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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剑雄(第二章&峨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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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剑雄(第二章&峨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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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剑雄(第二章&峨眉少年
作者:聂浩源&&&&原创&&&&阅读人次:3154&&&&更新时间:&&&&文章录入:
第二章& &&峨眉少年
却说古时东晋年间,印度一高僧来华传教,因这高僧出生之时左掌不能伸开,直至出家后方得以如愿,且掌中握有明珠一颗,故称“宝掌大师”。这宝掌大师遍游五岳,几年后来到西蜀。一日,从成都出发,投嘉定而来。正行进间,阴云散开,斜阳复出,陡见前方一山拔地而起,巍然凌空!宝掌大师忙问路旁耕作的农夫,知其名为“峨眉山”,脱口赞道:“此山高出五岳,秀甲九洲,真乃震旦第一山也!”“震旦”即中国之意。
这峨眉山位于蜀地西南边陲,系邛崃山脉的余脉,奇峰竞秀,万壑争流。西倚贡嘎雪山,北濒岷江、青衣江,南临大渡河。唐代李白有诗赞道:“峨眉高出西极天,罗浮直与南溟连。”
时光荏冉,大清康熙十年(1671)冬季的一个清晨,大雪过后,红日初升,万道金光照射在雪后的山间,将整个峨眉山装点得恰如天上琼阁。从半山上的仙峰寺中,慢悠悠走出一个五十岁年纪的和尚,披件青色袈娑,看似赏雪一般,信步而去。
约摸过了一柱香时分,他转过一个山头,走向一户山里樵夫人家。和尚还没走近,便见房门打开,跑出三个孩儿来:老大七八岁,是个男孩;老二六岁了,也是个男孩;老三是个女儿,边跑边叫:“哥哥,等着我。”
那和尚驻足,远远地观看。几个小孩跑到屋外,堆起雪娃娃来。和尚暗暗笑着,看得饶有兴致。
不一会儿,雪娃娃堆好了,几个孩儿退后几步,往雪娃娃身上扔石子。老大老二能将石子扔去打准雪娃娃,小女孩打不着,急得直哭。和尚走了过去,说道:“小姑娘,看我替你扔。”说罢,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一团,呼地扔出,正中雪娃娃的鼻子。“喔DD”小姑娘拍手欢叫。
“不算,不算!”那六岁的男孩不服,叫嚷道。和尚半眯起眼,笑着,打量着说话孩子。这孩子长得虎里虎气,两只眼睛黑亮黑亮,资质禀赋与他的兄妹迥然不同,天性争强好胜。
那和尚却说:“堆雪娃娃有啥好玩的?”“老和尚,那你就教我们玩点别的嘛。”六岁男孩道。和尚看了看地上,道:“你们想不想套一只猴子来耍呀?”几个孩子听了,拍起巴掌。欢笑声惊动了屋里的爹妈,他们不过三十来岁,出来说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仙峰寺的净明师父。”“雪后初晴,心头爽朗,出来转转。”净明和尚随口道。
孩子们从屋里拿来几个板栗和一根绳子,扭着和尚带他们去套猴子。净明和尚童趣大发,硬是将孩儿们带走了。
他们来到屋外不远的一片菜地边,扒开雪,往地上扔了几颗野板栗,设下绳套,牵着线,远远躲到一棵树后,只待那饥饿的山里猴子出来觅食。
约摸一柱香时分,果见来了几只猴子。为首是只老猴,来到绳套外却不动了。一只小猴窜上前,抓起地上的板栗便吃。哪知孩子们一拉绳,顿将小猴套住了!孩子们欢呼雀跃,跑上前去。那老猴见状,叫了一声,领着手下逃了。
被套住的小猴“叽叽”怪叫,瞪眼舞爪,吓得拿着绳子的老大不敢上前。突然,那六岁的小孩从哥哥手中夺过绳子,喊道:“看我去把它抓了。”一步步走了过去。猴子见是个小孩,并不害怕,跳了起来,呲牙裂嘴,做出要咬他的样子。
净明和尚在一旁冷眼瞧着。那小男孩右手拉绳,左手握拳朝猴子挥舞,嘴里直喊:“打!打!打!”猴子被他的气势吓住,身子一纵,往一边逃去。小男孩紧抓绳子不丢,被拖了过去。
“老……老二让猴……猴子拖跑啦!”老大结结巴巴地叫喊起来。“强儿,快丢手!”当妈的着急地叫唤。
强儿被拉出几十步,前面便是万丈悬崖。那净明和尚脚下不停,紧跟过去,却不出手相助。就在猴子要挣扎到崖边前,小男孩双手将绳死死拉住,小脸憋得通红,直喘粗气。“你不怕它将你拖下崖去么?”净明和尚问。“不DD不怕!它没我力大。”强儿说。
那猴急了,见拉不过小男孩,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呼”地向他扑来!他躲闪不及,眼看要被抓伤脸蛋,净明和尚出手了,一把抓住扑来的猴子。猴子不意被他人拿住,张口便咬,哪知另一前爪也被拿捏了。“走,我们回家,把它关进笼里。”净明和尚说,那神情哪像个和尚,真像几个小孩儿的忘年朋友。
“和尚爷爷,你为啥帮要我呢?”强儿问。在他眼中,这和尚虽从来没跟自己耍过,却十分亲善。哪知和尚听了,并不高兴,脸一板:“我就这么老么?”强儿不知该咋说。“我帮你捉了猴子,就叫我和尚大伯吧!”强儿叫了他一声大伯,和尚高兴了,问:“你六岁了吧?和尚大伯就住在山那边的庙里,你约了哥哥妹妹来耍吧!”
樵夫夫妇已走过来,净明将猴子给了樵夫,道:“找只笼子关起来吧。”樵夫的妻子拿出一只竹笼,将猴子罩在地上。孩儿们围观着,好不热闹。和尚却转身自个儿去了。
“那和尚有些儿古怪呢,莫不是……”樵夫妻子小声说。“莫多言。”樵夫打断她,不过,自己又说了起来,“会不会真是他?”
六年前的一个傍晚,樵夫郭得贵在山林里打柴,乍见身旁现出一人,面带脸罩,怀抱婴儿,那婴儿饿得哇哇直叫。郭得贵诧异不已,只听那蒙面人道:“兄弟,发发善心,收养这个孤儿吧!”“敢问你是谁?”郭得贵战战兢兢地问。“这个,兄弟就莫问了。这孩儿是我东家之子,前些天他家被满鞑子满门抄斩,我好不容易带他逃了出来……”说罢,蒙面人从衣袍里摸出些金银,递给郭得贵。
郭得贵何时见过这些东西,听蒙面人一口嘉定话,语气恳切,不像假装,加之孩子的爹妈是被满鞑子杀的,山民生性朴实,心中早已信了。当即放下斧头,接过孩子和金银,一口答应。“那我代这孩子的爹妈谢了!”蒙面人说完,不由他是否受纳,拜得三拜,转身一溜烟似的消失了。
郭得贵细瞧手中的娃儿,见这孩子生得五官端正,小脸儿饿得青白,当下抱回家中,给妻子讲了。妻子忙着熬板栗粥,郭得贵给孩子起了一个十分平凡的名儿:郭树强,小名就叫“强儿”,希望这孩子像山上的树子一样强强壮壮地长大。果然,几年过去,这孩子越长越壮,比自家的大儿子聪明强健多了,夫妻十分喜爱。
这些年间,几里外的仙峰寺有个叫净明的和尚,往这儿来过几次,然每每瞧得一瞧,便转身离去。由于当时郭得贵无法看见蒙面人的相貌,隔了几年,口音也记不得了。先前,那净明和尚的神情,倒引起了他夫妻的猜疑,怕人家将这孩子领走了,还舍不得呢。
屋外地上,孩子们围着竹笼笑着、说着,里面关着那只猴子,惊恐不已。强儿自认为是它的主人,抓了一把板栗喂它。
转眼春天来临。
一日,几个孩子来到仙峰寺外不远的一片树林里,看树上开出的白玉色花儿,那花儿一朵朵就像鸽子飞翔,孩子们管它叫“鸽儿花”。
“哥哥,树上还有鸟儿!”小妹妹指手欢叫。果然,花朵间飞翔着一只只拇指大的鸟儿,身披五彩,头戴凤冠,叫声清脆响亮。“我要!”小妹妹说。
两个哥哥争先恐后地爬上树,岂知爬得几步,小鸟便飞了。孩子们好不懊丧。这时,他们发现曾领自己捉猴子的和尚,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和尚大伯,给我们捉鸟儿。”强儿一见他就喊。和尚抬眼瞧了瞧,说:“这可是‘桐花凤’呢!这满树的桐花开了,就会引来桐花凤。”他将这树称为“桐花树”了。(按:那树现称“珙桐”,又名中国鸽子树。)
老大郭山根不甘心,又往树上爬去。老二却说:“和尚大伯,你能帮我们捉猴子,也能帮我们捉鸟儿。”净明和尚眉开眼笑,道:“孩子,看好!”言罢,弯下身,拈起一撮湿泥,捏成弹丸,对准树上鸟儿“噗”地弹出。那弹丸破空有声,直飞而去,正击中一只栖息枝头的桐花凤的翅膀。鸟儿受惊,身子一偏,掉了下来。
老大和小妹欢叫一声,跑去拾鸟儿了。惟独强儿不走,奇奇怪怪地瞧着净明和尚,突然说:“和尚大伯,教我打鸟儿!”和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眼内珠光闪烁,掀动了几下嘴唇,似有千言万语一般,道:“你真的要大伯教你打鸟儿么?”“嗯!”强儿使劲点头。
“那好!今天半夜,大伯在这林子里等你,你要一个人来,敢么?”“敢!”“这话对谁都不要讲,行么?”“行!”强儿一心想学打鸟儿,那样,就可以跟爹爹下山到县城卖鸟儿了,还能买回来许多面人儿呢。
夜晚,月亮升上树梢,净明和尚来到桐花林,静静等候。
他正是当年的董嘉川,自从将婴儿交给樵夫后,便在山间跟追来的伍图雄等人周旋,昼避树林,夜宿山洞,野果充饥。数月后,估计敌人已下山,方钻出山林,前往离樵夫家不远的仙峰寺。
仙峰寺本创建于元代天顺初年,时称延庆寺,明万历年间由本炯禅师重建,更名仙峰寺,位于百丈高的仙峰岩下,明末崇祯十六年(1643)毁于一场大火。时隔二十余年,一法号澄清的和尚从金顶下来,在此结庐,并收下几个弟子,做了住持。弟子下山四处化缘,草创了几间瓦房,供起了普贤菩萨。
董嘉川来到寺中,说自己看破红尘,欲出家为僧。那澄清大师也怪,瞪眼直瞧着他,并不发话,过得片刻,“叭”地扔来一柄剃头刀。从此,董嘉川便投到大师门下,做了寺内的菜头,专管菜蔬一事。澄清也不向他传授经文,只当没他这个人一般。天长日久,亦无言语。一日,董嘉川从寺内烧火僧那儿得知,澄清大师乃峨眉山屈指可数的高僧,功夫深不可测。当晚,他进入住持卧室,提出拜大师为师,习练峨眉武功。
五十来岁的大师开口喝道:“老衲从不授徒!”董嘉川跪伏不去。大师打坐不理。过得一个时辰,澄清睁眼道:“你的外家功不是威震湖广的么?”此语一出,董嘉川惊骇不已!原本选仙峰寺出家,是想离那樵夫家近,遇事有个照应,不料却被喝破行藏,赶忙再拜道:“大师明鉴!恕弟子欺师之罪!”原来伍图雄等人搜山,寻找董嘉川及婴儿一事,岂瞒得过山上寺庙住持?“你虽入空门,奈何尘缘未断……”“回大师话,弟子尘缘已断。然为了汉室江山,身不由己。”董嘉川伏地叩首。澄清大师思考良久,叹息道:“唉,你那日入寺,便与老衲结下了不解之缘。也罢,从今日起,老衲就传你峨眉内功!”
五六年过去,董嘉川在澄清大师指点下,苦修内功,颇得精要,且身份也从一菜头升成了坐东序第二把交椅的监寺。眼见强儿一日日长大,他并没对师父讲,却考虑应将他引上习武之途了。可又知清廷没有放松对自己的搜捕,那伍图雄暗里明里来过峨眉山多次,估计还布下了暗探。故此,他虽想教强儿习武,又怕暴露了二人身份,想来想去,也只有采取这种法子了。
一轮山月越来越亮,“强儿当来了吧?莫非他胆小么?”正想到这儿,山道上跑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啊,是强儿!
强儿见了桐花林中等他的和尚,高兴地叫道:“和尚大伯,我来了!”说完,还从怀中摸出好几个小石子,要和尚大伯教他扔。“好孩子,不要急,这扔石打鸟的功夫,要学三年呢!”强儿听了,噘起嘴,没兴致了。
“强儿,你也长大了,要懂事理。板栗得一个个地拣!”董嘉川说,“今夜,好圆好亮的月亮呀!大伯要带你去个地方,看稀奇古怪的事儿。”听说有好看的事儿,强儿又高兴了。
他跟在净明身后,穿过那片盛开鸽子花的树林,来到峰下的白龙江畔。“和尚大伯,这儿有啥好看的呢?”强儿好奇地问。“嘘DD”董嘉川说,“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浩月当空,万籁俱寂,一片浮云掠过青空。董嘉川悄悄指了指,强儿顺其手臂看去,只见树梢上出现了一只小松鼠,一蹦一跳的,落到地上,跳到溪水中的一块大青石上,对着月亮,居然作揖叩头起来!
“呀!”小强儿惊奇不已,张大口,瞪大眼仔细瞧着。过一会儿,又来了两只松鼠,也跳到那块石上,站到先来的那只身后,朝月亮叩拜。
“孩子,你知道它们在做何事么?”董嘉川问。他这一说,将小松鼠们吓跑了。“不知道。大伯,讲给我听。”月光下,强儿的两只大眼闪闪发光。“它们在修炼内功呢!”“内功?修炼它做啥?”强儿问。“打鸟儿。”董嘉川笑了。
哪知他这么一说,强儿却自己跑到溪边,学着松鼠样子,朝月亮作揖叩头。董嘉川暗暗点头,道:“孩子,每当有月亮的夜晚,大伯便要到这儿来,观看这些小松鼠。”“那,我也要来。像小松鼠那样,拜月亮。”“好,以后,大伯就在这儿等你。记住,别人问起,千万别说。不然,你就学不会飞石打鸟儿了。”“好的,师父。”强儿答。
“师父”二字,让董嘉川不胜惊讶,好聪明的孩子!开口道:“谁是你的师父啦?大伯可没说过要教你!听着,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你的第一个师父是小松鼠,它教你导气令和,引体令柔呢!”董嘉川说完,退往一旁。
小强儿自个对着月亮叩拜。他哪儿知晓,和尚大伯明里不敢教他舞刀弄拳,暗里却在引导他修炼峨眉内功。
这样,每当十五月圆之夜,强儿便瞒着家人偷偷来到此处, 向月亮作揖叩头,叩头次数也从一二百次渐渐增多,内气已悄然在体内聚集运行,胆子也比他哥哥大多了。
过得一年,强儿满七岁了。一天,他跑到仙峰寺去找和尚大伯。爹妈见他喜欢一人玩,也不见怪。
寺内,净明和尚方坐禅完毕,走了出来。见了他,乐哈哈地一笑,道:“强儿,你来干啥呢?”“和尚大伯,我拜了月亮,已经有力气啦!”说着,伸出胳膊,手握拳头比了比。“又想飞石打鸟儿了?”和尚大伯一语道出了他的心思。“嗯!”
小孩子心性,等了一年已是不易。董嘉川微微一笑,摇头道:“你的第一个师父是小松鼠,还有第二个师父呢!”强儿四下里一望,说:“和尚大伯,我的第二个师父在哪里?”“你不是常常见着它么?”强儿搔了搔脑袋,想了想,脱口道:“小猴子!”“你去吧,把它带到桐花林里。”
强儿飞也似地跑了。原来那只猴子已被孩子们喂家了,平时它回到林中,每当无处觅食时便往樵夫家里跑。
董嘉川来到林中。过得一会,强儿独个儿来了。“猴儿找不着。”他沮丧地说。“你平日里怎地唤它?”小强儿撮起嘴,“嘶”地长吹一声。“好!你看和尚大伯唤它。”董嘉川说罢,同样撮起嘴,运起内劲,将一声“嘶”长悠悠地传送出去,听似跟强儿的没啥分别,可却传得极远。
对面山上,有一片树枝摇曳,强儿眼尖,道:“来了!每次我唤它,都是这样的。”
“强儿,你可知晓,这峨眉山的猴子有五群,每群占一块地盘,共占了五处呢!”强儿听得入迷。“人有人王,猴有猴王,猴儿们的总猴王便是那跟唐僧去西天取经的孙悟空呢!”这些,强儿更是闻所未闻。“峨眉山上的猴儿,它们占的五处山头是仙峰寺、洗象池、牛心岭、茶棚子、遇仙寺。”董嘉川道。“要是哪只猴儿跑到别的山上去了呢?”强儿问。“那,不是被驱逐便是被打死。若是一群,就要发生大的战事了,打得你死我活呢!”
和尚大伯讲述时,那只猴子已快捷地赶来,见了强儿,叫了一声,一纵跃上他的肩头。董嘉川仔细打量,见这猴毛色光亮,体格强健,尤其是一对猴眼颇具灵性,笑道:“猴居士,本师今为你取法名为‘孙小空’,强儿可要拜你为师了。”他没读过多少书,取起名来,想不出词儿,竟取了这么一个名。
哪知孙小空听了,抬起一只手搔起头皮来,像是考虑愿不愿意一般。“强儿,不拜师么?”董嘉川凛然一声喝道。强儿将肩头猴子取下,置于地上,伏身便拜。那猴儿也学强儿样,朝他拜去。强儿觉得有趣,抬手拍了它的肩头一下,那孙小空也抬手拍他一下。这样一来,一人一猴撕斗起来。
强儿从没发觉如此有趣,一边逗打,一边叫它:“孙小空,来呀!”当猴子打不赢时,便往树上窜去,来一个倒挂金钟,左脚勾树枝,全身悬吊,双手继续跟强儿打斗。强儿受了启发,也爬上树去,却不会“倒挂金钟”,只得一手抓了树枝,一手跟猴子搏斗……董嘉川满意地点头,道:“强儿,它在教你呢!总有一天,会像它那样攀树跳跃的。”
他见人猴二个越斗越热闹,抽身悄悄离去。
董嘉川回寺,撞见寺中的烧火僧。这人俗名王子山,五十多岁,身材高瘦,声音沙哑,右腿微瘸,是仙峰寺中打杂的俗家弟子,比董嘉川晚两年入寺,自称来自峨眉后山人家,最喜人唤他做“烧火僧”。其实,他只是偶尔帮帮火头罢了,不过,下山背米买菜却是常去的,还说他那瘸腿不碍事,正适于爬坡。
“净明师父去哪儿了?”烧火僧沙哑着声音问,他有时爱搭白,管人家的闲事,有时却又一天两天无一句言语。“看猴居士跟小孩儿打架了。”董嘉川答。不料烧火僧听了,说出一段话来:“澄清大师会通臂拳,传说就是某个先祖跟山里猴子学的,那可是个了不起的猴子,唤做‘仙山灵猿’!”
“仙山灵猿?”董嘉川咀嚼着这个名字,想让师父教自己这套拳,身为徒弟,却不好开口,只是暗自寻找机缘。
转眼过去两年,强儿已满九岁。他跟孙小空打斗练就了一身扑腾跳跃的功夫,身手极为灵捷。
这年夏季的一天,他早早起来,站到崖头,朝下“嘶”地长吹了一声,因体内已聚内气,比两年前吹得响多了。孙小空每每听到,不过片刻便要现出身来。可今天一连吹了好几声,都不见对面山林有动静。“奇怪,莫非孙小空不跟我练功了?”
突然,他生出一个想法:“每次都是我叫孙小空来,它到底住在哪儿?是树上还是洞里?何不去瞧瞧?”想着想着,便朝崖壁下爬去。
崖上长满了青藤杂树,凭他跟孙小空学得的攀树功夫,不多时便下到崖底。再往对面山林爬去,边爬边打口哨,却仍不见孙小空身影。
太阳升上山头,他方攀上山顶,便听得半腰间传来声声猴叫,或咆哮,或怒吼,放眼看去,只见树枝摇晃,群猴逐打,看来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打斗!
他赶忙往下奔去,果见两群猴子打得十分凶残,猴毛乱飞,猴血喷洒。他要找出孙小空来,“嘶”地吹了一下,一只猴子应声前来,正是孙小空!浑身是血,被一只粗壮的老猴追着。
这还了得!必是其他处的猴子来打孙小空了。强儿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大叫一声,向追赶的老猴打去。那老猴不料突然有人出手,来不及回身,便着实挨了一棍,闷叫一声,倒在地上。“打!”强儿连声高喊,手中一根枯枝舞得飞圆,凡有打斗处便打将过去,也分不出哪方是孙小空的,哪方是来打架的。
&&& 经他参战,那来侵占地盘的猴群自是怯了,只听猴王叫了一声,众猴跟着“呼啦啦”地撤走。
侵犯者一走,地上全是孙小空一帮了。好几个仰在地上,哼哼呀呀的痛得叫唤。孙小空也倒在地上叫着。强儿上前将它扶起,却不知该如何疗伤。这时,过来一老猴,一只前爪中拿着几株草叶,在嘴里嚼碎了,叭地贴在一猴的伤口上。强儿见了,心想那是猴子在敷药呢。过去向老猴讨,老猴递给他一株,他瞧了瞧,嚼烂后给给孙小空敷上。
一只强壮的大猴过来,伸出前爪在他肩头一拍,露出笑脸。又来了几只围着他,一付友好相。孙小空吱吱吱地叫着,两爪边叫边舞,强儿想它是在说猴话吧,要将自己介绍给猴王呢!此时,他想起该回家了,不然,爹妈要找的,便向猴王及孙小空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 走出几步,却被孙小空追上,拉住衣角“嘶嘶”叫唤,边叫边伸出爪子往前方一个山头指去。 强儿跟孙小空混得烂熟,知那儿必有名堂,便跟了它行去。
翻过山头,出现了一条溪流,溪流对面是一块草坪,孙小空却要强儿跟它趴在一块岩石后,隐藏起来。
不一会,只听一声长啸,一只老猴飞跃而至。那老猴也不知有多少年纪了,浑身毛色金光闪亮,双臂奇长,来到溪边,先是探头饮了溪水,望空一吐,随后,左一拳右一拳地比划起来。
强儿瞧得十分惊奇,心想它打出的拳姿可跟孙小空不同,一招一式,呼呼有声,且稀奇古怪。他哪能忍耐,当下从岩石后跳出,面向老猴,一下下比划起来!
突听老猴啸叫一声,十分愤怒,停下动作,站立不动,两只猴眼直往溪这边瞪来。孙小空见了,万分恐惧,跳将出来,抓了强儿便逃。
那老猴“突突突”几下踏溪而过,伸出右臂,向强儿抓来。强儿听到脑后风声,急忙闪避,哪能躲开,已被抓住胳膊,拉转回去。
老猴嘴里嘶嘶叫着,浑身抖动,那爪子似铁钳一般,夹住强儿。“老猴王,我是强儿,是孙小空的朋友。”强儿吓得连连解释。他将猴子当人了,以为人家听得懂话。那老猴将强儿往腋下一夹,一声呼啸,向溪面踏去。强儿只道要跌进水中,哪知眨眼间便被带过溪流,掷到岸上。“莫非它要吃我么?”他心想,颤抖不已,高呼起来:“孙小空,救救我呀!”
那老猴已重跃过河,将孙小空也捉了过来,一并掷到地上,看样子,是要惩罚他两个了。
孙小空嘴里不停地呜呜直叫,边叫边比。老猴怒火未息,抓起它的前臂,“呼”的一下,将它扔向溪流,并朝它吼了一声,似要它滚得远远的。孙小空被摔在溪中,吱吱叫着,眨眼便被冲走了。
这下,轮到强儿了,他心想,做好了被摔到水中的准备。那老猴一下子抓住他的双臂,提了起来,脸色十分古怪。强儿咬着牙,等着它将自己摔出去。此刻,突听对岸传来一声怒吼:“住手!”那声音好熟,原来是净明和尚来了!
只见他手握一柄关公大刀,满面怒容,长刀在溪中一点,整个人跃过溪来。“放下孩子,仙山灵猿,我来讨你几招!”董嘉川也将老猴当人了。原来这老猴叫“仙山灵猿”,强儿此时方知。它果然扔了强儿,转身打斗。
董嘉川手中长刀一抡,一招“青龙出水”直戳过去。仙山灵猿身躯一闪,竟将长刀闪开,抢入一步,一掌击向对手腰间。董嘉川一招“青龙摆尾”,身躯旁移,化解来势,紧接一招“倒海翻江”,手中长刀以排山倒海之势劈下。那仙山灵猿身形一晃,再次闪过,啸叫一声,轻舒猿臂,但见一道金黄色的光影划过,董嘉川的关公大刀竟被抓住刀刃!
“唏!”仙山灵猿得意地怪叫一声,双臂一用力,便要夺刀。董嘉川哪容它这招,握紧刀把,猛抖两抖,想将老猴甩脱。仙山灵猿展开腿法,双脚一纵,“蹭”地踩上董嘉川大腿,猛然一蹬,不是董嘉川甩脱了老猴,而是老猴夺去了长刀!
“嘶嘶嘶”的,它叫了几声,落在几步外,将爪中刀“叭”地一掌击断!那声音清脆响亮,在山谷中荡起一串回声。
董嘉川大怒,纵身跃起,嘴里吼道:“老子不信,打不过你一只猴子!”人在空中,双手已变掌击出,且运足内气,要显一显修练了数年的峨眉内功。哪知仙山灵猿亦是一纵,两个在半空相遇,眼看双掌相碰,董嘉川大喊一声:“嗨!”内气骤然爆发,“噗噗”两声,却击了个空。
原来仙山灵猿并不硬碰,腕活如绵,胳膊似鞭,两只长长的猴臂陡然下收,一招“圈揽引手”,引开来掌,一个仰身旋转,迅即落在对手身后,捉了往前扑去的董嘉川双脚,“嘎”地叫一声,像抛孙小空一般,就势将他抛向溪面。“哗啦!”溪水被砸出数尺波澜。
“和尚大伯!”强儿惊呼,跑向溪边,却被老猴一把抓住,夹在腋下,如飞般往山林里奔去。强儿连声叫喊,叫得烦了,头顶挨了一拍,亏他跟小松鼠练得内功,否则必被拍晕过去。他再不敢哭叫,吓得闭上眼睛,任它带走。
董嘉川被扔进溪中,跌得不轻,向下冲了数里,快至一线天时方爬上岸来。他心中惦记着强儿,想往回赶,可浑身乏力,且多处被溪石撞伤,只得盘坐溪边,调息内气,寻思对策。
近一年来,他虽没能请澄清大师传授通臂拳,却暗中一直寻找传说中的“仙山灵猿”,常偷偷潜入山林,窥探猴子情状。他已弄清了仙峰寺周围的林中,栖息着孙小空那一群,不过却从没见过“仙山灵猿”。这一日,他又潜入林中,且提了关公大刀,以防蟒蛇虎豹。岂知刚寻到九老洞下的深谷中,便听到一声猴啸,拔腿赶来,眼前景象令他大吃一惊,竟见强儿被一老猴捉了,于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强儿何以去了那儿?会否有性命之忧?”他六神无主,爬起身,往仙峰寺赶去。
仙峰寺内,香烟缭缭,澄清大师正在方丈室内坐禅。董嘉川等不及师父出定,便闯了进去。
“你这等慌张地进来作甚?”澄清大师受惊,并不睁眼,平静地问。董嘉川当即下跪,忙不迭地将事由讲了,叩头恳请:“师父,恕弟子无能,不能搭救那樵夫之子。请师父大发慈悲,救回强儿吧!”
澄清大师听了,仍旧闭目打坐,急得董嘉川一颗心似火烧一般。过得足有一柱香时分,他方才说出一句话,且眼睛仍旧闭着:“阿弥佗佛!去便去了,来时自来。”
董嘉川听了,只得起身离去。他来到大雄宝殿,跪下万分虔诚地求起菩萨。默默祷告了半天,却见寺内的烧火僧站在身旁,好奇地打量自己。
“净明和尚,你这是做啥呢?”烧火僧问。董嘉川心想,这烧火僧是峨眉后山人,知晓山上的事儿多,于是将先前发生的事讲了。
烧火僧听后,沙哑着声音讲了起来:“若论那仙山灵猿做事,却是从不掳掠孩儿的。十余年前,仙峰寺这带的猴子好强,侵入华严顶猴子的领地。那群猴子素来有隐逸之风,斗不过这仙峰寺的,被赶到了万年寺去。华严顶的猴王找到仙山灵猿哭诉,仙山灵猿听了,当即赶到仙峰寺外,将那恃强凌弱的猴王教训了一番,让华严顶的猴子得返家园……”烧火僧边讲边比,且还一瘸一瘸地迈着步子。
董嘉川听了,忙不迭地祈祷,但愿仙山灵猿再发善心,不伤强儿。“说不定几天过后,就见分晓了。”烧火僧猜测。“不,我还得去救他!”董嘉川说完,不顾浑身伤痛,从自己的寮舍里操起一把长剑,急匆匆走了出去。
却说强儿被仙山灵猿带走,也不知翻过几道梁,爬过几道坡,最终来到一个山洞。进了洞,仙山灵猿将强儿往地上一扔,呲牙咧嘴地做了个吓人的动作,便去拿起一只大红的水蜜桃吃了起来。
强儿满以为吃了桃子便要来吃自己,可猛地想起,从没听爹妈说过猴子要吃人,只有老虎、豹子才吃人,就是那孙小空,也只是被摔进水里呢!于是,大着胆子望了老猴一眼。老猴吃完了桃子,正仰卧养神呢。
强儿又向四周望去,四壁空空如也,倒是那老猴的身下垫有一张虎皮。怪了,莫非是它打虎剥的皮么?强儿心想,这时,他又想起了当初拜孙小空为师一事,“我若能拜这老猴为师,比孙小空可强多了。”想到这儿,他站起身,走向老猴。
老猴睁开眼,强儿不敢看它,却弓下身子,向它拜了一拜。“叽叽!”老猴叫了一声,嘴角竟露出一丝笑容。强儿因与孙小空为友,跟猴儿打交道惯了,知它对自己生出好感,便站起身来,将当初跟孙小空学的几招猴拳耍出,那副憨态,逗得老猴吱吱嘎嘎地大笑。
随后,仙山灵猿从地上抓起一根棍子,扔给强儿。强儿不知何意,想了想,莫非是孙小空用猴儿话说了我打棍子帮忙的事?当下,将先前打架的招式耍将出来,嘴里还给自己壮担,呀呀叫着。
老猴又是一阵嘻笑,跳将起来,伸出右爪,向强儿招手。强儿像跟孙小空比试一般,挥舞树棍朝老猴打去。仙山灵猿更是来了兴致,躲闪跳跃,乐嘻嘻地。冷不防,劈手将树棍夺过,夺了又还,总要强儿跟它对打。强儿识出这老猴比孙小空更好玩,也来了脾气,没上没下地乱打……
时至下午,一道日光从洞口斜斜射入,强儿才猛地想起自己是被它捉来的,将手中树棍往地上一扔,口中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回家!”那老猴好像能听懂孩子话,摆了摆手,从壁上一小洞里拖出一张虎皮,往地上铺去,“呀呀”叫了几声。强儿心想,它要将自己留下了。果然,老猴从角落里拾起几个桃子,扔给强儿,自己也抓一个吃了。
强儿起初想哭,可转念一想,待我在这儿跟老猴儿对打,练成一身好功夫后才出去,哥哥妹妹不知多么羡慕呢!如此便安下心来,吃起桃子。他饱受惊吓,又打斗了许久,吃完桃后,往虎皮上一躺,便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强儿被老猴弄醒。他揉揉眼,想起亲人,心里一酸,哭了起来。“吱、吱”老猴叫了几声,大不高兴,拉起他便往洞外跑。
洞外,夏日像一枚红樱桃般悬在崖头。老猴“嘶嘶”地对着太阳叫了起来,强儿不知它在练何功,心想或许跟小松鼠拜月差不多吧。
老猴嘶叫完毕,瞧了瞧强儿,嘎嘎一笑,伸手在他腋下一挠,又在他肩头一拍,强儿破涕为笑,跟他打斗开来。若说强儿有何武功,不过跟孙小空乱打胡斗,身手颇有些灵活罢了。
日上三竿,强儿又饥又饿,老猴将他一把抓起,夹在腋下,啸叫一声,往洞口上方的崖壁攀去。强儿大睁两眼,心惊肉跳,眼见离地面越来越高,崖壁、山林、溪流均在晃荡。“老猴儿,把我带到哪儿去呀?”他大声叫喊起来。
这时,老猴右手抓住一根树枝,似秋千般摆动起来。强儿再不敢看,待他停了,发觉身旁有一株桃树,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桃子。
老猴将他递到树上,他赶忙抱住树枝,却见老猴并不管自己,顾自摘了一个大红桃子啃起来。他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面前的桃子摘了一个,呀,还没吃过这么甜的桃子呢!连吃三颗,强儿再不觉饥渴。老猴又将他挟在腋下,带回洞外草地上。“嘎。”老猴叫了一声,又跟他打上了。
这时,对面山林中走来一人,正是董嘉川。他寻找强儿已有一日,听见小儿叫声,心中一紧,如飞般赶来,来到溪边,眼前景象令他惊讶不已:分明是仙山灵猿在跟强儿逗乐,但跟那孙小空却不大一样,使的是自己都斗不过的通臂拳!好强儿,有这等造化!如此下去,还不学会通臂拳么?他心中暗道,偷偷观看。
昨日打斗中,董嘉川已有领教,现身在局外,见那通臂拳果有非凡之处:击掌伸臂,通肩过肘,放长击远,甩腰抖腕……他正瞧得入迷,哪知仙山灵猿突然住手,猴啸一声,后肢着地,向他隐匿处扑来!
“不好!”董嘉川拔腿便跑,已是迟了。他没奔出几步,身后风声已到。自忖不能躲脱,转过身躯,朝呼啸而来的老猴作了一揖,道:“谢仙山灵猿授强儿通臂神拳!”话音未落,仙山灵猿已至身前,磨牙瞪眼,愤怒不已。
那边的强儿眼尖,认出董嘉川,开口高喊:“老猴,不得打和尚大伯!”仙山灵猿岂会听得,突地击出一掌,直拍董嘉川肩头。董嘉川打定主意不还手,只是暗中调动内气抵御。纵如此,亦觉右肩又痛又麻,好大的劲道!他抓住时机,朝强儿喊道:“好好跟仙山灵猿学拳,日后我会来接你!”
仙山灵猿见董嘉川不还手,似乎更怒,一爪抓向他的脸面。董嘉川不得不躲闪,双掌本已合十,横向平挪,应得一招“移山填海”。“嘎DD”仙山灵猿叫了一声,不知是喜是怒,摆荡双手,一招“双风灌耳”击来。董嘉川虽无心打斗,也只得应了一招“童子拜观音”,身子往下一蹲,单肘击打对方下盘。
仙山灵猿纵身翻一个筋斗,已落董嘉川身后,一爪抓住肩头,一爪抓住后臀,当即将他提起,“呼”地又扔向身旁的黑龙江。此番董嘉川不像昨日那么张惶,身在空中,已作好落水准备,“哗”地跌落溪里,装作不胜摔跌的模样,大叫一声,顺水翻滚而去。
仙山灵猿“嘎嘎”长笑。这时,强儿已到它身边,气红了眼,突然出手,打向它的后心,“谁叫你打和尚大伯!”仙山灵猿冷不防挨了一拳,往前一跌,也跌入水中,被冲出几步。老猴勃然大怒,一跃上岸,抓起强儿重重一摔,强儿被摔昏过去。
它将强儿带回洞中,抛在那张虎皮上,气咻咻地喘气。强儿醒来,也不理它,心想这老猴太怪,一会儿是朋友,一会儿是敌人,无所适从!躺得一阵,老猴又来挠他的痒痒了,一副猴脸堆笑,分明在讨好他。强儿身不由己地又被拖出洞穴,跟它逗打起来……
却说董嘉川以此脱身,顺溪漂过几座山头,爬上岸来。他确信强儿安全,不回寺庙,直奔郭樵夫家,只道强儿被山中一真人领走了,要过得些日子才回来。原本急得六神无主的郭得贵夫妻听了这话,也安下心来。
阵阵秋风中,山上的槭树、枫树叶火红一片。
这些日子,强儿吃野果,打猴拳,天天跟仙山灵猿昏打一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他也想亲人,暗盼和尚大伯将自己接回家,有时也想自己逃跑。
一日,秋高气爽,碧空不见一丝云彩。太阳升到头顶时分,老猴儿跟强儿打斗了一番,方入洞歇息,便听洞外响起了猴叫声。
老猴儿一骨碌翻起,抓起地上的虎皮,跑到洞内的一块大石上,将虎皮铺了,纵身跃上去躺下,似睡非睡。强儿独自走到洞口,见来了四群猴子,每群都有一只猴王领头,身后跟着七八只老猴,掌中捧有一大把核桃。原来山林中的核桃熟了,四群猴子争相进贡来了。
仙山灵猿叫了一声,四群猴子依次入洞。但见它高踞虎皮台上,看着一只只猴子奉上核桃,神情倨傲。献果的猴子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上一眼。仙山灵猿待群猴退出,才纵身跳下虎皮台,一把抓了五六个核桃,就于掌中一捏,“咔咔”捏破,捉出桃仁吃。
强儿肚子饿了,上前欲抓一个,却被它怒目一瞪,“吱”地叫了一声,不许擅动。强儿噘起嘴,心想那么多核桃,看你吃得了么?
这时,又听洞外有猴叫,强儿想起和尚大伯说过,峨眉山有五群猴子,咋只来了四拨呢?莫非剩下那一拨也来了。
他跑出洞,高兴得叫了一声,来的是两只猴子,前边的是猴王,后边的是孙小空!孙小空见了强儿,“叽叽”叫出声来,原来他也惦记着朋友呢。这仙山灵猿慌忙跳到虎皮石上,坐定后,翻起眼睛,不理来猴。
进来的猴王学人样儿,朝它拜了一拜,吱吱嘎嘎地叫几声,比比划划。强儿听不懂,想来是在讲猴语。果然,老猴儿听了十分高兴,从虎皮石上一跃而起,拔腿便往洞口跑去。强儿自然跟随。
一出洞,孙小空领路,仙山灵猿将强儿夹在腋下,翻山越岭,来到一处奇特之地:一岩突立,阳光射在石上,壁上泉水淙淙,下有一处凹坑,里面飘出阵阵甜蜜的酒香!
猴王对仙山灵猿吱吱叽叽叫着,它要献的是这酒呢!
强儿可没想到,猴子怎会酿酒?原来,孙小空那拨猴子春夏摘了许多野果,诸如桃、李、杏、梨、猕猴桃等,一时吃不完,便扔在了这崖下的凹坑里,尤其是那猕猴桃,天长日久,竟发酵了,飘出阵阵酒香。猴王以为神奇,便请了仙山灵猿前来品尝。
仙山灵猿一闻这酒香,便先自醉了一般,心急如火地趴下身子,伸爪舀出一把来尝,一把接一把,竟将身后的几个忘了。待它饮了好一会,方才退开,坐到一边,仰面而卧,朝天直喘粗气。强儿这才赶上前,伸手舀喝起来。喝了几口,觉得头昏眼花,身子往旁一倒,醉了过去。
阵阵山风吹过,强儿睁开眼来,四下里一瞧:仙山灵猿和那猴王还有孙小空都醉了!
强儿突然想起逃跑,可这在哪儿呢?这时,半空中传来钟声,会不会是仙峰寺的和尚在打钟?他想孙小空本是仙峰寺一带的猴子,当离寺不远。于是,迈腿往钟声响处跑去。他跑出山林,来到一条溪边,迷失了道路。
“该往哪儿去呢?”偏偏寺庙的钟声又停了。他没了主意,又怕老猴追来,只得沿溪跑去。刚跑出几步,迎面撞上一人。
“小孩子,这么急的做啥呢?”来人问。强儿抬起头来,见是一个老和尚,光着头,留着一大把白胡子,右手拿一根铁禅杖。
“爷爷,我要回家。”强儿说完,迈腿要跑,手臂却被抓住了。“孩子,你爹妈是谁,住在哪儿?”老和尚问。强儿只想逃跑,哪愿回答。手臂一缩,居然脱了出来,拔腿开溜。
老和尚“噫”了一声,迅即抓住了强儿的另一只胳膊。“你告诉爷爷,爷爷带你回家。”“老猴要追来了,要把你丢进水里。”强儿慌张地说。老和尚却并不放开他,瞪眼仔细打量。强儿只得说了:“我爹是郭樵夫,住在仙峰寺那儿。”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猴啸。“老猴儿追来了!”强儿叫了一声,声音极为恐惧。他知道被老猴儿抓回去,定要挨打。却见老和尚只顾打量自己,眼中竟涌出泪水,嘴巴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
“老猴打你来了!”强儿又喊了一声。老和尚松开强儿,也不往后瞧上一眼,右手单臂抡起那根铁禅杖,“呼”地往后挥扫而去。赶来的正是仙山灵猿。他比孙小空先醒,不见了强儿,知他逃了,寻迹追来。
铁杖迎面扫来,仙山灵猿往后直倒,待铁杖过去,呼地直起身躯,左掌后摆,右掌抖腕摔出,直拍和尚头顶!“好一个右劈山炮!”老和尚喝道,左手亦化掌,向上硬挡。“砰”的一声,人猴交臂,两个均是浑身一震,退得几步。仙山灵猿怪叫一声,转眼扑上。老和尚哼了一哼,双臂抡杖,舞得飞圆,对打起来。
强儿在一边看得眼花缭乱,颤抖不已。他希望老和尚胜了,好带自己回家。又怕他跟那和尚大伯一样,打斗不赢。
但见两个你来我往,已斗上数十会合,仙山灵猿不断地啸叫,偶尔也听得老和尚的喝声,什么“摔拍掌中炮”啦,“转环劈山”啦,喝破老猴的招术。强儿惊讶地发现,无论仙山灵猿怎样扑打跳跃,总打不进老和尚的铁杖圈内。倒是那铁杖一击,老猴儿便要立时退避。显然,老和尚已占上风,只听他一声怒喝:“哪里来的野猴,竟敢掠人小儿!”
老和尚右手挥杖出击,仙山灵猿急往左闪,岂知此为佯攻,老和尚的左手已化拳为掌,抢上一步,断了它的后路,“呼”地出掌。“叽!”老猴一声惨叫,显见是中了一掌,连往后跌。
老和尚迈步,右手铁杖横扫,眼看老猴儿要命丧杖下,强儿喊道:“不要打它!”老和尚硬生生收住禅杖,调头问:“你何以要救它?”
“它将我抓到洞中,天天都给我果子吃,还要我跟它打拳。”强儿说。“你的通臂拳是跟它学的么?”强儿并不知道自己会什么通臂拳,也点了点头。老和尚对杖下的仙山灵猿喝道:“看在这小孩儿的份上,老衲今就饶了你。去吧!”那仙山灵猿从地上爬起,满面羞愧,也不瞧强儿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了。
强儿真没想到,这老和尚打赢了老猴,又感谢又奇怪,仰头问道:“爷爷,你叫啥名儿?”老和尚瞪眼瞧了他许久,回答一句:“孩子,爷爷法号野拂。”
强儿哪知什么“野拂”,听成了“野狐”。“这个名字好怪呀!”他说,又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野狐爷爷,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怎地没见过你?你认识仙峰寺的和尚大伯么?”野拂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尚小,不该问的就别问了。等你长大了,一切自见分晓。你喜欢听故事吗?”“喜欢。”“好,先去溪水里将手脸洗静,爷爷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道阳光斜斜射下,照在溪边草坪上,溪水欢快地流淌。野拂和尚从怀中取出火石,取下身上的背袋,拿出三支香烛,一一点燃,插在地上,飘起缕缕青烟。
强儿洗净手脸,心头好生奇怪:“讲个故事,也要这么麻烦的么?”老和尚盘腿坐端正了,叫强儿跟他相对坐着,强儿也盘起了双腿。
青烟在二人间缭绕,老和尚开口了:“从前,这峨眉山间,生出了一只大鸟,它名叫鹬鸟,历经磨难,终得天时,成为山间最高贵的鸟。一天,它从那片山林里飞来……”野拂和尚讲到这儿,还伸手指了指,强儿调头望了望。
“它看见溪水里有一只大蚌爬上了草滩,张开两扇蚌壳晒着太阳。许多鸟儿也瞧见了,共同去啄那肥白的蚌肉。但惟有那鹬鸟独成其事,一个俯冲,将尖利的嘴壳猛地啄去。大蚌赶忙收拢蚌壳,紧紧箝住了鹬的嘴。鹬说:‘今日不下雨,明日不下雨,即有死蚌。’蚌说:‘你的嘴今日拔不出,明日拔不出,即有死鹬。’两个不肯相舍,这样过了几天几夜。
“可是,就在大蚌将死之际,突然,来了一个刁怪的渔夫,出手便将大蚌和鹬鸟一齐捉了……”野拂不再讲了,似有满腹心事,闭目打坐。
强儿瞪起眼睛,心想故事这就完了么?待香烛燃完时,野拂方睁开眼,道:“孩子,这故事叫‘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你懂了么?”强儿瞧着他,大张着口,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野拂叹息一声,又道:“记住这个故事吧!爷爷这就送你回家。”
自称“野拂”的老和尚带着强儿,沿黑龙江走出峡谷,穿山越林,最后攀上九十九道拐,上面便是仙峰寺了。
强儿道:“我去告诉和尚大伯,我回来了。”哪知野拂爷爷却说:“孩子,先回家,以后悄悄告诉他吧!”强儿不愿意,见野拂爷爷不高兴,便说:“那,我就先见爹妈吧!”说到这儿,抬头看了一眼他的“野狐”爷爷,见老人眼眶中又渗出了泪水,无比慈祥地看着自己。
他往石级上跑了几步,回头却不见野狐爷爷跟来。“爷爷,你不去我家里做客么?”“好孩子,爷爷有事要办,不能再跟你一道走了。记住:不论对谁,都不能说是被爷爷救出的,就说是自己跑出来的。”“嗯!”强儿使劲点头,转身往山顶爬去。爬了好高一截,回过头来,见那野狐爷爷还在望着自己呢。
他绕过仙峰寺,走得数里山路,沿一条羊肠小道,跑向自家屋子。
一家人乍见强儿回来了,围着他问长问短,要他说说跟哪个真人去了,学得些啥功夫。强儿摸不着头脑,只得将真实情况讲了。家人十分惊讶,见他衣服又破又烂,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妈妈红了眼,三妹哭出了声,都说那仙山灵猿太狠心了。母亲说:“那净明和尚还说什么高人将你带走了,骗了我们。”强儿不由讲起了他两次被老猴抛入溪中的事,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吃罢晚饭,强儿心想当去告诉净明大伯了。于是,兄妹三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往仙峰寺走去。
晚风吹送着寺庙“当、当、当”的钟声,强儿听起来格外亲切,想到就要见到大伯了,哪会不兴奋呢。来到寺门外,嘻笑声早已传进庙内。迎面走出了净明和尚,乍见之下,又惊又喜:“强儿,你怎地回来了?”
强儿告诉他是趁老猴不在意时跑出来的。净明听了,似信非信,见那烧火僧也跟了上来,人多口杂,不便再问,只是说:“走,大伯送你们回家!”说罢,将孩子们领出寺庙,带向山野。
夕阳西下,山里升起雾岚。强儿将猴王献核桃、孙小空酿酒等稀奇古怪的事儿,一连串地讲了。董嘉川最关心他的通臂拳学得如何了,正要问,冷不防瞥见前方山林中有人影一闪,心中一紧,再不开口,平淡地道:“阿弥陀佛!和尚大伯要回寺里去了。以后,你们三兄妹好好呆在一起吧!”当下分手,孩子们自往家里走去。
那董嘉川不敢懈怠,转身走向寺庙。进了庙,却暗于青布袍中藏得一柄剑,溜出后门,穿入山林,往那片林子摸去。
月亮升起,一入林,便发现一棵老树前印有脚印,绕树一圈,瞧见一个树洞,伸手往里摸去,竟摸着一根冰冷的铁禅杖。嗅了嗅,洞内且有烟火味,推知那人在这儿呆了不止一两日。
“谁?”他低喝一声,往后一跃,摆开打斗架式。四下里聆听,并无动静。强儿怎能自己逃脱?近些日他正愁天气渐冷,应设法将他救出,不料他自己却跑回来了。
莫非与这使铁杖的人有关?这铁杖竟如此粗壮,少说有百来斤,若非武功极高之人断难挥动。这人是谁?若他带回强儿,当不会丢下不管,或许正在郭家外窥探。想到此,他偷偷摸向郭家。
走出几里,已闻郭家的嘻闹声。月光下,一老人侧靠在一棵树上,看着郭家,聆听那儿传来的欢声笑语。那身影极为陶醉,竟未发现逼近身后的董嘉川。
“敢问树下何人?”董嘉川突地开口。那老者吃了一惊,回首见了来人,冷冷言道:“老衲云游峨眉,不料转入这山林中迷失道路,正自打盹。”董嘉川不明敌我,道:“那,何不去前方寺庙,寻得一方净土住下?”“若老衲没猜错,你当是仙峰寺的净明和尚了!”那老者道,双目突然精光一闪。董嘉川不答,右手按剑,缓缓问道:“那小孩儿是你领回的么?”
月亮如水,林中如同白昼。说话老者站起身来,月光中董嘉川瞧清他的相貌,大吃一惊,纳头欲拜,却被老者一把扶住。董嘉川立时感到右臂像被铁钳夹住一般,动弹不得。
“莫认错了,老夫乃野拂禅师是也!”老者说道,突然手往怀中一抄,“叭”地弹出一颗铁念珠。那铁念珠破空有声,直朝董嘉川身后林间飞去。董嘉川回身一望,只见一条黑影一闪,往林外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道多变,人心险恶,还望多加保重。”野拂道。
董嘉川暗暗吃惊,纵身向那黑影追去,追至林边,却不见了踪影。他立即伏地听声,隐约听出那人的脚步似是通往寺里。
待他回返,已不见了野拂。他心中甚是不安,若被那黄雀探知,强儿当有性命之忧了。庙内不过十来个僧人,他心中一一过秤,突然“格噔”一下:“莫非是他?”
&&& 他迅速赶回寺庙,潜往烧火僧寮房,透过门缝,听到里面响着呼噜,那烧火僧睡得正酣。董嘉川心中结下好大一个疑团。其后数日,董嘉川于夜深之时,便要潜出寺门,来到那片林子,树洞内空空如也,再不见了野拂。
冬日来临,整个峨眉山阴雾沉沉。
一日,仙峰寺外来了一个清瘦的老秀才,脑后拖着一条细长的花白辫子,自言看破红尘,相中了那片桐花林,要在林内结庐而居。
几日后,他找上郭家,让将孩儿交给他教授,说是挣几个包谷钱。郭得贵夫妇想,这强儿虽养在自家,却不应误了他的前程,欣然应允。
于是,强儿和大哥便去珙桐林的茅舍读书。先生教的是《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三五日下来,老大渐失兴趣,远感不如在林间自在,找些歪理不去了。这魏秀才见老大不来,也不见怪,顾自言道:“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
又过几日,强儿也想开溜了。魏秀才方道:“幼习业,壮致身,上匡国,下利民。你能跟先生学下去吗?”“嗯……”强儿实在想走。魏秀才见了,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自家翻阅起来。强儿见先生不理自己,凑过头一瞧,见那书上画有一图,一个老猴正在打拳!
“这是啥书?”他心中大奇,脱口问道。“这可是先生从山上一个秘洞中得来的呢!你瞧,名儿叫《通臂拳》!”强儿不待先生递来,伸手抓过,当下翻去,果见那老猴伸拳踢腿,左右劈山,但画中所配文字却一个不识。
“哎,你不愿读书了,先生只得另觅他徒。”说罢,魏秀才便要将那书拿走。强儿爱不释手,紧紧抓住,口中求道:“先生,我不走了,要读,要读!”
“好!”魏秀才大喝一声,道:“听好了!”他手中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醒木,当下在石桌上一拍,“叭”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跳起,吓得强儿一跳。再一看,那石桌竟被拍得下陷一半!茶盏亦不曾溅出一滴水来。强儿目瞪口呆。
“今日起,你便算我的入门弟子,先得行拜师之礼。”强儿哪敢不起身,向先生拜了三拜。“你成了先生的弟子,我得给你起个学名。从今后,你在我这儿,便叫做DD李岷峰!”
强儿以为凡是跟先生学文,都得起个名儿,傻乎乎地笑了。只是不知为何先生要改他的姓,问道:“我姓郭呀?”那魏秀才不容分说,又将醒木一拍:“我叫你姓李,你就姓李!老天让我来,就是要收你的野性!”强儿再不敢辩。
魏秀才教起了《论语》:“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从此,强儿跟了魏秀才上午习文,下午习拳。仙峰寺的董嘉川知有秀才教授强儿,心中很是宽慰。强儿生母段氏本出自书香门第,故他习文并非难事。一个冬日下来,甚有长进。
转眼又是春暖花开时。在他十岁生日那天,董嘉川在林中寻着砍柴的郭得贵,径直说道:“你家强儿也长大了,何不让他拜峨眉山的高僧为师呢?”郭得贵听了,却道:“和尚说的高人,我等砍柴人家,哪能得见呢?”董嘉川故作惊讶地道:“你没听说仙峰寺的澄清大师么?”“那老和尚一年里也难得见他一回,成天呆在庙里念经,会武功么?”“那还有假?”董嘉川说罢,转身走了。
&&& 当天下午,郭得贵带着强儿来到仙峰寺。一进门,撞上净明和尚,他故作不知地问了几句,遂领了二人,往住持房间走去。禀报后,请父子入内。
强儿走进澄清大师房间,瞪眼看去,见一老和尚神清气爽,鹤发童颜,双腿盘在蒲团上,正在打坐。“师父,这就是那樵夫家的孩子。”董嘉川介绍。澄清听了,睁开眼,瞪了强儿好一阵。强儿觉得那目光好似要把自己穿透一般,背脊阵阵发凉。
“阿弥陀佛!你这小儿身上可有破军星的煞气呢!恐怕整个寺宇都容不下你了!”澄清大师道。郭得贵不知所云,胡乱猜想一番,他哪知人们传说李自成就是破军星下凡。但他想,强儿定非常人,当下跪请道:“我儿煞气太重,大师若收他为徒,专杀天下坏人,岂非善事?”
“阿弥陀佛!施主可知老衲从不收徒?”澄清道。郭得贵十分失望,望着董嘉川,董嘉川也不吭声。澄清半眯起眼观察强儿的气脉运行,开口问:“你小小年纪,如实道来,谁是你的入门师父?”“小松鼠。”强儿答。“怎地入门?”强儿当下学小松鼠的样儿,上前一步,面朝澄清叩拜起来,一连拜了三拜,直起身,又舒开双臂打了几招猴拳,退到父亲身旁。
澄清瞧了董嘉川一眼,又道:“那么,你的通臂拳功夫必是跟仙山灵猿学的了?”强儿点头。“有这两门功夫足矣,何需贫僧再授!” 澄清说完,睁一眼闭一眼,睁开的那只眼神光炯炯,看了强儿一下,右手作剑指状随意划过,然后闭上双目,再不理睬三人,独自入禅了。
董嘉川见师父不纳徒,不敢打扰,只得领了父子出寺,送别时道:“择日再求,未必可知。”
&&& 强儿怏怏不乐,独自去桐花林找先生。魏秀才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想得一想,不由一惊,笑道:“恭喜呀,李岷峰,澄清大师已收下你了!”强儿不信,魏先生在他耳边一阵密语。他听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当晚,月明星稀,强儿一人从家中溜出,来到仙峰寺后。仰头望去,但见那仙峰岩高立千仞,怪石嵯岈,草木不生,倾危欲坠。一轮银盘似的月亮矗立岩顶,好似伸手便可摘下一般,正向山间泻下万倾银波。
强儿向岩上攀去,不一时,来到岩顶,学着澄清大师模样,双腿盘坐。月至中天,一片浮云掠过,身后一人飘然而至。“师父!”强儿喊了一声,转过身,道:“请受弟子李岷峰一拜!”
“好悟性!”来人果然是澄清,哈哈一笑。
原来,魏秀才告诉强儿,他今日在寺中学松鼠拜月时,已拜了大师。其后,大师睁一眼闭一眼,右手作剑指划过,是告诉他青空朗月之时,传授他峨眉剑。
澄清大师手一晃,从腰间拔出一柄利剑,青光闪闪,寒气逼人。“弟子李岷峰听着:峨眉剑由‘白猿剑二十四法’经历代高僧发展而来,要求心静如龙潭止水,眼明如山月临空。静似峨山巍巍,动似雷洞霹雳。师父自今日起,每逢月圆之日,便在这仙峰岩传你一招。”
说罢,澄清起手出剑,那剑一经刺出,竟带龙啸之声!“此招名‘白龙出岫’!”他将剑递给强儿。强儿依样画葫芦地比划刺出,却只响起“呼”的一声,声音飘忽。
“听你剑声,知你跟小松鼠已学得一身纯正的峨眉内功,但带心浮气噪之音。可见那仙山灵猿虽教了你通臂拳,却也带给了你心猿心性!”澄清说到这儿,厉声道:“习剑之人,心要定,气要沉。十年之内,你当不得出山!”强儿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另外,本师传你峨眉剑一事,不得告诉他人。”澄清大师十分严肃。强儿心想:那净明大伯、野狐爷爷的事也要我不讲出去,莫非大人做事都是这样的么?当下答应了。
转眼过得三年,强儿十三岁了。这期间,那魏秀才教授得奇怪,除了儒家的《诗》、《书》、《礼》、《易》、《春秋》等经典,便反复讲解一部《明史》,更把崇祯十七年的甲申之变讲了个透,什么李闯王进京啦,八大王张献忠屠川啦,绘声绘色地道来,以致强儿对闯王部下的事能倒背如流了。然这秀才却时常发出感叹:“这孩儿,人虽聪明,却心地太过仁厚,看来欲授‘登龙术’,还得老夫文火缓缓熬呀……”
一天,强儿习完功课,在桐花林边遇上净明和尚。
“净明大伯!”他高兴地喊。净明显然在这儿等他,悄声道:“这峨眉山上,你还有一师父未曾拜得呢。”董嘉川并不知强儿每月偷跟澄清习练峨眉剑。“我已拜过小松鼠、小猴子了,还有哪位呢?”强儿好奇。“这位师父不是几个动物,而是九个老人呢。”
“九老?你让我去九老洞?”强儿兴奋地问。他早就想去钻九老洞了,只是爹妈严令不准去,说是去了就出不来,洞中有妖孽。“午后三刻,大伯在洞外等你。记住,莫要讲出去。”
&&& 九老洞位于仙峰寺右,距寺门不过二三里。洞口高踞悬岩,下临深潭,传说轩辕黄帝访道于峨眉山时,曾在此遇一老人。老人须眉皆白,独坐洞外。黄帝问他怎地一人在此,老人答曰洞中还有八位,故名“九老洞”。该洞深不见底,神秘莫测。据《峨山志》记载,晋时有名士胡份隐于洞中;据《龙城录》记,隋代又有眉州太守赵昱仙居于此。
强儿果不失约,一人跑跑跳跳来到洞口,等得好长一会儿,并不见那净明和尚。他想,我何不自己进去了呢?往洞里瞧了瞧,大着胆子走入。冷风拂面,阴森森的,突然,迎面飞来一群怪物,砸在脸上,吓得他尖叫起来,挥起通臂拳一阵乱拍,无意间捉住一个,叽叽叫唤,原来是只燕子!他摸索走出几步,脚下又被一物绊阻,发出“吱”的一声,原来是只老鼠。
他想转身退出,却见前面亮有灯火,走出数十步,看见一神台,供有赵公元帅。他出神地瞧着神台,这时,神台后的洞内传来净明和尚的声音:“强儿,强儿DD”原来他在洞里等我!
强儿不再害怕,跟了过去,可眼前一片漆黑。“和尚大伯,你在哪儿,我看不见呀。”这时,距他数十步外,点燃了一支火把。“强儿,过来。”强儿走向前去,没走得几步,火把却熄了。
强儿再不敢挪动,只是开口叫喊:“和尚大伯,和尚大伯!”火把又点亮了。“怕了么?大伯可不喜欢胆小鬼。你先前走过的左边是燕子洞,右边是水晶洞。你已进入迷宫了。”火光影里,强儿四下张望,见洞中套洞,纵横交错,怪石嶙峋,说不出的阴森恐怖。那大洞小洞恐有上百个呢。
董嘉川现出身来,满脸郑重地道:“还不拜师么?”“九老在哪儿?”强儿问。“九老便是这山洞。记住:你身上已习有峨眉内功和通臂拳,这九老洞便是要授你过人的胆魄了,日后或能救你一命!”强儿听不太懂,却朝黑黝黝的空中拜了三拜。
董嘉川带强儿续往前行,走出数百步,下入一如竖井般的深洞,从洞底钻出,来到一阴河畔。“这儿,就是九老洞底。记住,今天是和尚大伯领你钻的,不算。以后每隔七天,你当自己钻到这儿来,七七四十九天后,方能将这洞穴完全熟悉,闭着眼也能进出……”
“做这事干啥?”强儿不解地问。“记住这话:若遇强敌,应躲入洞中,你这九老师父必能救你!”说罢,董嘉川从怀中掏出一个铜玲,放在地上,道:“下次你一人来,将这个铜玲取出去。”
七天过去,二人再次入洞。赵公元帅神台旁,董嘉川递给强儿一个大背袋,内装十天干粮,让他自己进洞。还叮嘱别忘了取回那个铜玲。此番不同,强儿胆战心惊,一个人打着火把往里钻去。“果是闯王后人,有种!”董嘉川在暗中赞叹……
终于,七七四十九天下来,强儿非但入洞不怕,且不用火把也能入洞出洞了,胆识已非常人可比。
山中不知岁月流转,数年过去,李岷峰习武修文,勇猛精进,已长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英俊青年。
&&&&&&&&&&&&&&&
康熙二十二年(1683)春天。李岷峰十八岁了。
一日,他来到山下瑜伽河畔,替仙峰寺背米。因师父不准他出山,他亦只到此处便止。这背米一是报答大师授业之恩,二是见烧火僧瘸腿背米,心中不忍。常人往往背负一百斤,他却要背上三百斤。烧火僧却言,说是强儿抢了他的生意。因他在庙中静呆不住,常同李岷峰一道背米,不过背个二三十斤罢了。
日头偏西,他背米行走在九十九道拐上。突然,仙峰寺挑水的水头慌张跑下,嘴里呀呀乱叫,跟他撞了个满怀!
“出何事了?”他问。“不得了!官大人上山抓人,打起来了!”那水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官大人好生厉害,跟净明师兄打得难解难分的!”李岷峰听罢,放下米袋,拔腿往山上奔去。
攀上仙峰寺,只见寺门大开,呈现一番打斗迹象。
“不好!”他直奔澄清大师房间,房门紧闭,推开一瞧,澄清大师无事一般,正独自打坐呢。“师父,出事了么?”“贫僧岂是你师?好自为之去罢。”“那帮人因何而来?往何而去?”李岷峰只顾自己问。“因缘而来,因缘而去。”澄清大师闭目道。
他心急如焚,转身出门,迎面撞着走廊上的烧火僧。烧火僧差点儿被撞倒,李岷峰一把扶住他,问:“可见净明师父?”“先前只听得打斗声,其后,不知往何处去了。”可见打斗时,他吓得躲起来了。
李岷峰赶出寺门,往桐花林跑去,想从先生那儿打探消息。
奔入林中,见茅庐柴门大开。“不好!”抢步入内,魏先生已倒于地上,鼻息全无,看样子死去多时了。“是谁?何以杀我先生?”他扑在魏秀才尸身上,恸哭不已。他知道,魏先生的武功深藏不露,非一般人能杀得了。一股杀气直冲脑门,他又想起净明和尚下落不明,当即放下先生,赶往寺庙。
庙门前,烧火僧正往九老洞方向探望。李岷峰脑中猛一闪念:“往年,净明大伯不是说过么?若遇强敌,打不过当往九老洞跑。”他当下窜入一片箭竹林,潜往九老洞。
接近九老洞时,瞧见洞口堵有七八条汉子,身着清军装束。
一四十多岁的威猛汉子吼道:“姓董的,老子找了你近二十年,有种的就出来!”李岷峰不知这人正是伍图雄。一腰插铁扇的瘦子道:“大人,那董老儿中了你的朱砂掌,谅也活不过三日!”“钻地鼠几个咋还不出来?”伍图雄焦噪地问。“这洞深不可测,”那瘦子道,“姓董的隐于仙峰寺,想必已将洞中路径摸得烂熟,说不定钻地鼠已遭其暗算了。依在下之见,只须等上三天,进去收尸便是。”伍图雄虽怒火攻心,却也只得点头。
李岷峰料这几人不敢入洞,亏他跟魏秀才读过数年书,猝遇大事,知当冷静,心想那净明和尚都敌不过,我去亦是送死,等天色晚了,再入洞寻找大伯。主意一定,他悄悄退出竹林,往家中走去。
来到家门外,眼前情状让他五雷轰顶:整个房屋已成灰烬!“爹!妈!”李岷峰惨叫一声,奔向前去。残壁断垣中一个亲人也不见,倒是他那柄长剑被烧成了一块黑铁片。“莫非都躲开了?”他这样想,心中反倒安稳下来。
“来敌杀魏先生,抓净明大伯,又烧我家,莫非是冲我而来?”此念一出,他打了个寒战!实在闹不明白,何以遇上如此大的灾难?只有找到净明和尚,方能明了。他从灰烬中找出一把砍柴斧头,躲入林中。
捱到天黑,他偷偷爬上洞口上方的悬崖,看见洞口围的人比先前还多,想是山下又来了帮手。那领头的让余人守着,自己跟那瘦子往仙峰寺去了。
他偷偷返往仙峰岩。在这寺后的半岩上,有一丛旺盛的箭竹。他钻入竹丛,来到一块岩石前,双掌用劲,竟将岩石挪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这是净明暗中花费数年功夫凿通的,直达九老洞迷宫。
他钻入洞中,爬得几里,来到迷宫侧壁。攀着一根石笋滑下,竖耳听了听,没有动静。他双手拢在嘴边,调动内气,“嘶”地吹了一声,却无回音。不好,净明大伯真的不行了么?
他又往下摸去,穿过迷宫,下了竖井,再嘶一声,凝神静听。终于,在左旁套洞中“噗”地飞出几只燕子,带出惨惨阴风。李岷峰心中一喜,往那小洞摸去。走入数十步,脚下被绊,伸手一摸,像是具死尸,衣着并非和尚,想来是钻地鼠那帮人了。他往前走出十来步,终于听到微弱的击石声:“噗、噗、噗……”
显然是净明发出的。李岷峰靠过去,轻呼一声:“净明大伯,净明大伯。”“你……你终于来了……”李岷峰听到和尚声音嘶哑,知其所受内伤不轻,伸手握住其手腕,只觉他浑身滚烫。
“大伯,出了何事?”他问。“嘘DD”净明和尚嘘了一声,二人静听,四下里无一丝儿声响,净明方道:“我中……伍图雄……朱砂掌……”“大伯,我帮你疗伤。”“不行,内脏已破……”董嘉川喘息着说,“你的身世……”李岷峰没料到净明讲出这样的话,凝神静听。
董嘉川喘了几口气,聚集起体内残存的内气,回光返照,断续讲道:“你……不是郭樵夫的儿子,而是夔东十三家军主帅李来亨之子。你的爷爷是李过,大顺军中号称‘一只虎’……”
李岷峰一听之下,如闻炸雷!闯王的故事经魏秀才讲解,早已烂熟于心。他知道李过是闯王侄儿,比闯王仅小三月,那闯王……竟然是自己的先祖!
“你属李闯王一脉嫡传!当年撤出西安时,闯王曾立下遗嘱,若遭不测,由你爷爷李过继承大顺朝皇位;若李过不测,由你父亲李来亨继位……”说到这儿,董嘉川一阵咳嗽,吐出一口鲜血。李岷峰忙用双手从暗河里捧起一捧水,让他喝下。
他讲出了十八年前逃难的事,最后道:“那峨眉袍哥聂兵策对你有恩,只是不知其生死。”
“魏先生是谁所杀?”李岷峰问。“我亦不知。近些日子,我坐禅总觉不安,无事时便去仙峰岩上观望,恰巧发现伍图雄一帮人从华严顶那方赶来,料要出事,便赶到你养父家,让他们速速离开。你养父先是不走,我讲出了十八前年那一幕,他方才信了。随后,我又赶到魏秀才那儿,想要他也走。可是,魏秀才已中暗算,昏迷不醒,待我弄醒他,他只道出一句话来:找三峨樵夫……接头暗语是……金鞍玉蹬马如龙……”
“野拂和尚又是谁?”李岷峰猛地想起这个问题。董嘉川快不行了,聚集起最后一口气,道:“我亦不知,不过,野拂容貌像……像……”
正在此刻,李岷峰脑后突然响起刀声,他一心听董嘉川说话,竟没察觉。董嘉川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李岷峰,“咔”的一声,一柄单刀砍上他的胸膛。李岷峰立应一招“童子撞钟”,右肘往后一击,来人被击中左胸,闷哼一声,倒下地去。
李岷峰抓起地上的斧头,四下里再无动静,心想这人多半是那“钻地鼠”,再摸董嘉川,已无鼻息。
李岷峰失声痛哭,俯身跪拜道:“董大伯,你待强儿有如亲父,且暂此安息,日后定将您接出洞外,另行厚葬!”言罢,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往洞外走去。
他在洞内极为熟悉地行走,来到迷宫一角,凝听四周的确无人,方似猴子般攀住一根石笋,爬上那条极为隐秘的出口。岂知他走后,有一黑影从迷宫另一角落现出,似鬼魅一般,飘飘忽忽,同样熟悉地攀上那通往隐秘出口的石笋……
李岷峰出得洞来,已是半夜,繁星满天。他攀上仙峰岩,一幅幻景,劈头出现在他眼前:
一座山寨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火中,立着一群男女老幼,火燃上了他们的衣衫……眉州山崖上,一个妇女突然挣脱抓住她的清兵,纵身跳下……
李岷峰撕肝裂肺,跪在地上,仰天长嚎:“啊DD我不姓郭,我姓李,我原来姓李!”他举起拳头,打向无底的夜空,“我叫李岷峰!我是李岷峰!”猛地,他从地上跃起,呼呼呼地打起了通臂拳。随后,拾起一根树枝,当作利剑,挥起了峨眉剑……“满鞑子,我李岷峰今生今世,誓与你不共戴天!”
峨眉山摇撼着山恋峰岳,响起殷殷洪洪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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