确地说起来,是刚刚划归N市的郊县。近一年来,此地一直在大兴土木,到处尘土飞扬。出租车司机很是善谈,顾自欣羡起来,“这些人倒好。咱们累死累活买不起一套房,他们轻轻松松就白拣一幢楼。唉,这人生啊,真让人算计不了。以前谁把西塘人放在眼里?现在一说是西塘人,就等于在额头上贴个标签,有钱人的意思了。”
  乔舒礼貌地报以微笑。目光掉到窗外。
  这里是她出生以及成长的地方。她眼看着它从一个破败的小县演变成一处繁华盛景的新开发区,作为补偿,几乎每户自有房的居民都得到了一幢独立三层建筑。西塘人顿时就扬眉吐气起来。乔舒记得,以前在大学里,她最不情愿提及自己出生于西塘。那等同于承认,自己身家背景的卑微。
  正因为如此,她嫁了周臻书,令一干亲戚朋友大跌眼镜。每每有人提起来,总要感叹,跌进米糠里了啊。
  乔舒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真正步入婚姻,才知道书里说的都是正确的。婚姻的确如鞋,穿上脚的人才知道,是否真正舒服。
  出租车嘎然停下。乔舒付了车钱,往家走。
  母亲早已弄好了一桌子菜,哥哥乔楠破天荒地竟然在帮忙摆碗筷,父亲迎上来,看一眼她的身后,显然有些失望:“臻书又没空啊。”他六十岁生日,特意换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西装。
  乔舒嗯了一声。
  这餐饭吃得不算得愉快。但乔舒自觉已经尽力了。没有人提起周臻书。像是心照不宣。这让乔舒有想流泪的感觉。
  她抢着去洗碗。
  乔楠跟了进来,闲闲地问:“周臻书真那么忙?”
  乔舒眨眨眼睛,答:“嗯。”
  乔楠紧盯着她,半晌叹息一声,“我早说过,他和你不合适。”
  乔舒努力笑笑,“一场婚姻,也不过搭伙过日子,哪里用讲究那么多合适不合适。”她迅速地转移话题,“妈说你前些天又带了个女朋友回来?”
  乔楠有点不自然,“一般朋友。”
  乔舒责备道,“你的一般朋友未免太多了点。今天一个,明天一个,后天又来一个。我说乔楠同志,你再怎么也不能背个玩弄女性的名号吧。多丢咱乔家的脸。”
  乔楠二十九岁。至大爱好就是打麻将和谈恋爱。印象里,他十五岁就开始背着父母请小女生去看电影,零用钱自然不够用,三天两头地找妹妹乔舒借。高考时落榜,父母花了点钱送他去一所三流大专,他读了一个学期,自作主张退了学。闹着去学车,车学好了,替人开了两年货车,积累了一些人脉,竟然哗啦啦地邀了两个朋友,胆大包天地开起了一个什么货运公司。
  上帝果真是公平的。他虽然不是读书料,但显然是做生意的料。没几年,公司就运行得红红火火。他手上有了钱,就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有时间就打麻将和泡妞。生活得活色生香。
  不是不让人羡慕的。连父母亲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自然凡事睁只眼闭只眼了。
  乔楠高声分辩起来,“喂喂喂,人家那是谈恋爱好不好,什么玩弄女性,说的那么难听。不跟你说了。”
  他掉头走。
  只听得他在客厅扬声道:“妈,我出去了。”
  乔舒把厨房简单清洁一番,洗净了手出来,也跟着告辞,“妈,我公司里还有点事,今晚要加班,我也走了。”
  母亲分明有点失望,但乔舒假装看不见。
  又坐了近一小时的车才回到市里。乔舒在朝阳广场便叫停了出租车。已经八点,周臻书一个电话也没打来。
  她在喷泉边坐下来,有小孩子在学滑板车,有点笨手笨脚,乔舒看着便微笑起来。
  她一直以为,她和周臻书,总会有这么一个孩子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想。
  她坐了许久。直到广场渐渐安静下来。摆小摊的小贩们也开始收拾东西。
  乔舒这才直起身来叫车。
  回到家里已然十一点。
  周臻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神态慵懒地喝着茶,看到她只淡淡地招呼了一声:“你回来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换鞋。洗澡。
  透过浴室镜子,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是那种丰乳肥臀的火爆型,但挺立的胸,纤细的腰肢,皮肤白晳,怎么看也是美好而年轻的。
  但他从来没有好好地抚爱过她。不不不。他甚至没有认真地看过它。他们的欢爱极少,而每一次,他都是匆忙地直奔主题,结束后就会立即起身,顾自在书房看电脑至深夜。
  这场婚姻虽然不是她之所求,但她以为,至少能给予她一场救赎。
  嗯。是她太过奢望。
  她穿上睡衣出去。平静地给自己倒杯冰水。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我们离婚吧。”
  他不以为意,头也不抬,“发的什么疯。”
  她再次重复说:“我们离婚。”
  他终于抬起头来。这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即便皱起眉来,也仍然是个漂亮的男人。他且爱干净,指甲永远修剪得整齐洁净。她注意着他修长的手指,那双手,不像做生意的,倒像是属于一个钢琴家。如果他肯给她一点希望,她也许会得盼望,他们终有一天会相爱的。
  他说:“我说了我有应酬,我有准备礼物……”
  她打断他,“这次的礼物是什么?足金镯子还是白金链子?对。你有应酬。你永远有应酬。我生日,我们结婚纪念日。我父母亲的生日。每一次,你都有应酬。”
  他看着她,“你是在怪我吗?”
  她轻轻取下手上戒指,搁在桌上,平静地回视着他,“离婚。”
  空气凝结起来。
  他显然很努力地忍耐着,“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她迅速地答他,“我什么都不需要。”
  他终于发怒,“随便你!”
  他霍地站起身,摔下茶杯,直接走进书房。大力关上房门。
  乔舒把一地零乱收拾好,简单地拖了一下地板,关了电视,又仔细检察了一下窗子是否关好,然后才走进了客房。
  她睡得很好。一点也没有想像中的辗转反侧。
  周臻书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乔舒租好了房子,买了稍嫌旖旎的碎花墙纸,经装修师傅一贴上,颇简陋的一房一厅顿时弥漫出一股子粉嫩的公主气息来。乔舒又细细挑了新床品和灯具,所费虽然不多,但效果终于还是呈现出来。
  乔舒松了口气。她一直想这样装修一间看上去幼稚天真的房子。只可惜完全不是周臻书的品位。房子由他在婚前购置,位于市中心最豪华地段,却又于闹中取静,足有一百八十平。全套装修黑白灰。但凡来过的朋友都啧啧赞叹,唯有乔舒觉得寂寥清冷。
  乔舒手上尚有积蓄,周臻书其实在金钱上甚为大方,他从不过问乔舒的收入,每月按时打至她卡上五千元。家中费用一概由他自理自负。又另雇有钟点工,诸项家务皆勿需乔舒动手。他一年到头难得在家吃餐饭,乔舒原本也是个颇爱摆弄锅碗瓢盆之人,最后也被他培养得懒洋洋起来。附近的面馆,就基本等同于她的餐厅。
  如此条件,乔舒竟然口吐离婚二字。由不得他不恼羞成怒。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你乔舒还要怎么样。
  消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当然也许也是一种示威。
  乔舒试图拨打他的电话,自动转入语音信箱。他还有另一部对公手机,但号码多少她却不知道。
  她很冷静地给他发短信:“闹至法院,没有面子的始终是你。周臻书有头有脸,想必不喜欢这样。离婚协议我已签署,安律师会与你联系。”
  晚上周臻书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孩子般赌气说:“我的律师会与安律师联系。”
  乔舒有点失笑。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潜台词是不服气的,乔舒有律师,难不成周臻书会没有律师?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成熟老练,明明只比她大四岁,却处处不动声色,让她每每觉得自己无知懵懂。
  她挂了电话。
  真简单。一份工作的丢失。一场婚姻的结束。曾经同床共枕,彼此唇齿相依的一对男女,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便宣告分道扬镳。乔舒放弃了一切财产。本来那些东西都没有一样是她的。真谈不上放弃。周臻书也没有故作大方地主动提出来给她些什么。她虽然没指望过能得到什么,但他的态度,无疑还是让她感觉齿冷。他不爱她,便连丁点的怜悯也不肯给。
  安筱特地请乔舒喝咖啡。她与乔舒大学同窗四年,感情甚为深厚。
  乔舒说:“不用安慰我。”
  安筱说,“我可没那打算。我是特地来为你打气的。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真命天子。”
  乔舒说:“算了。我打算下半生的目标锁定RMB。”
  安筱好笑,轻轻鼓掌,“好,终于谙透人生真谛了。”
  乔舒啼笑皆非。
  安筱探究地看着她,“好像真的不怎么伤心啊。”
  乔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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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曾相爱,何来伤心。”
  当然是假的。虽然不曾相爱,但也曾共处589天。
  乔舒啜口咖啡,“我需要一份工作。”
  安筱想一想,“我有个亲戚,自己做了个内衣牌子,卖的还好。最近想进巴黎春天设专柜,正在找合作对象。怎么样,感兴趣不?”
  乔舒问:“合作对象?”
  安筱轻咳一声:“其实就是,他们供货,由你负责销售。除开一定金额的保证金,每月还需得向他们缴纳管理费。每月有定额销售任务。多的部分按百分之二十拿提成。三个月完不成销售定额的,走人。扣除保证金。”
  乔舒一口拒绝,“我不卖内衣。”
  安筱白她一眼,“什么工作不是做。这活儿其实还算轻松,环境也还好。稍稍动点口舌罢了。”
  乔舒不置可否,“再说吧。”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卖内衣。她乔舒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不堪境地吧。
  晚上回家,她再上网投简历。
  突然间QQ异响。她心里不由得一动。
  那是她特地为周臻书设的上线提示音乐。印象里这音乐只响起来过两次。周臻书酷爱上网,但绝少上Q。在他看来,网上聊天是件极其无聊可笑的事。
  乔舒默默地注视着他亮着的头像。忍不住猜想,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望着她的头像发呆。哪怕仅仅两分钟。
  他的头像晃动起来,“我母亲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请暂时保守秘密。”
  她微微苦笑,“彼此彼此。”
  再无二话。
  不一会儿,他的头像灰了下去。
  回想起与周臻书的初识,原本便是因为周母的缘故。周臻书儿时丧父,对母亲特别有感情。小时候家里环境一般,同学有游戏机,只有他没有。自那时起他就发誓要努力赚钱。
  他成功了。年纪轻轻便拥有上千万资产。乔舒不是太清楚他发迹的过程,据说是从倒腾一套小房子开始,手上有点余钱又开始倒腾股票。他碰着了好时机。金钱滚滚而来。
  2008年初,他买下原隶属市政府的全东大酒店,大肆装修过后,第一个入住的客人便是他的母亲。只有他母亲一个客人。
  乔舒在超市里遇见老太太,她站在冰柜前犹豫买什么样的冰淇淋,乔舒只觉新鲜,主动上前介绍,“和路雪还可以。”老太太大约寂寞惯了,突然有人搭腔,顿时抓住不放。几个冰淇淋挑足一下午。
  临走笑咪咪地要了乔舒电话。不几日便打过来,要请她吃饭。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周臻书。
  他身材颀长,五官分明,头发漆黑,穿简洁白衬衣。乔舒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的话并不多,但还算照顾她,留意到她穿着白裤子,特意拿过方巾嘱她遮在腿上。
  她心里一动。
  此后又在周母的牵线搭桥下不闲不淡地吃过几次饭。周臻书始终表现得可圈可点,乔舒明白周母的好意,不知不觉心里也已然首肯。周臻书确实是一个绝好的结婚对象。
  他对她不是太热情,但也不是很冷淡。
  最后还是周母的一场意外,促成了他们的婚姻。
  一日周母在超市外头摔倒,无人敢上前搀扶,周母只得央求人打电话,周臻书大约在开会,没接着,电话便打到乔舒那里,乔舒第一时间赶到,背着周母至路边叫车。
  等周臻书赶到医院,周母躺在病床上,乔舒坐在一旁,细心削一苹果,体贴地割成小小一片,喂到周母嘴里。
  不久后周臻书独自晏请乔舒,席间缓缓提出结婚的请求。乔舒完全呆住,周臻书趁势把准备好的婚戒子替她戴上。
  懵懂间,一切便成定局。
  直至在婚礼上,她都觉得不像是真的。
  父母亲一直唠叨着她的终身大事。没想到不声不响地竟然闪电般地就解决掉了,对方竟然还是一位出色的青年才俊,真是喜不自胜。
  婚礼结束后,周老太太便回了老家。她对这个亲自挑选的媳妇疼爱有加,每星期必打来一个电话,只找乔舒接听。
  真是不好意思,始终还是辜负了她老人家的好意。
  乔舒叹息一声,去洗澡。
  她刚刚定购了一个昂贵的木桶,尚未到货。眼下还是简单的淋浴,于是乱冲了下,便爬上床去。
  不管怎么说,总还是比小时候好吧。乔舒安慰着自己。
  也许是因为离婚,多少让她的心境感觉苍凉了。不觉回忆起儿时的窘境来。
  母亲在西塘市场里租用一块摊板,每天大清早就跑到西塘路口去拦截自乡下来的小农用车,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价钱压到最低,然后拉到市场里叫卖。非常之辛苦,但好歹收入还够一家人生活。
  父亲是三不管的那种类型,至大嗜好是混同一群男人打纸牌。母亲忙了一天还要操心他的冷暖饱饥。在乔舒印象里,母亲对父亲总是骂骂咧咧的,嫌他没本事。但私底下却对乔舒说,这个男人总比别人家的好,虽然不会赚钱,但不会去玩女人,不会打老婆。老婆再怎么骂,也总是笑嘻嘻的。
  小小乔舒一放学就得去市场里帮忙母亲。客人少一点的时候,就抓紧时间在摊板一角埋头写作业。母亲告诉她,要想以后生活得好一点,那就得努力读书。
  乔舒的理想就是长大后不用卖菜。
  在遇到周臻书之前,她从来没有骄矜过。
  她喃喃自语,“乔舒啊乔舒,你把南瓜车弄坏了。”
  半个月时间里,乔舒见了十份工。她中意的公司没看上她,看上她的公司却又不如她意。
  许盼晴打来电话,“陈经理提到你好几次。”
  意思是如果她肯先服软,陈霖那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乔舒至恨吃回头草这种事。
  她拒绝,“不。”
  她联系安筱,决定接受她上次的建议。没几日,初步的合同书便发到了她信箱里,保证金是八万元。
  交完八万元保证金,乔舒立刻一穷二白了。安筱安慰她,“我算过,如果仅仅完成每月的定额,毛利已经有一万多元。交完管理费,你拿到手的钱仍然不少。”转而气愤起来,“我靠,这劳什子罩罩,原来这么赚钱啊。”
  乔舒白她一眼,“所以我平时说你啊,一件内衣罢了,动不动几百块,有什么意义。”
  安筱瞪她一点,说:“你懂什么,女人至要紧就是内衣好坏。那可代表一个女人的情趣和品位。”
  乔舒喃喃地爆句粗口,“狗屁。”
  安筱犹豫一刻,说:“舒舒,我碰到一个人。”
  乔舒抬起头来,“谁?”
  安筱答:“夏景生。”
  有那么一刹那,乔舒没反应过来,差点破口发问:“谁是夏景生?”但纷繁记忆随之涌上心头,让她措手不及,只好干巴巴答应一声,“哦。”
  安筱继续说:“原来当年他改行从政了。去年底调回N市的。现在在市财政厅……”
  乔舒打断了她,“我等下要去买盆小盆栽,你陪我去吧。你说,买什么好?吊兰还是仙人掌?不不不,还是金钱树好。”
  安筱乖乖地附和道,“嗯,金钱树不错。带财。”想想补充道,“我送你。”
  乔舒有点不满,“这也太便宜你了。”
  安筱假装要掌掴她。抬手看看腕上的表,“我得先走了,今天佳佳第一天上学。也不知道哭成啥样了。”
  安筱结婚早,丈夫许可是同班同学,两人一踏进校门就开始谈恋爱,是校园情侣的模范和领军人物。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婚后一年多怀过两次孕,每次都以流产告终。两人上北京做过详细检查,结论是两人的血型不合,医学上把这种夫妻血型不合导致的病症叫做新生儿溶血症。
  两人大哭一场。安筱更是痛不欲生。几次三番都谈及分手,每次分不到三个月又重归于好。最后许可一咬牙,“大不了一辈子不要孩子!”
  安筱每每提起这事,眼中都浮现泪光。女人最感动的,莫过于诸如此类的爱情宣言。比那种一生一世只爱你的誓言更让人心折。
  两年后,婆婆一个电话打来,安筱便去了一趟许可老家,一星期后抱回来一个半岁女婴,据说是某个亲戚家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孩,但是一心想要个男孩,只好把女孩送人。安筱和许可对女孩爱若珍宝,取名许佳佳。
  乔舒有点惊讶,“天哪,佳佳都上学了啊。”
  一提到女儿,安筱就笑咪咪地,“可不,就快满三岁了嘛。”
  乔舒惆怅起来,“叫咱们如何不认老。”
  安筱瞪她一眼,“你毛都还没长齐,嫩着呢。我走了。你也回去吧,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可就正式工作了。努力点,别丢我的脸。”
  她拿过包走。
  乔舒又独自坐了好一会。
  这间名叫“冷暖间”的咖啡厅距离周臻书家很近,当初就因为这个原因,乔舒才经常来这里小坐一会。她其实并不爱喝咖啡,来了也只喝冰柠檬水。
  咖啡厅在二楼,透过宽大的落地窗,迟在咫尺的街道让人一览无遗。店主很贴心,从始至终播放细细音乐,乔舒很少听歌,不知道唱的什么,却也觉得百般缠绵伤怀。
  她想起安筱的话,“我碰到一个人。”“夏景生。”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瘦长玻璃杯,嘴角微扬起来。
  夏景生。
  她几乎都忘了他的模样了。只记得他那些层出不穷的手绘T恤。他教的是严肃的汉语言文学,但整个人却是活泼不羁的,酷爱绘画。画得不算好,但却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模样,买一堆白T,一气乱画,然后兜售给学生。
  乔舒深深为他着迷。
  她碰上他,才算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巴黎春天百货位于和宁新开发区,虽然地处稍嫌偏僻,生意却出奇的好。乔舒平素对名牌以及奢侈品并不感冒,商场逛得虽多,但巴黎春天倒是没来过。
  上班第一天,乔舒把专柜仔细打理了一会,趁着时间早,顾客尚未盈门,先把巴黎春天粗略逛了一下。这么一逛,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个有钱人的世界。一条看上去灰不溜秋的皮带也叫价千儿八百。想起自己专柜里悬挂的那些内衣,她顿时信心百倍起来。
  也是,出入这种场合的,哪里缺少那点钱。一件内衣三五百块,真正算不得昂贵。
  内衣的名字取得颇具个性,叫“小魔女”。定位18到35的年轻女孩和轻熟女一类。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大部分有点小钱,基本上都有打扮的欲望,还容易有购买的冲动,这是“小魔女”面市短短三年来就迅速占领了内衣一方市场的首要秘诀。
  当然,这些话都是供货商说的。乔舒还没有和这位供货商见过面,仅依靠一个电子信箱联系。对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樊越。
  商场的空调开得有点低,乔舒觉得手臂有些凉,顺手从柜台里取出一张丝巾,随意地披在了肩上。
  这些手感不错的丝巾虽然吊着牌价,但其实是赠送品。厂家对这个说得很含糊。用安筱的话解释说,其实是变相给销售商提供的一项福利。爱当礼物送朋友,或当商品出售,那就是厂方不予理会的事了。
  这会子颇感寂寞的时间段,乔舒突然觉得,这生意经道道还真多。而且,她好像不会很吃亏。
  还是安筱说的。天哪。幸好有安筱。她简直就是个充满智慧的哲学家。理论家。外兼乔舒的心理疏导师。
  安筱说:“商家才不会做无本生意给你一点小甜头,它得到的利益就会更多。”
  乔舒决定下班后挑一条送安筱。
  中午十一点,商场渐渐热闹起来。专柜今天设计得还算喜气洋洋,一看就知道是新近入驻品牌。厂方的设计师还真体贴,已经足够小的地盘,硬是见缝插针地弄出两个粉红的软座包来。乔舒当时看过设计图,觉得这一点设计让整个专柜显得更为拥挤了。但DarLing回信说,女人很少一个人逛商场,想要女人停下脚步试试你的东西,你就要给她的姐妹准备一个可以小坐的椅子,这样生意的成交率至少提高四成以上。
  乔舒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她对着镜子打量一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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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化了个淡妆,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她轻轻扯扯耳边发际,然后自镜中看到了第一个顾客。
  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整个人收拾得很精致。浑身散发出一股子有钱人的味道。乔舒无声地笑了笑,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聪明的,这才多长时间,她竟然嗅得出人家是否有钱人了。
  她急忙上前去招呼,“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女人看也不看她,只答:“呵,我随便看看。”
  声音有点暗哑,听来却有几份性感。
  看来只是觉得新鲜好奇而看看的,乔舒有点失望,但坚持着礼貌地说:“那么您有需要了就叫我。”
  女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她。
  女人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虽然神情稍嫌疲惫,眼角也有一些不容忽视的细纹,但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
  女人冲她友好地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乔舒受到了鼓励,立刻捧来宣传册,“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主打产品,您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女人的手机响起来,她冲乔舒又是一笑,侧过身子接电话,“啊,我在三楼。嗯,我看看……这里是……”她探询的目光看向乔舒。
  乔舒急忙答:“小魔女。”
  她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闲逛着等人的,看来生意是没得做了。她刚在失望着,却听到女人唤道:“美女,给我拿这个款的36看看。D杯就可以。”
  乔舒大喜过望,一迭声答道:“好好好。”
  女人说:“等会我朋友来了,麻烦你叫她等我一下。”
  乔舒赶紧答:“好。”
  女人进了试衣间。
  乔舒就在门外候着,不时问:“合适吗?要不要给您拿别的码?这款穿上去还满意吗?我可以给您再拿几件别的款。”
  女人在里头答:“咦,穿上去感觉还不错,好吧,你再给我拿几件别的款来试试。”
  乔舒喜不自胜,乐颠乐颠地赶紧捧来几件自己一眼就心仪的款。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犹豫着询问:“小姐您好……我想问一下,刚刚是不是……”
  这把声音恁的熟悉。乔舒的身子顿时僵硬起来。
  她回过身。
  迎面撞上的,可不正是周臻书那张熟悉的面孔。
  周臻书显然也大吃一惊。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紧皱着眉,问:“你这是?”
  乔舒深吸口气。原来他就是女人嘴里的朋友啊。这才离婚多少天,他就陪女人上商场来买内衣了?乔舒不无心酸地在记忆里寻找,他什么时候陪她做过这种事?她如果需要金钱,他总应允,她如果还想要他的时间,对不起,他无法提供。
  乔舒冷淡地挺直身子,“您好。您的朋友在试衣服,让您稍等一会。”
  她穿公司指定的工作服,考虑要长时间站立,特意穿了平底鞋,这让她在周臻书面前顿时矮了一大截,并且,手里还乱七八糟地搭着好几件内衣。
  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碰面。他仍然探究地看着她,她突然浊气上涌,喝道:“要不要我做一番自我介绍?”
  周臻书在软座上坐下,气定神闲,“能给我倒杯水吗?”
  乔舒转身给他倒水,真有吐口浓痰的冲动。
  纸杯递到他面前,他迅速地看了乔舒一眼,突然问:“没吐痰在里边吧。”
  乔舒恨得牙痒痒,努力微笑,“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话我没听懂。”
  试衣间门打开来,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周臻书便笑,“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嘛,非上来干嘛。”
  乔舒咬咬牙。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一个懂得献殷勤的男人啊。
  周臻书微笑起来,“左右没事,干脆上来接你好了。”
  乔舒心里已经问候了他祖宗八代。
  女人说:“我随便试一下。感觉还可以。”
  周臻书说:“那就都要了吧。”
  不等女人答话,径直取出卡,“刚才这位小姐试过的,全要了。”
  乔舒微躬身子,“好的。请稍等。”
  臭男人,不就有几个臭钱嘛。什么了不起。
  乔舒把内衣装好,主动提出来,“我给您办一张贵宾卡吧,下次来就可以凭卡打个贵宾折。”
  女人笑了:“好啊。”
  女人倒没啥,可恶的是周臻书。
  乔舒带着微笑把他们送走。
  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走着走着,就伸手挽住了周臻书的胳膊。
  乔舒拿过手机就要给安筱打电话,两个年轻女孩走了过来,“咦,小魔女也进巴黎春天了啊。嗨,美女,给我们挑几款来试试。”
  乔舒伸手抚一抚胸口,在心里安慰自己,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抬起头,赶紧笑着应道:“好好好。”
  这一忙,一直忙到近两点钟。附近专柜的女孩们开始相邀着吃饭。有人主动招呼她,“姐姐,一块去啊。”
  是个极年轻的女孩子。应该不超过二十岁。很瘦。笑吟吟地走过来自我介绍,“我是江敏。”
  乔舒笑着答:“不行啊,我这里只有一个人。”
  江敏眨眨眼睛,“姐姐还得再请个人才行。晚上还有得忙的呢。一个人哪里吃得消。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看你今天的生意也不错哦。”
  乔舒说:“再好也好不过你们啊。”
  江敏卖的是个老牌子,根本不愁客源。一个小小专柜,同时上班的有三个促销员。
  江敏叹道:“我们这是看着好罢了。越是老牌子,越是牛。提成低,福利少。还是你们好,新品牌最肯照顾经销商。经销商好过,促销员也跟着享福。”
  乔舒笑道:“说到底都是挣钱吃饭的。”
  江敏笑,“这样,我给你带饭吧。你爱吃什么?牛肉饭还是叉烧饭?”
  乔舒答:“那就牛肉饭吧。谢谢你啦。”
  江敏说:“这么客气。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她自来熟地问她,“姐姐叫什么?”
  “啊。我叫乔舒。叫我小乔姐吧。”乔舒赶紧答。
  “OK,小乔姐!”江敏男孩子般地打个响指,转身走。
  乔舒这才得以真正清闲下来。
  那股子愤懑却也变轻淡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她刚才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眼下却只觉得一阵繁花落去的萧瑟与无奈。
  江敏很快回来,果真带来一盒牛肉饭。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乔舒只觉得美味异常。作为回报,她主动送了条丝巾给江敏。江敏乐坏了,一下就把乔舒引为知己。围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八卦起来,商场里的大部分促销员都抱着有朝一日搭上多金白马王子的梦想。大约是看出来乔舒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异,立刻解释说:“这可是有过先例的。”
  乔舒便笑着附和,“哦。”
  看来这些孩子都只看了童话的前半部分。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结婚后会幸福吗?她们一定没有思考过。
  下午四点至六点,商场里显得有点冷清。乔舒伸手撑在额上,半梦半醒地打了个盹。
  晚上七点,商场再次迎来购物高峰。乔舒的专柜虽然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但总体下来,营业额还是超出了乔舒的预期。数着钞票,乔舒心里多少有些慰藉。这样看上去,基本生活总不是问题。灰姑娘打回原形,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出路。
  八点半,乔舒开始为九点的结束营业做准备工作。安筱的电话打了来,“不好意思啊,舒舒。今天佳佳拉肚子了,打了一天点滴,想去捧你的场都没法子。”
  乔舒苦着脸,“老娘今天的第一个客人是周臻书的新欢。”
  那头的安筱吃了一惊,“啊?”她显然无法置信,“这么快?”
  乔舒郁闷得要死,“气得我。”
  安筱想想说:“出来。我陪你喝两杯去。反正佳佳也睡着了。许可也在家。”
  乔舒有点担心,“没关系吗?”
  安筱说:“没关系。夜色吧。在那碰头好了。”
  乔舒答:“好。”
  挂了电话,她仔细地挑了一下丝巾。必需承认,她在穿着打扮上远远不及安筱得心应手,面对一堆五彩缤纷的丝巾颇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但想起安筱至喜欢紫色,最后还是拿了条紫色的了事。
  夜色吧就在乔舒新租下的房子附近。乔舒出入小区,总能一眼就看到它的招牌。全黑牌匾。唯“夜色吧”三个字闪着金光。乔舒每次都会打量它两眼。她从来不去酒吧。但知道那种地方是周臻书类人经常出没之地。
  也许他是真的有应酬。生意上的客人,或者一群狗肉朋友。当然也许也很可能仅仅因为,他需要打发一段时间。他并不喜欢面对她。他对她,那一点分寸保持得近似冷淡。
  乔舒深深叹息。
  她诚然没爱过他。但真的不能轻易就把他遗忘。
  她比安筱先到。
  有经验的服务生一眼看出来她是新手,“给您来杯薄荷酒?很多女孩喜欢喝。”
  她略微窘迫地点点头。女孩。多么美好的称呼。她觉得惭愧。
  她不会喝酒。感觉安筱好久都没来到,而她不知不觉已把面前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安筱终于出现的时候,乔舒已经略有醉意。
  安筱凝视着她,“你想怎么样?”
  乔舒毫不犹豫地答:“一醉方休。”
  安筱叫啤酒。
  乔舒胆大地又喝两杯。酒意让她意识模糊起来。
  只听得安筱轻声询问:“为什么没有继续忍耐下去?”
  乔舒咭咭笑,“早死早超生。”她微微眯缝起双眼,“他冷得像块冰,我怕总有一天会得冻死。”
  安筱不以为然,“你又不爱他。”
  乔舒微笑,“我原来以为会有人用爱来哄我。用爱来争取我的爱。”她摸摸自己的脸,“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错了。这个人可能存在,但绝不是周臻书。”
  她真的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温馨地拥抱过她,或者微笑地亲吻她的头发。他固然对她嘘寒问暖,但只不过出于礼貌。
  她清晰记得,有一次,她跟着他一块去参加他表妹的婚礼,车子停在停车场,需得穿过马路才是酒店,恰巧人行红灯亮起,她停下脚步,却看到他已提前一步抢先越过马路,丝毫没意识到滚滚车流阻断了彼此。她被他抛在身后。
  他即便不爱她,至少也可以怜惜她。
  但他没有。
  她伏在桌上,心中大恸。
  有人近前来招呼,“安筱?”
  朦胧中感觉到安筱站起来,声音里有一线惊喜,“呀,夏老师。”
  乔舒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哪个夏老师啊。”
  眼前的男人面目模糊,只听他笑着说:“早就不是老师了,千万别叫我老师,叫我名字吧。夏景生。”
  乔舒喃喃重复道,“夏景生?”她笑起来,侧侧脑袋对安筱说:“安筱,我先回去了。我头疼。”
  她摇晃着站起来。
  安筱赶紧过来扶住她,“夏老师,啊,不,夏景生,我们先走一步了。有时间再聊。”
  乔舒把头靠在她肩上。安筱边走边说:“这么巧,怎么就碰上了。”
  乔舒昏头昏脑,无意识地问:“谁啊。”
  安筱答:“夏景生啊。”
  夏景生。
  半夜里乔舒渴醒了。
  安筱临走很体贴地亮着床头灯。灯下压着张纸条,是安筱的笔迹:“其实买醉是至为愚蠢的一件事。看在你是我死党的面上,原谅且纵容你一次。下不为例。”
  乔舒撑着昏沉的额头笑。
  她起身去倒水喝,在沙发上怔怔坐半晌,再无睡意。于是打开电脑给樊越发邮件,“第一天的生意不错,一个人有点吃力,申请增加人手。”
  樊越的回复几分钟后来了,“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无需请示申请。”
  乔舒有点惊讶,这人难道不睡觉?这么想着,就发了疑问过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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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樊越答复,“我在英国。和中国有八小时时差。我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准备吃午饭。”
  大约是酒意尚未完全褪去,乔舒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今天遇上了两个男人。”
  樊越发来一个问号“?。”
  乔舒说:“一个旧情人。一个是刚离婚二十天的前夫。”
  樊越回:“哪一个令你更伤心?”
  乔舒没想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说:“一个让我伤心。一个让我难过。”
  樊越问,“伤心和难过有何区别?”
  乔舒答不出来。
  她点开电视剧看。
  心里不是不悔恨的,怎么就让夏景生看到了失态的自己?
  屈指算来,他们已经七年未见。没想到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就重逢了。她甚至没看清楚他的面孔。没能潇洒自如云淡风轻地跟他打声招呼,“嗨,你好。”
  为这一场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重逢,她曾经无数次站在镜子前练习,轻描淡写的语气,礼貌疏离的微笑。
  她发过誓,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要让他看到她活得有多好。
  可是现在呢。
  她懊悔得要吐血。
  快天亮时她睡着了一会,但很快就被手机吵醒。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只是一串数字。表明这来电属于陌生人。
  但乔舒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这是周臻书。离婚后她虽然在联系人列表里删去了他的电话号码,但那串数字,却是记得的。
  犹豫半天,她才接起,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淡且客气,“你好。”
  周臻书像是有点着急,“明天晚上,表舅妈来。你得陪我去接一下。就一晚上,她后天飞香港。”
  乔舒拒绝,“你随便替我找个借口就好。”
  周臻书说:“点名要见你。听说老太太还托她带有东西来给你。非要亲自交给你。”
  乔舒不快,“你爱找什么理由不行。我没义务奉陪。”
  周臻书沉默一刻,突然说:“五千。”
  乔舒愣了一下,“什么?”
  周臻书说:“你只要露个面就行。五千。中午会打到你账上。”
  乔舒明白过来,心头一阵恼怒,几乎就要发作。但一转念便答应下来,“一万。”
  周臻书说:“好。”
  挂上电话,乔舒忍不住在心里把他一阵好骂。不就有几个臭钱嘛,什么了不起的。
  这种愤慨一直保持到上班时间。
  今天是周末,十点刚过,商场就热闹起来。乔舒眼看这情形,又得忙累一天,赶紧抽个空去前台央人写了张招聘启事,蹬蹬地跑出商场外,直接贴在了广场的广告栏里。顺便拐进蒂丽雪斯,买了几个蛋糕。昨晚的那点酒味仍在胸腔翻涌,看来午餐就只能倚仗这几个蛋糕打发了。
  回到商场,专柜前已经有人在挑挑拣拣地查看商品了。乔舒赶紧迎上前去招呼,“您好……”
  忙碌一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将近四点钟。
  乔舒终于有空坐下来时,只觉得两腿发软,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把几个蛋糕消灭干净,又一口气喝下一大杯水。
  心里也把自己好好地鄙视了一下,放着大好的周太太不做,非要闹什么意气,结果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一转念,立刻又狠狠地甩甩脑袋,努力把这想法抛诸脑后。再怎么,身体上的疲累,总比精神上受折磨的容易忍受吧。
  突然有人怯怯问,“请问,是这里招人吗?”
  乔舒抬起头来。
  一个瘦削的女孩子站在眼前。大约二十岁模样。眉目清秀。穿着简单白T和牛仔裤。
  乔舒立刻对她心生好感。她最怕时下的一些年轻女孩,化着浓妆,吊着夸张的大耳环,低腰裤像是随时会掉到□来。
  她热情地迎上去,“是啊是啊。”
  四十分钟后,乔舒喜笑颜开地与女孩定下合同。底薪八百。每月完成销售定额的发放足额工资,超额完成部分按百分之八拿提成。
  合同一签下来,乔舒立刻给安筱打电话,安筱直夸她做得不错,又说:“用金钱买点舒适是很应该的。照我看,从安全角度出发,你应该再多请一个人。计算一下,即便两个人的开支大约在三至四千之内,但你的销售额也相应提高很多。总的来说,你轻闲了,但拿的钱一样多。你看,这就是做老板的好处。”
  乔舒有点好笑。一转眼,她竟然就成老板了。
  但她接受了安筱的建议。傍晚六点,又一个寻找工作的女孩来到了专柜前,乔舒照例询问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很快再次签下合同。
  两个女孩,一个姓韦,一个姓潘。都是从乡下进城来找工作的。对薪水的要求并不高。每个月至少拿八百块,工作环境又出乎意料的好,两女孩已然兴奋不已。
  小韦性子比较活泼,话比较多,而小潘则比较腼腆,但做起事来十分认真严谨。
  乔舒很满意。
  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她是这样鼓励她的员工的,“一句话,卖得越多,咱仨拿的钱就越多。所以,没有别的,就是加油!”
  两女孩很快与她熟络,至下班时分已然亲热唤她舒舒姐。
  乔舒有点怅然,她不过比她们年长几岁,就已经被烙上二手女人的印记。
  回家路上她又打电话请教安筱,是否要弄个所谓的规章制度。
  安筱为她指点迷津,“那是肯定的。但是连法律也不外乎人情,所以,关键的还是要笼络人心。不是什么原则问题的,不要揪着不放。多施点小恩小惠,包你得到的回报超出预期。”
  最后说:“等你赚了钱,我考虑收咨询费。”
  乔舒笑着呸她。
  公车在“夜色吧”停下。乔舒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服务生迎上来,她一眼认出是昨夜为她推荐薄荷酒的小弟,于是不等询问便说:“薄荷酒。”
  男孩也认出她来,不由微微一笑。
  她小坐一会,喝光杯中酒,默默回家。
  洗澡的时候听到手机响。
  出来时发现有四个未接电话。不熟悉的一串数字。她有些疑惑,但无心回拨。
  不一会,手机再次响起来。
  仍然是那个号码。
  乔舒好奇,“你好,哪位?”
  谁这么着急地找她?印象里乔舒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焦急地寻找过。
  “你好!”那头说。
  乔舒的心砰地一跳。
  那头不说话,像在等她回答。乔舒微微闭一闭眼,冷静质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
  那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离婚了?”
  乔舒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你看。她丝毫无法做到轻描淡写。
  那头很肯定地说:“你的幸福与否,确实与我有关。我对我自己说过,如果我们再次重逢,那就是老天赐予我们的缘分。”
  乔舒憎厌道,“真不愧是学汉语言文学出身的。只是千万别来恶心我。”
  那头轻轻叹息,“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当年真有苦衷。”
  乔舒喝道,“有苦衷去跟你妈说,别来烦我!”
  她几乎要痛恨自己,竟然听他啰嗦半天。
  她曾经有多爱他,后来就有多恨他。
  夏景生。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校园的桂花树。她曾经趁着清冷月光,在树桠上用裁纸刀刻他名字:夏景生。
  有多年轻就有多勇敢。她主动接近他。寻找一切借口去找他。他对她的态度暧昧未明。
  一直到她把他拦截在办公室里,主动扑过去吻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如果要拒绝我,现在就把我推开。我保证,从此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他微微犹豫,拥抱住她。
  她欢喜得落泪。
  太年轻,所以天真幼稚。以为爱就是一切。他比她年长近十岁,有什么打紧。他有端庄贤淑的妻,那又怎么样。她只爱他。
  他上大课,她坐在下面频频给他发短信。“你笑起来好性感。”“哎哟,我警告你,不许对那些女生太亲切。”“你的小眼睛好迷人。”“我想咬你一口。”
  他为此恨恨骂她,“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嘻嘻笑。当作至高赞美。
  他喜欢写信给她。用小小便签。有时候仅有三个字:“我爱你。”更多的是闲言碎语,“桂花树开了,昨夜里一场风雨,落了一地,满屋尽是芬芳,像你的味道。”
  宿舍里的姐妹都知道她恋爱了。因为恋爱她变得漂亮了。好像连胸部都丰满许多。
  她准备好了。早早就准备好。
  被他拥抱,被他亲吻。与他耳鬓厮磨。
  那时候的乔楠已经开始挣钱,动不动会塞给她一点。她全拿来买了衣服。还买过一种据说可以让罩杯升级的内衣。
  她在他面前花枝招展。等待他像狼一样把她扑倒。
  多么愚蠢的青春。
  乔舒叹息一声,不愿意再想下去。
  数到第一千只羊,她睡着了。
  第二天起晚了,到商场时已经快十点。只见专柜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女孩一人在整理商品,另一人在对顾客温言软语地游说着。顾客稍嫌瘦削,小韦竭力让她相信,女人的□,挤一挤总会有。
  顾客终于心动,走进试衣间。
  乔舒很满意,掉头又下楼去,肯德基里买一盒蛋塔拿到柜台来。
  客人一口气买下三款,满意而去。
  乔舒笑咪咪地招呼两位女孩,“来来来,吃点东西再说。”
  小潘有点不好意思,“舒舒姐,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吃过肯德基,太贵了,不舍得。”
  乔舒头一扬,豪爽地说:“没关系,以后天天可以吃。”
  两女孩对视一眼,嗞嗞笑。
  乔舒抬脚去串柜台。
  江敏正忙,偷闲对乔舒说:“原来是你自己的生意啊。还以为你也是帮人家做的。真好。我要是有钱了,也自己做。”
  乔舒赶紧点头,“放心放心,你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你舒舒姐不同,都老了。”
  江敏匆匆一笑,“你哪儿老了。嘘,我先忙了。呆会再聊。”
  乔舒识趣地转身走,突然身后有人说:“这么闲,不如去做个头发吧。”
  乔舒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是周臻书。
  乔舒眨眨眼睛,“你朋友又来买内衣?啧啧啧,也是,身材好嘛,是得好好保养。是不是穿一件丢一件?”
  周臻书凝视着她,“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刻薄。”
  乔舒迅速答道:“装的。累得半死,你一直没看出来?”
  周臻书转过话题,“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乔舒微笑,“周总,现在离晚上还很遥远。”她疑惑地看着他,“你特意来找我?”她东张西望,“不是吧,周总的时间那么宝贵。”
  周臻书皱皱眉,“舅妈提前坐了早班车,下午三点到。”
  乔舒扬扬眉,“那又怎么样?我只答应了晚上露面。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周臻书眼里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乔舒!”
  乔舒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怎么样?”
  周臻书努力忍耐着,“再加五千。”
  乔舒展颜笑道:“周总真大方。”
  她上前去嘱咐小韦,“我今天有事。这儿可全靠你们俩了。”
  两女孩异口同声地答:“放心啦,舒舒姐。”
  乔舒这才回过头,“走罢,周总。”
  两人一齐踏上电梯,一左一右,中间空出一个人的距离。乔舒嘴角不觉地又冷笑起来。是了。就这是她和周臻书。明明是一对要相携一生的夫妻,彼此间却永远像是横亘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每一次午夜梦醒,她在床这边,他在床那边。那距离,在黑夜里不动声色却让人难过莫名。
  突然听到周臻书说:“做什么不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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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做这个?”
  乔舒露齿一笑,“与周总你有什么关系?”
  从前她对他总有一点期盼,因此从未恣意放肆。现在两人没了关系,她倒真正放松起来。她实在不该埋怨他,毕竟这场婚姻,你情我愿,他并没有勉强她。但她心底总觉愤懑,无论如何,自己如今失婚人的身份,总是拜他所赐。
  她坐到车里。他突然趋身来帮她系安全带。
  她吃了一惊。
  他身上自有股清咧的香味,她记得他的习惯,从不用香水,只用某个其实并不太盛名的牌子的薄荷香浴液。
  这种熟悉的香味差点让乔舒乱了阵脚。他浓密的发轻轻刮过她耳际,她突然绝望地想拥抱他一下。
  周臻书很快直起身子,启动车子。
  他带她去“金剪刀。”
  这家店颇有点名符其实的味道,据说一把剪刀价值数百上千只是常事。乔舒至讨厌这种矫情的奢华调调,于是低声咕哝了一句,“钱多的烧的。”
  周臻书看了她一眼,“下车吧。”
  她随着他走进店里去。
  年轻的美发师迎上前来,周臻书轻描淡写,“把她弄漂亮点。”
  美发师是个年轻小弟,屁股后兜挂着个工具包,他拉开椅子,冲乔舒礼貌一笑,“美女,请坐。”
  乔舒看着美发师额前几乎遮住了眼睛的厚重刘海,恨不得伸出手去帮他捋一把。“简单修点儿就好。”她叮嘱说。
  美发师又是微微一笑,“好。”
  结果这么一简单的修剪,足足花去一个多小时,然后,冲洗,保养,又顺手帮她修了眉,乔舒坐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偷眼看周臻书,从始至终他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翻看书报架上的报刊杂志。
  乔舒不禁有些气馁,当她还是他的人时,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好耐心?
  假如曾经有过,哪怕仅只一瞬,也许她就下了不离婚的决心了。
  美发师搁下剪子,双手扶住她的脑袋,微笑询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她虽然看不太上这小子,但显然手艺确实不错。镜中的乔舒像有些什么不同了,有些妩媚,有些天真。有些从所未觉的美貌。
  乔舒在镜中还看到了周臻书。不知道是不是镜面上突然沾染了些许雾气,周臻书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站起来,“走罢!”
  他率先走出门去。
  乔舒掏出手机瞥一眼,说:“周总,已经一点钟了。”
  周臻书看也不看她,手一扬,打开车门,“上车吧,先带你去吃饭。”
  她顺从地在副驾座上坐下,很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说真的,何必呢。你要是坚持不叫我出现,又能怎么样。你又何必如此勉强自己。”
  周臻书答:“我喜欢。”
  他拧开音乐,说:“你以前没这么多话。”
  乔舒很正经地答:“那是因为你不肯跟我说。我总不能对着一块石头自言自语吧。连石头都会以为我神经病。”
  周臻书皱起眉头,“我有那么糟糕吗?”
  乔舒轻哼一声,“过之而无不及。”她伸手指向前方,“前面路口右转,周记狗肉店。”
  周臻书瞥她一眼,“狗肉容易上火。”
  乔舒道,“喜欢就好。上火不上火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吃几颗清火片。我可不陪你去什么假模假样的西餐厅,要是周总您不乐意的话,让咱下车好了。”
  周臻书不再哼声,方向右转。
  车子在周记狗肉店前停下。
  乔舒说:“好歹也夫妻一场,以后若有人问起来,你前妻爱吃些什么,你也好有个回答。我爱吃狗肉,周总,请牢记了。总不成同床共枕一年半载,连我爱吃些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没啥,但我可就太没面子了。”
  周臻书显然有些不快,“你对我好像诸多不满?”
  乔舒说:“那是自然。不然也不会要离婚。”
  周臻书轻哼一声。
  乔舒接着说:“不以为然了吧。你乔舒要离婚,可知道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嫁给我。对不住,那是别的女人,不是我乔舒!”
  周臻书终于被激怒,略微提高声线,“你到底要不要吃饭?不是说饿吗?饿还有力气说这么多!”
  他先下车去,把车门狠狠摔上。
  乔舒又是暗暗一惊。印象里他好像没对她发过脾气。他即使对她再有不满,也只会用那种轻淡的眼神看她一眼,轻淡地说上一两句云淡风轻的话。
  他不知道她有多憎恨他那种神态和语气。
  店里很是嘈杂。店子名气大,但装修却很是粗糙。他们俩面对面地端坐着,小小火锅端上来,炉子怎么也点不着。乔舒心急,使劲打开关,又转头问他:“有没有火机?”
  周臻书拿出火机,乔舒“砰”地就燃上,凑到炉子上。燃气接触到火苗,发出“嘭”的一声响,火苗立刻窜得老高,差点就烧着乔舒衬衣袖口。乔舒还没反应过来,周臻书眼疾手快,已经一把扯开她,喝道:“让服务生来!你等一会会死啊!”
  乔舒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看到周臻书生气骂人,不觉觉得稀罕,“啊哟,原来你也会生气啊。”
  周臻书转瞬恢复平静,淡淡地说:“坐到我旁边来吧。”
  乔舒立刻拒绝,“NO。我们的关系不至于这么亲密吧。”
  以前你怎么没这么说过?
  乔舒觉得不爽。她几乎发怒般地狂吃肉。吃了半天才发觉不对,“你怎么不吃?”
  “你这么能吃,怎么这么瘦?”周臻书反问。
  乔舒酸溜溜地说:“当然。哪里比得上你的新欢。36D。完美身材。美死你。”
  周臻书愣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舒甩了筷子,“心情不好。不吃了。走了。”果真站起来就走。
  乔舒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周臻书才出了店门。上了车,乔舒便闭上了双眼,周臻书像是有点不高兴,什么话也没说。是的,他没见过这么任性妄为的乔舒,所以,很不习惯。是啊,从前的乔舒多懂事,多懂礼貌多有分寸啊。什么时候做过摔东西说走人就走人的事。乔舒快意地想,无论如何,今天总算是由着性子出了口恶气。
  午后的阳光很是耀眼,纵然闭着眼睛,乔舒也不禁皱着眉。突然间感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臂,睁眼一看,周臻书递过来一副太阳镜。
  乔舒问:“这是哪位美女戴过的?”
  周臻书答:“我的。”
  乔舒满意地把太阳镜戴上,“那还差不多。我睡一下哦。到了你叫我。”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很快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梦里在和周臻书争吵,她揪着周臻书理论着什么,周臻书只冷淡地看着她,不发一言。她气得飙泪。
  这么一恼怒着,人突然惊醒过来。车子里很安静,要很仔细地聆听,才能听清那音乐,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周臻书像是很喜欢钢琴曲,无数次乔舒站在书房门边,可以听到门内隐隐传出的CD声。
  周臻书并不在车里。乔舒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车子已经停在车站,周臻书就站在车外,正在打电话。
  乔舒赶紧下车。周臻书看到了她,挂断电话:“早班车不知为何没发,舅妈改乘坐下一趟。咱们到里边去等吧。”
  乔舒一听,不禁埋怨道,“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一等就是两小时。乔舒忍不住发牢骚,“要加钱!”
  周臻书看她一眼,“这么爱钱?”
  乔舒说:“以后请别再问穷人这种无聊的问题。”
  周臻书轻扬嘴角,“离婚时怎么不问我要点儿?”
  乔舒说:“后悔了。”
  五点整。舅妈大人终于抵达。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尚得让人吃惊。碎花小圆领套裙,颈上还系条丝巾,脚踏一双淡粉色的平底鞋。化着淡妆。口红却鲜艳无比。
  乔舒低声询问:“你确定这真是来自你乡下老家的舅妈?”
  周臻书假装没听见,迎上前去,“舅妈!”
  他们俩拥抱在一起。
  然后,舅妈又欲来拥抱乔舒。乔舒赶紧先伸出手,“你好,舅妈!”
  舅妈细细打量她两眼,“嗯,人长得是不错,就是打扮得太朴素了点。孩子啊,做女人的,一定要懂得爱自己,打扮自己,这样才能把男人吸得牢牢的。再说了,你帮他省钱,他还不知拿给别的什么女人用呢。”
  咦,这舅妈这么自来熟。
  乔舒顿时来了精神,“可不是,上次我有朋友说臻书带着别的女人去买内衣,一买就是一两千!舅妈,你说,就买内衣就这么着了,还不定胡买了别的什么呢。”
  舅妈皱起眉来,“臻书!”
  周臻书哭笑不得,赶紧说:“哪有的事。是乔舒的朋友看错人了。根本就不是我周臻书。”他挽住老太太的手,“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老太太缓和了面孔,“不是你就好,不然看我不收拾你!你结婚的时候舅妈要带孩子,也没法来,真是对不住乔舒了。你呀,你可得对乔舒好点儿。老婆娶来是要疼的。懂不懂?”
  周臻书陪着笑,“懂懂懂。”
  乔舒看他一眼,这人,倒没想到,对老人家还是挺将就的。
  老太太又说:“晚上我从来不吃饭,带我去哪儿吃点水果拼盘就可以了。”握住乔舒的手嘱咐,“记住啊,女人的晚餐,一定要克制,少食肉少食米饭,保持身材是王道啊。”
  乔舒衷心钦佩她。她比生活在大都市的乔舒更时髦更谙生活真谛。
  因为她,乔舒和周臻书之间的气氛显得亲近了许多。晚餐,游车河,几乎让乔舒误以为,他们是真的一家人。
  临告别,舅妈把一个玉镯子套到乔舒手腕上,“好孩子,要相亲相爱哦。”
  乔舒差点落泪。
  周臻书送她回家。夜极深了。乔舒看着流离的车窗外,这城市的繁华喧嚣,像是那么远,又那么近。灯火摇曳闪躲,乔舒突然觉得悲伤难抑。
  恍惚间,听到周臻书问:“到底为了什么要离婚?”
  乔舒微笑起来,良久才轻声作答:“因为不能相亲相爱。”
  爱与痛的边缘(一)
  一个月很快过去,乔舒几乎有点忐忑地开始计算“小魔女”专柜的收支账。除开上缴的管理费,本月利润近一万元。付给小潘和小韦每人一千五的工资,乔舒个人净收入将近六千元。
  乔舒很是兴奋,立刻打电话给安筱,“喂喂喂,我请你吃饭!”
  安筱很是不以为然,“靠,这点钱就美死你了”。乔舒并不觉得羞惭,这几千块自己亲手所挣,那感觉与从前从周臻书手上拿钱截然不同。原来,母亲说的话是对的,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
  对于女儿嫁给周臻书,母亲其实并不是太赞同。他们认识时间太短,他太出色。母亲下意识地就觉得此人不够可靠。
  姜还是老的辣。
  乔舒怅惘地想。
  晚饭约在“暗香。”
  乔舒前脚刚到,安筱后脚也进了门。
  乔舒豪爽得要命,“想吃什么随便点。”
  安筱白她一眼,“不是我说你,人家每月至少挣个一两万,你才拿几千块。”
  乔舒两眼发光,“真的能挣这么多?”只觉不可置信,“这种好事凭白无故干嘛轮着我?”
  安筱叹息一声,“樊越可是我老公朋友的堂弟。不然你以为天上真有馅饼掉下来呀。”
  乔舒十分感激,双眼濡湿,“安筱,你对我真好。”
  安筱轻呸一声,“这一套用到男人身上去才有效。跟我,少来。”
  乔舒嘻嘻笑,招手叫服务生。
  两人都嗜肉,点的几乎全是肉菜。安筱抱怨,“吃这么一餐,又得花几个晚上减肥。讨厌。乔舒实在讨厌。”
  乔舒突然想起周臻书说过的话,“你这么能吃,怎么这么瘦?”问安筱:“这么能吃,为什么不长肉?”
  安筱答:“谁说不长。不长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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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有点懊恼,“不是吧,我好像就一直B杯而已。”
  安筱一愣,顿时笑出眼泪来,“我靠。谁告诉你吃肉就长胸的。吃肉只长赘肉,而且偏偏长在你最最不情愿的地方。至于胸部嘛……”安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是要多多依靠男人抚爱的。”
  乔舒脸红了,喝道:“放屁。”
  安筱哈哈大笑,“至少男人是天然美容保健品。”
  乔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到底怎么做上律师的。”
  事实上是毕业后,安筱千辛万苦才考到牌照。生活真捉弄人。她们学的是中文,结果到后来,以供衣食的工作却完全与中文毫不搭界。
  她们一直兴致勃勃勃勃,一顿晚餐吃足两小时。终于吃饱喝足,乔舒尚未尽兴,提出来去“夜色吧。”
  安筱拒绝,“好歹我也是个家庭妇女。总不能时时处处不顾身份。”
  乔舒恼羞成怒,“滚!”
  安筱哈哈笑。走人。
  乔舒独自又坐了一会。
  有点寂寞。
  从前虽然也不过是常常呆在家里,但是知道那个人,他总要回来。虽然寂寞,但总也不会觉得太过孤单。
  她不禁暗暗猜度,周臻书不知道是不是在享受那36D。
  乔舒向来略为清瘦,偶尔在报刊杂志上看到汹涌爆乳,也颇感自卑。但又安慰自己,又不是奶牛,大来何用。可是想到那天那女子的36D,此刻竟是强烈嫉妒起来。
  她叹息一声,起身走。
  前行数十米,便是城中最繁华的香江步行街。天气酷热,街道上的人流却丝毫不见减少。乔舒留意到前方不远处行走着一对情侣,看样子分明不算得年轻了,男人有些发福,女人身材虽然算得苗条,但定睛看去,腰上已经堆积些许不容忽视的赘肉。纵然如此,却煞是甜蜜地手拉着手。偶尔两颗脑袋还倚靠在一起,亲密地耳语窃笑。
  乔舒微微眯缝了双眼。她想要的,说到底还是这样的婚姻。
  她情不自禁跟在他们身后走上一段。
  突然间有女人迎面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住前面女人的头发,她个头远比那女人粗壮,劈手就是几个耳光。
  路过行人皆哗然!
  粗壮女人彪悍无比,破口大骂,“你个骚货!臭□!你XX痒吗?等不及地找男人XX?”
  苗条女人拼命挣扎。
  身旁男人早已吓坏,只袖着双手,在一旁干巴巴地软弱劝道:“凤儿,你先放开手。别这样……”
  粗壮女人眼一瞪,“你给老娘闭嘴,回家了老娘才慢慢收拾你!”
  男人果真就闭了嘴。
  苗条女人终于伸手抓着粗壮女人面孔,粗壮女人吃痛,顿时松开手,苗条女人趁机退后几步。侧过脸便要走。
  这么一侧脸,乔舒顿时看清了,她竟然是陈霖!
  乔舒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那粗壮女人再度抓住陈霖手臂,又要撕打一番,乔舒赶紧上前拼命一推,喝道:“滚开!”
  粗壮女人猝不及防,被推个踉跄。
  没等她反应过来,乔舒冲上去就甩她一耳光,骂道:“有本事回家管老公去,在大街上发什么疯?也不嫌丢人现眼!就冲这模样,嫁十个男人都得偷吃!”
  男人这时倒气壮了,挺身而出,“你干什么?干嘛打我老婆?你找死啊你。”
  乔舒从包里掏出把水果刀,“看看是谁不想活。妈的,贱人看的多了,没碰到这么贱的!”
  路人渐围上来,议论纷纷。
  男人灰了脸,扯一把粗壮女人,匆匆忙忙转身走。
  乔舒这才回头来打量陈霖。
  陈霖头发蓬乱,嘴角渗出血迹。她很努力地冲乔舒一笑,“是不是特可笑?”
  乔舒毫不客气地说:“平时那个刻薄泼辣的陈经理哪去了?”她取出湿纸巾替陈霖擦拭面孔,“明天去买把水果刀搁包里吧。单身女人必备物品之一。”
  这倒是经验之谈。离开周臻书的第一天,乔舒特地去商场挑了把锋利的水果刀。无论是防人劫色还是劫财,应该都不成问题。
  陈霖又是一笑,“好。明天一定去。”
  乔舒看着她,“那么现在,我们去喝两杯吧。”
  陈霖答,“好。”
  “夜色吧。”
  乔舒照例叫薄荷酒。相熟的服务生小弟看到她,主动迎上来,体贴地为她在酒里倒入一点点蜂蜜水。
  陈霖喃喃问:“这个能让我醉掉吗?”
  乔舒正色道,“所谓的一醉解千愁都是骗人的。此时此刻,我觉得你只需平静,哪里用得着一醉。那么个破货,哪里就值得你千愁了。陈霖什么人。不过是错认一个臭男人。什么了不起。当被狗咬了一口就好了。哪,这就是狂犬疫苗,打一针就好了。”
  陈霖微微一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慧质兰心?”
  乔舒沮丧地说:“我只不过是经验之谈。哪个女人不错认过个把坏男人。”
  陈霖突然痛哭失声。
  乔舒吓一跳,愣愣地看着她,却是不敢相劝。
  突然间有人拍拍她肩膀,有点迟疑地叫:“舒舒?”
  乔舒又吓一跳,回过头,看清原来是乔楠,不由得松口气,说:“我以为是无聊男人,差点拨刀相向。”
  乔楠奇怪看一眼陈霖,“你朋友怎么了?”
  乔舒抿口酒,“她刚才被一只狗咬了一口。痛的。”
  乔楠当了真,“呀,就这也哭得这么伤心啊。”他大大咧咧地走近去,在陈霖身边坐下,“我说,这位妞!”
  陈霖的顿时收了哭声,但肩膀依然一耸一耸,默默抽噎着。
  乔楠微微俯身,声线温柔,“这才多大的事啊,哭的这么伤心。好了好了,别哭了,哥哥陪你喝酒!”
  乔舒哭笑不得,“喂,她可是我姐们。”
  乔楠无辜地眨眨眼,“就因为是你姐妹,我才屈尊相劝啊。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啊。”
  陈霖已然抬起头来,看也不看乔楠,“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乔楠盯着她的背影,喃喃说:“很有气质啊,这个妞。”
  乔舒没好气地说:“是姐姐。不是妞。我警告你,你别打她主意。跟你不是一路人。”
  乔楠白她一眼,站起身来,“你越来越像你妈。我也去洗手间。”
  乔舒拿他没辙。
  两兄妹感情至为深厚,什么话都不介意摆到台面上来说。乔舒十九岁便扮过他女朋友,为他踢走旧爱立下汗马功劳。年纪稍长,便十分后悔,每每想起,总要捉住他痛斥一番。
  乔舒独自一人又再叫杯薄荷酒。
  再度有人趋近来招呼,“嗨。”
  还很熟络的口气。乔舒不耐,难道这年头,她这类型的女人开始走俏?
  她刚要粗鲁地回句,“很熟吗?嗨什么嗨?”话未出口,便已看清眼前人。正是夏景生。
  乔舒一惊,顿时别过头去。
  夏景生径直坐下来,目光中闪过一点欣喜,“我猜你总会再来,已经连续一个月在这里等你出现。”
  乔舒皱紧眉头,完全忘记了要在他面前保持一点风度,“喂,我说,你能不能别来烦我。我真的没空应酬你。而且我告诉你,乔舒已然今非昔比,不再对别人的老公感兴趣。”
  夏景生凝视着她,“是你的真心话吗?”
  乔舒答,“是的。”
  夏景生摇摇头,“你一说谎话眼睛就不敢看人。”
  乔舒懊恼得要死。幸好陈霖回来,看到陌生男人,有点吃惊,“朋友吗?”
  夏景生站起来,礼貌地躬躬身子,“我再给你电话。”
  陈霖显然已经恢复平静,打量着夏景生的背影说:“看上去不错的一男人。但比起你家周臻书,仍然差之毫厘。”
  乔舒索性说:“我离婚了。”
  陈霖的嘴张成了O型。
  乔舒自嘲地笑道,“这女人难道是疯了?”
  陈霖也轻轻冷笑,“我哪敢嘲笑你,我不过也是疯女人一枚。看起来,你的疯比我的有价值一点。你的换了自尊心,我的恰恰相反,失去了自尊心。”
  乔舒说:“来来来,喝完这一杯,咱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个艳阳天。没啥了不起。”
  陈霖有点失笑,“真这么看得开?”
  乔舒泄了气,“那还能怎么办?总得活下去。不鼓励一下自己,怎么坚持?”
  陈霖端起杯子,“说得好。”
  两人在酒吧门口分手。
  回到家已然近十一点,乔舒胡乱冲个澡,打开电脑。樊越发来新邮件,“近日回国,可有兴趣会晤一面?”
  乔舒有些惊喜,不知道为什么,与这位樊越有些莫名的亲切感,几次交谈下来,不像是生意上的伙伴,倒像是有了些朋友的情份。
  她回过去,“好啊。不过请做好心理准备。非国色天香。非丰乳肥臀。”
  樊越:“我雷点高,没关系。”
  乔舒:……
  乔舒:“我今天跟人打了一架。”
  樊越:“什么人?”
  乔舒:“女人。”
  樊越:“你赢了吗?”
  乔舒:“赢了。”
  樊越:“要再接再厉哦。”
  乔舒啼笑皆非。
  和樊越这么胡吹乱侃一番,乔舒的心情好多了。她最后敲一句,“看来以后要多多锻炼身体才行,才打这么一架,就累得不行了。爬上床睡了。晚安。同学。”
  樊越回:“晚安。同学。”
  乔舒笑着打个哈欠,心满意足地上床去。
  半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乔舒被惊醒了。只见窗外电闪雷鸣,偶尔还夹杂着谁家玻璃被吹落砸碎的声响。
  乔舒心里害怕,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像是要从窗外直劈室内似的。雷声沉闷,就像在耳际怒吼。N市虽然夏季常有暴雨,但几乎没有过如此声势浩荡的。停电了。屋子里只偶尔闪过闪电的光亮。
  乔舒再也睡不着,又不敢起身。半天才在枕边摸着了手机,鬼使神差发条短信给周臻书,“你怎么还没把钱打给我。”
  一点完发送她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只想起了他。他怎么会理她。又是一场自取其辱。她几乎要咬舌。
  短信很快回复过来,“哦,不好意思,最近事儿多,给忘了。明天吧。”
  乔舒有点惊喜,没想到他会回复,于是再发,“堂堂周总也欠债不还?这才多少钱。”
  周臻书回,“我还真就欠了。怎么着。”
  乔舒又惊又怒,这个人脑袋被门夹过了吧,怎么突然间变得无理又无赖起来。
  乔舒恨恨地发,“老娘明天上门找你算账!”
  他回,“嘘,斯文点,你最多只能自称,老婆。”
  乔舒的心突然一动。他什么时候跟她这样调笑过。他们之间,向来只有一个形容词,相敬如宾。
  床头的小灯蓦然亮了起来。来电了。窗外的风雨雷电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停歇。
  乔舒搁了手机,下床到厨房找水喝。
  她也努力过的。早上不到六点便起床,细心地择点菜叶子,混着瘦肉剁碎,然后放紫砂炖锅里熬粥。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煎蛋,冲牛奶。一一摆上桌,连晨报也取了来搁好。
  有时候他也坐下来,但目光只落在报纸上。更多的时候,他总是说:“约了客人吃早茶。走了。”
  再多热情也会渐次消褪。
  她打开电视看至天明。
  出门时手机响,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生日,晚上务必见我一面。”
  她知道是谁。嘴角微微牵动。他以为她仍然二十岁?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乐意顺从。
  她跳上公车。
  他生日。
  她终身难忘。
  她想着,要把最美好的自己,当作最美好的生日礼物,送给他。真的。她就是这么想的。她从来不是时髦前卫的女孩,但想当然地认为,既然爱他,就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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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有他的课。他踱步至她身边,照例趁人不觉搁她桌上。她抓过来偷偷看,“现在就开始想念你。渴望拥抱你。”
  他妻子与他同行,教的是英语。那些日子恰好在北京参加培训。
  傍晚七点,她到他家。
  他亲自下厨,做的全是她爱吃的小菜。腰间围着卡通围裙,她看着他窃窃笑,夸他,“好性感的大厨。”
  吃完饭,他们坐在地毯上喝茶。他剥葡萄给她吃,她摇摇头。他嘻嘻笑,搁到自己嘴里,然后趋近来亲吻她。
  窗外暮色沉净,米白色的窗纱在稍嫌燥热的晚风中轻轻飘荡。他的手掌有些不同寻常的冰凉,轻轻抚过她的面孔,她的颈项,她的胸膛。
  她年轻的身体微微颤栗起来。
  他的唇挨近至耳际,耳语般呢喃,“我爱你,舒舒。我爱你……”
  他的唇温热,在她的身体上轻轻烙下唇印。他耐心细致,等待她脸色潮红,呼吸渐渐急促,他再度重复着说:“我爱你,舒舒。”
  她闭上双眼,听凭那陌生的□纵横,他的身体贴紧她的,她紧张得躬起双腿。他轻笑起来,她突然就羞赧了。他连绵不断地亲吻着她,直到她失去意识……
  后来呢。
  她咬咬牙。
  所有的后来好像都让人难堪。再美好的开始,也难以换来至少不算难看的结果。
  门什么时候被打来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甚至于,他的妻子走至他们身边,他们也没有发觉。他们亲吻得难舍难分,她的衣服尽数散落在地板上。
  他妻子手里端着脸盆,哗啦啦地,一大盆冷水从天而降。
  她被淋了个心胆俱裂。模糊中听到师母歇斯底里地狂叫,“狗男女!”师母揪停住了她的头发,疯了般骂,“你个骚货!臭□!”
  她完全不懂得反抗。羞耻和难过让她泪流满面,她偷眼瞥见他,仓惶地站在一边,只顾忙碌地穿上自己的衣服。刹那里,她连想死的心都有。
  不太记得是怎么走出那个大门了的。
  他扑通跪在妻子面前。恳求她,“小点声小点声。”
  他怕的是被邻居听见,所有颜面扫地。
  她在漆黑的校园里走足一整夜。脑海里只疯狂地想,但凡有个男人肯上来关切询问一声,“你怎么了?”她就把自己送给他。
  她原本打算送给此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但却没能如愿。
  没有人理她。她觉得自己像只孤魂野鬼。
  最后,她在心园湖边停了下来。不容多想,她纵身投下。湖水迅速漫过她的耳鼻,她原本会水,并不愿意挣扎,只想就这样,沉下去。沉下去。忘记一切。她原本纯净,一切都没发生。
  意识渐渐模糊,头发飘至嘴里。她甚至微笑起来。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拉起了她。她略微挣扎,那人却毫不放松,紧握着她往湖面浮去。
  突然间求生欲望涌来。她不觉跟着他努力挣扎。
  终于上得岸来,她倒在草地上,咳嗽着大口呕水。那人就站在她身边,淡淡月光至他身后照射过来,让她无法看清他面孔。只听到他轻蔑地说了句,“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他没有再理她,转身走。
  她躺在草地上良久,默默恸哭。
  两日后她被叫到教导处,素来对她颇为另眼相看的主任板着脸,告诉她,会取消她的保研资格。
  她迷惑不解,据理力争,“为什么?”
  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为了保研资格可以去勾引你的导师?纠缠着一个已婚男人不放,利用自己的身体达到目的,难道这就是你的人生观?”
  她张口结舌,半晌才问,“什么?”
  当然后来才知道,师母找遍了校领导,对着他们逐一哭诉,这个所谓的好学生,竟然是个卑鄙无耻的第三者。而夏景生,他写了一份详细说明,历数她对他的种种主动,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勾引了他。他只不过一时意志不坚,上了她的当。
  师母要求学校将她劝退。
  宿舍里炸开了锅。姐妹们义愤填膺。谁都知道入学之初,有男生在去食堂路上窜出来,送上来一束花,人家尚未告白,她已吓坏,一路哭着奔回宿舍。被众姐妹笑至今日。
  安筱咬牙切齿,“找人作了他才解恨。”
  一直到,她把那些曾经当宝贝一样珍藏的小纸条,送至教导处,以证并非是她一厢情愿,如果说勾引,他的责任更重于她,她涉世未深,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最终不了了之。
  夏景生和妻子很快申请调离。
  过去的七年里,乔舒致力于把与此人有关的记忆遗忘。她真正不明白,他怎么还敢在她面前出现。还要恬不知耻地对她说,他们之间有着老天赐予的缘分。
  手机响起来,乔舒如梦初醒般接起电话,那头竟是周臻书,“过来,我请你喝早茶。”
  乔舒疑惑起来,“周总,你确定电话是打给我的?”
  周臻书没好气,“是乔舒没错吧。”
  乔舒还是不解,“干嘛请我喝早茶?”
  确定不是哪根神经搭错?
  周臻书说:“喝不喝?”
  乔舒很干脆,“不喝。”
  周臻书气恼,“你不是说要钱吗?”
  乔舒说:“你打到我卡上就可以。”
  周臻书无赖起来,“我偏不。”
  乔舒有点晕。狐疑着问,“你真的是周臻书吗?”
  周臻书轻哼一声。
  不知为什么,这样孩子气的周臻书突然让乔舒有点莫名的惊喜,她缓和了语气,“要不请我吃晚饭吧。”
  周臻书说:“五点半过去接你。”他挂了电话。
  乔舒的心情顿时大好。在广场买几个饭团子上商场。从前她总嫌这种饭团子有名无实,哗众取宠,纯属抢钱玩艺。今天却觉得它们五彩斑澜,十分可爱,让人一看之下,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小韦和小潘正在打扫卫生,乔舒招呼道,“来来来,先吃早餐。”
  小韦说:“舒舒姐,你再这样,就会把我们惯坏。”
  乔舒笑,“我这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就是要你们死心踏地地为我赚钱呢。”
  小潘奇怪起来,“这什么这种话从舒舒姐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乔舒啧啧两声,“啊哟,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会说话。”她喜气洋洋地,“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小韦探究地看着她,“舒舒姐明明有高兴事。”她凑上前来,眼睛一亮,“是不是和上次的那个帅哥有进展?”
  乔舒皱皱眉,“上次?”
  小韦提醒她,“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啊。咦呀,真的长得好帅。”她抱着双手向往起来,“希望我以后也能碰到这样的男人。”
  乔舒这才想起来,她说的是周臻书。
  乔舒反问道,“那个男人,很不错吗?”
  小韦和小潘异口同声道,“当然啊。”
  当然。
  当初乔舒不也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吗?她一度以为他是老天派来解救她于水火的天使。
  乔舒轻咳一声,告诫道,“姑娘们,长得好看的男人和长得好看的女人一样,都带毒。所以啊,爱惜生命,远离帅哥。懂吗?”
  两女孩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不懂。”看乔舒有点尴尬的模样,两女孩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乔舒也笑,“咄。讨厌的孩子们!”
  无论如何,这是让人觉得愉快的一天。她甚至忘却了夏景生带来的困扰。
  还未到五点半,周臻书的电话已经打来,“我在楼下。”
  乔舒说:“我还忙着,你上来。”
  不等他回答,她便率先挂断电话。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般偷笑起来。
  不一会儿,周臻书走了上来。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又是嘲笑又是懊恼地看着她,“乔老板,生意这么忙啊。”
  专柜一个客人都没有。小潘和小韦识趣地走到一边去假装整理商品。
  乔舒也不觉难堪,只笑着说:“我现在越来越发现,原来咱们只适合做朋友。好像做朋友起来倒是挺情投意合的,做夫妻的时候却弄得那么糟糕。”
  周臻书皱起眉,“有吗?我自觉对你不错。”
  乔舒冷笑一声,“果然不觉得。”
  周臻书眨眨眼睛,“好吧。以前我没做到的,从现在起,一件一件地,从头开始做吧。”
  乔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周臻书掉转身子,“走吧。乔老板。”
  他自然不会向她说明,离开他之后的她,让他有点出乎意料。他自以为足够了解她,彼此的夫妻关系还算过得去。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提出离婚。他心高气傲,一口气忍得十分艰难。
  昨晚意外收到乔舒短信,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哪是讨债。她是害怕。需要一个人说话排遣。突然间,他心里涌过些许怜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晚归的那些雨夜,也曾收到过她的短信,却没有一次放在心上。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隐隐有错。
  正因为如此,她突然让他有了一丝牵挂。对她突然不放心起来。担心她太辛苦,担心她不会做生意,担心她不懂得照顾自己。
  如何解释这种情结?他给自己定义为:纵然没有爱情,近两年的同床共枕,至少也有亲情。
  乔舒从身后撵上来,气喘吁吁,“喂,从来没人教过你,走路的时候要等等别人吗?”
  周臻书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她一眼,“确实没有。”
  乔舒瞟他一点,嘀咕道,“到底婆婆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周臻书微微一笑,“她老人家很想念你。让你从北京回来后立刻给她打电话。”
  乔舒瞪大眼睛,“啊?”
  周臻书解释道,“我说你在北京学习。封闭式管理。”
  乔舒点点头,“老太太很好蒙。”
  周臻书道,“那倒不见得。她昨天才说了,你这么长时间不给她打电话,一定是跟我吵架了,所以连她也不肯理睬了。”他停顿一下,“她老人家决定过一段日子,就要亲自来视察咱们的婚姻状况。”
  乔舒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周臻书凝视着她,“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替我打掩护,我自然也会帮忙你。你总有需要我的时候。”
  乔舒轻哼一声,“你算了罢。是老公的时候都没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过,更何况现在路人一枚。”
  周臻书心一动,闭了嘴。
  乔舒笑起来,“啊哟,我也就是个马后炮。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扯扯他,“今天带我去哪吃饭?”
  周臻书笑起来,“吃骨头。马后炮吃。”
  乔舒又是一惊,“啊?”
  周臻书哈哈笑,“是不是很意外?这店真的就叫马后炮。”
  周臻书没骗她,这店果真就叫“马后炮。”据说开店的人是广西桂林人,擅长炖煮大骨头,美味异常,店子虽然地处偏僻,却是客人如云。
  周臻书早有预约,下了车,自有服务生迎上前来,把两人带至楼上。
  楼下楼下竟是两个天地。楼下像人间,嘈杂混乱。楼上像天堂,静谥祥和。
  乔舒叹道,“有钱人就是好。”
  周臻书反问,“有钱是一项罪过吗?更何况,这些钱倚靠自己的努力得来。我觉得心安理得。”
  乔舒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掩饰地低下头去喝茶,“以前我们好像没这么多可聊的。”
  服务生端上热腾腾的火锅来,周臻书把一次性手套递给她,像是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聊。”
  乔舒吃了一惊。
  他越来越不像周臻书。乔舒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氤氲的雾气中,周臻书的整个面孔显得格外柔和秀美,乔舒突然冲口而出,“你的那个36D怎么样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周臻书看她一眼,“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再说了,我妈也不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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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她。”
  乔舒敏感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妈同意的话,你当初娶的就是她而不是我了。”
  周臻书说:“以前我们俩家住同一个大院里。她父亲在部队,是个小领导吧。所以母亲很骄傲,和我母亲特别和不来。”
  乔舒眨眨眼睛,“你从小暗恋她啊。”
  周臻书叹道,“这么有想像力,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乔舒轻哼一声,“如果不是,怎么肯陪她去买内衣。”越想越是气愤,怒道,“你什么时候陪过我了?”
  周臻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好好,明天陪你去。”
  乔舒瞪他一眼,突然泄了气,自己还真有点可笑。事已至此,她在计较什么?如果要抱怨,万万不该是此刻。
  恰好手机响,她赶紧接起来,试图遮掩自己的难堪。
  “喂?哪位?”
  “舒舒!”夏景生惊喜地叫道,“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可好?”
  乔舒本能地就想说“不”。转念间便改变心意,“好吧。”她把地址说一遍。
  周臻书问,“你有朋友要来吗?”
  乔舒说:“唔。”她盯着他,“你呆会儿给我表现好点。”
  周臻书凝视着她,轻哼一声,“你现在对我越来越放肆了。”
  乔舒也轻哼一声,“又不是我衣食父母,也不是我一生伴侣,干嘛要对你谨小慎微?”
  夏景生很快来到。
  乔舒正抓着大猪骨吃得不亦乐乎,满嘴油污地招呼他,“来来来,一块坐。”
  夏景生微微一怔,很快镇静下来,“呵,你朋友吗?”他朝周臻书伸过手去,“你好你好。”
  周臻书摊摊两手,意思是手太脏,握手就不必了,“您请坐。”继而嗔怪道,“舒舒就是这样,心软,不好意思拒绝人。”
  夏景生也不是吃素的,“舒舒从小就这样。”他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我认识她的时候啊,她就一小丫头片子。”语气爱怜得要命。
  乔舒看了周臻书一眼,不安地说,“夏老师,他就是我老公周臻书。”
  夏景生吃了一惊,“咦,你们……”
  周臻书伸手拿过纸巾,把乔舒的嘴狠狠地擦了两擦,“舒舒是不是到处乱说我们俩离婚了?这女人啊,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乱说话。等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她。”转过头来,礼貌且殷勤地说:“夏老师是吗?舒舒的老师吗?”
  一看到夏景生,他就明白了乔舒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暗暗恼怒。这女人,竟然利用他。可是心里分明也有些不爽,这位夏老师看上去成熟稳重,风度翩翩,说不定还真是乔舒喜欢的类型。想到这点,他心里就涌过一阵愤怒。因此便把那亲密的戏演得格外认真。
  夏景生微微一笑,“做老师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服务生上餐具。
  夏景生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还约了朋友。本来以为舒舒有空,还打算着一块聚聚。既然舒舒没空那就下次吧。”他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小周,舒舒,你们慢用,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周臻书冷哼一声,“你哪是他对手。”
  乔舒不做声。手机在包里轻轻震动。她取出来看,“我是真心的,请勿怀疑。纵有再多过错,且听我解释一次又何妨?除非,你仍然心存芥蒂,从不曾忘记。那我倒可安心了。”
  乔舒不禁恼怒。像是心事无端被人揭穿。
  周臻书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喝点汤吧。很有营养的。”
  乔舒突然伤感起来,“你要是肯早点儿对我好点,我就不离婚了。”
  周臻书不动声色地答,“那我们就再结一次婚就好了。”
  乔舒一口肉筋差点卡在喉咙里,顿时一阵狂咳,周臻书赶紧站起来帮她拍拍背,很是不快,“一说跟我结婚就这么恐惧?”
  乔舒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好啊。你拿出点诚意来追求我啊。”她挑衅地看着他。
  周臻书重新坐下来,看她一眼,“我现在不是正在追求你嘛。”他气定神闲地喝着汤,“你伤害了我的自尊,我决定重新把你追到手,然后再一脚踢了你。让你也尝尝我所受的屈辱。”
  妈的这男人。即便真有这心思也不该这么□裸就说出来吧。
  乔舒恼羞成怒,“你想得倒美。老娘要是对你心动的话,老娘就不姓乔。”
  她恶狠狠地把碗里的汤喝光,扯张餐纸擦净嘴,站起身走人。
  稍臾,周臻书的短信跟了来,“没礼貌的家伙!”
  靠。跟他讲什么礼貌!
  乔舒正想关掉手机,手机却又呜呜咽咽地响起来,“舒舒……”
  是许盼晴。
  她的声音很轻,乔舒要费点力气才能听清她的声音,“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开了个店,一直想去捧场来着。只是最近,烦心事多,就一直拖一直拖……”
  乔舒赶紧说:“呀。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专柜请了人,我闲得很,你只要有空,随时找我喝咖啡。”
  许盼晴淡然一笑,“那好啊……”
  她像是有点心不在蔫。乔舒疑惑起来,“盼晴,你在哪?”
  许盼晴答,“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乔舒警觉起来,“你喝多了?跟谁在一起?”
  许盼晴又是一笑,“我的心很疼……舒舒,很疼……”
  乔舒着急,“你在哪?”
  许盼晴置若罔闻,做梦一般顾自轻声呓语,“以前人家说我傻,我还得意洋洋。觉得他们都不懂我的幸福和快乐。现在才知道,所有人都提前看到了我的下场,只有我自己懵懂不觉。非要等到今天,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躺在他床上,亲耳听到他对我说,他早就不爱我……”
  乔舒总算听明白了。
  许盼晴的这个男友,乔舒也见过几次,就在本市读研。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男友想去读研,许盼晴很是支持,男友家境贫寒,许盼晴就把男友的衣食住行全揽了下来。乔舒亲眼目睹她下班后又急急赶往某大排挡,身上的白领套装一脱,工作服一套,活脱脱一个低眉敛眼的小服务生。
  乔舒不忍,也敲敲打打地说过,“做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去培养男人。”
  可许盼晴两眼发光,“他说了,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然后,他毕业了。然后,找着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许盼晴每天都容光焕发。可是迟迟没见婚讯传来。
  偶尔乔舒便玩笑般不经意地问,“盼晴,什么时候拉天窗呀。”
  许盼晴抿嘴笑,“等他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再说。”
  然后,他升职了。买房了。他的房子由许盼晴负责装修,他买房花光了积蓄,装修花的便是许盼晴的钱。许盼晴连快餐都不舍得吃,只说,“我就爱吃米粉。”连卤蛋都不加。
  房子装修好了,许盼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是还得找钱买家具。只好找乔舒借钱。不多,就两万块。乔舒心里暗恨,什么狗屁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低声下气去求人借个两万块?他的同事不都精英吗?会没两万块借他?
  心里憋气,却回过头来安慰许盼晴,“男人,就是好面子。”
  许盼晴松口气,一迭声地说:“就是!”
  可是最后也没能守得云开见日月。
  做好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做好女人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抛弃。
  乔舒沉了嗓子,“别哭,盼晴,这种男人,早分早好。别为他哭。”
  许盼晴幽幽说:“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把他当成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没有了他,活着也再没意义……”
  乔舒急躁起来,打断她,“说的什么话,不就一个臭男人嘛。赶紧忘了他,咱另起一行去,什么大不了的……”
  许盼晴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乔舒,我什么都没有了……”
  乔舒喝道,“你到底在哪?”
  许盼晴没回答,乔舒倒是听到听筒里传来别人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噢,江边晚上风大,也不安全……”
  乔舒试探着叫,“盼晴?盼晴?”
  那头挂断了,传来呜呜盲音。
  乔舒赶紧招手叫车,直奔澄江边。
  澄江的夏夜格外迷人。江上停靠着许多渔船。都是最红火的宵夜排挡。沿着堤岸往下走,穿过店家自行搭建的木桥踏板,就可直接抵达装修各异的船之家。
  因为消费低廉,N市的酷暑又确实难耐,前来澄江消暑玩乐的人颇多。
  乔舒站在堤岸上,不禁蹬脚,到底要上哪家渔船去找许盼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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