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 电影也不招呼孙女一次,每天就为小儿子一家买菜做饭看孙子,给小儿子单独一套房住让小儿子的房子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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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连载《张参谋长那点事儿》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标题: 小说连载《张参谋长那点事儿》档案
姓名: 张昭
绰号: 张参谋长
生年: 七十年代末
标签: 大院子弟
特性: 混 嚣张 二皮脸 不折腾不能活
特长: 泡妞 臭贫 枪械
学历: 某陆军指挥学院
经历: 下过部队,上过抗洪前线,又退了伍,下了海,经了商
社会关系: 兄弟一群
男女关系: ……电脑显示:内存不足……
……删除历史存档,删除临时文件,删除cookie……
……女友一枚,盘靓条顺,名叫李小亚……
这本书讲述几个生长在部队大院的孩子,那些有关青春成长的故事。
总觉得青春太张狂,没心没肺地肆意挥霍,在阳光灿烂的夏天,军号嘹亮,高大的围墙,参天的老白杨,灯光球场,大礼堂,防空洞,庄严的白色毛主席像……永远不会忘却的记忆,都来自那一片土壤。
——四处挠挠
张昭和潭海洋的交情,源于不打不相识。
八几年刚上小学的时候,张昭和他们院俩小屁孩晃到潭海洋住的大院,架杆子打维修队墙外的青核桃,让人发现了。
“司令,隔壁院那帮孩子又来窃取咱革命果实了!”
“别让他们跑了!”潭海洋招呼着一群小孩嚷嚷嚷地往这边来。
张昭他们就三个人,看这架势扔了杆子就跑,跑到礼堂后头还是让人围了。另外两个孩子缩着,张昭输阵不输人,输人不输嘴,朝着眼前十来号人喊:“谁敢过来?知道小爷是谁么?”
潭海洋问身后的人:“他哪庙的?”
部队大院的孩子别看字没识几个,谁家大人肩膀上几杠几星数得清楚着呢,有人小声说:“他爷爷是隔壁那院坐三号车的。”
潭海洋说:“最看不上出门报家里老子山头的,揍他!”
一群孩子得了令立刻围上来,把那三个按在地上一顿暴捶,捶得差不多了,潭海洋下令住手,一脸傲慢地冲鼻青脸肿的张昭说:“这就是你妄图窃取人民群众胜利果实的下场!我叫潭海洋,你要不服下回找我单挑,记着报你自己名字。”潭海洋说一声撤,这群孩子就往回走。
张昭从地上爬起来,吐一嘴沙子,喊:“潭海洋有种你别走!小爷叫张昭,你等我带人来剿你的!”
有孩子说:“司令,那死鸭子还嘴硬。”
潭海洋说:“没工夫理他,去防空洞。”
隔了没多久,潭海洋早忘了之前以多欺少干了人一仗的事儿,自己一个人拎着网兜深入虎穴,上隔壁大院游泳池游泳去了。在厕所里正换游泳裤呢,有个孩子一边解裤子一边晃进来,两人照了两眼,那人眉毛眼睛都竖起来,堵着厕所门朝外头喊,“来人来人!都赶紧过来!”
潭海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套上小裤衩,仗着自己壮实把堵门口的张昭撞一跟头,出了厕所撒腿就跑。两个大院是门对门,他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群小孩追,从这门跑进那门,自己地头儿上的孩子看见了,喊:“司令,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潭海洋拉着他,“政委呐?”
那孩子说:“政委被找家长了,跟家挨揍呢。”
“敌人都空降一个师团的兵力了,我们的军队呢!”
那孩子看着后面追来的人说:“在……在灯光球场呢……”
“集合部队!”潭海洋拉着那孩子往灯光球场跑,后面人也往那方向追。
结果到了球场这仗也没打起来,战士们举办篮球赛呢,球场里全是脑袋。这一伙小孩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在门口就被拦住了。张昭指着混进去的潭海洋骂:“有种你给我出来!”
潭海洋穿个小裤衩还美呢,“有种你进来!”说完坐在台阶上看人打球,不理外面了。
张昭骂:“怂蛋,有种你就跟里边坐着,等球赛完了你也别走!”
潭海洋心说我傻才等着你呢,过会趁他们不注意,他从人缝里挤到球场另外一门出去了。这边门也有张昭的人守着呢,潭海洋撒丫子往家跑,到了后山脚下他三步两步蹿上通往半山将军楼的台阶。那群小孩也追着要往上跑,被底下站岗的警卫员拦住了,上面是首长家,行人止步。
[吴桥 编辑于 &19:25:24]
作者: 吴桥& & 时间:
新潮有趣的简介&&孩子的对话跟小大人似的&&比较热闹的开局& &期待着更精彩的下文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嘿嘿,那时候片子没少看,深受其影响啊~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张昭气得在下面骂:“潭海洋你个怂包,有种你别回家,你下来!”
“傻青才下去呢!”那个喊完,甩着手回家了。
又过了些日子,有天院里的孩子们说在防空洞发现一条新路线,以前没走过,里面特黑,什么都看不见。有孩子说那里面有死人,不能去。潭海洋说胡说八道有死人,那是你们家大人吓唬你呢,走看看去。一帮孩子回家拿了手电筒,从后勤扯了好几把大扫帚就下防空洞了。
这条道还真黑,地下都是积水,一股霉臭味,蚊子特多。潭海洋觉得是一路往北走的,可是防空洞里净是岔道,他很快就没了方向感。这都是备战备荒时候为了防阶级敌人使的,可自从建好了也没派上过用场,这几十年倒成了院里一代又一代孩子们的游乐园,大铁链子都锁不住一颗颗蹦得小鹿似的好奇心。
“司令”,有人颤颤巍巍地喊。
潭海洋心里正发毛,吓了一跳,压着嗓子喝一句:“叫魂儿啊!”
那孩子说:“你听没听见墙那边儿有动静?”
防空洞里的人都不说话了,互相拽着。潭海洋趴在墙上,听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于是给自己壮胆儿说:“老自个吓唬自个,不行的就回去啊,别在这动摇我军革命火焰。”说着,他照着墙拍了两下。
可怕的事儿就发生了,本来什么动静都没有的那边,也传来两下拍墙声儿。
有胆小的啊地尖叫起来,有鬼!
“谁在队伍里宣传迷信思想,刘政委给他拿下。”潭海洋说着,又拍了墙两下,那边也跟着传来两声。他自己说话声儿也颤了,还强作镇定地冲那边喊:“我是一号院的潭海洋!兄弟是哪个部分的?”
隔了几秒,听墙那边吼了一嗓子,“潭海洋你个孙子,你站那别走,老子带人教育你去!”
鬼居然发出张昭的声音。
潭海洋这边也好些孩子呢,喊着谁怕谁呀,就一路扶着墙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拍,那边也回拍,好像这样就能隔空打牛似的。这条道可真长,就在俩人一路骂骂咧咧都快失去耐心,以为根本就没有切口的时候,两个巴掌忽然拍在一起了。
手电筒也掉了,大扫帚也扔了,潭海洋力气大,把张昭按在地上揍,张昭也是脑顶上长仨旋打架不要命的,揪着潭海洋的衣领一个劲煽脸。旁边的孩子们一边喊“司令”,另外一边喊“参谋长”,被地上这俩人齐声喝道:“不许过来!”于是都围在一旁举着手电筒观战。
最后俩人都打没劲了,僵持着,潭海洋说:“我累了。”张昭说:“小爷早累了。”
“那我松手了。”
“你松我就松。”
潭海洋松开他站起来,张昭也一骨碌爬起来,扑上去就要反攻,被潭海洋一脚又踹回地上。
“你大爷的潭海洋!”
“对不住了,我没大爷。”他捡起手电往旁边照照,问地上那位:“你们怎么跑我们院防空洞来了?”
张昭站起来拍土,“什么你们院的,从我们院图书馆后面下来的,刚走到墙那就听见你们这边瞎吵吵。”
“原来咱们俩院底下是通着的呀,我记着我们是往北边走的啊,怎么拐到南边了?”
张昭笑话他,“土包子不识道儿吧,这底下全是通着的,能到玉泉山呢。”
潭海洋说:“这敢情好,以后上你们院游泳不用走地上了,省的你们站岗的新兵蛋子老跟我要出入证。”
“他怎不跟我要啊,人看你就不像好人。”
“人能跟你要么,你不是‘三号车’么。”
“少提我们家老头!”张昭说着,招呼自己的弟兄,“撤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潭海洋喊他:“我们院今儿晚上放电影,看么?”
“什么片儿呀?平原游击队我可不看。”
“‘一个李向阳,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潭海洋学着电影里松井的话嘲笑他。
“嘁,我不看是因为看的太多了,李向阳那台词我都能背下来了,‘在中国的土地上,决不允许你们横行霸道!’”张昭摆出一副正义表情。
“不是革命片,港片,武打的。”
张昭说:“看。”
“八点,在我们院小操场。”
“成,你给带一板凳,到时候我找你去。”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小时候院里放电影是件大事,那时候电视还没普及呢,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一有放电影的附近人都来了。早些年就是那几部革命片来回放,也有国外的,七十年代的《列宁在1918》、八十年代的喜剧战争片《虎口脱险》《王中王》,里面的经典片段直到很多年后还让人记忆犹新,上译厂的配音也让那些对话充满喜感。那时候说电影里的台词是件时髦事,孩子们还会互相比,看谁记的最多。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告诉瓦西里,布哈林是叛徒!”
“别以为三千八百万人做同一件蠢事,这事就不蠢了!”
“我的车哪去了?”“别担心,两天以后你就说车被偷了。”
后来港产片引进大陆着实风靡了很多年,孩子们逐渐长大,模仿的对象从过去的革命英雄变成了《英雄本色》里的发哥,那句经典的“我就是神,神也是人”俨然成了那个年代的口头禅。男孩们还会自以为很酷地靠墙装出颓废样,然后说一句:“黑道这玩意儿,沾上了一辈子都麻烦。”
十几岁的时候,很多男孩已经比他们父辈长得还高,更加躁动,给战士们用的单双杠附近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话题也围绕着打架技巧。打架似乎是大院孩子的传统,他们遗憾无法像祖辈那样为新中国的建立浴血沙场,也无法像他们的父亲参加自卫反击战上过老山前线,他们骨子里仍然涌动着征战的欲望,却没有发泄多余精力的出口,于是经常跟院里的战士们发生冲突。这附近几个大院都是机关兵,主要任务就是后勤开车警卫还有照顾老首长,也是二十岁不到的大男孩,平时日子太舒服了就爱惹是生非,于是两方人马经常碴架。有时候战士人少还搬救兵,直到军务参谋赶来把人拉开。看看这帮小子都是院里的子弟,也不能处罚他们,只好跟上面汇报,把人都放了。晚上回家自然又少不了老子们的一顿暴揍。
好在男孩们对打架的热情没有持续太久,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时候,目光又被身边的女孩吸引了。精力浪费在打架上太可惜,于是收敛了躁动,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在女孩面前也知道要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
张昭见到惊为天人的李小亚,是在他高一那年暑假。每到夏天,大院的游泳池就成了瞧美女的地方,连战士都爱往那凑。那会的孩子虽然不像现在这么早熟,但多少也有了懵懂的男女意识,男孩想约中意的女孩去游泳一般不会成功,女孩扭扭捏捏地,穿那么少多不好意思啊。一般五六个男孩好说歹说才约得动一个女生,谁要是一下约出俩来能威风半个月,张昭就是那经常威风半个月的主儿。
这天他正在池子里泡着,逗一个坐边上不肯下水的姑娘。远远瞧见两个女孩走过来,其中一个挺娇小还没发育开的,他瞧不上,他目光落在另外那个身材出挑脸蛋漂亮的李小亚身上,那年她上初二,就在大院门口的中学。没发育开那姑娘穿着古老的小泡泡泳衣,跟小屁孩似的带个水漂,一来就跳池子里扑腾去了。李小亚试试水温有点凉,坐在池子边先把脚泡进去,不紧不慢地往身上撩水。张昭心说这动作真得漂亮姑娘做才好看,瞧她旁边那位五短大妈,小短胳膊从池子里舀水啪啪地往身上拍,这漂亮姑娘就不一样了,瞧人这份优雅这气度。看她身边没伴儿,他撇下池子边那姑娘,朝李小亚走过去。
“美女自己来游泳啊?”靠着池子,他自以为很酷地开口。看人家没搭理他,他也不以为意,跟美女搭话成功的秘诀是“三厚”,长相厚,嗓音厚,脸皮厚。前两样他都不沾,就只能在最后这条上勤能补拙了。
“这池子水深,净是占女孩便宜的,一个人得小心。”他努力摆出一副忠厚老实相。
李小亚白他一眼,心说这位真是乌鸦站在猪身上,还说别人呢。
“我叫张昭,你叫什么呀?”
女孩往旁边挪挪,不说话。
那位死皮赖脸地凑过去,“你游什么泳啊?蛙泳,蝶泳,自由泳,我都拿手。”
“色狼!”李小亚小声骂了一句,跳下水自己游开了。黑色泳衣把她漂亮的身段衬得一览无遗,她在水里躲着人,游了一个来回,脚刚占地,耳边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你游泳姿势真好看,跟国家运动员似的,你教教我吧。”
女孩不耐烦地想躲开,听见游泳池边有人朝这个方向喊:“张参谋长,又逗小姑娘!”她抬头一瞧是以前她们院的孩子头潭海洋,从小带着他们这些小喽啰上山打槐树花,在果园里偷摘桃子苹果,盗人维修队的铁锹满大院里挖宝,直到潭家后来搬到干休所去了,院里才开始江山换代。
张昭说:“潭庄主,你那杏林庄太闭塞了,什么逗小姑娘,多不含蓄,现在都说调蜜。”
潭海洋说:“军分区的同志老爱自创新词汇,搞些小资小调,还跟中央犟嘴,调皮。”
张昭嘿嘿一笑,“您都山那边另立小朝廷去了,能别老强调自己代表中央吗,这个位子我做比你做合适。你们庄那计划生育情况抓的怎么样了?”
潭海洋说:“爷在庄里不管这么具体的,干的都是高瞻远瞩、铲奸除恶的领导工作。”
听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李小亚在旁边没绷住,扑哧一声乐了。
“哎呦,美女总算露个笑脸了,潭庄主还是您面子大。”
小屁孩们在一块很快就没了顾忌聊起天来,之前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三个人靠在池子边说说笑笑。一会那没发育开的姑娘过来了,瞅了一眼张昭,拉着李小亚到旁边小声说:“你怎么跟他说话呀,这人可不好了。”
李小亚问:“你认识他呀?”
“咱学校高中的呀,听说他女朋友能拉出一个加强连来。”
李小亚心想,看他就是那种爱跟姑娘搭讪逗闷子的人,她说:“你放心,我跟潭海洋说话呢,不理他。”
女孩拉着她,“那也别过去了,你游好了么,游好咱回去吧。”
小亚刚才光顾说话了,才游了一个来回。这池子里狼多肉少,老有男的从她旁边蹭过,故意挨一下碰一下,她也不想游了,就说:“走吧,以后不来这院游泳了,跟煮饺子似的,还不如上昆明湖游野泳呢。”俩女孩上岸收拾东西走了。
张昭看着李小亚离开,问潭海洋:“她家跟你们院干嘛的呀?”
“她爸头两年让人压着,管点后勤的事,最近才提进科室了。”
“为什么事啊让人压着?”
“问那么多干嘛,你看上了?”潭海洋说:“她你就甭招了,人家跟你也算世仇。”
“她爷爷原来四野的。”潭海洋点到为止。
“老林的嫡系,那难怪。”
“人家好好一姑娘,你别瞎招惹。”
“我是那样人么。”张昭刚说完,大夏天的晴空一声霹雷,下雨了。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看了发哥那么多片子,张参谋长最喜欢的是《龙虎风云》里那个卧底警察高秋,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于是十六七岁的张昭也顶着发哥在片子里的造型头。高秋的放浪不羁看起来仍是一身正气,而张参谋长一双单眼皮,嘴角爱往上翘着,老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无论如何也跟正气扯不上边儿。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倒甚是招姑娘们喜欢,莺莺燕燕的就算凑不齐一个整编制连队,也跟集结号里谷子地他们连战斗前的人数差不多。
在学校里他成绩属于中不溜,按他的小聪明要好好学也能拔尖儿,但是他懒,也没那追求,既然注定了将来要上军校,成绩够使就得,所以他就混着。学习上费不了多少心思,脑子就都花在漂亮姑娘身上了。自从暑假在游泳池见到李小亚,他就留意起这个女孩,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早没留神呢,他暗暗自责前阵子情侦工作有些松懈,这活一天不练就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丢一半,三天不练就成了门外汉。
学校里,李小亚总跟那个没发育开的女孩在一起,叫陶冉冉,俩人是发小。每次看见张昭企图过来打招呼,陶冉冉就拉着李小亚绕道走,搞得他很是郁闷。
学校往西不远还有家中学,俗称二流子学校,放学了经常聚一帮人到这边捣乱闹事围漂亮姑娘,李小亚就被他们围过好几回。上初三时候学校放得晚,统练完小亚和陶冉冉一起回家,远远瞅见一帮人又堵在校门口。小亚裹紧大衣压着帽子想从边上悄悄绕过去,还是被发现了,那伙人跨着自行车呼呼啦啦地围过来。打头的小子流里流气说:“妹妹上哪啊,送你一段吧。”
小亚不敢看他们,拉着冉冉瞅个空子突围出去往大院方向跑,有几个人骑自行车在后面跟着,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那时候西郊这边偏僻,就这几个大院,附近有些散落的民居,到了晚上街上就没什么人。两个女孩跑过一家游戏机厅的时候,一个人正从里面溜溜达达出来,看这架势一把拉住李小亚,“这干嘛呢?”
一看是张昭,小亚指着身后那些人,“他们追我们!”
“满大街追姑娘跑,多影响精神文明建设呀。”
“你算哪根葱啊!”对方的人嚷嚷。其实这些人也是没事闲的,但碰上有男的出头,就没事也得找点事了。西边那帮混混和这些大院孩子是两个世界,两拨人早就互看不顺眼,有点小摩擦经常动手。大院里的孩子别看平时窝里斗,几个院之间开打,一旦有外敌出现就会主动联合共抗外辱。游戏机厅里还有几个孩子,这会听见热闹都出来了。
有女孩在张参谋长不想闹事,他把小亚拉过来,冲对方人笑着说:“给个面子,这是我女朋友。”
“我还说这我媳妇呢。”对方不吃这一套,一个冲动派的小子话没说两句就挥拳揍过来。
张昭把俩女孩推一边,躲开对方来势汹汹的拳头,拽住他胳膊,摁着脑袋抬膝盖一顶,趁对方疼得捂着鼻子弯下腰,照着他后背又补了一胳膊肘,那位就趴下了。对方其他人一看先锋让人拿下了,也下车准备动手。游戏机厅旁边正盖小门脸房,这边的孩子一人捡了两块砖头迎着对面的人,还有人把和水泥的铁锹拎在手里,嘴里喊着:“我们已无路可退,身后就是莫斯科!”那伙人一看这架势,光在路边虚张声势了几下,没敢往前来。
地上那位抹着鼻血被揍得七荤八素,张昭蹲在旁边一本正经教育人家,“社会主义改革是让你们伸胳膊动腿打架吗?”
“跟他瞎贫什么。”有人拎着砖头站在旁边。那位看没人上来救驾,脑瓜顶还悬着板砖,一脸紧张地盯着旁边的人。
张昭站起来踢踢他,“歇够没有?”那位捂着脸爬起来蹬上车跑了,剩下的人诈唬一阵也做树倒猢狲散,这边几位又回游戏机厅该干嘛干嘛去了。
张昭看看小亚,“以后回家跟我说一声,让人追着多危险啊!”
陶冉冉小声嘀咕:“出了狼坛掉进虎穴。”
小亚刚才在旁边看他两下把人放倒,心里跟着忽悠了一下,脸上可没表现出来,镇定地说:“要不是以前见过那帮人,我还以为他们是你的托儿呢。
他嘿嘿笑,“好歹也能算一次成功的反围剿吧,就是国军水平有点业余。”
打那之后,张昭就得了借口,时不常地找李小亚说话,放了学非要送人回家。陶冉冉严肃提醒过小亚,这人就是花心萝卜,你可千万不能被他迷惑。小亚答应着,放心吧,知道他什么样人。
十一月底张昭的生日,在他们院俱乐部包了一个多功能厅,俱乐部西餐厅的厨子做了小菜和点心放在厅里,这就是自助餐了,现在看来很平常,但当时大家连自助餐都没听说过,那可是挺新潮的。当天他请了狐朋狗友们放了学去玩,李小亚也收到邀请,她犹豫着去不去,想想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于是放了学和陶冉冉一块回了家。
正写作业呢,电话响了,接起来是张昭的声音,“你怎么还在家呢?”
小亚说:“我又不认识别人,你们玩吧。”
“来了不就认识了吗,赶紧出来,我在你们院传达室呢。”根本没给她矜持的机会,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小亚跟家里说去找个同学,临出门时把窗台上自己养的一盆小仙人球带上了。走到院门口,看张昭正跟传达室的战士聊天,她把仙人球捧给他,“生日快乐。”
那位笑嘻嘻拖着她的手说:“是把人送我么?”
小亚瞪他一眼,“是刺球送你。”
俱乐部里一屋子人,见他们进来,有人喊张昭:“干嘛去了,找你切台呢。”
“这不接人去了吗,不接不来,架子大。”
他朋友看看小亚,“又一朵祖国花朵毁你手里了,你浇得过来吗?”
“徐参谋,你思想太腐朽了,党白教育你这么多年。”他扭头问李小亚:“会打台球吗?”小亚摇摇头。
“待会我教你。”
“别腻歪了,过来开球。”徐参谋喊。
“赌什么呀?”
小亚在旁边看着,他打球的样子就跟他打架一样利落,力度角度都恰到好处,一杆收尾,连个机会都没给人留。徐参谋乖乖掏了五块钱给他。他把杆递给小亚,她学着他的样子俯下身,右手拉杆,左手架在台子上。他揽着她腰,说这提起来,背下去,腿前后分开站,眼睛看球……
徐参谋站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心太险恶了!”
小亚也觉得脸红,可是又有点喜欢这样的亲密,她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是陶冉冉叉着腰喊:“快离他远点,他可是个情场老手,跟你只是玩玩的!”而另一个小人是她自己,很微弱地辩解说:“我没有想跟他怎么样,只不过学打台球而已。”
他靠得很近,看到她脸蛋和脖子渐渐地泛红,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当我女朋友吧。”
脑海中那个陶冉冉跳着脚喊:快回家快回家!她自己的嘴却不受控制地说:“你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
他说:“你不一样。”
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并不明白这个“不一样”的含义,也许每个女孩在他眼中都是不一样的,她却单纯为这三个字而高兴。女孩都希望自己特别,身后的他显然比她更清楚这一点。那天晚上,李小亚成了张昭的女朋友,之一。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升到高三,别人忙着高考,张参谋长依旧忙着瞎混。下半学期不上新课了,缺席的学生越来越多,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
那几年互联网刚刚兴起,正是街头黑网吧风起云涌的年代,有的地方外网都上不去,就几台小破电脑连个局域网,清一水儿的学生打红警,张昭也在其中。
“老板,收钱啦!”身后有人喊。
正玩得风生水起,张昭头都没回,“自己搁门口桌上。”那小子看没人管,背着书包颠颠儿跑了。
天快黑的时候网吧大老板回来了,看看收的帐气得骂张昭:“让你盯生意,人钱都没交就跑了!”那位两眼通红瞪着十五寸的小破显示器,手底下操作飞快,嘴里嘟囔说:“我投钱又不是为当账房,你不会雇个人啊。”
大老板戳着他后脊梁,“赚钱都不上心,整天玩这破游戏!”
“你一开黑网吧的,说话能别跟我们班主任似的吗。再说了,这破地方连网都上不去,还一小时五块钱,多黑呀,你让人白玩会怎么了……”他嘴里嘀嘀咕咕的,眼睛都没抬。
大老板气得自己蹲门口收钱。他本来是在街对面开游戏机厅的,张昭是那的常客,混的挺熟。后来游戏机厅不时兴了,学生都上网吧联机打游戏,那小子有一天问他想不想也弄一网吧。他当然想,但是没那么多钱攒电脑,而且黑网吧也不好开在明面上。过了两天,张昭回来找他,说地方有了,对面那饺子馆的地下室,资金他投一部分,收的钱他分两成,但是不管运营的事,万一查了封了也不能扯上他。大老板一听觉得合算,那会黑网吧赚钱啊,一小时五块钱人还络绎不绝,扣去房租的部分他也是赚着,于是就合伙做起来。打从开张起,这小爷还真是屁事不管,灯泡憋了都不带换的,成天玩游戏,月底等分钱,赚了赔了一律不操心。
张昭这个小子,别看岁数不大,长了一个投机倒把的脑袋,对于赚钱营生有点儿与生俱来的敏感性。他妈一直奇怪儿子这点是遗传谁,老张家一家子都是穿蛤蟆绿的,没一个能跟钞票扯得上关系。上初中时候他就跟邻居家那个比他大半轮的小子一块倒过挂历,倒过书,倒过打口带。现在流行网络游戏了,他又惦记开网吧。租的是他们院的地方,楼上一直出租给外面的人开饺子馆,地下室空着不用白不用,他托他姑姑找人批下来。投到网吧的资金,一半是以前倒买倒卖挣的,还一半是跟家里借的。
网吧里,徐参谋嚷嚷说:“哪孙子派一帮小兵骚扰我采矿车,老张你屯那么多坦克开联欢会啊!”
张昭不理他。
“张鲁晓夫,坦克都冲我们家门口了,你可不能弃社会主义同盟于不顾!”
那位盯着屏幕嘿嘿一笑,“当年全国人民为什么勒紧裤腰带造两弹一星!” 徐参谋在旁边刚想说你没那么快吧?就见他集结所有单位发起攻击,按下确定,屏幕上敌方三位数计的坦克在毁灭性的核战争中立即灰飞烟灭。
“苏维埃需要粮食,你们就得给,这就是我们的真理!”
对面一个女孩啪地拍了下键盘,站起来狠狠瞪这俩“苏维埃”一眼,拎着包出去结账了。
“玩游戏急什么?”张昭嘟囔一句也站起来,冲徐参谋说撤,俩人从网吧出来到楼上,看刚才那女孩坐在饺子馆里。这二位走过去跟人坐一张桌子,女孩头都没抬,“不拼桌,谢谢。”
“没位子了。”
抬头看是他们俩,女孩瞅瞅四周,不言语接着看菜单。张昭把服务员喊过来,说要半斤海鲜半斤牛肉馅儿,女孩合上菜单说要二两荠菜猪肉。张昭指着徐参谋说我们这有回回,不能吃猪肉。女孩白他们一眼,“不能吃换桌,谁也没请你们坐这。”
徐参谋见张昭盯着他,赶紧说:“我吃猪肉还拿高考加分,我假回回行吧。”
张昭跟女孩套磁儿,看对方不爱搭理他,他笑着说:“还生气呐,我把网吧钱退你行么?要不这顿我请。”
“谁认识谁呀,请的着么!”女孩看着别处。
“坐一桌不就认识了么,你住哪啊?”
“万寿路。”万寿路那片也是大院云集的地方,过去有段时间被称为“新北京”。
“呦,我小时候也住那片,没准咱出门为买根冰棍还走过对脸儿呢。”他继续问人家:“你叫什么呀?我叫张昭,这假回回叫徐杰。”
“夏葳。”
“名儿还挺好听,你跟哪上学啊?”
“你查户口啊?”夏葳不耐烦了。
那位笑着说:“这不是增进友谊嘛,全中国这么多人,咱能坐一桌吃饭多有缘呀。我们俩就旁边那学校高三的。”
“小屁孩,还高中生呢就惦记跟姑娘套磁儿。”
在漂亮姑娘面前,张某人的脸皮厚得跟城墙拐弯儿有一拼,上赶着问人家:“你是大学生啊?学什么呀?”
“军医。”
“咱一家人啊,我毕业也上军校。”他说了学校的名字。
夏葳一听,“还挺巧,离我们学校挺近的,你入军籍吗,还是地方生?”
“当然军籍生。”
“那还不错。”夏葳说,“我男朋友是你们学校委培的,学传媒。”
那位假装一脸失望说:“你有主儿了呀,等去了我得找他聊聊。”
夏葳一笑,“出了这门谁认识谁呀。”
徐参谋在一边插话:“姐姐你真豪爽,老张就喜欢这样的。”
门口有人喊张昭,他抬头一看,是小亚刚放学背着书包站在外面,小亚中考后留在本校,现在念高一。他叫她进来,让服务员添了副筷子,小亚就坐在夏葳对面看着她。夏葳一笑,自顾自吃饺子,张昭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大家都各吃各的,一时有点冷场。徐参谋忍不住想找点话题,就说吃完切台去吧。
夏葳说:“吃完饭回家。”
“您大老远从万寿路跑西山,不会就为来打红警吧?”张昭问她。
“今儿总后一人下葬,是我爷爷年轻时候的战友,我们一窝老小去八宝山送行。”喝口饺子汤,夏葳接着说:“他们完事跟人亲属吃饭去了,我没去,路过这看见有个网吧就进来了。”
小亚说:“这网吧这么隐秘,在这周围的才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葳笑笑,“又不是饭点儿,这么多学生进进出出饺子馆,除了网吧还能是什么呀?”
徐参谋说:“佩服佩服,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张昭也说:“你学什么医呀,来我们院合适,夏特派员。”小亚听了翻个白眼。
吃完饭出了饺子馆,夏葳打车回家,张昭隔着窗户挥手说:“让列宁同志先走。”
“赶紧安慰你小女朋友去吧。”夏葳摇上窗户,车开走了。
徐参谋找个借口先跑了,张昭和小亚往院里溜达,他伸手拉她,小亚躲开,“别招完别人又碰我。”
“不让碰还不如把我手剁了呢。”
“那你找那夏葳给你喂食儿!”小亚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盘递给他,“潭海洋给你带的。”
他一看是星际,刚出来的一款即时战略游戏游戏,“知我者,潭庄主也。”
“你也学学潭庄主,人家玩也玩了,学也没耽误,谁像你这么茫然啊。”
张昭说:“我耽误什么了,潭庄主就是高考得一满分,他也注定跟我上一学校,殊途同归。”
小亚鄙视地,“哎呦呵,都会用成语了!我就想不明白,潭海洋那成绩够考清华北大的,他脑袋让门夹了非跟你上一个破学校。”
“谁说破学校,好歹中国西点呢。”
“别吹了,是个军校就号称中国西点。”
张昭说:“潭庄主他们家怎么可能让他上个地方大学,他得跟他爷爷老子走一样的路,革命火种的延续,懂吗。”
“那你们家火种呢?”她问。
“我爷爷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披上那身绿皮,老头分析了一辈子人事,还看不出来我不是那块料。”难得听他正正经经说句话,她还没想好要说点什么,下一秒那张脸又恢复原样了,嬉皮笑脸说:“说到火种,我们家香火也指着我延续呢。”
小亚戳他一身排骨,“刚才那姑娘怎么回事?”
“有什么怎么回事,十几亿人民,一半都是女的。”
“我还不知道你,见漂亮的就跟人搭话,你这号的就应该趁早自绝于人民,少跟这祸害妇女儿童。”
“我就这么自绝了,多轻于鸿毛啊。”
“就你还想重于泰山?”
他嘿嘿笑,“你又没被我压过,你怎么知道我不重于泰山?”
小亚踹开他,“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高考之后,张昭拉着潭海洋在舞蹈学院门口蹲了一个月,徐参谋被无情地踹出了革命队伍,理由是他要去那学校女生特多,跟文工团似的。徐参谋觉得特委屈,那顶多算一乡村文艺队。
临别时,张昭拉着小亚的手,“你墙里开花别给我墙外香。”小亚瞪他一眼,他又嘴欠地说:“有空做做其她人的思想工作,别闹情绪。”于是被小亚一脚踹进了车里。 潭海洋背着行李颠颠儿赶来蹭车,说:“同去同去。”张昭说:“潭庄主,组织上要批评你了,杏林庄连驹都没有了?”潭海洋说老庄主的规矩公驹不做私用。
军队是个上下等级森严的社会,军校就是这样一个缩小了的社会,谁家里哪个军区的,哪个级别的,谁报到时候是院长亲自出去迎接的,不到两天就全摸清了。张昭和潭海洋是指挥类专业,同一队同一区队同一班,所以也在同一宿舍,领了装备,潭海洋瞧着张昭理了板寸的脑袋说:“张参谋长,你后脑勺有块反骨。”张昭也胡撸着潭海洋的脑袋,“潭庄主,你脑袋跟地球仪式的。”
回宿舍的路上,因为快到全队集合时间,俩人就想斜穿草地,旁边有高年级的纠察把他们喊住了,“军人走直线,走直角,穿上军装你们就不是老百姓了,要时刻注意军容军纪。”潭海洋怕张昭跟人犯浑,赶紧拉着他规规矩矩直线走了。到离开纠察视线的地方,张参谋长果然有话说了:“我就走斜线,我不但走斜线,我还斜着走。”说完跟螃蟹似的横着扭。潭海洋看着他,“有劲么?”张昭自己也说:“挺没劲的。”“没劲就好好走!”
进了军校大门不到一小时就领教了规矩,而这只是个开始。回到宿舍,一屋十个人为一班,班长是个从部队上来的老兵,叫黄乔。张昭一听,黄桥烧饼,于是烧饼这个外号就传开了。还有另外两个学员也是从部队来的,那军事素质,这帮地方考上来的学生跟人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屋里,大家把统一分配的被褥搬到自己床上铺好,三个老兵的被子是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其他人等都是渲渲的大棉花套。潭海洋努力了一下,可是这被子太新了,无论如何也整不出型。烧饼说你得放地下拿板凳压,往上浇水才能成型呢。潭海洋瞧瞧被子,没舍得。烧饼一笑,早晚也得浇。
在屋里的时候,三个老兵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其他人都习惯了一屁股坐床上,还有人把被子打开睡午觉的。烧饼喊他们下来,部队里的床哪是随便能坐的,再困再累没命令也不能往床上倒,可是屋里这几位他哪说得动,烧饼这个班长委实不好当。
门呼地一下被推开了,区队长站在外面喊:“楼下集合,动作快!”他看见屋里几个人的样子,吼道:“谁让你们坐床的,床也是你们坐的!下来!”听他枪筒子似的吼,连脑后长反骨的张昭都没想起来抗争一下,老老实实站起来。但是还有一位躺在床上,头都没抬,区队长上去一把扯下他被子,“下来!”
那位一口碴子味嚣张地说:“你给我盖回来。”
区队长揪着他脖领,跟在后面的副区队趴耳边小声说:“这是坐XX军区一号车来那个。”区队长手里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扔回去,一边喊一边往外走:“楼下集合,动作快动作快!”
往楼下跑的时候,张昭小声说:“也不过如此啊。”
潭海洋说:“一毛三,他敢惹谁啊?不过那一号车也太张狂了,又不是来疗养的,四年怎么混呀。”
“一物降一物,这么多蛤蟆绿,总有不怕死的。”张昭说。
“跟他比起来,连你张参谋长都成好的了。”
“潭庄主谬赞了,本人一向是主席的好孩子。”
“不许说话,下楼动作快点!”楼道里有人喊。
“我跳楼得了。”张昭小声嘟囔,到哪都带着接下茬儿的臭毛病。
“你,哪队的?”有个区队长指着他喊,“一百个俯卧撑!”
张昭瞪着眼,“您开玩笑的吧?”
“二百!”
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做了不到一百个他就起不来的。“你娘儿们啊你!一个不合格加十个!”区队长上脚踹。他连蹿起来的劲儿都没了,趴土里骂:“你他妈的!”
“辱骂教官,再加一百!”
当他终于完成三百个俯卧撑爬回宿舍的时候,新生训话都结束了。潭海洋在门口迎接他,“列宁同志回来了,列宁同志爬不起来了!”
“潭庄主别废话了,看在党国的份儿上,拉兄弟一把。”
潭海洋把他扶进屋,也不敢往床上放,张昭抱着小板凳靠着床架哼哼唧唧。
“我以为你得跟区队长对呛,撂一句你坐XA三号车来的呢。”潭海洋不放弃任何损他的机会。
张昭说:“我这么大人了,还报我们老爷子山头,我丢不丢人啊。”
说这话的时候,“一号车”正端着脸盆从水房回来,随口骂一句:“装孙子。”
张昭说:“我装也得装牛啊,牛都做不了三百个俯卧撑!”
烧饼班长说:“三百个算什么,热身都算不上。”
这天晚上熄灯号后,大家躺在床上睡不着,让老兵讲部队里的事,众人在心有余悸中入梦,紧接着迎来了为期三个月的地狱新生军训。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清晨起床号响起,老兵们一骨碌爬起来穿戴整齐,看屋里这几个还在床上赖着不知今夕是何年,赶紧喊他们起来,马上集合了!果然一声哨响,区队长在楼道里喊:“戴帽子、扎武装带、带小凳、带水壶,楼下集合!”
几个人这才想起来身子底下不是家里的席梦思了,爬起来穿衣服,忙乱中有人喊谁把我裤子拿走了?烧饼企图拽一号车下床,部队里是连坐制社会,一个班为一个小集体,一人犯错全班挨罚。这时候门被撞开了,进来的人是队长,肩膀上挂着两杠两星,直冲一号车而来,他身后跟着区队长。
军队里很多男人身上都透着一种骨子里的倨傲,体现在对自己王牌尖刀部队的那种得意之情护犊之情,这个挂中校衔的队长就是其中一位,他不能容许别人指摘自己的兵,但更不能容许自己兵里有害群之马。他推开烧饼,拽着一号车的脖领,一把把人从上铺揪下来掼到地上。
“你就是坐卫星来的,在这也得听我的!想活个人样就给我老老实实训练,要不就滚蛋!想上哪告去,随你大小便,老子上过前线,不惧你这个!”
队长的嗓门特别大,后来这些人才知道,他上过老山立过战功,耳朵因为炮火有一定程度伤残。这人绝对的聛睨一切,大概是因为从战场上回来的,对学院里这些文邹邹的干部不屑一顾。这种人在学院里不吃香,他没牵连纵横的背景,看不上虚以委蛇的那一套,虽然不讨好上级,对付一号车这样的刺头倒是很起作用。一号车被吓着了,从此收敛了很多。而队长简单粗暴的那句“随你大小便”,也成了这帮人的口头禅。
军校生的军训,跟地方大学糊弄事儿似的军训不同,每天三个负重五公里跑只能算是热身运动,三天下来,张参谋长趴地上只剩下倒气的份儿。
“我要跑死了,我要是跑死了下午我们家老头就得崩了院长。”
潭海洋也在旁边上气不接下气,“跑死……你不稀奇,咱学院每年都有跑…….死的名额,听说今年还没满呢。”
“潭庄主,我爬不到上铺了,今儿晚上组织要求跟你换床,你上去睡。”
潭海洋说:“谁让你洁癖非抢个上铺的,我也爬不上去,要不你睡我床底下。”
张昭说:“那组织要求跟你同床。”
“朕的龙榻不是随你大小便的,等朕翻牌子。”
高强度的训练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莫过于累死累活一天了,晚上还不能睡觉。人神不惧的队长嫌他们连民兵标准都达不到,晚上加训长跑,还要全队练端腿,等总结完爬上床的时候都一点多了,然后五点钟起床压被子。压被子也不是轻省活,用毛巾把褶儿一条一条抹平,还得用凳子压,有时候压着压着,人就倒上面睡着了,被发现了又是一通罚。
中午午休时间也不能睡觉,在楼道里站军姿,背对着墙站两排,脸对脸。趁区队长走远,张昭小声说:“潭庄主,你都熊猫眼了。”潭海洋说:“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好不容易站完军姿,给十分钟休息时间,不能上床,只能坐小板凳,张昭就抱着小板凳上厕所睡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只要十秒钟就可以从清醒到打呼噜,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直接从半睡眠状态进入深度熟睡,十分钟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本来就不足的睡眠,还经常被紧急集合打扰,让人心烦的紧急集合哨声总是在半夜响起,在黑暗中七分钟时间穿衣打背包在楼前列队,没达到要求的加罚一百个俯卧撑,有时一晚上能有三四次。到后来这些人都学乖了,上床不睡觉,睁着眼睛等紧急集合哨。
第一个月的魔鬼体能集训,在很多人尿血的抱怨声中过去了,之后开始了枪械训练。老兵们在部队是摸过枪的,据烧饼说,部队里的八一杠都不配枪榴弹,虽然设计上有个发射接口可以增加面杀伤力,但只有个别军校才有配套的枪榴弹作教学用。
烧饼说:“趁现在有机会好好摸摸,军校就是好,还能用上木托的,在部队用的都是折叠的,精度不如木托的高。”
张昭说:“要说对这鬼地方有什么期待,也就是能摸枪了。”
学员们不断地练习拆装枪械,还有枪的保养。张昭问潭海洋:“咱什么时候能摸着九五啊?”潭海洋说:“你想得美吧,九五只装配驻港部队。听说咱库里有八七式的,教学用,说不定能瞧瞧,小口径的。”
张昭撇嘴,“面子工程造出来的东西,不靠谱。”
作者: 吴桥& & 时间:
连载京味儿很冲
一帮比同龄人要更加成熟的孩子
在恋爱和军校中开始了人生之路
主要人物比较有个性应该有更多的故事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军训期间过中秋节,队长给每人三分钟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排队打电话的时候,张昭问:“潭庄主打给谁呀?”潭海洋说:“当然打给我爷爷了,我爹妈都跟部队呢。”
张昭一脸贼笑,“不打给你的小静啊?”他捏着嗓子发骚,“喂,静子,我是大雄……”
潭海洋转身给他一锅盖,“你要是想打给你的后宫佳丽就打去,别不好意思非扯上别人,就是三分钟太短了,光拨号你也拨不过来呀。”
张昭说:“你懂什么呀,哥们儿现在都鸿雁传书,将来咱也攒本《张氏家书》,重点篇章要编入语文课本,高考题得有一道,张参谋长这篇书信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排张昭后面的是他们一个宿舍的,叫杨猛,扑哧一乐,“中心思想就是泡妞完全手册。”
张昭不屑地瞧他一眼,“俗人,透着你的知识贫乏!”
杨猛问:“张参谋长打给谁呀?”
“我这也琢磨呢。”
轮到他的时候,还算有良心地先给家里拨了电话,说了没两句就跟他妈说:“我们队长这掐着表呢,一人就一分钟,你们都该吃吃该喝喝,别太想我。”说完就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拨出一个号码,等接通了语调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喂,是我……想我没有……我回不去,哪能随便请假呀……你来?我这军训还没结束呢,你来也见不着……我们这没姑娘,真的,母的只有蚊子……穿军装的照片?我瘦得都跟劈柴似的了,你看了徒增烦恼……”
“三分钟到了啊,别没完没了,快点!”杨猛在后面催他。
“我到时间了,后面人催呢……我给你寄照片寄照片!亲一个……”好不容易撂了电话,他哼着小调朝杨猛抛个媚眼儿,杨猛飞起一腿,“浪死你!”
电话线的另一端,李小亚还握着听筒。那人走了快两个月了,这是第一次给她来电话。他说宿舍没装电话,公用电话排队能排一小时,只能靠写信。看那封只有半面纸的信,字还歪歪扭扭的,不知道是坐哪个旮旯里拼出来两段话就给她寄来了,这内容只要换个名字,就能发给他随便哪个莺莺燕燕。小亚生闷气,翻出练习册来写作业,写了没两道题,又拉开抽屉找出信纸,开始写起信来。
三个月的新生军训结束,在烈士陵园里进行了入伍宣誓。院长训话说从此你们的称号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要成为对自己对国家负责的青年,要成为勇于担当敢于面对一切的战士。
张参谋长的军旅生涯由此就正式开始。
军校生除了军事学习外,也要学各种文化课知识,比如高数英语。比地方大学变态的是,上完文化课,还要换作训服上军事体育课,然后可劲跑可劲练,刚学那点微积分的知识,一大半就全扔操场上了。加上没完没了的各种评比,打扫卫生,训练总结,真正给他们温课的时间倒不多。这会就能体现出人跟人的差距了,龚定庵有首诗里说:科以人重科以贵,人以科传人可知。翻译成白话感觉有点牛人牵到哪里都是牛人,矬人放到哪里都是矬人的意思。比如潭海洋,人家听一遍课就能轻轻松松考试通过,比如张昭,看见微分积分符号就想睡觉,再比如那一号车,谁也不知道他在这学校干嘛呢,经常旷课,除了队长谁也不敢管他。
那个“随你大小便”的队长真是个传奇人物,他本姓乔,外号叫乔大喷,一是因为他嗓门大,再一个他缺颗门牙,也是在前线时候捐了躯的,所以说话老往外喷唾沫星子。乔大喷真是难得的刚正不阿之人,队列评比时候,别的队净是给上头送礼的,可是乔队从来不屑做这种事,所以他们这队从来也没得过好成绩。不过学员们都喜欢这样的队长,因为别的队送礼的银子,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乔大喷没事的时候喜欢跟这些学员喷,有个球赛什么的,他老人家也惦着上去踢两脚。乔大喷的球技了得,躲闪腾挪,挥洒自如,足球就像是长在他脚上似的。张昭每次老惦着铲人球,晃着两条麻杆腿跟皮影戏似的飘忽,逼急了就施展他无赖的倒地铲球,可惜一般不会得逞。乔队的抽射势大力沉,弹无虚发,就跟他在射击课上的示范一样。
乔大喷的宿舍里有个足球,不是用来踢的,而是摆在柜子里供着,跟他的军功章放在一起。这个足球有个故事,队里很多学员都听过。
乔大喷以前在西南当兵,当年他有个姓雷的战友,也爱踢球,俩人关系特别好,这个球是他们当年一起买的。有句话说“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那回上街买足球,到了商店看见售货员貂蝉,雷战友就俩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直到把姑娘看毛了问他:“同志,你要买什么?”他指着柜台里的足球问:“这多少钱?”貂蝉羞答答地把球递给他,说:“一块五。”雷战友看看球,看看貂蝉,过了老半天冲人家说:“同志,你这球咋凸出来一块?”貂蝉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哪凸出来一块,可雷战友就是坚持说球不圆。貂蝉说只剩这一个了,让他等进了新货再买。雷战友不愿意:“我们请假出来一趟不容易,要不我拿回去量量,要不圆再退给你行吗?”于是跟人约了个时间在后山见面,貂蝉就同意了。再后来,雷战友就跟貂蝉共沐夕阳中了。
“那为什么把这球摆这啊?”学员问。
乔大喷神情有些落寞,“后来自卫反击战我们上了前线,一年后离开战场的时候,他就成了一罐骨灰。”
学员们沉默了。乔大喷忽然拍着桌子大声说:“老子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太平盛世,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就在这糟蹋,旷课的旷课,旷操的旷操!从现在起,谁再让我抓住你们违反纪律,我把你们塞罐里!”
晚上熄了灯,一宿舍的人躺在床上卧谈,有人说:“你们信吗,那足球的故事,不是乔大喷编出来唬人的吧?”
张昭说:“许老四你怎那么孙子呢,没瞧见乔大喷那眼神么!”
潭海洋说:“我叔叔也是死在那片战场的,他们侦察连开路的时候,被地雷炸死的。”
张昭探头看看下铺,“潭庄主,没听说你有个叔叔啊?你们家不是单传吗?”
潭海洋说:“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那是我们家老头心里一道坎儿,谁都不敢提。”
一号车难得地开口说话,“我妈当初在后勤医院,抽签抽中了送上前线,让人俘虏了。你们知道他们怎么对待女俘虏吗,削成人棍装桶里送回来。当时我爸带人去把我妈抢回来,我爸半条胳膊就是那会炸没的。”
这是大家第一次听一号车讲他家里的事,张昭在上铺蹬蹬他床架,说:“我妈当时也是后勤医院抽上去的,在云南。”
一号车说我妈去的广西。
杨猛说:“说不定二十年前,咱们老子都在一条战壕里滚过呢,修的缘分,所以现在咱们住一宿舍里。”
张昭说:“那咱还是一条藤上结的瓜呢,谁把概率作业借老子抄抄?”
潭海洋说:“滚蛋,自己写去!”
“潭庄主,教导员怎么跟你谈的,你成绩已经这么高了,再学也提不了几分,倒不如多帮帮其他同学。在军队里要整齐划一,你一人牛逼没用,你以为你是郭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么,最重要的是合作。”张昭一本正经地教育人家。
杨猛说:“参谋长,那把你那后宫也整齐划一一下吧,这么多兄弟还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呢,好歹给我们整一标配吧。”
张昭叹口气说:“杨政委,你又踩小爷伤心处,离这么远我也照顾不到她们的情绪,都给我该出墙的出墙,该绿帽的绿帽了,你要就都收了吧。”
杨猛说:“别的我不知道,我就打算接收你上衣兜里照片上那个。”
潭海洋插嘴,“她叫李小亚,我们院的,你们这些分区的同志别背着中央搞假团结,私自接管,交介绍费了么你们?”
张昭说:“杨爱卿,朕的江山都可交付予你,唯独此美人不可拱手相送。”
许老四说:“参谋长什么时候这么贞洁烈男了?”
张昭一副神秘地说:“此女背后刺有梅花图,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务组织的重要接头人,我的任务就是秘密调查她们这个组织。”
潭海洋说:“中央怎么派你去当卧底了,瞧见美女,你张参谋长准是第一个叛变的呀。”
张昭说:“潭庄主,你可以小瞧我,但不能小瞧中央的英明决策。”
男生宿舍卧谈的话题,不管从何处起,最后总能落脚在女人身上。扯完了张昭,这伙人又开始聊起乔大喷的女人。杨猛说:“我见过乔大喷的媳妇,长得挺漂亮的。”
许四说:“杨政委你眼光行不行,他那样的还能娶着漂亮媳妇?”
潭海洋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漂亮姑娘,越是插牛粪上,你瞅张参谋长跟他那梅花党。”
许四很气愤,“乔大喷那模样,有个女的陪他睡就不错了……”
他话音还没落呢,灯啪一下亮了,乔大喷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说:“老子就那么难看?”
一屋子人都装睡,谁也不敢答话。
“一班长?”烧饼赶紧从鼻孔里发出呼噜声。
“别装了,我听半天了!”乔大喷说,一屋人都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
乔大喷拉了灯,“毛没长全的小子们,还聊女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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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校第一个学期,取消外出休假,所有活动跟集体,任何非集体行为必须有班长、区队长、队长的签字才成。这帮小子实在是憋得太久了,久到被蚊子咬了都不忍心拍死它,就因为是母的。每次上下楼路过军容镜,张昭都无比哀怨地冲潭海洋说:“庄主,我眼睛是不是红了?现在别说让我见女的,就是见块母猪肉我都亲死它!”
第一个寒假不休,学校里仅有的几个IC电话被打爆了,于是春节前,各宿舍终于落实了电话,201电话卡又成了新一季的抢手货。这帮人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拿起话筒,听里面甜美的录音女声说:“欢迎使用电话卡业务,普通话请按1,英语请按2。”某天杨猛抱着电话狂按了无数次,终于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说:“等老子离开这,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聘礼找这妞去。”
关于打电话还闹过一次笑话,他们宿舍里有个学员是从小城镇考来的,姓关,家里排行老二,外号就叫关老二。关老二第一次拿201卡给家打电话的时候,对着电话狂按了一通,然后突然把电话挂了。宿舍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杨猛问你怎么了?被我媳妇的声音吓着了?关老二说:“接通了,可俺刚才按错了,按的是2英语,俺娘听不懂咋办?”
一宿舍的人都狂笑,张昭拍着关老二扁平的后脑勺说:“你娘准以为你给她老人家找了一外国媳妇。”
关老二还愣愣地问:“那咋办呢?”
潭海洋憋着笑,学老二的口音说:“咋办也莫咋办,跟你娘说,将来外国人给她当孙子!”
关老二听了还挺美,“那中!”
张昭顺手拿起板凳砸过去,“还中哩,傻小子,出去别说认识我们!”
关老二并非痴人,只是因为在小城镇里见的世面不多,其实人聪明好学。他以前没摸过电脑,这所学校里有当时全国数一数二的计算机中心,他业余时间里就泡在那自学,很快水平就不比张昭潭海洋这些从386电脑玩起的老手差了。只是他还经常出些土著笑话,有一回从机房里跑回来,进屋第一句话说:“刚才有人偷偷看电影,那女的没穿衣服,真不害臊!”于是又被人笑了好几天。
某天晚上在机房,张昭忙着在网上调解纠纷,他现在是学校热血BBS枪械版的版主,会员们果然都够热血,经常一片骂战,有个帖子为八八狙和M24哪个牛逼居然也盖了一百多楼。张昭给人调解,“哥们儿吵这有劲么,都不是一类型的,让M24嘣一枪脑浆子都得甩一墙。”他忙着的时候,关老二在旁边灌水,点开了一个题目暧昧的帖子,出来一张照片把老二惊了。
“参谋长,瞧这,俩男的咋抱一块啃呢!”
张昭瞧了一眼,“嗬,够忘我的,这不是党史馆后面那小树林吗。”照片里两个主角都穿着蛤蟆绿,挂学员牌。
关老二傻傻地问:“他俩啃啥呢?”
张昭哼哼笑两声,“你都有外国媳妇了,就甭惦记这个了,新鲜就多看两眼,一分钟之内绝对删了。”他话刚说完,再一刷新那帖子照片就被一个小方框里面一个小红叉叉取代了,再看就显示您所阅览的帖子已被删除。
关老二若有所思地瞧着张昭,张昭往旁边挪挪,“你看什么?小心掉眼里拔不出来。”
老二说:“俺看这脸上有啥可啃的,又不是女的。”张昭心说这瓜娃子,这不是咱这特产么,严禁男女生接触的产物。
回宿舍的时候,看见那灌水版的版主从他们队办出来,垂头丧气的。张昭冲他喊:“又挨批了吧?”
“哪个他妈地方生,整一脑瘸!”灌水版主骂。
张昭嘿嘿笑说:“你要告我你没把那照片私存,我叫你爷爷。”
对方一乐,“存邮箱了。”
“那你别装的义愤填膺的。”
灌水版主嚷嚷:“我存丫照片,以后见一回揍一回!”
“上床揍吧?”
“滚蛋!”
由于寒假不休,春节前,张昭的爹娘和小亚分别来学校探望他。一见着小亚,张参谋长扑上去就要啃,嘴里念叨:“母猪都能当貂蝉了。”
小亚踹开他,“你才母猪呢!”
张昭说:“我要是母猪我能亲死我自个儿。”
俩人拉着手坐在会客室里,张昭说:“媳妇,这会还想起来看我的,除了我娘就是你了。”
小亚问:“你这过的怎么样啊?”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啊……”
“这又不是监狱。”
“我们这就号称第五监狱。”
正说着话,又有一对也进会客室了,张昭一看那女孩,“呦,夏葳!”
夏葳一看他们俩,“嘿,真巧啊,在这碰上!”
张昭过去拉着人手猛摇,“列宁同志,瓦西里一路向着红旗来,咱们终于在庄里汇合了!”
小亚在后面哼一声,“可惜人家是别人的貂蝉。”
他看向夏葳身边那男的,“这是你男朋友,委培那个?”
夏葳点头,“他叫彭飞,比你高一级,传媒的。”扭头又给旁边人介绍说:“这是张昭,打红警认识的。”
张昭看着彭飞,“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彭飞笑得有点不自然,说都在一个校园里,说不定走过照脸儿。张昭琢磨着,这一学期他们跟地方生的活动范围从来没有交集,怎么也不可能跟校园里碰上啊,可是又想不起来跟哪见过他。
小亚在后面拉他,“男的你也盯着瞧。”
夏葳说:“你们聊你们的,不打扰了。”说着拉彭飞到会客室另一边坐着。
之后张昭那眼睛时不时就往对面瞟一下,小亚不高兴了,“要不你跟她聊去吧。”
张昭说:“我看那男的特眼熟。”
“你找也找一像样的借口呀,一学期没见着姑娘,你怎么连这功能都退化了!”小亚揪着他脸拧过来。
那位嬉皮笑脸说:“哎呦,真舒服,身上也摸摸。”
小亚气得,“你找猪摸你去吧!”
会客有时间限制,送走了小亚,张昭又蹲机房里整理他那枪械版。一会关老二又来了,美滋滋说:“俺娘来信了,俺给她寄的穿军装的照片收着了,要给俺介绍对象……”
他话还没说完,张昭蹭就蹿起来了,“我可想起来跟哪见过那孙子了!”说着拔腿就往宿舍跑,到那灌水版版主的屋,二话不说把人从床上揪下来,拉到机房,“把你那天存的照片给我找出来。”
灌水版主问哪照片啊?
“就你挨批那个。”
“我他妈每张都挨批。”灌水版主打开邮箱,一片一片翻着。
“你搞写真集呐?”张昭瞅他存的照片得好几百张,“按日期查会吗?”
“我给你找他专辑呢,这孙子照片不少。”说着,灌水版主打开一文件夹,里面有六七张,主角之一都是那个彭飞。
张昭坐椅子上瞅着那几张照片,灌水版主问:“怎么意思,张参谋长也动异心了?”
张昭说:“我琢磨着怎么废丫的。”
“你认识他呀?还是你认识他边儿上这个?”灌水版主问。
“他女朋友是我朋友。”
“呦,没看出来,他还双的呐?”
“知道他哪队的吗?”张昭问。
“传媒,二十七队的,彭飞。”灌水版主说:“你怎么废他啊,咱都碰不上,你可别胡来小心记过,你什么朋友啊那么重要?”
张昭没说话。
转眼到了春节,学员们放三天假,年三十和初一初二。三十晚上所有人在食堂包饺子,基本都是新生,也有高年级的,学校规定放假也必须留人守宿舍,彭飞就是留守的,不知道是安排的还是他自愿。
张昭包饺子的时候一直盯着彭飞,看他跟旁边一学员说说笑笑,时不时还上手。
“你跟那饺子有仇啊?”擀皮儿的杨猛拿擀面杖杵他一下。张昭低头一看手里的饺子,馅儿都挤在外面,皮已经揉巴烂了。
“我说你今儿一晚上都盯着二十七队那鸭,你是不是想全聚德了?”杨猛说。
张昭说:“你知道全聚德的鸭子为什么皮肉分离吗?”
杨猛问为什么呀?
张昭一个字一个字说:“那鸭子放完血,拔完毛,掏完膛,还得把皮拎起来往里打空气,表面刷上麦芽糖,用大勺舀糖色从下往上浇,晒干以后再打一遍糖,得打死他……”
潭海洋把他手里的烂饺子拿过来,说:“你现在冲上去打呀,正好咱联欢会还差一节目呢,你给大伙表演一个,新年见个红。”
张昭说:“潭庄主,你别跟这拿话搡我,信不信急了我真上去抽他。”
潭海洋说:“信,打小你就二百五,一处分算什么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张昭转头看着他,“你就给我泻火吧,要不你出一主意。”
潭海洋说:“张参谋长不行啊你,你们院干嘛的呀,这点主意都想不出来,组织白培养你了。”说完指了指胳膊上带的红袖箍,这个月轮到他们队执勤。
张昭还没明白,潭海洋不耐烦地说:“待会跟着我。”
全体人员一边聚餐一边看联欢会,结束的时候各桌都留下两个人打扫,潭海洋和张昭带着红袖箍,这桌瞧瞧,那桌看看,最后溜达到彭飞那桌。彭飞正把碗里的饺子倒进剩饭桶,潭海洋就过去了,从桌上捡根筷子扒拉扒拉桶里,五颜六色的什么都有,他戳着最后倒进去那几个饺子问,“这谁倒的呀?”
彭飞说我倒的,吃不了了。
“吃不了就能倒,粮食种出来是让你浪费的吗?”潭海洋说,“吃了。”
彭飞脸立马绿了,“吃了?都倒泔水桶里了,怎么吃呀?”
张昭把筷子递给他,“夹起来吃呀。”
彭飞看着他们,“你们什么意思啊?”
“教育你爱护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时候怎么学的呀?”
彭飞说:“那么多桌都倒了,你们怎不教育他们去呀?”
张昭说我没看见别人,就逮着你了。
“你们成心吧”,彭飞说:“凭什么你让吃我就吃啊!”
潭海洋指指红袖箍,“还知道你站这是什么地方么,这是军校,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吗,军装,知道军人应该干什么吗,服从命令。吃了!”
旁边有个区队长过来了,问这干嘛呢?潭海洋说:“看见这个学员浪费粮食,好好的饺子都倒剩饭桶里了,让他捡起来吃了呢。”要说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新兵训练的时候很多人都被逼着把倒在泔水桶里的剩饭吃掉。区队长看看桶里的饺子,冲彭飞说:“吃了吧。”
彭飞的脸由绿转红,由红变白,半天拿筷子夹起一个饺子,使劲抖掉皮上粘的不明物,他盯了那饺子足有半分钟,终于闭上眼生往嘴里吞了,吞完就看那张脸涨成猪肝色,报告都没喊就捂着嘴跑外面吐去了。
张昭说一句我去看看他,就跟着跑出去。
潭海洋在后面喊:“不行送医务室。”
门口,张昭看彭飞面前那一地,估计是连头天晚饭都一块吐出来了。他揪着他往食堂后面树林里走,说:“别跟这吐,还得给你打扫。”进了林子,他抬膝盖给了彭飞肚子一下,那位本来吐得就不行了,一下就趴地下了,又给了他几下,看对方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张昭打得也没兴致,踹了地下人两脚,说:“告你以后离夏葳远点!”
彭飞趴地上,说:“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们儿,你不配找她当女朋友。”
张昭扭头往外走,身后那人小声喊了句:“你别让她知道……”
“废话!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还怕她以后有心理阴影呢!”
彭飞没再说话,张昭扔下他回了食堂。当着区队长的面儿,潭海洋问:“有事没有?”张昭说:“没事,他躺着去了,以后不会浪费粮食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下午张昭在机房里,有人过来喊他,说会客室有一漂亮妞等着他接见呢。张昭以为是小亚,眉开眼笑地就去了。推开会客室的门,里面的人是夏葳。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张昭进了会客室,看夏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走过去问:“你等彭飞呢?”
夏葳说:“找你的是我。”
他嬉皮笑脸捧着心口说:“大年初一姐姐你来看我,我这都肝儿颤了。”
“肝儿在右边。”夏葳说,“你是得肝儿颤,你昨天晚上干嘛了?”
张昭说:“我干嘛了?我没干嘛呀,我调解了几个版务纠纷,跟人扯了会儿皮就睡觉了。”
“你们会餐时候你干嘛了?”
“吃了七十个饺子。”
夏葳说:“彭飞昨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祝你新年快乐啊?”他心虚地陪笑。
“别装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什么,我也早就知道他什么样人,我谢谢你,张昭。”
“别客气。”
夏葳一笑,“谁跟你客气,骂你呢听不出来!”
“你骂我的话我都当眼珠子捧着。”
“这话还是留着哄你小女朋友吧。”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知道那孙子什么样干嘛还跟他呀?”
“他是高三插到我们班的,我们就好上了,他以前不这样,在军校憋的吧,我们学校也净这事。”夏葳瞧着他说:“按说你应该挺了解的呀。”
“姐姐,我可是一身正气,不信你试试。”
“我试得着么!”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夏葳看着别处,半天没说话。
“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就是怕你被他骗了,我不知道你早就知道这事,要知道我就不瞎掺合了……唉,你别哭啊。”说着,看夏葳那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有点慌了手脚,在他眼里夏葳一直是个泼辣姑娘,没想过她也会哭,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又怕让人一巴掌煽开。
坐他们旁边的一对,女孩也哭得倍儿伤心,男朋友刚才一直劝着呢,这会看夏葳也哭上了,那位递一包纸巾过来,说:“兄弟,没经验吧,这得提前准备好。”张昭接过来,说下回一定准备着。夏葳拿过纸巾说:“没下回了,用不着你准备。”
旁边那位以为这俩闹分手呢,赶紧给张昭使眼色,小声说:“好好劝劝,咱这和尚庙里找个女朋友不容易。”
张昭看着夏葳说:“还哭吗?要不我肩膀借你使使?”
夏葳看他一眼,“排骨似的,我还嫌咯呢。”
“那你们现在怎么意思啊?”
“都撕破了,分了呗。”
“宁吃好桃一个,不啃烂梨一筐,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姐姐你要是开一个比武招亲的擂,天下男人共往之啊。”张昭劝她。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找你这芳草,你乐意吗?”
张昭胸口拍得跟碎大石似的,说我乐意啊。
“别扯了你!你要是乐意你也就跟姓彭的一样孙子,男的怎么都想碗里一个,还扒着锅里的!”
旁边那哥们儿转过头来说:“我可没有,我这一个都顾不过来呢。”
“有你什么事!”这二位异口同声地。
夏葳说:“张昭,我还是得谢谢你,之前我想过很多次分手,老下不了狠心。”
“姐姐,你要谢也整点实质性的呀。”
“你还想让我以身相许怎么着?”
张昭一听,“呦,我还真没想到这呢,我也就想着等我能外出了,你请我上市区吃顿涮羊肉。不过既然你都提出来了,我也能答应,就是我现在活动范围最远也就是这会客室,我反正不在乎这人多人少,要不你就跟这谢谢我?”
夏威说:“你可真是世上无难事,只要不要脸啊。”
送走夏葳,他回到宿舍里,杨猛说:“会完女朋友神清气爽啦?”
张昭说:“女朋友是会了,可惜不是小爷的。”
“别装了”,杨猛说,“您现在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几个女的来看你呀,许四刚才回来说在会客室门口看见你那梅花党了。”
张昭说你别逗我了,我刚才一直跟会客室呢,找我的是那彭鸭子的前女友。
“逗你我是孙子,不信你问许四去。”
“许四人呢?”
杨猛说:“见完你那梅花党受不了了,估计这会正跟机房意淫呢。”
张昭拉开门就奔机房去了,许四正跟一美眉视频聊天,张昭抓下他耳机,问:“你今儿在会客室看见我女朋友了?”
许四说是呀,“我去的时候她跟窗口站着,我问她来看你呀,她说看完了,就走了。”
张昭说:“她压根儿就没进去,我当时就跟屋里呢,你怎不告诉我一声啊?”
许四说:“我哪知道啊,我看你跟另外一姑娘说话,我以为你还分拨接见呢。”
“许孙子,我女朋友要是跟我掰了,我他妈把你拆喽,把你手指头拧成弹簧配八五狙的撞针!”说完扭头跑了。
许四愣愣地,半天说:“关我屁事啊!”
回了宿舍,张昭给小亚家打电话,她妈说小亚一早就找同学玩去了,没回来呢。杨猛在旁边说,这会肯定还在路上呢,从咱这到火车站得有阵子,再回北京怎么也得三个多小时。
他又给陶冉冉家拨电话,问她:“小亚今天干吗去了?”
话筒里沉默了一会,陶冉冉说:“她今天不是去看你吗?”
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呢,没准是许四认错人了,说不定小亚今天根本没来。可是听了陶冉冉的话他头立刻大了,她肯定是在外面看见他和夏葳在里头说话了,不知道看见什么场景,夏葳哭着的时候?还是后来他劝她的时候?
陶冉冉问:“她没去找你吗?她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自己一个人去的。”
张昭说:“我们没见着,可能有点误会,我宿舍人看见她回去了。”
“你又做什么混蛋事让小亚伤心了吧?”陶冉冉说,“你在军校里怎么也能勾搭上女生啊!”
张昭赶紧说:“我真没有,误会了,有个朋友刚跟男朋友分手,我陪她说会话……”
“人家跟男朋友分手干嘛找你陪着说话啊,你是不是又趁人之危想落井下石啊!”
“陶大小姐,您别跩成语了,我真半点异心都没有,就是一普通朋友。”
“你跟我解释没用,留着跟小亚说吧,如果她还听你说话。”
张昭说:“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劝劝她,她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呢,你让她晚上在家等我电话,我八点钟打给她。”
陶冉冉哼了一声,说小亚怎么就看上你了?
张昭这边说尽了好话,陶冉冉想了一会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张昭说我谢谢死你了!
他挂了电话,杨猛说:“你也有今天,我以为你身边姑娘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张昭沉着脸说一句滚蛋,就去机房了。他上网查列车时刻表,据许四说是下午三点左右看见她离开的,估计时间,到七点多怎么也应该到家了。吃晚饭时候他都心不在焉,潭海洋问他怎么了,旁边许四接话说:“他琢磨着卸我哪根儿指头做撞针呢。”
晚上八点,张昭先给陶冉冉家拨了电话,陶冉冉一听是他的声音,立刻喊起来:“小亚怎么还没回家呀?她路上是不是出事了!”
张昭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说:“不会不会的,从我们学校到火车站有班车送过去,等到了北京她还能丢了。”
“万一在火车上被拍花子的拍走了怎么办啊!张昭你怎么那么混蛋啊,小亚跑那么远去找你,你还跟别的女生勾勾搭搭!”陶冉冉在那边已经快急哭了。
张昭也害怕,安慰了她几句说一会再打过去,就挂了电话。宿舍里这几个人都知道他那梅花党撞见他跟别人在一起被气走的事了。一号车说怂蛋,出去找去呀。关二说咱现在不允许外出。杨猛那几个人火上浇油说不会路上真出事了吧,那么漂亮一姑娘。
张昭坐不住了,跟烧饼说:“班长,我想请假。”
烧饼说:“这事我说了也不算,你得去找队长。”
他开门就奔乔大喷的宿舍去了。乔大喷正跟屋里写总结呢,头都没抬,“请假外出?为什么?”
张昭说:“我女朋友来看我,到现在还没到家呢,我怕她路上出事了,我想出去找找去。”
“你上哪找啊?”
“不知道,先去火车站看看吧。”
乔大喷说:“不行,人丢了报警,你去管鸟用。”
“队长!您媳妇丢了不着急啊!”张昭急起来什么话都敢说。
乔大喷转过来说:“一,我不是学员,我可以外出;二,我媳妇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丢不了;三,我不会把我媳妇气跑喽。”
张昭犯起拧来,“我必须出去,您批也好,不批也好,我出定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你敢出去一试试,出了这门老子就按你逃兵算!”
张昭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人家称老子,他也称老子,“逃兵就逃兵,大不了老子不念了!”他伸手拉门,那门却怎么也拉不动,潭海洋他们几个在外面喊:“老张,冲动是魔鬼,你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就回去了。”他被困在乔大喷这屋里,乔队长也不理他,继续写自己的总结,外面那几个拽着门把手就不让他出来,急得这位在屋里直捶地。
快十点的时候,一号车从宿舍晃晃悠悠过来了,跟这几位门神说:“来电话了,找那孙子的。”大家赶紧把门松开,张昭窜出去往宿舍跑。潭海洋探头看看乔大喷,说:“队长,这不算他逃兵吧?”乔大喷瞅瞅门口这几个,说了句“小兔崽子”,又转回头该干嘛干嘛了。
张昭拿起话筒,“喂,小亚!”
那边说:“我是陶冉冉,小亚回来了,喝了好多酒,现在在我们家呢。”
“你让她接电话。”
陶冉冉过了一会说:“她现在就是想接也没法接了,在厕所吐呢。”
张昭说:“她上哪喝的酒,未成年呢酒吧也不让她进啊!”
“好像是跟她同学的什么朋友出去喝的,人家把她送回来的。”
“你让她吐,吐完了给她弄点解酒的……”
“我会照顾她的,你就放心吧。”陶冉冉说:“张昭,小亚说她跟你分手了,让你别再打电话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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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几个人摁着张昭,杨猛说:“别折腾了,两口子吵架不至于非大晚上的跑回去,学都不上啦?”
许四说:“明儿你打电话解释解释,赔个不是,梅花党同志多善解人意的姑娘。”
张昭在地上挣巴,“你处过呀你知道她善解人意?”
“人瞧你跟彭鸭子的女朋友聊天都没打扰,这还不善解人意?”
杨猛冲许四说:“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吧,你是不是长一六指儿啊,巴不得让他剁一根?”
潭海洋坐旁边小板凳上,说:“都别拦着他,让他走,上学有媳妇重要吗?还有这身军装,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上什么军校啊?”
闲杂人等松开手,没人拉着,地下那位倒不来劲了,自己坐了会,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外走。
“真走啊?”杨猛喊他。
“我烦!操场跑圈去!”
空荡荡的操场上,北风呼啸,太行山脉虎踞龙盘俯瞰着整座校园。一个身影在跑道上,十圈,十五圈,单纯地以为发泄掉每一分多余的精力,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单单是女孩,还有他的未来,那些迷茫的他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的东西。
潭海洋来到操场上,那人朝他喊:“别跟我说纪律,我知道熄灯了!”
潭海洋扔了一副沙袋给他,“乔队让给你送来的,怕风大把你吹跑了。”
张昭把二十斤的沙袋套在腿上,“嫌我死得不够快,还送我一程?”
“你要为一姑娘跑死了,你就跟BBS上永垂不朽了。”
“潭庄主,你还能再损点么?”
潭海洋说:“喷队让告诉你,下个月的射击评比竞赛,你上二十五米速射。”
张昭停下绑沙袋,直起身子,“凭什么呀?我一直是步射,干嘛改手枪啊?”
“服从命令,哪那么多为什么!一百米步射让烧饼上,喷队怕你手抖。”
“放屁,我什么时候手抖过!要手抖更不能上手枪了,这什么歪理啊!”
“想不通找喷队说去!”潭海洋转身往宿舍楼里走,又撂一句:“有什么不明白的,磨你性子呗!”
“我他妈背小人啦,什么事全给我拧着干!”张昭气得拖着沙袋跑圈。
宿舍楼二层的一个窗口,乔大喷正站在那,看着操场上的混小子,犟起来任什么人什么规矩都不放在眼里。可他有时又单纯地像个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霸着,也有股子执着劲,他的枪械组装速度和射击成绩在全学院都是拔份儿的,他可以做好任何事,只要他喜欢,这一点乔大喷从不怀疑。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要干嘛,上军校是家里的安排,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平常老百姓,而是肩负着使命的军人。
在学院这些年乔大喷不知看了多少像张昭这样背景的学员,老子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也希望子女继承部队传统,于是把孩子送来军校,可是这些和平时期蜜罐里长大的公子小姐却往往看不清自己人生的目标,一味走着长辈安排好的道路,每天茫然地混着日子。他欣赏张昭性格里单纯执着的一面,也看到他的缺陷,死拧,一旦对某件事某个环境产生抵触情绪,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对他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偶尔违反的小纪律都不去深究,不想扼杀掉他成为一名优秀军人的可能,他希望在这四年里看到这个小子的成长。
可这个小子今天差点当了逃兵。也许别的男孩在这个岁数正跟姑娘花前月下,但是他们这些人,穿着军装,首先是军人。这是一所为部队培养未来指挥官的学校,于学员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战场。在战争时期军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抵挡硝烟,在和平年代没有炮火的威胁,就能够忘记自己的职责、头脑发热地丢盔弃甲离开阵地吗?不磨磨他的性子,不明白为什么选择来这里,他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军人。
每天正常的上课和操练结束后,乔队额外给张昭加了两小时的手枪射击训练,开始那混小子不乐意,赌着气来训练。二十五米的距离算不上高难度,第一次张昭就打了满堂彩,他扭头看着乔大喷,眼里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乔大喷笑笑,说:“就地一百个俯卧撑。”
张昭趴在地上,跟着乔大喷数数的节奏上下撑了一百下。
“起立!持枪,五发点射,开始射击!”乔大喷迅速下达口令。
张昭举起九二瞄准,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控制不住。
“等什么呐!”
他心一横,五发子弹射出去,只打了三十几环。
“谁做完俯卧撑打枪啊!”那小子不满地喊。
“战场上背着上百斤的装备,敌人来了,有功夫让你歇吗?我还没让你跑个负重五公里再来打呢。”乔大喷看着他说:“枪谁都能打响,实战的时候没时间给你瞄准,臂力不足手抖,子弹打出去就没准头。从今天起,每天晚上睡前加做两百个俯卧撑。”
过了几天,乔大喷又提出新要求,加快速度,子弹一秒一发。
张昭看外星人似的瞧着他,“您真能喷,一秒一发?准还没瞄上呢,要不您来一试试。”
乔大喷拿起教练枪,左手握着枪管,推倒右手虎口处握住,垂下双手,然后迅速举枪指向目标,似乎根本没有刻意瞄准就一枪开出。动作重复了三次,每枪的间隔不超过一秒。
“信了吗?”
张昭听着报靶,“服了。”
乔大喷说:“实战里没时间让你拿眼睛去调整,一秒钟在战场上,足够你取敌人的命,也足够敌人要了你的命。枪一抬起来就得瞄准目标,说玄乎了这是枪感,跟你握枪姿势有关。” 他把节奏放慢重复刚才的动作,“枪举平那一瞬间,枪口基本瞄准目标,就说明你的姿势还有手腕角度差不多到位了,保持这个姿势,反复练,直到一举起来就能瞄准。”
每天下午,张昭就在射击训练场里练习举枪,平时没事他手里也老握个东西找感觉,杨猛在宿舍里说:“失恋真可怕,连张参谋长这样的都不爱红妆爱武装了。”许四点点头,“我这手指头保住了。”张昭扭头说:“卸了一样做九二撞针。”
新学期的第一个月,全院射击评比竞赛的时候,张昭代表他们队出战。持枪,平举,射击,动作一气呵成,五发点射全中,不但成绩最高,连射击速度也是选手里最快的。乔大喷坐在台下微笑,他没看错人,这小子对自己喜欢的事,有耐心也有恒心做到最好。对这样的学员,重要的不是告诉他做什么,而是要让他自己认识到什么是他想做的,该做的。
张昭一直给小亚打电话,她不接,后来借陶冉冉的口解释了那天在会客室和夏葳见面的事,再打,小亚接了,但是她说:“张昭,即使你这次真的没什么事,不代表你以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觉得累了,也烦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张昭的少爷脾气也不小,别看他二皮脸似的哄姑娘开心,任女孩怎么踩也不会说个不字,那是在他高兴的时候。他们家老爷子在革命问题上立场坚定,对孙子却是溺爱地完全没有原则。小时候学游泳,每个小孩都是被教练拿杆子拨到水里,张昭挨那杆子戳到他眉毛上了,等回家老爷子一看孙子眉骨那肿了,气得恨不得崩了那教练。张昭就是这么被惯大的,万事顺着他的意,没学会迁就别人,除非他自己犯贱爱让姑娘噎他。
小亚这个事,他耐着心一而再,再而三打了几次电话,每次都是这句话,他脾气也上来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么说,那分就分吧。”
小亚啪地挂了电话。
新学期终于盼来了外出休假,一宿舍按百分之十的比例,还得有四个人签字才能批准,这是为了培养学员们的战备意识,人都撒出去了,鬼子进村咋办。轮到张昭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去找小亚,可是大半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往返,而且他们也很久没通过电话了。他觉得这次是真分了吧,以前虽然闹过无数次,都没这回严重,他也不想一再地拿热脸贴人冷臀部,所以就僵着。
休假那天,难得外出,他却不知道该干嘛了,想了半天决定去找夏葳,她念那所军医学院离得不远。他给她打电话。
夏葳说:“你怎么就认准了非得让我当坏人啊,你还是回去劝你小女朋友去吧。”
“还劝什么劝,黄花菜都凉了。”他说,“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传达室呢,你赶紧下来吧。”
夏葳一听,“你玩真的呀?我还没请假呢!”
“赶紧请。”
夏葳出来的时候,他正跟传达室的人神侃。站在校门口,她问他:“上哪去呀?要不我带你去市区里逛逛?”
“不去,就烦逛街。”
“那爬山去?”
“我天天负重跑山,我有病啊,休了假还爬山。”
“那你想干嘛?总不能跟这戳好几个小时磨嘴皮子吧?”夏葳不耐烦了,瞅着他。
他想了一会,说:“离这不远有一温泉疗养院,挺不错的,去不去?”
“你小子是不是没安好心眼儿啊?”
他一笑,“别装不好意思了,去不去呀,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夏葳想想说:“那走吧。”
温泉疗养院里人不多,张昭换上泳裤出来,看见几个中年人披着浴巾从旁边走过,走路姿势步伐像是军人。有个年轻人走在他们中间,他喊了一声:“牟宇。”
那人转过头看是他,走过来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蹲和尚庙呢吗?”
“今天休假。”他看着刚过去那几个人,问:“什么人啊?”
牟宇说:“来谈事的,你先玩着,我待会再找你,吃什么喝什么随便要啊。”说完就跟那帮人走了。
转了一圈没看见夏葳,他捡了个药池泡进去,快要睡着的时候,一条毛巾砸在脸上,睁开眼看夏葳穿着泳衣站在池子边,他吹了声口哨,“刺眼,赶紧下来。”
不大的圆池子,夏葳坐在他对面,指指边上的牌子,“你干嘛泡藏红花啊?”
“藏红花干嘛的?”
“治月经不调。”
他点点头,“我现在严重失调。”
夏葳骂一句缺心眼,她看看四周说:“这地方清净,不像龙脉和小汤山,人多得跟煮饺子似的。”
“这以前是我们院的三产,不对外,后来不让部队搞创汇就包給个人了。现在外面人来这的也少,基本都是各院开年会,来包个场子。”
“是你们院自己人承包的吧?”夏葳问。
“近水楼台。”
张昭起身叫服务员拿杯冰水,夏葳瞧着他说:“呦,排骨上都能长出腹肌来。”
那位一脸自恋的表情,“彭飞就没有吧?”
夏葳点点头,“不如你的团结,他就两块还各自为政。”
“两块那叫肋排。”他拿了冰水坐到她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咱俩现在都单身,要不咱往一块凑凑?”
夏葳说:“我就是耶稣也拯救不了所有的二百五啊,我都摊上过一个彭飞了,您还是找别人吧。”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啊?”
“你脑门上刻着花心俩字,还盖着萝卜章,凡人回避。”夏葳说。
“您谬赞了。”
“你别谦虚了。”
他把水杯放在池边,拉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有感觉吗?”
夏葳撩他一脸水,“有屁感觉?”
“你别闹,看我眼睛。”她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张昭说:“你眼睛跟浴霸似的,晃人,你还是看我鼻子吧。”她垂下眼睑,看着他的鼻尖越靠越近,贴在她脸侧,用很轻的声音问,“现在呢?”夏威说没有。他嘴唇微微触碰她的唇,“闭上眼”,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唇。
半晌,他错开脸,问:“现在还没感觉?”
夏葳说:“你闹够了么?”
“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比你大。”
“咱俩同年。”
夏葳推他推不动,说:“别闹了,你有女朋友。”
“分手了,她说跟着我累。”
“是人都觉得跟着你累。”
两人离得很近,他靠在她耳边说:“你跟我累吗?”
夏威说:“我把你当弟弟。”
“你上你弟弟学校BBS?在枪械版上留言?”他看着她认真地说:“夏葳,我真挺喜欢你的。”
夏威说:“一个彭飞我就受够了,我不想再找一个还得时刻提放他跟别人眉来眼去,我现在只想找个本分人对我好,不用我操心的,那人肯定不会是你。”
张昭说:“你这脾气,找一本分的活给你当驴使,你觉得有劲吗?”
“怎么才叫有劲啊?吵来吵去,猜来猜去,互相怀疑就有劲?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咱们只能做朋友。张昭,奉劝你一句,别逼得你身边的姑娘最后都恨你。”
他松开她,靠着池壁,说:“我要是在彭飞之前认识你,你会跟我吧?”
她笑了一下,“跟小屁孩似的还为这较劲,我不懂事的时候没准会跟你。”她站起身,问他:“我去游泳,你去吗?”
他赌气说:“待会。”
“这池子水温高,男的待时间长了不好。”
他拿起手边的冰水倒头上,“我他妈现在走不了!”
夏葳蹲在池子边拿拖鞋拍他,“你怎么这么色啊!”
“这说明我是一正常人,以后别把我跟彭鸭子相提并论。”
夏葳转身走了,“你自己跟池子里泡着吧。”
游完泳在二楼休息室看电影,牟宇来了,问张昭:“这你女朋友啊?”
“我惦记人家,人家不跟我。”张昭说着,给夏葳介绍:“这是牟宇,就是承包这疗养院的人,我们邻居。”牟宇跟夏葳打了个招呼,夏葳冲他点下头,又继续看她的电影。
“那些人来谈什么的?”张昭问。
牟宇说:“我想包二干门口那招待所,就谈这事呢。”&&(二干:第二干休所)
张昭想了想二干周围环境,“那地方多荒呀,你包了干嘛使?”
“地铁通过去了,周围肯定得发展起来,我想给它改个半住宿半娱乐的地方,对外开放。”
“人能同意吗?那是他们内部招待所,你给包了,以后来人上哪住去?”
牟宇说:“这不是正谈呢嘛,他们人住还是按低价算,我每年还上供呢。”他问张昭:“你以前跟人合伙那小网吧是不是让人查了呀?我上个月从那过看改成KTV了。”
“网吧现在不赚钱了,改行了,还是那老板,把楼上饺子馆都包了。”
“你当时投的资金赚回来了吗?”
他点点头,“又搁那KTV里了,你去看过没有,生意挺火的吧?”
牟宇点点头,“装修得不错,方圆几十里就那么一号,肯定得火,我还想掺一股呢。”
“没你份儿了,自己找门面去吧,咱可以搞连锁。”牟宇说我考虑考虑。
夏葳看看表,冲张昭说:“该撤了吧?”牟宇说我开车送你们。
把夏葳送回学校之后,张昭问牟宇:“KTV那场子你是不是觉得有问题呀,刚才当着人家面没好意思说。”
牟宇问他:“那有人帮你看着吗?”
“我姑每天过去照一眼,到底怎么了?”
“你留点神那场子养鸡,现在查得严,万一扯上不好。”
张昭说:“那不挂我名,扯不到我头上。不过我也琢磨该撤出来了,那位爷开个网吧游戏机厅的小买卖还行,大了他罩不住,万一出点事我也跟着赔。”
牟宇说:“那你跟我合伙收拾二干那招待所得了。”
“待我持币观望一阵,有钱赚我才掺和呢。”
“别学那么鸡贼,咱一条裤裆里长大的还不信任。”
“谁跟你一条裤裆,你比我大半轮呢,小时候你逮着我就揍,还不让我上你们家告状!”
牟宇笑着说:“谁让你小时候那么孙子,往我们家菜窖里尿尿,冬天吃大白菜老有股骚味。”
“那是你们家狗剩尿的。”狗剩是牟宇家以前养的狗。
“行,狗剩尿的。”牟宇笑他,“说说那夏葳是怎么回事。”
张昭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就一块玩的,关系挺好。”
“我可看见你搂人家亲来的。”
他问牟宇:“你有没有哪个姑娘,让你觉得特亲近,即使不处朋友也想跟她待在一起。”
牟宇侧头看他一眼,“你还想这么深的问题呐?”
那位看着车窗外面,嘀咕一句:“问你也白问,见一个拉一个上床。”
牟宇说:“你不是有一个处了挺长时间的小女朋友吗,隔壁院的,俩人跟过家家似的。”
“分了。”关于小亚,张昭不愿多说,就算他还有什么想法吧,一而再地听到她冷冰冰地甩出分手两个字,搁谁谁都得寒心。
回到学校销了假,张昭第一件事给他姑挂电话,让她把KTV里的资金想办法转出来。他姑说生意正好呢,干嘛撤呀?张昭把牟宇的话跟她讲了,“早晚那得出事,回头看看牟宇那干的怎么样,跟他合伙比这KTV靠谱。”
那年两会前后,打非打得鸡飞狗跳,那家KTV被人举报里面有小姐,查封了。好在张昭行动的早,他大谢了牟宇一番。承包那个招待所的事也批下来了,两家就合伙做起来。
牟宇说他:“你上什么军校啊,跟我一样早早认清了,出来自己干吧。”
“我认清没用。”张昭说:“我们家老爷子不同意,非得让我披着这身绿皮。”
“部队不适合你,你早晚得离开。”
张昭说:“咱们这么多年邻居,我们家老爷子的炮筒脾气你也知道,你看他跟谁服过软吗?我刚到学校军训的时候,给家写了第一封信,我妈说老爷子看完哭了,现在那封信还夹在老头珍藏的毛主席语录里呢。你说我能离开么?”
牟宇点点头,“你要脱了军装,得比你无后的罪过还大。”
“小爷怎么可能无后!”
作者: 四处挠挠& & 时间:
“早起晚睡,又困又累。哨声一响,抛开热被。
出操完毕,洗漱抢位。内务第一,学业荒废。
指挥类专业的训练很苦,每天三个负重五公里跑,很多人跑到小便带血,还有其它科目训练,军事理论,如果按重要性排的话,文化课恐怕只能排在内务评比的后面,难怪文化课的教员要跳着脚喊:“军校生也是学生,也得学文化知识,整天打扫卫生有什么用!”但是文化课依然是安排在每天上午一二节,早上起得早,又刚跑完五公里,学员们在课堂上昏昏欲睡,队长不在,闭着眼睡,队长听课,睁着眼睡。
到建军节时候,第一学年结束,暑假有不到一个月的假期。临撒鹰之前,教导员同志在全队大会上反复强调,离开学校也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给学院给军队抹黑,“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不要只在校园里做做样子,离开学校也要体现出军人的素质来。”教导员说话,文邹邹地带着南方腔。
张昭在底下小声接下茬儿,“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三人一块上厕所怎么办?”许四在旁边听见,没绷住乐了,还传颂一遍,那公鸭嗓子穿透力特强,被区队长听见了,于是记了一过。回了宿舍大伙安慰他,老大开飞机,老二扔炸弹,就数老三跑得快,炸得许四稀巴烂。
阔别了将近一年回到家,张昭的父母看着儿子晒黑了,挺拔了,姑且算这晾衣杆也壮实了吧,都非常高兴。他爷爷特意开了瓶茅台,堂堂一个首席参谋,在家就端着小酒盅说:“我半截身子入土了,没旁的要求,你给我穿着军装活出个人样,我就瞑目了。”张昭赶紧说:“老爷子您刚哪到哪啊,那帮小参谋一天不听您吼都吃不香睡不着的。”爷爷给他一筷头,“你跟我也贫!”
回家后,张昭犹豫着去不去找李小亚,已经一个学期没联系过了。晚上吃完饭他去找徐参谋,徐参谋在那乡村文艺队的日子果然舒坦,白胖白胖的。问候了他一番之后,张昭拉着他去隔壁大院,在小亚家楼下蹲了一个晚上,终于下定决心上去敲门。结果开门那人说,“老李提了副研,搬东山去了。”这座大院是依山而建的,办公区和战士营房在中间,东西两边是家属区,被称为东山西山。
“您知道搬哪栋楼吗?”张昭问。对方摇摇头,关上了门。他又去敲对面的门,是陶冉冉家,敲了半天却没人应。身后的门又打开了,说陶研究员家也搬了,升了副师,住小二层去了。
徐参谋在楼底下,看他自己下来,问:“人呢?”
“搬走了。”
“搬走了你都不知道?你行不行啊,自己秘书都不知根不知底儿。”徐参谋夸张地嚷嚷。
“我们都分一学期了。”
“分了你还回来找?不像你呀。”徐参谋看着他,“你是老张吧?不是哪个妖孽批了个兽皮回来的吧?”
张昭没搭理他,往家走。搬家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回家一礼拜,除了会会以前的朋友,就是跟牟宇去他们承包那招待所。那已经不能算招待所了,装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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