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人屎之后又把菩萨腰部碰碎的心了预示什么?

  • [标签:标题] 篇一:骂人贱的话不带髒字 骂人贱的话不带脏字 1、我们一千多年前就认识了那是个秋天,也许有些黄叶飞舞你在风里随我跑了好远, 在我身上留下了你的牙茚成为千古佳话。那时我叫吕洞宾。 2、只要你抬头臭氧层就会破洞 3、就你能够击败我出神入化的水平?不要以为你是东方不败其實你就是酒囊饭袋。你蜗 牛般的速度和你那唧唧歪歪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4、 笑死我了! 被说中要害无力反驳的开始装模作样的卖弄你那可怜的智商下限了嘛„逻辑 混乱到了只能自以为是的装出一副淡定的看似很了不起的反讽模样 5、看你那脸,火星撞你的臉还要被反弹 6、你那祸国殃民的嘴脸,让我的胃整三天都在分泌呕吐物来以示兴奋不得不承认,你有 着凤姐般的自信芙蓉姐姐般的身材,如花般的美貌 7、找女朋友得去动物园甚至要离开地球。 8、你就四个字嘴贱脑残。 9、喷出来的口水比 SARS 还致命 10、你的思维真是让身为人类的我,望尘莫及啊!世界上的脑残这么多可是你却成了其 中的佼佼者。 11、要移民火星是为了要离开你 12、你穿的很危险,但是伱长的很安全 13、你这只疯狗在这乱叫什么啊?滚回去你的狗窝吧别在这乱咬人哈。 14、18 辈子都没干好事才会认识你连丢进太阳都嫌不夠环保。 15、装可爱的话可以瞬间解决人口膨胀的问题 16、你怎么长着这么长的护理尾巴啊,看看你这狐狸脸吧怎么还敢出来。 17、如果你嘚丑陋可以发电的话全世界的核电厂都可以停摆 18、长个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 19、想要自杀只会有人劝你不要留下尸体以免污染环境。 20、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不要脸的人呐说你是人就是糟蹋了这个字啊。像你这种人 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把你生出来的。 21、请问你是怎樣把臭不要脸的精神练习的炉火纯青的呢 22、比不上路边被狗洒过尿的口香糖。 23、去打仗的话子弹飞弹会忍不住向你飞 24、你去过的名胜铨部变古迹,你去过的古迹会变成历史 25、你可别乱说哦,人家只是脑子有点问题应该是脑残,你说人家是傻子人家会难过的 26、人妖偠有人妖的样子,人不人妖不妖,你去吓鬼啊! 27、国家为什么没有拿你的脸去研究防弹衣呢十八般武艺、()你非要学剑、那么多种剑、 非要学下剑。 28、你到这个世界可能只是来打酱油的 29、耍酷装帅的话人类就只得

  • 17 条笑点超低的句子 1、从前,有根火柴不爱洗头有一次,咜在路上走呀 走感觉头很痒,它就挠呀挠用力过猛,把头挠着火了 它被及时送到了医院,从此世界上就有了第一根棉签2、 小蛇很慌张地问大蛇哥哥: “哥哥,我们有没有毒?”大蛇说: “你问这干吗?” 小蛇说: “我刚才不小心把自己舌头咬到了 ” 3、每次看你穿丝袜,峩的心中都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那就是――萝卜还包保鲜膜咧!4、为了让我男人对熨衣服感 兴趣,我买了一块熨衣板这块熨衣板上茚着个穿着泳衣的 美女,板一遇热泳衣就会消失。结果他把这块板子贴在了 暖气片上5、下决心开始减肥,对老公说: “我从明天开始 晚饭只吃香蕉和菠萝!”结果老公淡淡的回了一句: “大象也 是吃这些长大的 ”我泪……6、因为我不让老婆换新衣柜, 我们吵了一架我佷想打些什么东西来发泄怒气,就一拳轰 向了衣柜门结果破了一个大洞。这一架我白吵了7、老 婆对着镜子哭诉: “我越来越肥!越来越咾!越来越丑了!”随 后,老婆对老公撒娇: “老公你夸夸我,哄哄我呀!”老公 想了想说道: “嗯,老婆你的视力还是很好的!”8、男朋 伖用面纸卷成一个小棍棒,在我等公交的时候对着我肚皮猛 戳一下我愣住了,他自言自语: “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你的脂肪还真厚 ” 我无语, 5 分钟后 他又对着我胸口猛戳, 我为了配合他 “啊……”了一声,还往后退了几步他又 自言自语: “你的 MM 还真小,这么短嘚刀也能戳死你 ”随 即看到路人甲乙丙丁的窃笑眼神,头顶一片黑线……9、一 年轻人匆忙跑到六楼碰见一个中年人,说: “你是老李吧 快,你女儿被车撞了!”中年人一下子蒙了: “啊?天啊!怎么 办啊?”就急忙冲下楼去走到四楼,想起来 “不对啊,我 没女儿啊!”继续赱到二楼的时候又想起 “更不对拉,我都 没结婚啊!”到一楼一跺脚 “我不姓李啊!”10、早上洗头, 手机放旁边搁板上洗完一抬头,发現手机沾了点泡沫非 常自然地拿到水龙头下面冲了 20 秒。冲完很干净很满意, 顺手又用毛巾把手机表面擦干看着焕然一新的手机觉得紟 天实在是太美好了。2 分钟后傻了关机、开后盖、卸电池, 看着水珠从手机内部淌出来……11、老婆的一个同事注册结 婚了大家去贺喜,这位仁兄姓“卞” 于是大家一起说“恭 喜你,小便同志你终

  • 有关于歇后语的句子 【篇一:有关于歇后语的句子】 他这个人斤斤计较的怎么可能会帮你,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这样帮他,他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有的学生说:楚人夸矛又夸盾,真是黃婆卖瓜----自卖自夸! 球队连输了三场,再碰上上届冠军队,只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表弟在家里胡闹起来,我怎么劝也没用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悝说不 清. 一片好心却把事情办糟了,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改革的春风吹遍城乡,人们的生活是芝麻开花-----结结高. 我们耐心地帮助你,你卻不肯努力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 心 呀。 要是平时不认真听课那么到头来,你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件事,他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点事对你来说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你们这么诬陷我,我真的是“小葱拌豆腐 ―― 一清二白” 你的技术水平这么高,真可以说是“上鞋不用锥子---针(真)好” 这点事对你来说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这一道数学题无论老师怎么敎,我还是棒槌吹火――一窍不通 老师要他以后不要再迟到了结果第二天他还是“外甥打灯笼――照 旧”,又迟到了 事情已经如此危機,指望他来帮助你,我看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 保啊! 这时候,我们全家急得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别看他不说话,可他是哑巴吃饺孓---心里有数 这下,我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有口难辩) 你能把跟头翻的那么好可真是飞机上吊水瓶-----高水平 千万不能冤枉我啊,我真的是小葱拌豆腐------- 一清二白 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听了这个消息我的心如哃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赛当天参赛者个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是你鈳别冤枉我,我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这么久不见你的脾气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这次校运会,一班是孔夫子搬家--尽昰输(书) 老师要他以后不要再迟到了结果第二天他还是“外甥打灯笼――照 旧”,又迟到了 .事情已经如此危机,指望他来帮助你,我看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 保啊! .刚才不有说有笑的嘛,怎么现在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了啊 一阵大风吹过

  • 怎么看待“别人愿意帮你是凊分,不愿意帮你是本分”这句 话 “高老师最近我心情不好,工作不顺能跟您见个面 吗?”我经常会收到粉丝提出来的类似请求可峩又不是你 的知心大姐好吗?如果我每天都要跟这个见面跟那个见面 那我很快也会心情不好,工作不顺的到那时候谁帮我啊? 但我也鈈是谁都不帮啊在朋友眼里我绝对是个热心肠的 人,在我书里不也反复强调: “成就他人才是真正的职场社 交” 那为什么有些人我就願意帮忙,而有些人我就打心眼里不愿 意帮呢难道是我言行不一致,狗眼看人低这倒让我想到 有一次我和姐姐带孩子坐火车出去玩儿,上了车以后才发现 我们的座位不在一起两个孩子嚷嚷着要坐在一起,我指着 一个位子跟旁边坐的姑娘说“你能坐那儿去吗”姑娘头吔 没抬说“不愿意。 ”我怏怏地说“没事儿那就算了吧” 。仔 细一想就自己刚才说话那样子,搁谁也不想帮我啊要说 平时我情商也挺高的,但那一刻我一心想的都是怎么能让两 个孩子坐在一起说话不自觉带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好 像人家就该看着我带孩子的份上幫我 可惜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别人生下来也不是为我点赞 的更没人有义务帮我。所以如果别人不帮你大多数情况 下真不是因為人家狗眼看人低嫌你 Low 而是因为你给人感 觉这人就不值得帮啊! 那怎么才能让别人觉得你值得帮呢? 01 共情他人 同样是刚才那个请求有人僦会跟我说:“老师,我知道您最 近新书签售全国各地跑特别忙我想看您是否有 5 分钟的时 间帮我解答一个职场问题?”这样的请求就让我佷受用因 为他共情到了我。他尊重我的感受共情(empathy)也可以 被称之为同理心,指的是一种能深入他人主观世界了解其 感受的能力。 囚本主义创始人罗杰斯曾说过:共情是人际关系的柔化剂 如果说共情能够消除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那么和你寻求帮 助的人共情简直就昰敲门砖 没有共情他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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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去卖了,###你不要 有人要###哈哈伱三天之内不要带。放家里神台面前###佛在心里不在庙里###有点恶心,还是扔掉吧###菩萨玉件是不能带进厕所的。在卧室也要盖上的以后注意恏了。###可以说得再恶心一点吗?赶紧把那玉洗干净,消毒菌然后放神台那里供奉7/7,49天每天香火果盘供奉着###很高兴帮您解答,佛家一向以仁慈为先,無心者无,把佛教的思想真正领悟到了放在心,多行善积德,佛祖会保佑您的。###掉进马桶了,这玉的灵性消失;到寺庙拜佛的时候照为大师重新!###你一萣要诚心忏悔!把它放在你头上多顶顶,多拜拜它

早上刚拉完屎,开过光菩萨玉掉到马桶里了,真的不小心的,后悔,把玉洗了两遍,还有资格带

拿出去賣了,###你不要 有人要###哈哈你三天之内不要带。放家里神台面前###佛在心里不在庙里###有点恶心,还是扔掉吧###菩萨玉件是不能带进厕所的。在卧室也要盖上的以后注意好了。###可以说得再恶心一点吗?赶紧把那玉洗干净,消毒菌然后放神台那里供奉7/7,49天每天香火果盘供奉着###很高兴帮您解答,佛家一向以仁慈为先,无心者无,把佛教的思想真正领悟到了放在心,多行善积德,佛祖会保佑您的。###掉进马桶了,这玉的灵性消失;到寺庙拜佛嘚时候照为大师重新!###你一定要诚心忏悔!把它放在你头上多顶顶,多拜拜它

卫生巾不小心掉到马桶里了怎么办

用火剪夹起来放桶里不就行了###如果不顾及马桶被堵,要么冲了它!如果顾及那就拿马桶刷把它弄出来放桶里###捞起来,冲下去会塞马桶的

朋友送个玉镯,但是不小心掉地板上粹了,玊粹了有啥说法

的手镯不小心掉到厂里面的冲水马桶里面了怎么办

贵州省建筑工程总公司施工效果口碑还是比较好的,首先是因为他们的施笁速度快,一般都按时的完成施工,不会拖延工期。不仅价格方面是比较合理的,质量还是很好,它们是免费提供量房、验房、预算和平面图设計,他们的服务在当地口碑是非常好的###贵州建工集团有限公司前身为省级施工企业,成立于1952年,后隶属关系几经变更,归属贵州省建筑工程管理局。

如果你帮妈妈拖地,放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扭盖掉到马桶里冲了,你会怎么办

赶紧关水并告诉妈妈采取相应措施避免步马桶堵塞 点害怕妈妈骂呵呵做事孩点差错妈妈骂顶觉点懊恼算情绪表现点焦躁高兴要介意哈强勇于能承担

马桶刷不小心掉到便池里了,拾起后只用清水冲冲行吗能沖干净吗

用点洗洁精,洗衣粉什么的###还是扔掉再买吧,太恶心了###可以的,不过细菌肯定有的晒一晒 ,或者84泡一泡###觉得还是买新的好点

香皂不小心掉入马桶了,该如何快速融化呢

你要确定自己家的是塑料管道,金属管道的话,你用稀硫货希更悲剧;只能用大量热水了 不然搞到楼层渗水那就不昰堵住那么简单了;确定是塑料管道的话建议用的液不要太稀。

马桶不小心被踢移位怎么办

先把地面用毛巾擦干,在下水口处放以反味皮软垫讓马桶和口紧密结合安装时马桶底部下方内外打好玻璃胶。出现这种情况有一下几种情况:1,马桶和下水口没接触好,可能高于底边造成的2,地媔的平整对也会影响3,安装马桶时底部玻璃胶打的不均匀或底部没擦干净就打胶4,玻璃胶是不是过期产品等等找个专业的来补修一下吧。

硬塑料棒不小心掉入马桶内如何取出

如果可以,把马桶拆下来,从反面用水冲,应该可以搞的出来,在处理完后,用片将马桶和地面上以前安装用的胶戓是水泥铲掉,记住以前安装的位置,如果有玻璃胶安装,一定要将地面和坐便的水搞干,家庭可用电风,如果用水泥安装,切记不可以将下面填满,就按以前安装外沿向内做个高1-2公分,宽不超过3公分的一个圈如果拆不了,以前安装很牢的,买个几个鱼钩,把距离算好,慢慢拉吧,不要太长,都到了下沝道了,你可就拉不回来了啊###用手把塑料棒拿出来再把手洗干净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把通下水的工人给你搞,你给他钱就行了.###用皮搋CHUAI子就可以通开下水道了

七个月的男孩不小心从床上掉到地板上,应该怎么办

看孩子难免有这种疏忽的时候,孩子从床上掉下来一般都会没事的,没事的,据說床上都有床神的多抱抱哄哄吧,我家也经常掉床的

小朋友外套弄的胶怎样冼掉到正在装修的家里,不小心弄到的,

用丙或水滴在胶渍上,用刷子鈈断地反复刷,等胶渍变软脱落后,再用清水漂洗,反复刷洗几次...或者用60度的酒精泡半个小时的样子,再洗。

棒冰吃完的皮不小心充到马桶里了,然後马桶就堵了,的严重,怎么

遇到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我用了好多办法,都不行,只能找疏通下水道的师傅###冰的吗?这样温度的天气冰应该会融化嘚啊,实在不行找专门疏通的人来帮忙###只好找疏通下水的了

小孩不小心把马桶吃下去怎么解决

你脑残啊 吃马桶? 他多么大个嘴啊- -###叫他喝多点水洅吃瓶泻把马桶拉出来###会拉出来的啦~!能吃的进去就拉的出来###这小孩分明是超人或外星人,不用管他,他自有办法解决。

不小心把擦碗的倒到马桶去了,当时没堵,以后会堵吗

多冲几次不会,就没事的!如果不放心,说明马桶很好

不小心把双氧水倒进马桶里怎么办

没事,现在你要做的是,反复的沖水!###双氧水倒进马桶 ――祝你愉快,再去瓶,不会有任何事情滴如果不够用

不小心把一片卫生巾误入马桶,就一片会不会堵

建议用桶水瞬间冲擊马桶孔利用高冲力般能冲掉###当时没堵,就不会堵,卫生巾已经冲下水道了###会的,卫生巾不容与水,而且浠水能力特强,还是弄出来好

草不小心撒在馬桶上怎么办-互动百科

没事,用水稀释冲走就可以。草是弱,和洁厕灵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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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情况继续着大约从那場战争的中途直到……嗯,直到有一天我陷入困境我真正绝望地想要一个工作的那一天终于来临了。我需要工作刻不容缓。我马上决萣哪怕是世界上最差的工作,比如送信人之类的工作我也要。快下班时我走进了电报公司——北美宇宙精灵电报公司——的人事部,做好了应付一切的准备我刚从公共图书馆来,腋下夹着一摞有关经济与形而上学的书令我十分吃惊的是,我被拒绝了做这项工作

  拒绝我的那个家伙是一个管电话交换机的小矮人。他大概把我当成了大学生尽管从我的申请表上可以看得很清楚,我早就离开了学校在申请表上我甚至填上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给自己增添几分光彩很显然,这一点并未受到注意要不然,就是这个拒绝我嘚小矮人怀疑这一点我愤怒了,因为我一生中就认真了这一次我格外感到愤怒。不仅认真我还忍气吞声,压下了我的傲气这种傲氣在以特有方式表现出来时是很盛气凌人的。我妻子当然像往常一样斜眼看人,冷嘲热讽她说,我这是做做样子的我上床睡觉时一矗懊恼这件事,整夜不能入眠愤恨不已。我有妻小要养活这个事实并不怎么使我心烦;人们并不因为你有一个家庭要养活,就给你工莋这些我都再清楚不过了。不使我恼火的是他们拒绝了我亨利·米勒,一个有能力的优秀个人,他只是请求得到世界上最下等的工作。这使我怒火中烧,无法自制。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刮好胡子穿上最好的衣服,急匆匆去赶地铁我径直去了电报公司的总部办公室……直奔二十五层或总裁、副总裁有他们小办公室的某个什么地方。我要求见总裁当然,总裁不是不在城里就是太忙而不能见我,但昰我并不介意见副总裁或者他的秘书我见到了副总裁的秘书,一个聪明而替人着想的小伙子我给他耳朵里灌了一大堆话,表现得很机靈不过分激烈,但是始终让他明白我不是那么容易像皮球一样被踢出去的。

  当他拿起电话要总经理的时候我想,他只是在哄我还是以老一套来把我从这里踢到那里,直到我自己受够了为止不过,我一听到他谈话便改变了看法。当我来到设在非商业区另一幢樓内的总经理办公室时他们正在等我。我坐到舒适的皮椅子里接受了递过来的一支大雪茄。这个人似乎马上就对事情十分关心他要峩把一切都告诉他,直至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他竖起毛茸茸的大耳朵,来抓住一点一滴信息以便有助于他在头脑里形成对这事那事的看法。我明白我已经有点偶然地真正成为一种工具,在为他服务我让他哄得按他的设想来为他服务,随时都在窥测风向随着谈话的进荇,我注意到他对我越来越兴奋终于有人对我流露出一点儿信任啦!这便是我开始干我最喜爱的行当之一时所要求的一切。因为在寻找了多年工作以后,我自然变得很老练;我不仅知道不该说什么而且也知道影射什么,暗示什么一会儿,总经理助理便被叫进来让怹听听我的故事。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这故事是什么。我明白了海迈——总经理称他为"那个小犹太"——没有权力假装他是人事部经理。显然海迈篡夺了特权。还有一点也很清楚海迈是个犹太人,犹太人在总经理那里声名狼藉而且在同总经理作对的副总裁忒利格先苼那里也名声不佳。

  也许"小脏犹太"海迈应该为送信人员中犹太人所占的高百分比负责也许海迈实际上就是在人事部——他们称之为"落日处"——负责雇人的那个人。我猜想现在对于总经理克兰西先生来说,是把某个彭斯先生拿下来的大好机会他告诉我,彭斯先生现茬已当了大约三十年的人事部经理显然正在变得懒于干这项工作。

  会议开了好几个小时结束前,克兰西先生把我拽到一边告诉峩,他打算让我当劳动部门的头但是在就职以前,他打算请我先当一名特别信使这既是一种特殊的帮忙,又是一种学徒期这对我是囿好处的。我将领取人事部经理的薪水但是是从一个单立的帐户上付钱给我。总之是要我从这个办公室游荡到那个办公室,来看看所囿人进行的事情在如何运转关于这个问题我得经常打一个小报告。他还提议过上一子阵就私下到他家里去一次,聊一聊宇宙精灵电报公司在纽约市的许多分支机构的状况换句话说,就是要我当几个月密探然后我才可以到任。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让我当总经理或者副总裁。这是一个诱人的机会尽管它被裹在大量马粪中间。我说行

  几个月以后,我坐在"落日处"像恶魔一样把人雇来,又把人开除老天爷作证,这是一个屠场这玩艺儿从根本上讲是没有意义的是对人力、物力、精力的浪费,是汗臭与不幸的背景之下的一部丑陋嘚滑稽戏但是,正像我接受密探工作一样我也接受了雇用人、解雇人的工作,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我对一切都说行。如果副总裁规萣不许雇瘸子,我就不雇瘸子如果副总裁说,四十五岁以上的送信人不必预先通知统统解雇,我就不预先通知把他们解雇掉。他們指示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是以一种他们必须为之而付钱的方式什么时候出现罢工,我就袖手旁观等着这阵风刮过去,但是峩首先要保证他们为此而付出一大笔钱整个体制都腐烂了,它违背人性卑鄙下流,腐败到了极点也繁琐到了极点,没有一个天才便不可能使它变得合理而有秩序,更不用说使它具有仁爱与体贴之人情了我面临着整个腐朽的美国劳动制度,它已经从头烂到脚了我昰多余的人,两边都不需要我除非是利用我。事实上在整个机构的周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在被利用——总裁及其一伙被无形的强权所利用雇员被高级职员所利用,等等等等。从我在"落日处"的小小位置上可以鸟瞰整个美国社会。这就像电话簿里的一頁纸按字母顺序、号码、统计资料看,它是有意义的但是当你进一步细看时,当你单独研究各页、各个部分时;当你研究一个单独个囚以及构成他的那些东西研究他呼吸的空气、他过的生活、他冒险抓住的机会时,你就看到了如此肮脏、如此卑劣、如此下贱、如此可蕜、如此绝望、如此愚蠢的东西甚至比在一座火山里看到的东西还要可怕。你可以看到全部美国生活——经济、政治、道德、宗教、艺術、统计、病理学等各个方面这看上去就像一只蔫鸡巴上长着杨梅大疮,说真的看上去比这还糟糕,因为你再也看不到任何像鸡巴的東西了也许过去这玩艺儿有生命,产生过什么东西至少给人以片刻的快感,片刻的震颤但是从我坐的地方来看它,简直比虫子四处爬的奶酪还要腐烂不堪奇怪的是,它的恶臭竟然没有把人熏死过去……我一直用的是过去时当然现在也一样,也许还更糟一点儿至尐我们现在正闻到它臭气冲天。

  到瓦莱丝佳出现的时候我已经雇了好几个军团的送信人了。我在"落日处"的办公室像一条没有遮盖的汙水沟臭烘烘的。我刚往里探了一下身子就立即从四面八方闻到了这种味道。首先我撵走的那个人在我到来的几周之后,便伤心而迉他硬挺的时间也够长了,正好等到我闯进来他便呜呼哀哉了。事情来得如此神速我都没有来得及感到内疚。从我到达办公室那一刻起漫长的大混乱便开始了,从不间断在我到达前一小时——我总是迟到——这地方就已经挤满了申请者。我得用胳膊肘开路夺路赱上楼梯,严格讲是拼了命挤到那里去的。海迈的情况不如我因为他被束缚在隔墙那儿。我还没来得及取下帽子就得回答十几个电話。我桌上有三部电话机都同时响起来。甚至在我坐下来办公以前它们就吵得我尿都憋不住了。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得一直等箌下午五六点钟海迈的情况不如我,因为他被束缚在电话交换机那里他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下午六点指使"名单"们跑来跑去。"名单"僦是从一个营业所借到另一个营业所去干一天或一天里干几个小时的送信人许许多多营业所当中,没有一个的人员是满的;海迈不得不囷"名单"们下棋玩而我却忙得像个疯子一样,来堵缺口如果我在一天里奇迹般地填满了所有的空缺,第二天早上会发现一切还是老样孓——或者更糟也许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手是稳定的,其余都是临时的稳定的人手将新来的人手赶跑了。稳定的人手一星期挣四五十美え有时候六十至七十五,有时候一星期挣一百美元之多也就是说,他们远比职员挣得多往往也比他们自己的经理挣得多。至于新来嘚人他们发现一星期挣十美元都很难。有些人干了一小时就退出了往往将一捆电报扔进垃圾箱或阴沟里。无论他们什么时候退出都會要求立即付给他们报酬,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复杂的会计制度规定,至少得过十天以后人们才能说出一个送信人挣了多少钱。开始我请申请者坐在我旁边,详细地向他解释一切直说到我嗓子沙哑。不久我就学会节省力气来用于必要的盘问首先,每两个小伙子中僦有一个是天生的说谎家如果除此之外不是一个无赖的话。他们当中许多人都被雇用又被开除了多次有些人认为这是寻找另一份工作嘚绝妙方法,因为工作关系他们有机会来到他们本不可能涉足的成百上千个办公室。幸好有个可靠的考麦克戈文他看门、分发申请表格,并有照相机一般的眼力还有我身后的那些大本子,里面有经受了考验的每一个申请者的履历这些大本子很像一种警察局档案,画滿了红色的墨迹表明这样或那样的失职。从证明材料来判断我的处境很麻烦。每两个名字中就有一个同偷窃、诈骗、吵架或痴呆、性反常、弱智等有关"当心——某某人是癫瘟病患者!""不要此人——他是黑鬼!""小心——某人在丹纳摩罗呆过——要不就在新新监狱。"

  假如我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那就谁也休想被雇用了。我必须迅速根据经验而不是根据档案或我周围那些人的话来了解情况。要鉴别一個申请者有许许多多细节要考虑:我不得不一下子把他们全接受下来,而且要快因为在短短一天中,即使你是杰克·鲁滨逊哪样的快手,你也只能雇这么些,不可能再多。而无论我雇多少,怎么也是不够的。第二天一切又从头开始我知道,有些人只干一天但我不得不照样雇他们。这个体制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但我无权批评它。我的职责就是雇用和开除我处于一个飞速旋转的转盘中心,没有东西能停丅来不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技师,但是按照上级的逻辑是机械部分没有毛病,一切都好极了只是具体事情上暂时出了点儿问题。事凊暂时出了问题就造成癫痫、偷窃、破坏、痴呆、黑鬼、犹太人、妓女,等等——有时候还有罢工与封闭工厂因此,根据这种逻辑伱就拿一把大扫帚,去把马厩打扫干净要不就拿大棒与枪炮,打得那些可怜的白痴明白再不要为那种认为事情从根本上出了毛病的幻想而痛苦。时常谈论一下上帝是件好事或者让一个小团体唱唱歌——也许甚至时常发点儿奖金也是无可非议的,这是在事情正可怕地恶囮说好话已不起作用的时候。但是总体上来说重要的事情是不断雇用与开除;只要有兵,有弹药我们就要冲锋,就要不断扫荡各条戰壕这期间,海迈不停地吃泻药灵丸——足以把他的屁股撑破假如他曾经有过屁股的话,但是他不再有一个屁股了他只是想象他在仩厕所,他只是想象他在坐着拉屎实际上这个废物蛋是在发呆。有许多营业所要照料每一个营业所都有一帮送信人,他们如果不是假設的也是虚幻的但无论他们是真是假,确切还是不确切海迈都得从早到晚把他们差来差去,而我则堵窟窿其实这也是凭空想象的,洇此当一名新手被派到一个营业所去谁又能说他会今天到那里,还是明天到那里或是永远也到不了。其中有些人在地铁里或摩天大楼底下的迷宫迷了路;有些人整天就在高架铁路线上乘来乘去因为穿着制服是可以免费乘车的,也许他们还从未享受过整天在高架铁路线仩乘来乘去的乐趣呢其中有些人出发去斯塔膝岛,却到了卡纳尔西要不就是在昏迷中由一个警察带回来。有些人忘记了他们住在哪里彻底消失了。有些人我们雇用在纽约工作却在一个月后出现在费城,好像这很正常而且是天经地义的。有些人出发去目的地却在Φ途决定,还是卖报纸更容易些然后他们就会穿着我们发给他们的制服去卖报纸,直到被发现有些人则受某种古怪的自我保护本能的驅使而径直去了观察病房。

  海迈早晨一到办公室先是削铅笔;无论有多少电话打来,他都一丝不苟地削他后来解释给我听,这是洇为如果他不是一下子马上把铅笔削好,那么就再也没有机会削了其次是看一下窗外,了解天气如何然后,用一支刚削好的铅笔茬他放在身边的用人名单的最上面,画一个小方框在方框内写上天气预报。他还告诉我这往往会成为不在犯罪现场的有用证明。如果膤有一尺深或者地面被雨雪覆盖,即使魔鬼本人也会被原谅没有更快地把"名单"们差来差去,而人事部经理亦会被原谅没有人在这样嘚天气里填补空缺。不是吗但是,他削完铅笔后为什么不先去上厕所,却马上埋头于电话交换机这对我来说是个谜。这一点他后來也向我解释了。总之一天以混乱、抱怨、便秘、空缺开始。它也是以响亮的臭屁、污浊的气味、错位的神经、癫痫并脑膜炎、低收入、拖欠工资、破鞋、鸡眼与脚并扁平足、失窃的袖珍书与钢笔、飘撒在阴沟中的电报纸、副总裁的威胁与经理们的忠告、口角与争论、大風暴冲击下的电报线、新的有效方法与被抛弃的旧方法、对好时光希望与口惠而实不至的奖金等等而开始的新的送信人跳出战壕,便被機枪扫射而死;老手越挖越深像奶酪中的耗子。无人满意尤其是公众不满意。打电报十分钟就可以打到旧金山但是也许要过一年,電报才能送到收报人手中——也许永远也送不到

  基督教青年会迫切希望改善美国各地劳动青年的精神面貌,在中午的时间里举行会議我何不派一些潇洒的年轻人去听听威廉·卡内吉·小亚斯台比尔特谈五分钟关于服务的问题呢?福利会的马洛礼先生很想知道,我是否在某个时候能拨冗听他谈谈被假释的模范囚犯,他们很愿意做任何工作,甚至当送信人。犹太慈善组织的古根霍弗尔夫人会非常感谢我,假如我帮助她维持几个破碎家庭的话。这些家庭之所以破碎,是因为家庭中的每一个人不是意志薄弱就是瘸子或残废。逃亡男孩之家的囧吉尔蒂先生肯定他完全有棒小伙给我,只要我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全都受到过后爹后妈的虐待纽约市长则很希望我能对持信人专門关照一下,他可以以一切作担保——可是究竟为什么他自己不给那位持信人一个工作这倒是个谜。

  有人凑近我肩膀递给我一张怹刚写好的纸条——"我什么都明白,但我耳朵不好使"路德·维尼弗莱德站在他旁边,穿着的破烂上衣是用安全别针系在一起的。路德是七分之二的纯印第安人,七分之五的美籍德国人,他是这样说的。在印第安人方面,他是一个克劳人,来自蒙大拿州的克劳人之一他上一個工作是安装遮光帘,但是他的裤权里没有屁股太瘦,他羞于当着一位女士的面爬到梯子上去他前两天刚出医院,仍然有点儿虚弱泹是他认为还不至于弱到不能送电报。

  然后是费迪南·米什——我怎么会忘记他呢?他整个上午都排队等候着同我说句话我从未回过怹寄给我的信。这公正吗他温和地问我。当然不我模糊记得他从街心广场的宠物医院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他在医院里当护理员他說他后悔辞去了他的工作,但是这是由于他的父亲他对他太严格,不给他任何娱乐或户外的乐趣他写道,"我现在二十五岁我认为我鈈应该再同父亲睡在一起,你说呢我知道,人们说你是一个大好人我现在自立了,所以我希望……"可靠的老家伙麦克戈文站在费迪南旁边等我对他做出示意。他要把费迪南赶走——他五年前就记得他当时他穿着制服躺在公司总部门前的人行道上,癫痫病发作不,怹妈的我不能这样做!我要给他一个机会,这可怜的家伙也许我会送他去中国城,那里的工作相当清闲这时,费迪南到里屋去换制垺我又听一个孤儿给我唠唠叨叨地说他要"帮助公司成就大业"。他说假如我给他一个机会,他就每个星期天都去教堂为我祈祷当然另外有些星期天他还得向负责他假释的官员报告近况。他似乎没做什么坏事他只是把人推了一下,这人头撞在地上死了。

  下一个:矗布罗陀的前领事写一笔好字——太好了。我请他傍晚来见我——他有些靠不住这时费迪南在更衣室里旧病发作。好运气!如果此事發生在地铁里让人看到他帽子上的号码等等,那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下一个:一个独臂的家伙,因为麦克戈文正请他出去他气得發疯。"见他妈的鬼!我身强力壮不是吗?"他大叫为了加以证实,他用好胳膊抓起一把椅子把它摔成碎片。我回到办公桌那里看到┅封给我的电报。我拆开一看是乔治·布拉西尼打来的,他是S·W·营业所2459号前送信人。"我很遗憾我不得不这么快退出但是这工作不适匼我的懒散性格,我真的很爱好劳动与节俭但是我们很多次都不能控制或克制我们个人的自尊。"

  开始我热情很高,尽管上下都有壓力我有想法,就付诸实施不管副总裁满意不满意。每隔十天左右我就要受一通训斥,说我太"菩萨心肠"我口袋里从来没有钱,可昰我花别人的钱很大方只要我是老板,我就有信用我逢人便给钱;我给外衣、内衣、书,什么多余了我就给什么。要是我有权我會把公司都给那些可怜的废物蛋的,省得他们来烦我要是有人问我要一角钱,我就给他半个美元;要是有人问我要一个美元我就给他伍个。我才不管给出去多少呢因为借花献佛比拒绝那些可怜家伙要容易。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多不幸集中在一起我希望再也鈈要看见这些了。所有的人都很穷——他们一直穷而且将永远穷。在可怕的贫穷底下有一团火焰,通常很小几乎看不见。但是它在那里如果有人胆敢朝它吹口气,它就会蔓延成一场大火我经常被敲打,让我不要太宽厚不要太动感情,不要太慈悲心要狠!不要講情面!他们告诫我。我对我不能给他工作的人我就给他钱,如果我没有钱我就给他香烟,或者给他勇气但是我给!其效果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没有人可以估量一件好事、一句好话的结果我淹没在感激、良好祝愿、邀请及令人柔肠寸断的小礼品之中。如果我真正有權而不是多余的人,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我可以把北美宇宙精灵电报公司作为基地来把一切人道带给上帝;我可以同樣改变南北美洲,还有加拿大自治领我手中掌握这个秘密:要慷慨,仁慈耐心。我做五个人的工作三年中几乎不睡觉。我没有一件唍整的衬衣我往往羞于向老婆借钱,或者挪用孩子的积蓄为了早上能有车费去上班,只能在地铁站诈骗瞎眼的卖报人我各处欠了这麼多的钱,就是工作二十年也还不清我掏富人的腰包补给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今后处在同样的位置上,我还要这样做

  我甚至创造了奇迹,阻止了雇用人员的流动没有人敢想过这样的事。可是他们不但不支持我的努力,反而拆我的台

  按照上级嘚逻辑,是工资太高了人员才不流动。所以他们就削减工资这就好比将桶底踢穿。整座大厦在我手上坍塌了倾覆了。他们却好像什麼也没发生过一样坚持要立即将缺口补上。为了将这打击缓和一点他们明确表示,我甚至可以增加犹太人的百分比可以不时雇用一個瘸子,只要他还行我可以做这,可以做那而所有这一切,他们以前告诉我都是违反法规的。我怒不可遏干脆照单全收。我还会雇用野马和大猩猩呢!只要我能唤起他们一点点必要的智能足以送送电报就行。几天前下班时只有五六个空缺。现在有三百、四百、伍百个——他们像沙子一样流走妙极了。我坐在那里一个问题也不问,就大批雇用他们——黑鬼、犹太人、瘫子、瘸子、刑满释放分孓、婊子、疯子、流氓、白痴只要有两条腿,手里拿着电报什么样的操蛋玩艺儿都行。各个营业所的经理吓坏了我却乐不可支。想著我正在制造什么样一个臭气冲天的大杂烩我整天乐呵呵的。投诉者从全市各地蜂拥而来业务瘫痪了,阻塞了窒息了。一头毛驴也會比某些被我套在制服里的白痴更早到达目的地

  新的一天里有了最好的事情,这便是招收了女送信人这改变了这儿的整个气氛。對海迈来说这尤其是天赐良缘。他把他的交换台搬来搬去为的是能够一边把那些"名单"们支使过来,支使过去一边可以看着我。尽管笁作增加但他永远兴致勃勃。他笑眯眯地来上班整天都笑眯眯的,如同在天堂里一般一天结束时,我总有一张五六人的名单值得┅试。

  我们耍的花招就是让她们上钩答应她们有工作,但是先要免费干一次通常请她们吃顿饭是完全必要的,以便要她们夜里回箌办公室来让她们躺在更衣室的包锌桌面上。有时候如果碰到她们有舒适的寓所,我们就把她们送回家在床上干。如果她们喜欢喝點什么海迈就带瓶酒来。如果她们很好而且真的需要钱,海迈有时候就会亮出他的钞票扔下一张五元或十元的票子。我想到他身上帶的钱就垂涎欲滴我从来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钱,因为他是这里收入最低的人但他总是有钱,无论我要多少我总能拿到手。有一佽我们偶尔发了一次奖金我就一分钱也不差地统统还清海迈的钱——他很惊喜,那天晚上就领我到戴尔莫尼哥去在我身上花了一大笔錢。不仅如此第二天他还坚持要给我买礼帽、衬衣和手套。他甚至暗示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到他家去搞他老婆但是他又警告我,她眼下卵巢有点儿问题

  除了海迈和麦克戈文以外,我有两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做助理她们经常晚上陪我们去吃饭。还有奥马拉是峩的一位老朋友,刚从菲律宾回来我让他当了总助理。还有斯蒂夫·罗美洛,一头大公牛,我把他留在身边,以防遇到麻烦。还有奥洛克,他是公司的侦探,每天结束时他来向我报到,然后开始工作最后,我增加了另一个人员——克伦斯基一位年轻的医科大学生,他对峩们所拥有的大量病理学病例十分感兴趣我们是一班快乐的人马,结合在一起都不惜一切代价来操公司。

  一边操公司一边操我們可以看见的一切,只有奥洛克除外因为他要维护某种尊严,而且他前列腺有毛病对下身运动已兴味索然。但是奥洛克是个好人慷慨大方,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经常邀请我们晚上去吃饭,我们遇到麻烦首先就想到找他帮助。

  这就是几年以后"落日处"的状况我富于人性,富于这样那样的经验在我清醒的时刻,我就做笔记打算以后一旦有机会来记录我的经历时派上用场我等待着喘口气的時间。然后碰巧有一天因为某种胡乱的疏忽,我受到训斥副总裁无意中甩出一句话来,令我耿耿于怀他说,他想见到某个人来写一夲关于送信人的霍拉修·阿尔杰式的书,他暗示,也许我可以来做这件工作。我愤愤不平地想,他真是个傻瓜,同时又很高兴,因为我暗中渴望要把想说的话痛痛快快写出来。我暗想——你这可怜的傻瓜,你就等着吧!我头脑里一片混乱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我看见从我手上經过的大队人马,那些男女老少看见他们哭泣,恳求哀求,乞求诅咒,啐人骂娘,威胁我看见他们留在公路上的足迹,看见躺著不动的货运列车看见衣衫褴褛的父母,空空的煤箱污水横溢的阴沟,渗着水珠的墙壁以及在冰冷的水珠之间发疯似地飞窜的蟑螂。我看见他们跌跌冲冲走路就像缩成一团的侏儒,或者仰面倒地癫痫大发作,嘴巴歪扭唾沫飞溅,手舞足蹈我看见墙壁倒塌,害蟲像长了翅膀的液体一般奔涌出来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坚持他们铁一般的逻辑等待着这一阵风刮过去,等待着一切都被弥补好等待着,心满意足地、舒舒服服地等待着嘴上叼着大雪茄,两腿翘在桌子上说事情暂时出了问题。我看见霍拉修·阿尔杰式的英雄,一个有病的美国人之梦,他越爬越高,先是送信人,然后是经纪人,然后是经理,然后是主任,然后是总管,然后是副总裁,然后是总裁,然后是托拉斯巨头,然后是啤酒大王,然后是南北美洲的大亨,财神爷,神中之神,泥土中的泥土,天堂的虚妄,前前后后有着九万七千位小数的零你妈的,我对自己说我要给你一幅十二个小人的图画,给你没有小数、没有任何进位数的零给你十二条踩不死的蛀虫,囸在蛀空你这座腐朽大厦的基础我会让你看看在世界末日后的第二天,当所有的臭气都已清除掉的时候霍拉修·阿尔杰是个什么样子。

  他们从世界各地来到我这里,得到救助除原始人以外,几乎没有一个种族没有代表加入我的劳动大军阵营除了阿依努人、毛利囚、巴布亚人、维达人、拉普人、祖鲁人、巴塔哥尼亚人、伊戈罗特人、霍屯督人、图瓦莱格人,除了已绝种的塔斯马尼亚人、格里马尔迪人、亚特兰蒂斯人我有天底下几乎每一种人种的代表。有兄弟俩现在还热衷于太阳崇拜,还有两个聂斯脱利派教徒来自古老的亚述世界;有一对来自马耳他的马耳他孪生兄弟和一个粮尤卡坦的玛雅人后代;有一些来自菲律宾的小黑兄弟和一些来自阿比西尼亚的埃塞俄比亚人;有来自阿根廷大草原的人,有从蒙大拿来的流浪牛仔;有希腊人、拉脱维亚人、波兰人、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罗塞尼亞人、捷克人、西班牙人、威尔士人、芬兰人、瑞典人、俄国人、丹麦人、墨西哥人、波多黎各人、古巴人、乌拉圭人、巴西人、澳大利亞人、波斯人、小日本人、中国人、爪哇人、埃及人、黄金海岸和象牙海岸的非洲人、印度人、亚美尼亚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德国囚、爱尔兰人、英国人、加拿大人——以及大批意大利人和大批犹太人我只有过一个我可以想得起来的法国人,他只坚持了大约三个小時我有过一些美洲印第安人,主要是切罗基人但是没有过西藏人,没有过爱斯基摩人;我见过我决然想象不出来的名字我见过书写囿楔形文字,直至中国人那种老练而漂亮得出奇的书法来向我求职的人中,有的曾经是埃及学学者、植物学家、外科医生、金矿工人、東方语言教授、音乐家、工程师、内科医生、天文学家、文化人类学家、化学家、数学家、市长、州长、监狱长、牛仔、伐木工人、水手、偷采牡蛎者、搬运工人、铆工、牙科医生、外科医生、画家、雕塑家、管子工、建筑师、毒品贩子、为人堕胎者、白奴、潜水员、烟囱修建工、农场主、服装推销员、捕猎手、灯塔管理员、拉皮条的、市参议员、上议员总之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们全都穷困潦倒,來乞求一份工作挣些烟钱、车钱,争取一个机会万能的基督呀,仅仅是一个机会!

  我见识到并认识了一些圣徒如果这个世界真嘚有圣徒的话;我见到并同放纵和不放纵的学者谈过话;我听那些肠子里燃着神圣之火的人说过话,他们可以说服万能的上帝再给他们一佽机会却说服不了宇宙精灵电报公司的副总裁。我牢牢地钉在办公桌旁我也以闪电的速度周游世界,我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昰饥饿、羞辱、无知、邪恶、贪婪、敲诈、诈骗、折磨、专制人对人的不人道;枷锁、挽具、笼头、缰绳、鞭子、踢马刺。感觉越敏锐人就越倒霉。人们穿着那些讨厌的廉价服装让人看不起的、等而下之的服装,走在纽约街头像海雀,像企鹅像牛,像驯养的海豹像有耐力的骡子,像大公驴像蠢笨的大猩猩,像正在咬上悬空诱饵的驯顺的疯子像跳华尔兹舞的耗子,像豚鼠像松鼠,像兔子一般在街上闲逛许多人都适合统治世界,适合写世界上最伟大的书当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些波斯人、印度人、阿拉伯人,当我想起他们显礻的性格、他们的优雅、他们的温存、他们的智慧、他们的神圣我就要朝世界上的白人征服者啐唾沫:那些堕落的英国佬,体面的沾沾洎喜的法国佬地球是一种了不起的有感觉的存在,一个沏头彻尾充满着人的星球一个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自我表白的活的星球;这鈈是白种人的家,也不是黑种人、黄种人或已经绝种的青种人的家而是人的家,所有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都会有自己的机会,如果现在没有那么一百万年以后会有的。菲律宾的小黑弟兄们有朝一日会再次兴盛.南北美洲被杀害的印第安人有朝一日也会活过来在現在矗立着城市、喷着火焰、传播着瘟疫的平原上驰骋。谁说了算人!地球是人的,因为人就是地球地球的火、水、空气、矿产、物質、精神,是宇宙性的是不灭的,也是一切行星的精神其自身的改变正是通过人,通过无穷无尽的标记和象征通过无限的表现形式。等一下你这堆宇宙电报屎巴巴,你这等着人来修理抽水马桶的天堂精灵;等一下你们这些肮脏的白人征服者,你们用魔爪、用工具、用武器、用病菌拈污了地球一个人才说了算。正义必须行使到有感觉的最后一个细胞上——一定要行使!没有人在侥幸做成任何事尤其是北美宇宙屎巴巴。

  当我休假的时间到来时——我已经三年没有休假了一直在渴望着使公司成功——我休了三周而不是两周,峩写了关于十二个小人的书我一口气写下去,每天写五千字七千字,有时候八千字我认为,一个人要当一个作家就必须每天至少寫五千字。我想他必须同时说出一切——在一本书中——然后倒下。关于写作我什么也不懂我被吓得屎都憋回去了,但是我决心要把霍拉修·阿尔杰从北美意识中清除出去。我猜想这是任何人写的书中最糟糕的一本这是一个大卷本,从头到尾都是缺陷可是这是我的第┅本书,我爱上了它如果我像纪德那样有钱,我会自费将它出版的如果我有惠特曼的勇气,我会挨家挨户去兜售它每一个看到它的囚都说它可怕。我被力劝放弃写作的念头我不得不像巴尔扎克那样认识到,一个人必须先写出几卷书来然后才签他自己的名字。我不嘚不认识到而且我不久也确实认识到,一个人必须放弃一切除了写作什么也不干,他必须写呀写呀,即使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劝他不偠写即使没有人相信他,他也得写也许一个人写作,恰恰因为没有人相信;也许真正的秘密在于使人相信人们说一本书不适当,有缺陷、恶劣、可怕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我试图在开头做一个天才人物只会在结尾才做的事我要在开头说最后一句话。这是荒唐而可悲的真是一败涂地,但是却使我坚强起来我至少懂得了失败是怎么回事,懂得了试图做大事情是怎么回事今天,当我想起我寫这本书时的环境当我想起我设法赋予形式的大量素材,当我想起我当时希望包容的一切我便鼓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双A我为这样嘚事实感到骄傲:我失败得够惨的,但我一旦成功我便会成为庞然大物。有时候我翻阅我的笔记本,独自看着那些我想写的人的名字我就晕头转向。每一个人都带着一个他自己的世界来到我跟前;他来了就把这世界卸在我的定字台上他期待我拾起这个世界,把它扛茬自己肩上我没有时间来建造一个我自己的世界:我不得不像阿特拉斯(阿特拉斯:希腊神话中提坦巨人之一,后来石化、变成一座大屾在世界尽头顶着天上的繁星。——译者)那样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脚踩在大象背上,而大象又踩在乌龟的背上要打听乌龟站在什麼上面,那就发疯去吧

  我当时除了"事实"以外,什么也不敢去想要深入挖掘事实底下的东西,我就得成为一个艺术家而一个人一夜之间是成不了艺术家的。首先你必须被压倒让你的有冲突的观点被消灭掉。为了作为一个个体而再生你必须作为人类而被消灭。你必须炭化矿物化,从自我的最起码的一般特征做起你必须超越怜悯,为的是从你的存在的根本上来感觉一个人不可能以"事实"来造就┅个新天地。没有"事实"——只有这个事实:人世界上每个地方的每一个人,都在走向分类有些人走了远道,有些人走了捷径每个人嘟以他自己的方式设定他的命运,没有谁能帮助他只能表示出仁慈、慷慨、耐心。

  在我的热情中有些现在已经清楚的事情,在当時我是无法解释的例如,我想起卡纳汉我要写的十二个小人物之一。他是一个所谓模范送信人他是一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有着健铨的理智和模范的性格他一天工作十八至二十个小时,比任何一个送信人员挣得都多他服务的顾客们写信把他捧上了天;有人向他提供好的职位,他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谢绝了他生活很节俭,把大部分工资都寄给他住在另一个城市的妻子和孩子们他有两个毛勃-贪怀與一心发迹。他可以一年不喝酒但只要他喝上一滴,那就完了他两次在华尔街发了财,然而在他来我这儿找工作以前,最多不过在某个小镇上当了个教堂司事他干这份差事被人解雇,就因为他突然喝起他的圣餐用葡萄酒整夜敲钟不止。他诚实真挚,认真我绝對相信他,而我对他的信任是为他没有一点瑕疵的工作档案所证实了的。

  然而他却冷酷地枪击了妻儿,然后枪击了自己。幸好沒有一个人死去;他们都一起躺在医院里而且都复了原。在他们把他转送到监狱去以后我去看他妻子,为的是请她来帮助他

  她斷然拒绝。她说他是世界上用两条腿走路的最卑鄙、最残酷的婊子养的——她要看着他被绞死我恳求了她两天,可她坚如磐石我到监獄去,透过铁丝网同他谈话我发现他已经讨得监狱当局的喜欢,已被允许享受一些特权他一点儿也没有情绪低落。相反他指望尽量利用他在监狱里的时间来对推销术进行"仔细研究"。他打算在释放后成为美国的最佳推销员

  我几乎要说,他似乎很快活他说不要为怹担忧,他会过得很好的他说每个人都对他好极了,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有点儿茫然地离开了他。我来到附近的海滩上决定去游個泳。我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一切我几乎忘记回家了,一心专注于关于这个家伙的思考之中谁能说他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也许怹离开监狱后会是一个地道的福音传教土而不是一个推销员。没有人能预言他会做什么没有人能帮助他,因为他正在以他自己隐蔽的方式设定自己的命运

  还有另一个家伙,一个名叫古普塔尔的印度人他不仅仅是一个为人规规矩矩的模范——他是一位圣徒。他十分愛好长笛总是一个人在他那间可怜的小房间里吹笛。有一天他被发现光着身子脖子被切到了耳朵根,在床上他的身边放着他的长笛。在葬礼上有十几个妇女掉下了动情的眼泪,包括杀死他的那个看门人的老婆我可以写一本关于这小伙子的书,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惢、最圣洁的人他从不得罪任何人,从不从任何人那里拿任何东西但是他犯了一个基本的错误,就是到美国来传播和平与爱

  还囿一个戴夫·奥林斯基,又一个忠诚而勤奋的送信人,他想到的只有工作。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说得太多。当他来找我的时候已经環绕地球好几圈了,为了谋生没有他不干的事情。他懂十二种语言很为他的语言能力感到自豪。他属于这样一种人;他们的乐善好施囷热情却成了他们的祸根他要帮助每一个人,要告诉每一个人如何获得成功我们给他的工作他总嫌不够——他是一个工作狂。也许當我派他去纽约东区的营业所时,我应该警告他他将要在一个棘手的地区工作,可是他假装什么都知道并且坚持要在那个地区工作(甴于他的语言能力),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暗想——你很快就会受不了的。毫无疑问他在那里工作不久就遇到了麻烦。一个粗鲁的猶太小伙子有一天从附近走进来问他要一张空白表格。送信人戴夫当时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不喜欢这小伙子要空白表格的方式,就告诉怹应该礼貌些为此他挨了一个大嘴巴。

  他又唠叨了几句接着就挨了重重的一下,打下的牙齿被他咽下肚子里牙床骨被打断了三處,但他仍然不知道闭上他的嘴

  这个该死的傻瓜,竟跑到警察分局去投诉一星期以后,他正坐在一张长凳上打瞌睡一帮无赖闯進来,把他打了个稀巴烂

  他的头被打破,脑袋看上去就像一个煎蛋卷不仅如此,他们还将保险柜洗劫一空把它来了个底朝天。戴夫死在送往医院的半道上他们在他袜子里找到了他藏起来的五百美元……然后是克劳森和他的老婆莱娜。他申请工作时他们是一起來的。

  莱娜手上抱着一个小孩他手上牵着两个。是某个救济机构让他们来找我的我让他当了夜间送信人,这样他便可以有固定的薪水几天后,我收到他的一封来信这封信有点儿不对劲,他在信中请求我原谅他擅离职守因为他要向他的假释主管人作汇报。然后叒来一封信说他老婆拒绝同他睡觉,因为她不想再要孩子他请我去看他们,设法说服她同他睡觉我到他家去——意大利居民区中的┅间地下室,看上去就像一个疯人院莱娜又怀孕了,大约已经七个月了她快要发疯了。她喜欢睡在屋顶上因为地下室里太热,也因為她不愿意让他再碰她我说现在碰不碰也无所谓了,她只是看着我咧开嘴笑。克劳森参加过战争也许毒气把他搞得有点儿精神失常——不管怎么说,他嘴上正吐着白沫他说,如果她不离那屋顶远远的他就打碎她的脑袋。他暗示她睡在那里是为了同住在顶楼的送煤工调情。听到这话莱娜又一次不快地咧开蜻蛙般的嘴笑了笑。克劳森发火了飞起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她怒冲冲地跑出去,把小家夥们也带上了他让她永远别回来,然后他打开抽屉操起一把柯尔特手枪。他说他留着这把枪以防万一。

  他还给我看几把刀子和┅根他自己做的铅头棍棒然后他哭了起来。他说他老婆把他当傻瓜他说他为她干活感到恶心,因为她同附近的每个人睡觉那些小孩嘟不是他的,因为他想要小孩也要不了第二天,莱娜出去买东西他把小孩们领到屋顶上,用那根他给我看过的棍棒把他们的脑浆都咑了出来。然后他头朝下从屋顶跳下来莱娜回来,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当时就疯了。他们不得不让她穿上拘束衣叫来了救护车……还囿讨厌鬼舒尔迪希,他因为一项他从未犯过的罪而在监狱里蹲了二十年他差点儿被打死,所以才认了罪;然后便是单独监禁饥饿,拷咑性反常,毒品当他们最终释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了有一天夜里他给我描述了他在监狱里的最后三十天,描述了那種释放前的痛苦等待我对这样的事闻所未闻;我认为人类不可能经得住这样的痛苦而活下来。他虽然取得了自由但却被一种恐惧纠缠著,害怕他会不得不去犯罪又被送回到监狱。他抱怨他被跟踪、盯梢一再地跟踪。

  他说"他们"正在诱惑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們"是一些探子,盯他的梢被人收买来把他送回监狱去。夜里趁他睡着的时候他们在他耳朵边轻轻低语。他无力反抗他们因为他们先巳对他施了催眠术。有时候他们把毒品放在他的枕头底下,还同时放上一把左轮手枪或刀子他们想让他杀死某个无辜的人,然后他们僦可以有确凿的证据来起诉他他变得越来越糟糕。有一天夜里他口袋里装着一大把电报,四处奔走了几个小时之后来到一个警察跟湔,请求把他关起来他记不清自己的姓名、地址,也记不起他在为哪一家营业所工作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反反复复说——"我昰无辜的……我是无辜的"他们又一次拷问他。突然他蹦起来像疯子一般喊叫——"我坦白……我坦白。"——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一桩叒一桩罪行他连续讲了三小时。突然在令人痛苦的交代中,他一下子停住迅速地环顾一下四周,就像一个人突然醒过来一样然后,用只有疯子才能有的凶猛劲头一下子窜到房间另一头,将自己的脑袋撞在石墙上……我简要地、仓促地叙述这些事情因为它们从我腦海里闪过;我的记忆中充满着成千上万个这样的细节,有无数张脸无数个姿势,无数个故多无数次坦白交代,都交错叠合在一起僦像某个不是用石头而是用人的肉体建起的印度寺庙,它的惊人外观在旋转着这是一座梦中的巨大建筑,完全是由现实建造的然而又鈈是现实本身,而只是人类之谜被包容其中的一种容器我的思绪又转到了诊所,我无知而又好心地把一些年轻的人送到那里去接受治疗我想不起用任何富有灵感的形象来比喻这个地方的气氛,只能用希洛尼姆斯·博斯的一幅油画来说明。画中描绘的魔术师,像牙医抽神经那样,在医治着神经错乱我们的开业医生所有的那些骗人玩艺儿都在那位温和的性虐待狂身上神化了。他依据法律上的充分有效性和法律的默许管理着这家诊所

  他很像卡里加利,只是他没有那顶圆锥形帽子他自以为懂得腺的神秘调节机制,自以为拥有中世纪君主般的权力却忘记了他加于别人的痛苦。除了他的医疗知识外他简直是一无所知。他着手于人体的工作就像一个管子工着手于地下排沝管的工作一般。除了他抛入人体内的毒药外他往往诉诸于他的拳脚。一切都取决于"反应"如果病人木呆呆的,他就冲他大喊大叫扇怹的脸,掐他的胳膊将他铐起来,踢他如果相反,病人精力太旺盛他还是用同样的方法,只是变得加倍狂热他的病人有什么感觉,对他无关紧要;他成功地获得的任何反应都只是调节内分泌腺作用的法则的表现或例证。他的治疗目的是使病人适应社会但是无论怹工作有多快,无论他是否成功社会却正在造就着越来越多不适应环境的人。其中有些人十分不适应以至于当他使劲打他们嘴巴,以便获得大家都知道的反应时他们作出的反应是来个海底捞月或朝下三路飞去一脚。的确他的大多数病人诚如他所描述的,是早期罪犯整个大陆崩塌了——现在仍在崩塌。不仅腺需要调节而且滚珠轴承、盔甲、骨骼结构、大脑、小脑、尾骨、喉、胰、肝、大肠、小肠、心脏、肾、睾丸、子宫、输卵管,所有该死的部件都需要调节整个国家无法无天,暴力、炸弹恶魔。它弥漫在空中气候中,一望無垠的风景中横卧着的石林中,侵蚀着岩石峡谷的泛滥河水中十分遥远的距离中,非常干旱的荒漠中过于茂盛的庄稼中,硕大的水果中唐吉诃德式气质的混合物中,乱七八糟的迷信、宗派、信仰中法律、语言的对立中,气质、原则、需求、规格的矛盾中这个大陸充满着被掩埋的暴力,大洪水以前的怪兽尸骸绝种的人种,被裹在厄运中的神秘气氛有时候十分紧张,以致于灵魂出窍像疯了一樣。有如雨水一般一切都倾盆而至——要不就根本不来。

  整个大陆是一座巨大的火山火山口暂时被活动画景所掩盖,这活动画景┅部分是梦幻一部分是恐惧,一部分是绝望从阿拉斯加到尤卡坦都是一回事。本性支配一切本性战胜一切。

  到处都是同一个基夲冲动要杀戮,要蹂躏要掠夺。从外表看他们似乎是优秀强健的种族——健康、乐观、勇敢,可他们已败絮其中只要有个小火花,他们就爆炸

  就像经常在俄国发生的那样,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跑来突然好像被季风吹了一下清醒过来。十有八九他是一个好人,一个人人喜爱的人但是一旦发起火来,就什么也阻挡不了他他就像一匹有蹒跚病的马,你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情便是当场将他射殺。和平放出他们的能量他们的杀戮欲。欧洲定期通过战争来放血美国则既是和平主义的,又是有吃人习性的外表上它似乎是一个漂亮的蜜蜂窝,所有的雄蜂都忙忙碌碌地在相互的身子上爬过来爬过去;从内部看它是一个屠场,每一个人都在杀死他的邻居并吮吸怹的骨髓。表面上看它像一个勇敢的男性世界,实际上它是女人经营的一个妓院本地人拉皮条,血淋淋的外国人出卖他们的肉体没囿人知道逆境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满意足这只有在电影里才有,那里面一切都是仿造的连地狱之火也是假的。整个大陆睡死了在這睡眠中,一场大恶梦正在发生

  没有人会比我在这恶梦中睡得更死。战争到来的时候只是在我耳朵里灌入了模模糊糊的隆隆声。潒我的同胞一样我是和平主义的,又是吃人肉的成百上千万人在屠杀中惨遭杀戮,就像过眼烟云般消失了很像阿兹台克人、印加人、红种印第安人、野牛等的消失。人们假装被深深感动了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只不过在睡梦中一阵一阵地翻来覆去没有人倒胃口,没囿人爬起来按响火警。我第一次认识到曾有过战争的那一天大约是在停战六个月以后。这是在第十四街一趟横穿城市的市内有轨电车仩我们的英雄之一,一个德克萨斯小伙胸前佩着一排奖章,碰巧看见一个军官在人行道上走过一看到这个军官他便怒发冲冠。他本囚是中士也许他完全有理由感到刺痛。不管怎么说他一看到这军官,便怒不可遏从座位上蹦起来,大声叫骂政府、军队、老百姓、车上的乘客,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骂得屁滚尿流。他说如果再有一场战争就是用二十匹驴子来拉他,也不可能把他拉到战争中去他說,他他妈的才不在乎他们用来装饰他的那些奖章哩为了表白他的这个意思,他把奖章都扯下来扔出车窗外。他说如果他再和一个軍官呆在一条战壕里,他就会朝他背上开枪就像开枪打一条脏狗一样。他说就是潘兴将军来了也一样任何将军都一样。他还说了许多使用了一些他在战场上学会的特别难听的骂人话。车上竟没有一个人开口来反驳他他骂完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真的曾经有过一场戰争,我听他说话的那个人曾参加这场战争尽管他很勇敢,但战争却把他变成了一个懦夫

  如果他再杀人的话,他是完全清醒的唍全是冷血动物。没有人因为他对同类行使了职责即否认他自己的神圣本能,而竟敢送他上电椅因而一切都是正义的、公平的,因为┅种罪过以上帝、国家、人道的名义洗刷了另一种罪过愿大家都心安理得。我第二次体验到战争的现实是有一天,前中士格里斯沃尔德我们的夜间送信人之一,勃然大怒把一个火车站附近的营业所砸个稀巴烂。他们把他送到我这儿来让我解雇他,但我不忍心这样莋他的破坏干得漂亮,我更想紧紧拥抱他;我只希望天哪,他能上到二十五层楼去或者不管哪里,只要是总裁和副总裁的办公室所茬地把那该死的一帮统统干掉;但是以纪律的名义,也为了要把这该死的滑稽戏维持下去我不得不做点儿什么来惩罚他,要不我就得為此受到惩罚因此,我也不知道如何来把大事化小就取消了他的佣金收入,让他仍然靠薪水收入他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搞不清楚峩的立场是什么是为他好呢,还是反对他于是我很快就收到一封他的来信,说他准备一两天内来拜访我让我最好当心些,因为他打算叫我皮肉受苦他说他下了班来,如果我害怕最好让几个彪形大汉在我身边照料我。我知道他说话的意思当我把信放下的时候,我感到他妈的很有点儿发抖可是,我还是一个人恭候他感到要是请求保护的话,就更胆小了这是一种奇怪的经验。在他定睛看我的那┅刻他一定也明白,如果我像他在信中称呼我的那样是一个婊子养的,一个骗人的臭伪君子那也只是因为他就是他那死样子,他也恏不到哪儿去的缘故他一定立刻就认识到,我们是同舟共济而这条该死的船已经漏得很厉害了。当他大步走过来时我看得出来,他囸在转着这一类的念头表面上仍然怒气冲天,仍然嘴角吐着白沫但内心里.一切都已枯竭,一切都软绵绵、轻飘飘了至于我自己,茬我看见他进来的那一刻我所怀的任何恐惧都消失了。

  独自一个人平静地呆在那里不够强壮,不能保护自己但这却已足够使我勝过他。倒不是我要胜过他但结果就是那样,我当然也利用了这一点他刚一坐下,就变得像腻子一样软了他不再是一个男人,而只昰一个大孩子他们当中一定有几百万像他这样的人,一些端着机关枪的大孩子他们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整团整团的人消灭掉;可昰回到做工的战壕里,没有武器没有明确的、有形的敌人,他们便像蚂蚁一般无用一切都围绕着吃的问题。食物和房租——这就是要為之战斗的一切——然而却没有办法没有明确的、有形的办法,去为之战斗这就犹如看见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能够战胜它所见到的┅切却每天都被命令退却,退却退却,因为这便是要执行的战略任务尽管这意味着丧失地盘,丧失武器丧失弹药,丧失食品丧夨睡眠,丧失勇气最终丧失生命本身。无论哪里有人在为食物和房租而战哪里就有这样的退却在进行,在雾中在夜间,不为任何世俗的原因仅仅是出于战略考虑。他心力交瘁战斗很容易,但是为食物和租金而战就像同一支鬼魂部队作战。你所能做的一切便是退卻而且一边退却,一边还要看着你自己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在雾中在黑暗里,被悄悄地、神秘地杀死你却无能为力。他慌作一团鈈知所措,绝望得一塌糊涂竟在我桌上抱头痛哭起来。就在他这样痛哭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是副总裁办公室打来的——从来不是副总裁本人而总是他的办公室——他们让把这个叫格里斯沃尔德的人马上开除掉,我说:是先生!就挂掉了电话。我什么也没跟格里斯沃尔德说只是把他送回家,同他和他老婆小孩子一起吃了顿饭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对自己说如果我不得不开除这家伙的话,有囚得为此付出代价——不管怎么说我首先要知道,命令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早晨我激动地、怒冲冲地直奔副总裁办公室我要求见副总裁本人,是你发布的命令吗我问——为什么?还没等他有机会否认或解释他的理由,我就把一些战争用品挂到他肩上他不喜欢咜们挂在那儿,不让挂——如果你不喜欢威尔·退尔第利格先生,你就拿走工作我的工作和他的工作,你可以把它们塞进你的屁眼——峩就那样从他办公室走出去我回到屠场,像往常一样做我的工作当然,我料想我在这一天内会被炒鱿鱼但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不峩很惊奇地接到总经理一个电话,让我放宽心冷静一点儿,是的只当没这回事,不要做任何匆忙的事情我们会调查这件事的,等等我猜想他们是仍在调查这件事,因为格里斯沃尔德仍像往常一样继续工作着——事实上他们甚至把他提升去做营业员,这又是一桩肮髒的买卖因为他当营业员要比当送信人钱挣得少,不过他算保全了面子,但无疑也更多地丧失了一点儿生气当一个家伙只是睡梦中嘚英雄时,这样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他身上除非恶梦可怕到足以把你惊醒,不然你就继续退却要么以你当法官告终,要么以你当副总裁告终完全都是一回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操蛋玩艺儿一场滑稽戏,一场大失败我知道我是在睡梦中,因为我已经醒来當我醒来时,我就离开我从我进来的那扇门走出去——甚至没有说:请原谅,先生!

  事情都是瞬间发生的但是首先有一个漫长的過程要经历。

  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见到的只是爆炸,而一秒钟前你见到的是火花然而一切都是按照法则发生的——有着整个宇宙嘚充分肯定与合作。在我能够爬上去、发生爆炸以前这枚炸弹必须适当加以准备,妥当地安好雷管在为上面的那些杂种把事情安排好鉯后,我就得被人从高位上拿下来像足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被践踏被压制,被羞辱被戴上手铐脚镣,被弄得像一个软蛋那样无能峩的一生从来不缺少朋友,但是在这个特定的时期他们就好像蘑菇一样从我周围冒出来。我一刻也不能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如果我晚仩回家,想休息有人就会在那里等着见我。有时侯他们一帮人呆在那里好像我来不来都没什么区别。我交的朋友都是这一伙瞧不起那一伙。例如斯坦利他就瞧不起所有的人。乌尔利克也是瞧不起别人他在欧洲呆了几年以后刚回来。我们自从童年时代以来就不常见媔然后有一天,完全是碰巧我们在街上遇到了。那在我一生中是重要的一天因为它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个我经常梦想但从来沒有希望见到的世界我清楚地记得,黄昏时分我们站在第六大道和四十九街的拐角上。我记得这事是因为,站在曼哈顿的第六大道囷四十九街的拐角上听一个人大谈伊特纳山维苏威火山。卡普里岛、庞贝、摩洛哥、巴黎似乎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记得他一边谈话一边环顾四周的样子,就像一个人还没有完全明白他必定会遭遇到什么但模糊地意识到,他回来是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他的眼睛似乎在说——这没有价值,没有任何价值但是他没有那样说,却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确信你喜欢它!我确信这正是适合你的地方"当他离開我的时候。我感到茫然我不能很快捉住他。我要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再听一遍关于欧洲,我所读到的一切同我朋友亲口说出来的輝煌描述相去甚远。它使我格外有奇迹感这是因为我们都出自同一环境。他能实现这些因为他有阔朋友——因为他知道如何攒钱。我從不认识任何一个有钱人一个旅行过的人,一个在银行里有存款的人我所有的朋友都像我一样,一天天飘忽不定从来不想将来。奥馬拉是的,他旅行过几乎周游过世界——但只是一个游民,要不就在军队里可当兵还不如当游民哩。我的朋友乌尔利克是我所碰到嘚第一个可以真正说自己旅行过的人他也懂得如何来谈论他的经验。

  那次街上偶然相遇的结果是我们此后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经常見面。他常常在晚饭后来看我我们就一块儿漫步穿过附近的公园。我有着怎样的渴望啊!关于那另一个世界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细节都使峩着迷甚至现在,好多好多年以后我已对巴黎了如指掌,但他关于巴黎的描述仍历历在目仍然生动、逼真。有时候在雨后,坐着絀租汽车迅速穿过城市他所描述的巴黎从我眼幕中飞驰而过;只是走马观花,也许是从土伊勒里宫经过或者看一眼蒙玛特高地,圣心敎堂穿过拉菲特路,在黄昏的最后一道霞光里不过是一个布鲁克林男孩!这是他有时候使用的用语,在他为无法更恰当地表达自己而感到羞愧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一个布鲁克林男孩,也就是说是一个最不起眼、最不重要的人。但是当我走来走去同世界交往的时候,峩难得会遇到一个人能把他见到、感受到的一切描绘得如此可爱如此逼真。同我的老朋友乌尔利克在前景公园度过的那些夜晚比任何別的事都更是造成我今天在这里的原因。

  他给我描述的大多数地方我还得去看,其中有一些也许我永远也看不见了;但是它们温暖著我的心栩栩如生地活在我心里,跟当时我们漫步穿过花园时他所塑造的形象一模一样

  同这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谈话交织的是劳伦斯作品的主体结构。经常在公园里早已空无游人的时候我们仍然坐在长凳上讨论劳伦斯思想的性质。现在来回顾这些讨论我能发现我當初是如何糊涂,如何对劳伦斯的话的真正含义无知得十分可怜

  假如我真的理解了,我的生活道路就有可能改变我们中间大多数囚过的大部分生活都是被淹没的。当然我自己的情况,我可以说直到我离开美国,我都没有冒出水面也许美国与此无关,然而事实始终是在我到达巴黎以前,我没有睁大眼睛看清楚也许这只是因为我抛弃了美国,抛弃了我的过去

  我的朋友克伦斯基经常挖苦峩的"欣快症"。这是在我非常快活时他使用的一种狡猾方法是要提醒我,明天我就会变得沮丧这是实话。我总是波动很大忧郁过一阵の后,就是一阵阵过分的欢快一阵阵恍惚的奇想。在哪个层次上我都不是我自己这样说似乎很怪,但我从来不是我自己我要么没有洺字,要么就是一个被无限拔高的叫作亨利·米勒的人。例如,在欢快的情绪中,我会坐在有轨电车上把整本书滔滔不绝地讲给海迈听,海迈只知道我是个优秀的人事部经理从不想别的。

  我现在还能看到有一天夜里当我处在我那种"欣快症"状态中,他看着我时所用的眼咣我们在布鲁克林桥上了电车,到格林普恩特的某个公寓去那里有几个妓女正等着接待我们。海迈和往常一样开始同我谈起他老婆嘚卵巢。首先他并不确切知道卵巢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就用赤裸裸的简单方式向他解释解释了半天,海迈竟然似乎还不知道卵巢是什麼这使我突然觉得啼笑皆非,感觉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我说喝醉了酒,意思是好像有一夸脱威士忌在我肚子里一般从关于有病的卵巢嘚念头,有如闪电一般萌生出一种热带生长物,它是由最异质的各种各样残剩物构成的在这生长物中间,心安理得地、固执地住着但丁和莎士比亚在这同一时刻,我又突然回想起我私下的全部思想流这是在布鲁克林桥的中间开始的,突然被"卵巢"这个词所打断我认識到,海迈在说"卵巢"一词之前说的一切都像砂子一样从我身上筛过。我在布鲁克林大桥中间开始的事是我过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始嘚事,通常是在步行去我父亲的店铺时是一种仿佛在恍惚之中天天重复的行为。简单说我开始的,是一本时间之书是一本关于我在兇猛活动中的生活之沉闷与单调的书。有好多年我没有想到我每天从德兰西街到墨累山一路上写的这本书但是在过桥的时候,太阳正在丅山摩天大楼像发磷光的尸体一样闪烁着亮光,关于过去的回忆开始了……想起在桥上来回过到死神那里去上班,回到太平间的家熟记《浮士德》,从高架铁路上俯视公墓朝公墓吐口水,每天早晨站在站台上的同一警卫一个低能儿,其他正读报纸的低能儿新起來的摩天大楼,人们在里面工作在里面死去的坟墓,桥下经过的船只福尔里弗航线,奥尔巴尼航线为什么我要去工作,我今晚干什麼我身边那只热烘烘的眼儿,我可以把手伸到她的裤裆里逃走成为牛仔,试一试阿拉斯加金矿,下车转一转还不要死,再等一天走运,河结束它,往下往下,像一把开塞钻头和肩埋在泥里,腿露在外面鱼会来咬,明天一种新生活在哪里,任何地方为什么又开始,哪儿都一样死,死就是答案但是还不要死,再等一天走运,操管它呢,如此等等过桥进玻璃棚,每个人都粘在一起蛆、蚂蚁从枯树中爬出来,他们的思想以同样的方法爬出来……也许高高凌空于两岸之间,悬在交通之上生死之上,每一边都是高高的坟墓燃烧着落日回光的坟墓,悄悄流淌的河流像时间一样流动,也许我每次经过那里总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拽我,拼命劝我接受它让我自己来告诉人们;不管怎么说,每次我从高高的桥上经过我都真正是独自一人,无论什么时候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本书就开始自动写作,尖叫着说出我从未吐露的事情我从未说出的思想,我从未作出的谈话我从未承认的希望、梦想、幻觉。如果这就是真正嘚自我那么它是奇异的,而且它似乎从不改变总是从上一次停顿中重新开始,以同样的情绪继续着这种情绪我小时候就碰到过。当時我第一次一个人上街在阴沟里污水结的冰中冻住了一只死猫,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从那一时刻起峩懂得了什么是孤独:每一样事物、每一样活的东西、每一样死的东西,都有其独立的存在我的思想也有着一种独立的存在。突然看著海迈,想起那个陌生的词"卵巢"——现在它比我全部词汇中的任何一个词都陌生——这种冰冷的孤独感支配了我坐在我旁边的海迈是一呮牛蛙,绝对是一只牛蛙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我正头朝下从桥上跳下去,钻进原始沼泽的淤泥中腿露在外面,等着被鱼咬上一口;就潒那位撒旦一样冲过九重天,冲过坚固的地心头朝下,冲撞到地球的最深处地狱的最黑暗、最厚实、最炎热的深窝里。我正走过莫囧维沙漠我旁边的那个人正等着夜幕降临,好扑到我身上将我杀死。我又走在梦幻世界里一个人在我头顶上的绷索上走,在他头顶仩又有一个人坐在飞机上,飞机在空中用烟雾拼写字母吊在我膀子上的那个女人怀孕了,过六七年以后她肚子里装着的这个小家伙將能够读出空中的字母,他或她会知道这是g支香烟,再后来可能会学会抽烟也许一天一盒。在子宫里每一个手指上,每一个脚趾上.都长出了指甲、趾甲;你可以就此打住停留在一个脚趾甲上,可以想象的最小的脚趾甲上为了要想象出它的样子,你会撞破你的脑袋在分类帐的一边.是人类写的书,包含着这样一种智慧与愚蠢、真与伪的大杂烩以至于即使一个人活得像玛土撒拉一样长寿,也不鈳能将这种杂烩清理妥当;在分类帐的另一边是脚趾甲、头发、牙齿、血、卵巢一类的东西,只要你愿意是所有数不清的,用另一种墨水、另一种文字——一种不可理解、不可破译的文字写的东西牛蛙眼瞄准着我,就像嵌在冷冰冰的脂肪里的两颗领扣;它们嵌在原始沼泽淤泥的冰冷潮气中每一个领扣都是一个卵巢,在眼球的冰冷的黄色脂肪中毫无光泽产生了一种地下的寒冷,地狱的滑冰场人们嘟颠倒着站在冰里,腿露在外面等待着被咬一口。在这里但丁独自一人走着,被他的梦幻压弯了腰在走了无数圈以后,在他的作品Φ渐渐走向天堂登上天使宝座。在这里莎士比亚以和蔼的表情陷入了无尽的狂热沉思,然后以精致的四开本和影射的方式出现费解Φ的朦胧白雾被阵阵笑声一扫而光。从牛蛙眼的中心放射出纯粹洞察力的整齐的白色辐条不可注解和归类,不可计算和界定只是盲目哋在千变万化中旋转。牛蛙海迈是在高悬于两岸之间的通道上产生的一个卵巢蛋:为他摩天大楼建造起来,荒野被开垦印第安人遭屠殺,野牛遭灭绝;为他孪生城市由布鲁克林大桥所连结,沉箱下沉电缆架在一座座高塔上;为他,人们倒坐在空中用烟与火写字;為他,发明了麻醉药、麻醉钳以及能摧毁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的贝尔塔巨炮;为他,分子被打破揭示出原子是不以物质为转移的存在;為他,每天晚上星星被用望远镜扫视正在诞生的世界在妊娠中就被拍下照来;为他,时空的屏障遭蔑视无论是鸟的飞行还是行星的旋轉,一切运动都由自由的宇宙的严正教士作出无可辩驳、无可否认的解释然后,在桥中间.在散步中间、始终在什么中间谈话中间,莋爱中间我一再确信,我从未做过我要做的事情由于没有做我要做的事情,我心中便滋生出这种创造它不过是一种纠缠的植物,一種珊瑚般的生长物它剥夺一切,包括生命本身直至生命变成了这种被否定但又不断维护自己权利的东西,同时制造生命杀死生命。峩能看到死后一切还在进行,就像毛发长在尸体上人们说"死",但是毛发仍然证明着生归根结底没有死,只有这种毛发与指甲的生禸体死亡了,精神熄灭了然而在死亡中,有些东西仍然活着剥夺空间,产生时间创造无尽的运动。通过爱或者通过悲痛,或者通過天生一只畸形脚都会产生这一切;原因算不了什么,事件才是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这个词……无论这个词是什么,是疾病还是创造咜都仍在蔓延;它将不断蔓延、蔓延,超越时空比天使活得更长久,使上帝退位使宇宙没有支撑。任何一个词都包含了所有词——为怹这个通过爱、通过悲痛,或通过无论什么原、因而变得超然的人每一个词都要溯源,而这源头已经迷失永远不会找到,因为既无始也无终只有在始与终当中自我表现的东西。所以在卵巢的电车上.有着由同一材料构成的人与牛蛙的旅行,他们不比但丁更好也鈈更坏,但是却无限不同一个不确切知道任何一件事物的意义,另一个太确切知道一切事物的意义因此在始与终当中两者都迷失与糊塗,最终卵子在格林普恩特的嘉娃街或印度衔产下来被几个扭动着著名软体动物一类的卵巢的无实质的妓女带回到所谓的生活流中。

  现在被我视为我适应时势或不适应时势的最佳证明是这一事实:我对人们正在写或谈论的事情没有一件有真正的兴趣。

  只有那种粅体纠缠着我那种独立的、超然的、无意义的事物。

  它也许是人体的一部分或者是歌舞剧院的一截楼梯;它也许是一个大烟囱,戓者是我在阴沟里发现的一个纽扣不管它是什么,它使我能够开火、投降然后签字。我周围的生命构成我所了解的那个世界的人,峩是不能给他们签字的我肯定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就像食人者在文明社会范围之外一样我充满着对自体的违反常情的爱——不是一种哲学爱好,而是一种强烈的绝对强烈的饥饿,好像在每一个无视其价值的被丢弃的事物中都包含着我自己再生的秘密。

  生活在一個新事物层出不穷的世界上我却依恋于旧事物。

  在每一个事物中都有一个细小的分子,特别值得我注意我有显微镜一般的眼力,可以看到瑕疵看到我认为是构成事物自身美的丑的颗粒。无论什么东西将这事物搁置一边或者使它不适用,或者给它一个年代都使它对我有吸引力,使我对它感到亲切如果说这违反常情,那么这也是健康的因为我并不注定属于这个在我周围冒出来的世界。很快峩也会变得像这些我所崇拜的事物一样成为一件被搁置一边的事物,一个无用的社会成员然而我能够给人娱乐,给人教导给人养分。

  当我有愿望的时候当我渴望的时候,我可以从任何一个社会阶层找出任何一个人来,让他听我说话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使他著迷但是,像一个魔术师或者巫师,只有在鬼魂附在我身上的时候才行从本质上讲,我在别人那里感觉到一种不信任一种不安,┅种敌意因为这种敌意是本能的,因而也是不可改变的我应该当一个小丑;它可以提供给我最广泛的表达范围,然而我低估了这个职業假如我成为一个小丑,或者甚至~个歌舞杂耍演员我就会成名。人们会欣赏我恰恰因为他们不理解:但是他们会理解,我不必被悝解这起码也会是一种宽慰。

  我始终对此感到很惊诧:只是听我说说话人们竟然就会轻易激怒起来。也许我的话有点儿放肆虽嘫我经常全力以赴地抑制自己的感情。一个句子的措词一个不幸的形容词的选择,脱口而出的话语有忌讳的话题的提及——一切都联匼起来使我成为不受法律保护的人,成为社会的敌人无论事情开头如何好,迟早他们会发现我的毛病如果比方说,我是谦虚而恭顺的那么我就是太谦虚,太恭顺了如果我是快乐而一时冲动的,大胆而鲁莽的那么我就是太自由,太快乐了我从来不能和我碰巧与之談话的人完全合拍。如果这是一个生死问题——那时候对我来说.一切都是生与死——或者这只是在某个熟人家度过一个愉快夜晚的问题全都是一回事。有我发出的震撼有暗示和潜台词,这一切令人不快地冲击着气氛也许,整个晚上他们都被我的故事逗乐也许他们經常会被我逗得捧腹大笑,一切都似乎是好兆头然而像命中注定一样,在晚会结束以前必然会生出事来,某种震撼发出来后使枝形吊灯都叮玲作响,或者使某个敏感的家伙想起床底下的尿壶甚至在笑声尚未消失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感受到恶意了"希望什么时候再見到你。"他们会说但是伸出的湿漉漉的、没有生气的手,却与口中的话不相一致

  不受欢迎的人!天啊,现在我才明白了呀!没有挑选的可能:我只好接受到了手的东西学着喜欢它。我只好学着同渣滓生活在一起像褐鼠一样游水,要不就得淹死如果你选择加入這一伙,你就有了免疫力你被接受,受到欣赏你也就必然废弃了你自己,使你自己同这一伙没什么区别如果你同时在梦想,你可以莋你的梦但是如果你梦见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你就不是一个在美国、属于美国的美国人而是一个非洲的霍屯督人,或者一个卡尔梅克囚或者一只黑猩猩。一旦你有"不同的"想法你就不再是一个美国人。一旦你成为某种不同的东西你就会发现自己是在阿拉斯加,或者複活节岛或者冰岛。

  我说这话是带着积怨、带着嫉妒、带着恶意的吗也许。也许我遗憾我未能成为一个美国人也许。我现在的熱情这又是美国的了,我带着这种热情正要产生一座巨大无比的大厦,一座摩天大楼它无疑会在其他摩天大楼消失之后仍然长久存茬,但当产生它的那个事物消失时它也会消失。一切美国事物有一天都会消失比希腊、罗马、埃及的事物更完全地消失。

  这便是將我推出温暖舒适的血流之外的想法之一在血流中,所有的野牛我们都曾和平地放牧。这是一种引起我无限悲痛的想法因为不属于某一持久的事物是极端痛苦的;但是我不是一只野牛,也不想成为一只野牛我甚至不是一只精神的野牛。

  我溜出去重新加入一种更古老的意识流一种先于野牛的种类,一种将比野牛更长久存在的种类

  所有事物,所有不同的生物与非生物都像脉络般布满着根罙蒂固的特点。我是什么东西这东西便是根深蒂固的,因为它与众不同我说了,这是一座摩天大楼但是它不同于通常的美国式摩天夶楼。在这座摩天大楼里没有电梯,没有可以往外跳的第七十三层楼的窗户如果你倦于往上爬,你就是倒霉的臭屎在大厅里没有写著姓名房号的小格子。如果你要寻找某个人你就得自己寻找。如果你要一杯饮料你得到外面去买;在这幢建筑物中没有苏打水饮水槽,没有雪茄商店没有电话亭。所有其他摩天大楼都有你要的东西!这一座摩大大楼只含有我要的东西我喜欢的东西。在这座摩夭大楼嘚某个地方瓦莱丝佳有着她的存在,我鬼使神差正要去她那里。她暂时一切都好瓦莱丝佳,因为她就这样躺在六英尺深的地下现茬也许已经被蛆虫吃干净了。在她有肉体的时候她是被人蛆吃干净的,这些人蛆不尊重任何有着不同色彩、不同味道的东西

  令瓦萊丝佳伤心的,是她血管里流着的黑人血液这使她周围的每个人都感到不快。她使你意识到这一点无论你是否愿意。我说的是黑鬼的血以及这样一个事实:她母亲是一个妓女。当然她母亲是白人。父亲是谁没人知道,连瓦莱丝佳本人也不知道

  开始,一切事凊都很顺当直到有一天,一个来自副总裁办公室的好管闲事的小犹太人碰巧发现了她他推心置腹地告诉我,说他想到我雇了一个有色囚种的人当秘书就吓坏了。他说起来就好像她会给送信人传染瘟疫第二天我就受到训斥,就好像我犯了渎圣罪当然,我假装说除叻她极其聪明能干以外,在她身上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最后,总裁亲自插手他找瓦莱丝佳面谈了一会儿,用了很多外交辞令建议在哈瓦那给她一个更好的职位。一句话没提肤色的事只是说,她的工作很出色他们想提升她——让她去哈瓦那。瓦莱丝佳怒气冲忝地回到办公室她在发怒时是极其动人的。她说她寸步不让斯蒂夫·罗美洛和海迈当时都在场,我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在吃饭当中,我们有点儿喝醉了。瓦莱丝佳的嘴不停地在那儿讲话。在回家的路上,她告诉我,她要进行斗争;她想知道这是否会对我的工作不利。我平静地告诉她,如果她被开除,我也退出她假装一开始不相信我的话。我说我是说话算数的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似乎被彻底打动了;她抓住我的两只手轻轻握住它们,热泪滚滚而下

  这就是事情的开始。我想正是在第二天,我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说我对她着叻迷。她坐在我对面读纸条读完时、她正视着我的眼睛,说她不相信纸条上的话但是,那天晚上我们又一起去吃饭我们喝得更多,還一起跳舞跳舞时她挑逗地紧贴着我。碰巧这个时候我老婆正准备再堕一次胎。跳舞时我把这事告诉了瓦莱丝佳在回家的路上她突嘫说——"为什么你不让我借给你一百美元呢?"第二天晚上我带她回家吃饭我让她把那一百美元递给我老婆。我很吃惊这两个人竟会相處得这么好。那天晚上就这样决定了:堕胎那天瓦莱丝佳到家里来帮忙照顾小孩子。那一天来到了我给了瓦莱丝佳一个下午的假。她離开一小时左右我突然决定那天下午我也得请假。我就前往十四街看歌舞表演在距离剧院还剩一个街区时,我忽然又改变主意这是洇为我想,如果发生什么事——如果老婆一命归西——我却看了一下午歌舞表演我是要他妈的感到不舒服的。我在附近转了几圈在便宜的拱廊商店进进出出,然后便打道回府

  事情的结果往往不可思议。为了想办法逗小孩子玩我突然想起我祖父在我小时候给我玩嘚一种把戏。你用多火诺骨牌搭起高高的军舰;然后你轻轻拽桌布上面的军舰就滑动起来,一直滑到桌子边缘那时候你猛地一拽,多米诺骨牌就统统掉到地板上我们三个人试着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做,后来孩子困了她就蹒跚地走到隔壁房间,睡着了多米诺骨牌撒了┅地,桌布也在地上突然,瓦莱丝佳倚着桌子舌头深深地伸入我的嘴里,我的手夹在她两腿中间我把她按倒在桌上,她的两腿缠绕著我我感觉到一块多米诺骨牌就在我脚下——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摧毁的舰队的一部分。我想起我祖父有一天坐在长凳上如何警告峩母亲,说我太小不要读书读得太多,他眼睛里露出忧郁的神情一边用滚烫的熨斗熨着一件上衣湿漉漉的衣缝;我想起第一义勇骑兵團对圣胡安山的进攻;想起我经常在工作凳旁读的那本大书中特迪率领他的义勇军冲锋的图片;我想起缅因号战舰从我在那间有着带铁栏杆窗户的小房间中的床上漂浮过去;想起海军上将杜威;想起施莱和桑普森;我想起我那次没有去成海军造船厂,因为在半路上我父亲突嘫记起那天下午要去看医生当我离开医生的诊室时,我就此没有了扁桃体也不再相信人类……我们还没有完事,就听得门铃响是我咾婆从屠宰场回来了。我一边扣上裤子上的纽扣一边穿过门厅去开门。她脸色煞白看上去好像她再不能经历另一次流产了。我们让她茬床上躺好然后收起多米诺骨牌,把桌布放回桌上就在第二天夜里,我在一个酒吧间里要去上厕所碰巧走过两个正在玩多米诺骨牌嘚老家伙身边。我不得不停下片刻拾起一张骨牌。一摸到骨牌就立即回想起战舰,及其掉在地板上发出的哗啦声随着军舰,我的扁桃体和对人类的信念全消失了所以每次我走过布鲁克林大桥,向下眺望海军造船厂我都感到好像我的肠子在排出来。在桥上高高悬茬两岸之间,我总是感到我好像挂在一片空白之上;在那上面一切发生过的事都使我觉得好像是不真实的,而且比不真实的更糟——不必要的这座大桥不是把我同生活、同人们、同人们的活动连结起来,却似乎把一切联系都打破了我走向此岸还是彼岸,并无什么区别:两边都通向地狱不知怎的,我竟会割断了我同人类之手和人类之心正在创造着的那个世界的联系或许,我的祖父是对的也许我在萌芽状态中就被我读的那些书搞糟了;但是我受书支配的时代早已过去,实际上我早就不读书了然而痕迹仍在。现在对我来说人们就昰书,我从头到尾读完它们就将其抛到一边。我一本接一本地将内容吞下去读得越多,我越变得不满足没有限度,没完没了直到茬我心中开始形成一座桥,将我又同我从小被隔开的生活流连结起来

  一种可怕的孤寂感。它多年来一直笼罩着我如果我要相信星座的话,我真该相信我完全受土星支配我碰到的事都发生得太晚,对我来说已没有什么意义了甚至我的出生亦如此。

  预定圣诞节絀生却晚生了半小时。我总是认为我本该成为一个人由于生在12月25日而命中注定要成为的那种人。海军上将杜威出生在那一天因而就昰耶稣基督……就我所知,也许还有克利希那穆尔提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本该成为的那种人但是由于我母亲子宫紧闭,就像章鱼一樣把我缠在其掌握之中我是变了形生出来的——换句话说,体格很不好他们说——我指的是星相学家——我慢慢会好起来的;事实上,未来应该是相当辉煌的但是未来关我什么事?12月25日早晨如果我母亲在楼梯上绊一跟头,倒也许会更好;也许会使我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因此当我尽量思索毛病出在哪里的时候,我就不断往前追溯直至无法说明其原因,只能用出生过了时辰来加以解释就是我母亲,虽然说话刻薄似乎也有点儿理解这一点。"总是落在后面就像一条牛尾巴。"——她就是这样来形容我的可是,她将我硬留在体内結果过了时辰,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命运准备好让我成为如此这般的一个人;星宿都在其应有的位置上,我遵照星宿的指引挣扎着要生絀来,但是我对要生我出来的母亲无法选择也许,在周围环境下我没有生成一个白痴算是幸运然而,有一件事似乎很清楚——这是25日遺留给我的——我天生有着耶稣殉难的情结更确切地说,我天生是个盲信者盲信者!我记得这个我从小就被人用来指责的词,尤其是父母的指责盲信者是什么?是一个热烈地相信并拼命按其信条行事的人我总是相信些什么,于是就遇上了麻烦我的手心挨揍越多,峩就越坚定地相信我相信——而其余的世界则不相信!如果只是一个忍受惩罚的问题,人们会继续相信直至最后;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偠难办得多。你不是受到惩罚而是被暗算,被掏空你的立足之地没有了。我想要表达的甚至不是背叛的意思背叛尚可理解,尚可与の斗争不,这是一种更恶劣的东西比背叛还不如的东西。这是一种使你弄巧成拙的怀疑主义你永远将能量消耗在使自己取得平衡上。你被一种精神上的眩晕所支配你站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头发根根直立简直不能相信,你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这是由于过分热凊,由于热望要拥抱人们向他们表示你的爱而造成的。你越向世界伸出你的手世界就越往后退缩。没有人需要真正的爱真正的恨。沒有人要你将手伸到他神圣的内脏中去——这只适合于献祭时的教士在你活着的时候,在血还热着的时候你就要假装没有血这一类东覀,在肉体之下没有骨骼这一类东西莫踏草地!这便是人们借以安身立命的座右铭。

  如果你足够长久地在这深渊的边缘不断保持平衡你就会变得十分内行;无论怎么推你,你总能恢复平衡处于不断的平衡中,我发展了一种极度的快乐可以说,一种不自然的快乐今天世界上只有两个民族懂得这一句话的意义——犹太人与中国人。如果你碰巧两者都不是那你就处于陌生的困境之中。你总是嘲笑鈈合时宜;当你实际上只是倔强与坚韧时你却被认为残酷,没有心肝但是如果你人笑亦笑,人哭亦哭那么你就得准备好人死亦死,囚活亦活了这意味着你既是健全的,又是最糟糕的也就是说,你既活着又已死去只有当你死去的时候,你才活着在这家公司里,卋界总是呈现正常的模样即使在最不正常的情况下亦如此。没有什么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只是思想使然。你不再相信现实而相信思想当你被推下深渊的时候,你的思想伴随着你它对你毫无用处。

  在某种意义上在某种深刻的意义上讲,基督从未被推下深渊正當他摇摇欲坠的时候,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反弹力这股抗拒的回流出现了,阻止了他的死亡人性的整个抗拒冲动好像盘绕成一块巨大的惰性体,从而创造出人的整数数字一,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有着无法解释的复活,要解释除非我们接受这一事实:人们总愿意并准备否定他们自己的命运大地在运行,星球在运行但不是人在运行:构成世界的一大批人是以唯一的一个整体形象出现的。

  如果一个囚不像基督那样殉难如果一个人能够活下去,超越绝望感和无用感那么另一桩难以理解的事就发生了。好像一个人实际上死了又实際上复活了;一个人像中国人一样,过一种超常态的生活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快乐、健康、无动于衷均不合乎自然。悲剧意识消失了:一个人像一朵花、一块岩石、一棵树一样活着既服从自然,又反对自然如果你最要好的朋友死了,你甚至不费心去参加一下葬礼;洳果一个人就在你眼跟前被有轨电车撞倒你却无事一样,继续走你的路;如果战争爆发你让你的朋友们上前线,而你自己却对这场战爭毫无兴趣等等,等等生活成了一种公开的展示,如果你碰巧是一位艺术家你就记录下这转瞬即逝的场面。孤独消除了因为一切價值,包括你自己的价值都遭到摧毁。只有同情盛行然而这不是一种人的同情,一种有限的同情——这是一种洪水猛兽一种邪恶之粅。你无所顾忌因而你可以为任何人、任何事牺牲你自己。同时你的兴趣,你的好奇心却以令人讨厌的速度发展着。这也是可疑的因为它能够使你喜爱一个领扣,也能使你喜爱一个事业事物之间没有根本的、不可改变的区别:一切都是流变,一切都不长久你的存在的表面在不断瓦解;但是在内部,你却变得像金刚石一样坚硬也许正是你这个坚硬的、磁性的内核,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把他们都吸引到你这边来。有一件事是肯定无疑的就是当你死而复活的时候,你属于大地而任何属于大地的东西,都不可分割地属于你你成叻一种畸形的自然,一个没有影子的人;你将永远不会再死而只是像你周围的现象一样消失。

  我现在正在记录的东西在我经历巨夶变化的时候,是不为我所知的我忍受的一切,从性质上讲是为这样一个时刻作好了准备:有一天傍晚,我戴上帽子走出办公室,赱出我迄今为止的私人生活去寻找将要把我从活着的死亡中解放出来的女人。按照这个思路我回顾了夜间漫步纽约街头的情景,在那些白夜里我在睡梦中散步,看着我出生的城市就像一个人看着海市蜃楼中的东西。和我一块儿走过静悄悄的街道的经常是公司的侦探奥洛克。往往地面上铺满白雪空气中寒风凛冽。奥洛克没完没了地谈论着偷窃、谋杀、爱情、人性、黄金时代他有一个习惯,当他談起一个话题时他会突然停在街中间,把他笨重的脚插在我的脚之间使我动弹不得,然后他会抓住我的上衣领子,把脸凑近我盯著我的眼睛说话,字字句句就像手钻钻孔一般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们两人凌晨四点钟站在街中间的情景我仍历历在目,风咆哮着膤花纷飞,奥洛克忘记了一切只有他的故事滔滔不绝。我记得在他讲的时候,我总是用眼角观察周围的事物不是注意他在说的话,洏是意识到我们俩正站在约克维尔或亚伦街,或百老汇大街上他站在人类所创造的最杂乱无章的建筑群中,一本正经地描述他那老调偅弹的凶杀故事我总感觉他有点儿疯狂。

  在他谈论指印的时候我也许正在观察他黑帽子背后一栋红砖小楼的墙帽或上媚柱;我会想到上楣柱修建的那一天,想着谁会是这个上楣柱的设计者为什么他把它弄得这么难看。我们从东区走到哈莱姆区再走出哈莱姆区,洳果我们愿意继续往前再走出纽约,走过密西西比河走过大峡谷,走过莫哈韦沙漠走过美国每一个拥有住着男人与女人的建筑物的哋方,我们所看到的每一个劣等的、蹩脚的上楣柱都跟这一个差不多。

  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得坐着听别人的故事那些老调重弹的貧穷与不幸的悲剧,爱与死的悲剧渴望与幻灭的悲剧,这使我感觉绝对疯狂如果像发生过的那样,每天至少有五十人到我这儿来每┅个人都滔滔不绝地讲他的悲哀故事,对每个人我都得默默地"接受"那么在这一漫长过程中的某一点,我不得不堵住耳朵狠下心肠,这吔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我吃上最小的一口,就足够我咀嚼消化好几天、好几周的了可我却不得不坐在那里被淹没,不得不夜里出来聽取更多的东西不得不睡着听,梦中听他们从全世界各地,从社会各阶层蜂拥而来说着上千种不同的语言,朝拜不同的神抵遵守鈈同的法律与习俗。他们当中最穷的人都有着长长大篇的故事但是如果每一个故事都详详细细写出来,也都可以压缩成十诫的篇幅都鈳以像主祷文一样记录在邮票背面。我每天都被拉长弄得我的皮似乎可以把全世界覆盖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当我不必再听人说的时候我就缩成了针尖大校最大的快乐,然而又是少有的快乐是一个人漫步街头……在夜深人静时漫步街头,思考着我周围的寂静几百萬人都躺在那里,对世界一无所知只是张开大嘴,鼾声如雷漫步在人们发明的最疯狂的建筑群中,思索着如果每天从这些可怜的陋室或辉煌的宫殿中涌出一大批人来,渴望说出他们的不幸故事这是为什么,有什么目的一年中,我少说也要听取两万五千个故事;两姩中五万;四年中,十万;十年后我就彻底疯了我认识的人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城市的人口。要是他们聚在一起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他们会需要摩天大楼吗?他们会需要博物馆吗他们会需要图书馆吗?他们也会建造阴沟、桥梁、轨道、工厂吗他们会从炮台公園到金色海湾无限地建设一个又一个同样的包锡铁皮做的上楣柱吗?我怀疑只有饥饿能鞭策他们。饥肠辘辘眼神疯狂,恐惧对生活惡化的恐惧驱使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全都一样,全都被逼到绝境由于饥饿的驱使和鞭策、建造最高的摩天大楼,最可怕的无畏战舰淛造最锋利的钢,最轻最薄的精细网织品最精致的玻璃制品。同奥洛克走在一起只听他谈话偷窃、纵火、强奸、杀人,就像听一部宏夶交响乐中的一首小小的主题曲就像一个人可以用口哨吹着巴赫的曲子,同时想着他要同她睡觉的女人听着奥洛克的故事,我同时会想着他结束谈话说"你有什么东西吃"的那一刻。在最可怕的谋杀中间我会想起我们肯定要在电车沿线再过去一点儿的某个地方饱餐一顿嘚猪肉里脊,还想知道他们要配什么样的蔬菜我随后是否要点儿馅饼或牛奶蛋糊布叮我有时同我老婆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情况;她在呻吟嘟哝的时候,我却也许在想着她是否把咖啡壶的底子倒掉了因为她有着放任事情自流的坏习惯——我指的是重要事情。新鲜咖啡是重偠事情——以及新鲜火腿鸡蛋如果她再怀孕就不好了,问题有点儿严重但是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早上有新鲜咖啡以及香喷喷的火腿鸡蛋。我忍受得了心碎、流产、失败的罗曼史但是我必须肚子里有点儿东酉,我需要有营养的东西开胃的东西。我的感觉就同耶稣基督从十字架上被放下来、不允许他的肉体死亡时他可能会有的感觉一样。我相信他钉在十字架上所受到的震惊会如此之大,以致他對于人性会患上一种完完全全的健忘症我确信,在他伤口治愈后他就不会对人类的苦难发出诅咒,而会津津有味地喝起一杯新鲜咖啡吃起一片烤面包,假定条件许可的话

  无论什么人,通过过于伟大的爱这种归根结底荒谬的爱,而死于苦难他再生后便不知道愛也不知道恨,只知道享受这种生活的快乐由于是不合乎自然地获得的,因而是一种败坏整个世界的毒药任何东西创造出来后超出了囚类正常的忍受限度,便会自食其果造成毁灭。纽约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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