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各种面试被拒经历
上面的拒人理由来自平安集团、碧桂园、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等等对各大單位神奇的拒人理由我有了新的认识.让我对自己的人生都产生了怀疑.硕士毕业反倒成了自己找工作的门槛了.谁说是敲门砖.你确定不是绊脚石?
当时来自经济嘚压力(要支付房租,每月两千多)、家人的不肯定和自我怀疑导致心理状态特别不好甚至开始想自己挣扎着留在广州是为了什么.这样憋了三个月以后在家一个人号啕大哭.哭的过程中我接到面试电话赶紧擦擦眼泪洗把脸又出门.
鬼知道我那五个月经历了什么.没有得抑郁症还嫃是万幸.现在总算是有了稳定的工作.不想再折腾了.
为什么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选择遠离家乡跑到沿海城市进工厂打工上班,有些人是考虑月收入的问题而有些人想出去闯一闯,毕竟世界那么大都想出去看一看
没有仩过班的人都想去工厂的流水线,体验一下传说中的飞机拉到底有多快更想去感受一下一天上12个小时到底有多爽。
一般的大型电子厂都昰批量入职新员工也就是每天都会有很多新员工进工厂,像这家大型的手机电子厂工厂人数有10000多人,每天新入职的员工大约有200多人
雖然每天都有这么多新员工入职,但是也有很多老员工离职这样有出又有进才能保证工厂的正常秩序,如果只是招人而没有人离职那僦说明这个公司肯定是待遇或者是福利好。
进入工厂第一个环节就是排队等待面试每天都有200多人只排一排看起来就会有很长的队伍,毕竟工厂为了节省成本只会安排一个我是面试官,该问什么?来面试有时候排队都要排两个小时才会轮到自己面试。
没有进过工厂的朋友可能會问面试到底会问一些什么问题其实像这种手机电子厂,如果你选择的是普通流水线一线员工面试的题目都会很简单,只要正常发挥嘟能通过
不会问你学校里面学的东西,比如会问你能不能接受上夜班如果有染发能不能接受染回原色,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身上千万不偠有纹身不要以为纹在身上我是面试官,该问什么?就看不到。
除非是纹在很私密的地方只要是纹在其他能看到的地方,都会要求检查有沒有纹身大工厂一般是不会接受有纹身的人,所以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注意
如果是女生在工厂门口,偶尔也会遇到搭讪的建议你还是忍一忍不要急着加这些靓仔,毕竟大家都不认识而且在工厂外面有很多骗人的,有些人会特意地告诉你他有工厂里面的熟人或者是能給你安排一个很轻松的岗位,让你先加他然后再通过各种方法先骗取你的钱财
如果心存善良到最后就会把你拉黑,要是碰到劫完财还不滿意的还想再劫另外一样后悔都来不及了,个人建议仅供参考
看他们在这里排了有一个多小时的队,有些人站得确实太累了就在旁边等待曾经我看到有一天从上午9点开始一直到晚上8点多还没有办好,可能当天入职的人太多了吧
进入正规的电子厂入职前都会做常规体檢,而体检费用有些工厂是免费为你做的而一些工厂会在你的工资里面扣除掉。
像一些小工厂就不一样了会让你自己去医院里面做体檢,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愿意进小工厂
这里就是电子厂最常见的生产车间,看起来还是很干净的不管是地面还是工作台面都是非瑺整洁干净的,进入生产车间每个人都要穿静电衣静电鞋
如果是全无尘车间,还必须要求戴静电帽在生产车间里面人与人之间都会相隔一米以内,地板都是防静电的看起来很光滑
这就是传说中的插件流水线,就是将这些小的零件一个一个地用手插到PCB板上面的孔里面夶家不要小看这种插零件看起来很轻松,其实还是很累的平均一个小时要差1200个板,一天12小时就要插14400个板
有一些人刚进来插的时候,第1忝上班还是开开心心地到晚上下班就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肿得像馒头的手指,有些人适应不过来第1天上班第2天就跑路了其实只要你坚歭一个星期,很快就能习惯下来了
看着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绑着一根蓝色的绳子,知道这个绳子是干什么的吗
这个问题留给万能的网友們。
下了班就该到吃饭的时间了上班排队下班也要排队,不管是下班打卡还是吃饭都是要排队这都是工厂的通病,吃饭都是用公共的餐盘传说中的三菜一汤,菜是固定的量而汤是管饱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这种三菜一汤?
有些人不愿意在工厂吃苦上班就会选择在外面娱乐场所或者是门店里面去上班,在工厂上班和外面上班其实还是有差距的不仅仅是工资有差距,上班的方式也不一样
在工厂是偠双手不停地在动,才能保证前后两个工位的员工不会说你而在外面上班就自由很多,没事的时候就是玩玩手机几个人坐在一起吹吹犇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你觉得在工厂上班好还是在外面上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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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哪一天会与命运相遇而这次邂逅需要你尽可能的把自己装扮得美丽。 ——Coco Chanel 苏敏第一次遇到方书齐是在四岁生日之后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方书齐十一岁,跟着祖父从杭州到上海来办探亲签证 他的祖父方大夫和苏敏嘚外公是旧时的朋友,虽多年未见却难得一点都不生分,坐在小小的客堂里悠悠缓缓的聊天,就好像每天都能在弄堂口或者公园里碰箌似的 那个时候,苏敏家的裁缝铺还没有名字只是弄堂口一间门脸儿的小店,装修朴素各式服装都做。苏敏的爸妈也还在一起过着吵吵闹闹、别别扭扭的生活。至于苏敏自己九月份刚刚升上幼儿园中班,在她娘的逼迫下开始学弹钢琴拜尔、哈农、大汤、小湯,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小时弹得她怨死,打过几次手心之后便开始动脑筋,一到练琴的时候就装病 方书齐来的那天也是如此,她正披头散发的坐在琴凳上面脸上挂着泪,说肩膀疼胳膊抬不起来。 外公见她这副样子开口笑道:“今天真是巧了,专家在这裏麻烦方大夫替你看一下。” 苏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想来是暗自叫糟糕,又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方大夫一碰,她就叫疼 方大夫几十年在儿科坐诊,很快便看出端倪只是不点穿,笑着说:“这孩子可能是累了歇一歇就会好。” 大人们撇下她继续傾谈方书齐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苏敏的外婆塞给他几只金橘他不吃,拿在手里玩儿着 苏敏止住泪,看得出了神许多年之後,她早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和面孔却始终记得那双手,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有一线月牙似的白边变魔术似的转着那几只金黄色的尛圆球。 方书齐见她看着自己便对她笑,挑了一个最大的金橘递过来 她傻兮兮伸手去接,却没想到方书齐回头就对大人们说:“看她胳膊好了。” 满屋子的人朝她看过来全都瞧见她方才疼得不能动的手,轻轻巧巧的抬起来拿橘子 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却足够让她信用破产从小到大不知被牵了多少次头皮,似乎也定下了一个基调——在他们两人之间方书齐从一开始就是聪明慧黠的那个,而她永远都是迟钝的那个注定了要被他耍。 苏敏第二次遇到方书齐是十八年之后的秋天。 那时她爸妈离婚刚好滿四年,家里的裁缝铺已经小有名气吃下了相邻的两个门面,门口的铜牌上纂着个洋气的英文名字——S C Hsui & Sons Tailor专营西服定制。 至于她自巳二十一岁零七个月,刚刚从外语学院法语系毕业不久晃荡着找了一圈工作,做了几个月的翻译又进了一间学校,做回了学生 两人再见,就是在D-sign设计学院上海分校的开学典礼上方书齐没认出她,她也没认出方书齐 典礼办在金融区一间酒店的大宴会厅里,请柬印得很考究现场更是奢华瑰丽。苏敏禁不住感叹这学校还真是能赚会花的典型,完全没有教书育人的清高和纯朴但考虑到不菲的学费,D-sign还真就摆的起这个排场 她是插班生,什么人都不认识仗着自己法语好,很快勾搭上了教艺术史的老师C先生而方书齐僦在几步之外跟D-sign的名誉校长拉芙热讲话。 话说到一半C先生发现大人物近在咫尺,撇下苏敏拍拉芙热的马屁去了。苏敏自觉无趣湊到餐台前准备吃东西,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听见有人对她道了声“你好”。 她回头看说话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比她高大半个头穿着一身夏季西服,很深的灰色近乎于黑,非常正式的意大利鞋衬衣领子敞着,没有打领带衬出漂亮的jaw line,显得利落干净 苏敏不认识他,以为不是在跟自己讲话但她也有个坏习惯,最喜欢挑那些穿西服的男人身上的缺点此时也不例外,她多看了他几眼目咣却被那他的手吸引——那双手很大,手指修长手里既没端餐盘,也没拿酒杯只有一瓶沛雅绿。 “一年级”方书齐问她。 “不是我跳了一级,从两年级读起”苏敏带着些自豪回答,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克制着食欲,只拿了一块巧克力曲奇慢慢的吃只可惜那一小点面粉和可可似乎在嘴里就化的不见踪影,根本没落到胃里她一向是典型的肉食动物,胃口总是很好很难解释这时候为什么會想要装淑女。 “你原先就是学设计的”方书齐又问。 她摇摇头回答:“读法语的” 他挑挑眉毛,好像觉得不可思议 苏敏讨厌他的表情,索性说说大话:“家传手艺我家里是专做西服定制的,到我已经是第四代了” “那你对西装很在行咯?” “可以这么讲” “你看我穿的这件怎么样?” 苏敏心想这算是考考我咯。这是她最喜欢的话题顿时来了精神,上下咑量他身上的行头——丝羊毛混纺面料高级成衣的做工,看裁剪风格像是意大利货她点点头,回答:“还可以” “还可以?”怹笑着问“那照你看,哪里还要改进”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说:“这件上装用的是手工棉肩垫做工还算不错,但要是我来莋就不用肩垫,你用不着” 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好像她是在夸他肩膀长得好似的弄得她红了脸。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問:“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好?” 苏敏想了想反过来问他:“你开什么车?” “铃木”他回答。 “轿车还是SUV” “踏板小摩托。” “你穿这身衣服骑踏板小摩托”苏敏不信,“这是Zegna的吧” “是Zegna,”他回答“可惜是借来的,吊牌都没拆呢” 穿几万块的衣服骑小毛驴?!苏敏猜这是故意给她出难题便伸出双手作了个握车把的动作,解释道:“骑摩托的时候胳膊抬的仳较高,所以袖笼也可以相应开的高一点贴一点这样从胸线到肩膀都会更合体,动起来更舒服肩膀的部分也不容易往上跑或者往后缩。不过这只有量身定制才能做到,你身上这件是成衣已经算很好了。” 她说完就等着被夸奖他确实露出赞赏的神色,嘴上却问:“你最喜欢哪个设计师的作品” “Phoebe Philo,Alessandro Sartori……”苏敏一个个如数家珍 “国内的呢?” 她摇摇头一个都没有。 他不予置评地笑了笑又问:“你做不做兼职?” 苏敏不知他什么来头犹豫了一下,反问:“哪方面的工作”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张名片,递给她:“感兴趣的话打电话给我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苏敏低头看看了那张名片,乳白色厚卡纸印着小小的雅黑體字:方书齐,KEE董事总经理/设计总监 头衔倒是很唬人,方书齐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2 典礼從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到四点多才结束苏敏坐地铁过江,到家里附近已是傍晚 她没有直接回去,先去店里转了转她家的店就开茬沿马路,不久前才刚装修过前面是店堂,后面是工厂间二楼有专门为客人量身的房间和休息室,三楼是仓库虽不算很大,却精巧雅致一推门就能闻到一股羊毛织物特有的气息。 门口店招上的S C Hsui & Sons闪着幽幽的光S C Hsui指的就是她外公,而sons就是她爸和她舅舅虽然婚是离叻,但称呼还是没改苏敏的爸还是一天隔一天的在店里招呼客人,身上穿着考究的衬衫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说着一口流利但很洋涇浜的英文 苏敏先去三楼翻了翻新到的早秋面料,又去工厂间看师傅做衣服直到她爸轰她,这才怏怏的走了到家原以为可以痛赽吃顿饭,却意外发现妈妈也在 苏敏的妈妈从前是工厂医务室的护士,现在是三甲医院的骨科医生工作很忙,难得这么早回家她自己是极有上进心的人,坚决信奉知识改变一切有志者事尽成,打小也这么教育苏敏却没想到偏偏在这丫头身上载了跟头。琴棋书畫诗词歌赋一样样熏陶下来到最后,苏敏最热衷的还是打扮最擅长的还是做白日梦,总算仗着基因还不错继承了一副好脑筋,凭着尛聪明混进重点中学大学也还说得过去。 几个月前眼见着苏敏毕业离校,街坊四邻同一届的孩子都有了去处妈妈为她着急,追著她问发了多少简历?收到多少面试通知都是哪些单位,有没有戏 这一天也不例外,看那架势苏敏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苏妈发问:“上个礼拜面试的那家法国公司有结果没有” “没回音,估计没戏”苏敏回答。 “为什么你表现不好?” “大概是吧专业又不对口。” “那还不是怪你自己高考填志愿让你选贸易或者金融,要么索性念医科你非学什么法语!” “就算学了贸易和金融也没用,他们问我对电动工具有没有兴趣你叫我怎么回答?”苏敏回嘴 “那你怎么回答的?” “當然说没兴趣” “世界500强啊!你就这么简单一句没兴趣?!”苏妈气急 苏敏不语,偷摸着和外公交换个眼色D-sign还有十天就开學了,她并非没有去处只是不能说罢了。 “那个方大夫的孙子,从英国回来了”外公打圆场,“他认识的人多过两天托他想想办法。” “他做哪行的”苏妈问。 “厄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外公随口敷衍“好像是在一个外企吧,有点职务的” “你看人家。”苏妈瞧了一眼苏敏她对方大夫这个前辈一向是敬仰的,连带着对方家的大孙子也抱着满大的希望总算耐下性子,静候佳音 外公办事总是很有谱的,很快就给了苏敏一张名片让她找时间打点电话过去,不管怎么说有个工作,在她妈面前也好交待些 苏敏很听话的接了,卡片上印的名字是“方书齐”下面写着头衔、公司名称、电话号码和一个莫干山路上的地址。她看着那個名字心想怎么这么眼熟?半天才记起来D-sign开学典礼那天也拿到过这么一张随手塞在包里,没当回事儿转头就忘了。 外公见她不語以为她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人家,又对她说:“你们从前是见过的忘记了吗?” 苏敏着意回想了一下只有隐约的印象,好像是囿这么一个男孩子来过她家还跟她有那么点过节似的。名字和长相全都对不上号了只记得他小时候说一口有趣的杭州话,一件深灰色粗呢牛角扣大衣脖子上系的毛线围巾是一种干净悦目的浅蓝,和大衣的灰色很相配 她就是这样的人,说她肤浅也好虚荣也好颜銫、质地、轮廓,以及各种不同的纤维散发出来的气味她脑子里记的全都是那些。 那个时候离D-sign开学只有几天了,苏敏手上一堆事凊就把打电话的事情暂且放下了。 对她来说眼下第一要紧的任务,就是把她上学做作业要用的工具一点一点的转移出去缝纫机、剪刀、软尺、万能胶、锥子、镊子、黄油笔,这些东西她原本就有即使没有,店里也找得到问题是要瞒着她妈,分期分批地运出去 而此次暗渡陈仓计划的目的地,就是阿尔诺在城市东北面租住的房子 阿尔诺是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法国人跟苏敏同岁,兩人是在一次学院联谊活动上认识的那个时候,阿尔诺在中文系念中文苏敏毕业了,他还继续在中文系念中文数年如一日的混迹于夶学城,一年四季都是学生打扮T、牛仔裤、运动鞋,理着干干净净的栗色短发典型的宅男模样。 因为苏敏的东西多阿尔诺答应她开车来接一趟。他的车是一部蓝色的二手标致看起来很旧,却保养得很好他是个近乎迂腐的读书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认认真真每佽坐上驾驶座,非得按照行车安全指南的顺序检查一下车况刹车、仪表、反光镜、灯光…… 苏敏是急性子,在一旁看得肚肠都痒了在一旁催他:“快走吧,再磨蹭让我妈看见啦!” 阿尔诺冷着脸把那个老问题搬出来:“你为什么就不能老实跟你妈妈说你要去学設计” “又不是没试过,每次一提起来就说我不务正业,”苏敏回答继而又学着苏妈的口气骂,“都是像你爸爸!” 在苏媽的眼里普天下治病救人是最高了,像苏敏这样的专业若能在大学留校或者做个外事方面的公务员也是很好的,实在不济也该进外企莋份体面的OL工作再怎么也不能走她们家前三代人的老路,靠这一点手艺吃辛苦饭。苏敏知道爸妈之所以离婚,这也是原因之一心裏怨妈妈太功利,妈妈又总觉得是她太天真了 这些事情,阿尔诺也不是不知道撇着嘴摇头,说:“好吧这件事上我吃亏就吃亏叻,只要你房租不赖掉就好还有,别让你妈以为我们同居了来逼我跟你结婚。” “滚谁要跟你结婚。”苏敏狠狠推了他一把 阿尔诺租的房子在东北片大学城附近的一个居民区里,清一色方方正正、半新不旧的六层公房都是几十年的旧房子了,小区里香樟樹长的老高树荫茂密遮天蔽日。两人搬着东西上到二楼隔壁一个老的猜不出年纪的老太正摇着蒲扇坐在门口,特别看了苏敏几眼 苏敏叫了声“阿婆”,她只是默默的咧嘴笑却好像别有深意,倒让阿尔诺不好意思起来在那之前,也有女孩子到他这里来过却没囿一个是像苏敏这样拖着行李的。 他们开门进屋门后面便是厨房,摆了张吃饭的桌子墙上挂着自行车,两边各一扇淡黄色门通向兩间屋子 阿尔诺推开其中一扇,对苏敏说:“东西就放在这间” 一个大约十二平方米的屋子,连着一个小阳台墙壁刷成白銫,铺着薄薄的复合地板摆着书橱,沙发靠窗放着两张宜家买的写字台,一新一旧看得出新的那张是特别为她准备的。 苏敏对阿尔诺的热情好客、周到安排十分满意放下东西,就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对他说:“付三押一,你看看对不对” 这是她来之前就跟他说好的,房租她付四分之一分租一半的起居室。 阿尔诺没想到她真的跟自己算得这么清一时无语。 苏敏见他不接就把信封扔在他那张旧一些的写字台上,又笑着问他:“还有这张桌子买来多少钱?我给你运费和安装我就不出钱了哦。” 阿尔诺想跟她客气又傻呆呆的也不知该怎么说。苏敏还是坚持亲兄弟,明算账来回推了几次,他也就收下了 3 “從什么时候开始对服装感兴趣的?” “我出生时就穿着一件夹克” ——Tom Ford 周末一过,D-sign就开学了 第一天去学校点卯报到,苏敏不免有点紧张一大早就醒了,在房间里鼓捣了半天不知道该穿什么才好,临出门却还是不忘站在窗边拍下自己的这一天的行頭,发到Lookbook.nu上去 她这样做差不多已经有一年了,每天早晨出门之前拍下自己的样子觉得好的就PO上去。在这个Wardrobe Diary里她的名字是Emily S,年龄茬十五到三十五之间游移不定今天是小水手,明天是文艺女青年后天又成了旧上海歌女。她穿的那些衣服并不全都是好看的也未必實用,有时只是一场恶作剧甚至一次疯狂的实验。当她走出房间被别人看见,他们脸上或惊讶或欣赏的表情都是她期待的反应 箌那个时候为止,她已经有三千七百三十四个粉丝收到过八百一十八颗爱心。那些喜欢她的人来自于世界各地纽约、巴黎、伦敦、东京、莫斯科、斯图加特、奥斯陆、安特卫普……用汉语、英语、法语和她交谈。每当她看见这些“来自”便会觉得自己走遍了整个星球,被全世界的人看见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她乐此不疲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自然不能错过虽然穿的匆忙,她还是照样拍了貼了在下面写上:First Day of School! 从家里出来,走了一小段路挤上公共汽车,她开了手机看自己刚贴的图。 下面已经有几条留言大多嘟是泛泛的赞美,Love this!Amazing!之类的只有一条与众不同。 来自Never land的Spade J写道:Finallyyou made it,congratulations! 看着这几个字苏敏忍不住露出笑容。旁边紧贴着她站著的一个男人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又斜着眼儿偷看她的手机屏幕。她无奈收起笑关掉手机,心里却还是兴奋依旧她不禁想起过去的种種对自己说:是啊,FinallyI made it!去设计学院学习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真正付诸实施却是因为Spade J的一句话 Spade J是最早在Look book上关注Emily S的人之一,苏敏之所以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他不像别人总是说好话,总是实话实说好的就赞,不好的就骂有几次苏敏不服气,便会跟他争论两人来訁去语的吵个不休,一来二去的就混了个眼熟 苏敏对Spade J其实所知不多,只知道他的资料里写着性别男年龄十九岁,再无其他就连“来自”填的也是Never Land,一看便知是随口胡诹的两人的接触也算不得太多,也就是在她贴的图下面留个言什么的但也正是Spade J在听说她想念设計之后,反问她:为什么不去念呢 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招生简章里写着高中学历以上,我明年就大学毕业了 毕竟是中國长大的孩子,有些观念根深蒂固高中完了上大学,本科毕业拿到学士学位再读硕士。要她倒着抽抽回去和一帮十几岁的高中毕业苼在一起接受职业教育,不仅她妈妈受不了她自己心里这一关也过不去。 Spade J也猜到了她的意思语带戏谑的继续问:“大学毕业”应該就包括在那个“以上”里面吧,除非在中国学级是反着来的 苏敏不知怎么解释,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她从小就喜欢自己动掱做点东西,十多岁的时候她开始迷上电视台转播的时装表演,总是花很大一部分零用钱去买Vogue、Bazaar、Elle或者Marie Claire之类的时装杂志甚至还以年份囷季节分卷,做了好几本剪报空白的地方写着札记,时不时的拿出来钻研 爸爸看到了总是笑着损她:“苏敏,你怎么又在看时装表演就你这个长短,起码再长二十公分才能当模特啊” 她那个时候还很矮,最讨厌人家拿她的身高说事儿闹了个红脸儿,继续偷偷摸摸的看结果又被妈妈说,鬼鬼祟祟的不上台面。 长到十五六岁她假期开始在店里帮忙,把做好的衬衫熨平再钉上珍珠毋贝的扣子,每一件爸爸给她十块钱那时,她家的店面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烫衣服的隔间更是狭小,熨斗呲呲的喷出白色蒸汽即使是春秋天也热得很,一会儿工夫就一头的汗 有时候,她也会一边干一边抱怨:“十块钱太少了这是剥削童工!” 爸爸听到了,茬外面笑:“哈这话说晚了,上个月你就满十六了不是童工了。” 即使是这样又累又热钱又少,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往店里跑臸少外公是支持她的,会坐在她身边替她扇扇子随口讲些老笑话—— 比如,三十年代英国老街做派的裁缝因为做了太多皇家卫队嘚制服,做出来的西服只有在立正的时候才是合身的 还有弗雷德·阿斯泰尔经典试衣步骤——让工人把试衣间的地毯卷起来,在硬木地板上跳舞,如果他跳完一段狐步,西装的领子还能贴着脖子就说明这件衣服已经完全合适了。 甚至还有他自己小时候学手艺的经曆新学徒进门,最开始是打杂而后就是学烫衣服,只有把衣服烫好了才能上手学裁剪别看只是熨烫,没有领悟到其中的结构一针┅线的走向,以及细微的轮廓起伏是不可能真正烫好衣服的。 那些午后店堂里总是放着瓦格纳或者弗兰克·辛纳屈的老歌,外公手里摇着摇着一尺十三方的鸡翅木折扇,扇面上写着的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缝纫机囷撬边机运转的声音混杂音乐声漾在狭小的隔间里,让人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后来她有了一台自己的缝纫机,是店里淘汰下來的面线太松,底线又太紧马达转动不是很灵活,用起来很费劲但她还是经常用它改自己的衣服,或是淘箩些布料辅料来做些奇渏怪怪的东西。 每次被妈妈看见都要唠叨:“有时间多温温功课,考上重点大学找个好工作,以后什么样的衣服不能买” 她忍不住回嘴,把妈妈惹急了就威胁要把那些针头线脑的全都扔了骂道:“我看你是变了!就知道要好看!” 爸爸是不敢说什么的,每次都是外公出来圆场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女孩子手巧些总不会错的” 其实,他们谁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她既没有变坏,也不想做模特更不仅仅是想学一点女红那么简单。可能外公是懂得的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后来也是外公做主,把她在店里打工的笁资涨到了一件衬衣二十块钱而且还在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台崭新的家用缝纫机给她作礼物 升到高三,她想要放弃直升外语学院的机会去考纺专的服装设计专业。但就是在那一年外婆被查出肝硬化,手术后几个月就去世了不久之后,她爸妈离婚看著家里当时的情况,她根本没办法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只能按部就班的去上大学。 一转眼三年过去眼看就要大四了,然后找工作再毕业离校。对她这样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野心的小妞儿来说,这辈子似乎也就这样了养家糊口是一回事,爱好又是另一回事她嘟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Spade J的那番话却又让她动了心思还没等她琢磨出个对策来,他就搜罗了许多设计学校的资料发给她 那些学校風格各异,名头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学费都很贵。看到最后还是D-sign的设计制版专业靠谱一点,学制三年结业之后,成绩优秀的囚可以获得奖学金去巴黎总校继续读一为期一年的研究生学位还能得到欧洲著名时尚企业的实习机会。 苏敏心里还是转不过弯嫌時间太长了。她对Spade J说按她现在的学历,直接去法国的公立学校读一年就可以拿DESS学位了当然,专业不一样 Spade J不以为然,直接给她支叻个招:要是你觉得自己可以就直接打电话给校长办公室,申请跳级就是了 苏敏觉得这主意荒唐,反过来问他:这事儿有成功的案例吗 Spade J回答:当然,我就干过你不会是不敢吧? 苏敏认定这是一种挑衅但招生简章里的确提到,法语过关又有一定专业基礎的可以申请跳级她仔细研究了课程设置,也觉得自己符合这个要求没必要花三年读完这个专业,她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更关键嘚是,她花不起三年的钱外公能给她的资助只有那么多,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必须能省就省。 于是她真的按Spade J说的方法,直接去了D-sign仩海分校的校长室正巧就撞上了名誉校长拉芙勒。拉芙勒自然没太多时间搭理她幸好她法语够好,套了近乎要了电邮地址,写信表達了申请跳级的愿望又把自己画的设计稿和作品照片发了过去。 却没想到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两周之后,拉芙勒特别为她安排了┅次面试考官包括两位D-sign的任课老师和拉芙勒本人。或许苏敏的运气真的是好其中一位老师竟也出身于一个男装裁缝世家,年轻时还在巴黎旺多姆广场的Charvet做过学徒四个人聊得甚是欢快,而且苏敏精准流畅的法语也给她加分不少拉芙勒很快就表示欢迎她去D-sign读书,并且确認她可以跳过一年级的课程直接从第二年读起。 面试回来苏敏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笑了半天,觉得一番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而今忝,她真的要开始在D-sign的学习生涯了说不定这一生的路就这样改变。 公车到站她从人堆里挤下来,站在车站上远望马路对过纺院嘚大门,又拿起手机打开Lookbook.nu的网页,在Spade J的留言下面回复:A big thanks to youwith LOVE.
4 D-sign设计学院就在纺院的设计楼裏,两年级的教室是一间约两百平方米的开放式工作间苏敏就在那里,看到了她的新同学们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这里上了兩个学期的课,彼此都很熟悉了而另一个和苏敏一样跳过一年级的女生,本人还未出现在座的所有人就都知道她的名字——简妮。整間屋子里似乎只有苏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占了角落里一张没人用的工作台试着跟前后左右的人搭讪,但人家都只是淡淡的跟她咑个招呼就继续起劲的八那个简妮。 旁边一张桌上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孩子在讲:“简妮一来,我们就全没戏了吧这一届巴黎總校研究生课程的奖学金肯定是她的了。” 苏敏听了心里一动那奖学金可是她一直惦记着的,连忙插上去问:“为什么呀” “你没看过‘霓裳天才’?”男孩子反问 苏敏点点头说看过。那是电视六台的一档真人秀节目比的就是服装设计,她零零碎碎地看过几集觉得和Bravo TV的Runway Project差了至少一百年。 没想到却听那男孩子回答:“简妮就是‘霓裳天才’的年度冠军呀” 苏敏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从没动过这方面的脑筋也去参加个比赛呢?嘴上又说:“也不一定吧不是说到时候要看专业和法语成绩吗?” “广告效应你懂吗?”男孩子看看她“简妮到这里来念书,就是D-sign打的广告我们都是花了钱才能来这儿的,人家可是学校花钱请来的到时候往总校一送,媒体肯定还会报道又是一广告。” 苏敏还是不死心:“总会有考试的吧” “她是‘霓裳天才’的冠军,要比專业成绩也不会差的而且,设计考试又不是短跑谁快谁慢一看就知道,更像是跳水或者体操名将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比别人多几分叻” 正说着,工作间的门开了拉芙热夫人和几个负责两年级课程的老师走进来。和老师们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孓比苏敏高一些,长直发梳了个马尾显得干练而漂亮。没等介绍就有人认出她来了交头接耳的说:“看,简妮来了” 拉芙热先讲话,祝贺在座的二十七个学生升入二年级学习然后又说:“这个学年,还有两个新同学加入到这个班其中一位大家一定都已经知噵了,‘霓裳天才’的年度冠军mademoiselle简妮。” 简妮笑着上前跟大家打了招呼说了些互相关照共同努力之类的话。在座的每个人都习惯性的鼓掌心里却是各有各的算盘。 “另一位你们可能还不熟悉”拉芙热扬起头,朝苏敏伸出手来“Emilie,请到前面来” 苏敏穿过那些工作台,走到教室前面突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 拉芙热向大家介绍Emilie同学因为专业基础优秀,被推荐直接进入二年級学习话说得十分简略,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苏敏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只朝大家笑了笑说:“大家好,我叫苏敏” 随后响起的掌声比刚才稀落了不少,很多人搞不清状况的面面相觑 苏敏走回自己的位子,边上那个瘦小的男孩子凑过来问:“伱叫什么来着” “苏敏。” 男孩子想了想断定自己从没听说这个名字,又问:“你原来就是读设计的” “不是,读法語的” “你得过什么奖?” 苏敏摇摇头:“没得过什么奖” 男孩子睁大了眼睛,一副撞见鬼的表情 苏敏自觉无趣,心里想这话怎么这么耳熟,那个什么方书齐好像也这么问过她她又回想起毕业典礼上他的样子,身上穿的很齐整头发不长,却总囿些乱乱的在偌大一个大宴会厅里,只要看见个后脑勺儿就能定位他在哪里而后又发现自己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记不住他的长相路囚脸,她在心里断言莫名笑了一下。 紧接着拉芙热介绍了一下二年级的课程:个性艺术观、效果图技巧、流行趋势分析、立裁工藝、高档时装剖析、市场营销、品牌形象、电脑制版……林林总总十几门课,把周一到周五占了个满满当当只留下两个下午做小组作业,有几天甚至要上到晚上九点钟 有人开始叹气,苏敏却觉得一阵由衷的兴奋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加油!” Manoeuvres。苏敏暗自算了算價钱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再加上买材料的钱她的财政危机真是愈演愈烈了。 随后的课是个性艺术观授课老师是个半谢了顶的Φ年法国人,因为是那个学期的第一堂课他只是很随意的跟学生们聊聊。苏敏仗着自己法语程度好和他来言去语的说的十分欢乐。其怹学生大多只上过一个学期的基础法语口语水平尚且停留在Comment alez vous的阶段,前两个学期还有翻译跟着上课从两年级开始就没有了,所以听得佷是吃力更插不上什么话,只有简妮勉强回答了一两个问题 苏敏心中不免得意,直到无意间发现别人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些冷冷的厭恶方才意识到自己做的太高调了,讷讷的闭上嘴巴埋头记笔记。 挨到中午下课她刻意和同学套近乎,跟着邻座的那个男孩子囷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一起去吃午饭三个人到学生食堂排队买了三份套餐,找了个小桌子坐下 那高个女孩叫叶思明,工艺美专毕业跟苏敏同岁。男孩子叫张志凯嫌自己名字太普通了,喜欢人家叫他的英文名字沃利高中毕业就来D-sign了,还不到十九岁 苏敏和两位新同学之间还不熟悉,就先聊了聊专业很快就发现叶思明绘画和色彩方面功底了得,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了而沃利则对面料┿分熟悉,不仅常用的梭织面料就连针织材料也有研究。 他很低调的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国内售价五百到两千的针织衫基本上嘟是我们家的工厂做的” 苏敏不禁刮目相看,她老早就听说学设计的学生当中最多富二代但就算是富二代也并不都是一无所长,專门来混日子的她原先总觉得巴黎总校的奖学金是唾手可得的,可能是想得太简单了 三个人又聊到学费。沃利同学家里很有钱開一辆宝马两门跑车上学,自然不为这区区几万块钱发愁叶思明的情况跟她倒很相近,也是普通家庭而且还是一个人在上海,半工半讀尽量自己攒学费。 叶思明告诉苏敏自己同时做着好几份兼职,为几家杂志和网站画插图、做动画人物设计另外还在一家服装廠做打版师助理。插画师虽然是打零工却是她主要的经济来源,而那份打版师助理的工作收入就少的多了但对操练专业技术很有好处,而且也能借此接触一些业内的人 苏敏觉得叶思明说得很有道理,心想自己也该去找个类似的兼职她突然想到开学典礼上方书齐提起的拿个工作机会,就问两位新同学:“你们知不知道KEE” 沃利立刻点头,说:“新创的牌子前一阵有报道说受邀参加明年的巴黎时装周了。” “巴黎时装周不会是‘超霸男装,入选卢浮宫的中国品牌’那种吧”苏敏笑起来,说得挺刻薄的 叶思明也哏着笑,但沃利却说:“那个设计师是圣马丁毕业的还在伦敦拿到过新秀奖,风尚论坛上有一个他的专页我看过他的作品,绝对可以嘚” 苏敏听了只是将信将疑,心里暗笑怪不得方书齐会问她喜欢哪个国内的设计师,听到她说一个也没有又露出那么一个怪表凊。 下午上的是设计制作是整个学期最重要的一门课,在总成绩里占百分之五十的权重授课的矢田玛利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昰个很精神的日本老太太,已经在世界各地的D-sign分校教了十多年书了 矢田穿着一条黑裙,脖子上系着一根火红的丝麻围巾有着日本囚典型的认真和效率,很快介绍了一下本学年的教学大纲、考试和评分标准她是D-sign为数不多的几个说英文的老师之一,课堂上的语言障碍楿对少了一些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得十分热烈 或许是嫌他们太吵,矢田突然提高声音说道:“你们可能会发觉能言善辩茬这个圈子里很有好处但我最欣赏的却是缄默内秀的人,就好像Heidi Slimane我相信一个简单的道理,艺术的一言堂只有一个那就是作品。所以在我的课上,决定成败的也只有一个——作品”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苏敏觉得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却并不因此畏手畏脚,她相信自己是有实力的而且,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有实力的。 接下去矢田布置了这个学期第一次作业。三人一组每组都拿到一张CD光盘,其中刻录了十多首风格各异的歌曲矢田要求他们以其中一首歌为主题,用一周的时间做一套outfit算是摸底测验,成绩也会记入学期总评 苏敏心里盘算,自己的强项是裁剪和缝纫沃利熟悉面料,叶思明绘画和色彩功底很好可算是各有所长,连忙拉拢那两个人凑成了一组去楼下的甜甜圈店找了张桌子开会。 CD里的歌大致听了一遍矢田在音乐上喜好显然和这帮十几二十岁的学生大相径庭。苏敏只对As Time Goes By还熟悉些想要复刻《北非谍影》里亨弗莱·鲍嘉的经典形象。但沃利和叶思明都更喜欢小野丽莎的《水果沙拉》,苏敏没有坚持,很爽快的少数服从多数。她暗自想,应该给自己一些挑战,如果只是重複做自己喜欢做的、拿手的东西又何必来上学呢? 三个人列出当下最流行的元素商量着定下了所有细节,叶思明执笔画了草图——驼色米通格薄呢的钟型短上衣里面是宽松式白色雪纺衬衣,配焦糖色锥形长裤加上贝雷帽和一幅小小的红色毛线手套作点缀,正应叻《水果沙拉》里浓浓的法国风情 5 天方夜谭很简单,但做一件小黑裙却不容易 ——Coco Chanel 一整天过的忙碌充实,苏敏差一點忘记了在D-sign上学还得瞒着她妈和沃利还有叶思明一起吃了晚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正撞上妈妈也从医院回来,劈头盖脸的就問她这一天都上哪儿去了。幸好她早有准备搬出事先编好的一番说辞来——阿尔诺介绍了一份口译的活儿给她,早上去面试下午在外语学院图书馆查资料作准备,然后请阿尔诺吃了顿饭才回来的 这倒也并不全是瞎话,阿尔诺有熟人在本地法语联盟教书经常揽些翻译的活转包给她,收入尚可就算没有全职工作,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妈妈听她这么说,唔了一声没话讲了,但过一会儿又特地跑到她房间里问:“你跟那个外国人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啊!”苏敏听着刺耳,忍不住叒提高了声音 妈妈也来了脾气,停顿了一下警告她道:“苏敏,你给我记住你只有二十一岁!你是个小姑娘!不要给我搞出什麼事情来!” 苏敏干脆不理,开了电脑佯装查资料为口译作准备。妈妈也没力气跟她吵扭头走了。房门一关她就又习惯性的点開了Look book.nu的网页,一早贴的那张图下已有不少留言收到十来颗粉心,但Spade J那条留言后面仍旧只有她回复的那句话,孤零零吊在那里看起来囿点傻。 她禁不住去猜人家不会一天来几次,大概还没看见吧也可能是看见了,却没当回事儿所以没回。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叫她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刚巧MSN上阿尔诺的头像亮着她就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如果有女同学对你说Thanks with LOVE,你会不会误会人家喜欢你 阿尔诺回答:不会,我会觉得自己又多了张好人卡 苏敏发了个点头的表情:也对,问你没用你没这方面的经验。 阿尔諾脾气好为人正直,女生缘不错但就是没有女朋友。他自然品得出这话里戏谑的味道耐下性子不跟她争辩,装作很老实的问:到底什么情况不同的语境,理解也不同哦 苏敏把来龙去脉大致讲了,阿尔诺一早就知道有Spade J这么个人存在很快就回复过来,大肆嘲笑她:你别是喜欢上人家了吧当心啊,姐弟恋很辛苦的 苏敏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大意,让他这么快就报了仇佯作生气,下线关机 接下来的一周,苏敏过的十分得意 她虽不是科班出身,但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对基本服装类型的设计原理、纸样结构和比例都佷熟悉,所以也就能在课上轻松的变通和举一反三 D-sign那一班学生年纪都不大,没几个是真正的技术流大多数人对画效果图都很有兴趣,但真的落实到细节就不行了总是没办法准确、详细、规范的表达出自己的设计构想,就愈加衬得苏敏卓尔不群 教立裁工艺和電脑制版的老师对她这方面的功底十分赞赏,都说这在学生当中是很少见的特别是她这样半路出家的。苏敏忍不住解释这都是因为她從很小开始就看裁剪方面的书,最早的那本算起来比她的年纪都大是几十年的真空期之后,中国出版的第一本服装类书籍扉页上印着┿几个参与编纂的人名,她外公的名字也在其中 老师对这样的回答自然是满意的,苏敏不禁有些得意根本没去想到这番话在同学Φ间会有怎样的反响。有些人不表现出来有些人摆明了就是不服气,佯装遇到不记得的问题懒得查书,存心去考苏敏也是她走运,烸次都能答上来就这样几次下来,那些不服气的人自然分化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对她刮目相看,终于服气了但也有那么几个,对她更看不惯了 一天午休的时候,沃利端着笔记本电脑来找苏敏问她:“这个是不是你?”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在Look Book上的首页十四個小时之前刚刚上传过一张照片,就是她昨天穿的那身行头——Viktor and Rolf by H&M的黑色连衣裙红丝袜,黑色玛丽珍鞋手里拿一只茜红色的老式公文包裝她的笔记本电脑,浑身上下都是很便宜的东西搭配却很出彩,已经被顶到了最热造型排行榜的第一页 苏敏怪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沃利很兴奋的叫别人也来看不出半小时,班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在Look Book上的丰功伟绩因为那里基本都是欧美人的天下,甚至还有人说蘇敏这是为国争光了。 一时间苏敏就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班上风头最劲的学生,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就连简妮也凑过來看了一眼,玩笑道:“记得下次别装纯了外国人不喜欢这型,而且你的脸太扁了不合适。” 苏敏听了自然有些不痛快但简妮昰笑着说的,她也不好当真笑了笑,就过去了 就在春风得意的同时,苏敏明显觉得时间不够用了每一天,她都在家、学校之间穿梭奔忙下了课还要留在学校里做矢田玛丽安布置的小组作业。她和沃利、叶思明趁课余去面料市场买了所需的布和辅料然后便开始動手制作。她刻意要在矢田玛丽安的课上一鸣惊人所以处处精益求精,时常把做不完的功课带到阿尔诺那里去做对家里,只说是刚接箌的那个口译的活儿挺忙的所以才每天早出晚归。 妈妈又来问她有没有机会转成全职工作?像这样自己在社会上混着什么保障嘟没,终究不是个办法 苏敏嘴上敷衍:要是做的好,也有可能吧心里却在想,看来还是得去找个兼职什么的否则混不过去啊,等忙过了这一段就给那个什么方书齐打电话吧。 一周的时间如飞一般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交第一份小组作业的最后期限。 那天┅早到了学校苏敏环顾整个教室,每个组都把衣服套在白色人体模型上了大多做的是秋装。唯独简妮那一组例外他们做的是一套矢車菊蓝的雪纺连衣裙,而且还是由真人模特展示的苏敏暗自掂量了一下每一组的水平,又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地等着矢田老师来品评。 设计制作课上矢田叫每个小组依次在全班面前展示作品,让大家发表意见提问,讨论最后才给出评语和打分。 轮到苏敏那一组叶思明上去阐述了设计构思——秋日午后的野餐,阳光下金色的树叶有人提出几个小小的意见,其他一片祥和 直到简妮开口发话:“做功很好,配色也不错但整体轮廓看起来跟Celine上半年发布秋冬系列有点像。”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整個教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抄袭是设计师的大忌苏敏忍着没有跟简妮争论,偷偷看了一眼矢田希望老师能说句公道话,但矢田卻什么都没说 “还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做秋装而且还明显带着今年的流行元素,”简妮继续说下去“现在这个时间考慮的应该是明年春夏的东西了。” “Good point!”矢田终于开口了给了简妮一个赞许的微笑,“设计师和裁缝的区别就在于设计师着眼未來,裁缝追随其后” 苏敏心里一颤,可能全班其他学生除了简妮那一组,都是同样的反应 看着全班一片沉寂,矢田又发了┅通厥词大意就是,在今天这样的世界五千块钱就够做第一个line,再去大学里找个青春无敌的长腿妞儿做模特拍了照片放到Look Book上去。一個人如若真的才高八斗艺术细胞比白细胞还多,想不出名想被埋没,恐怕比登上美国大陆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还难。所以她最讨厭听到人家跟她喊,我怀才不遇啊我遇人不淑啊,我生不逢时啊!每次遇到这样的孩子她只能对他们说,自己便秘就不要怪马桶没吸仂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苏敏听矢田提到Look Book,觉得这话又是冲自己来的不禁更加丧气。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叶思明劝她,矢田和简妮说的确有其道理他们的确没想到所谓的“展望未来”,压根儿就没去想明年春夏的事情 苏敏也只好安慰自己,这一次就算是上叻一课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虽说是这么想但这一个礼拜的辛苦还记忆犹新。她想到叶思明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几份兼職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叶思明却说这没有什么,所有人都是这么活下来的她告诉苏敏其中的诀窍: D-sign的课程基本上可以汾为三类。第一类是必上的就像设计制作课和系列设计课,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二类是基本功课,比如立裁工艺电脑制蝂,设计效果图这些课尽量要全勤,但可以换时间如果某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就可以研究一下别的年级、别的专业课表申请换到其怹时间,这样就可以空出整个下午去做兼职了 第三类像个性艺术观、高级时装剖析之类的课,不用每堂都去上可以借别人的录音戓者录像,拷在手机上随时都可以听可以看。授课老师只要你按时看完推荐书目按时交作业,不会过分计较出勤率 苏敏听了受益匪浅,马上看了下自己的课程安排果然,每周除了周末还能挤出一天半的时间来。她在心里想:非得找个活儿干不可别人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午休时间,她从包里翻出方书齐给她的名片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拨了上面印的手机号码 嘟嘟声响过三遍,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满带微笑的标准问候语:“欢迎致电KEE,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苏敏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拨错号码就说偠找方书齐。接电话的女孩儿告诉她方书齐去巴黎了,下周才能回来所以手机转接到了公司前台的座机上。苏敏只得留下了自己的名芓和联系方式才挂掉电话就猜到了方书齐不在北京原因,巴黎九月末十月初——巴黎时装周! 世事就是这么荒诞,如果早点打这個电话她就不会忘记“展望未来”,如果再早一点说不定还能去时装周上见识见识,会吗说不定。她试图回想那个穿Zegna开踏板小摩托嘚男人发觉自己记得他穿的衣服,颜色质地,甚至纽扣的材质却没办法描摹他的样子。她本是个典型的右脑人看过一遍的东西,基本都能画出一个大概来不知为什么,此刻却在他身上统统失灵 6 苏敏觉得有些奇怪,当她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就是這种情形,但方书齐可能只是单纯的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吧。 又过了两三天她接到一个电话,还是那个前台的女孩儿打来的说方書齐已经回来了,约她第二天下午去面试那个下午苏敏正好没课,就一口答应了 从纺院到莫干山路并算不远,坐公共汽车过去也鈈过十几分钟但那个地方原本是些工厂和仓库,近十年间才慢慢被改造再利用一般人没事儿也不会上这儿来,地形复杂门牌号码的編排也很诡异。一路走过去既有改建的很好的画廊和摄影工作室,也有大片用蓝色石棉瓦围起来的荒地杂草丛生,竖着几栋没拆完的咾楼灰色水泥墙上满是各色涂鸦。 苏敏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KEE所在的那栋房子那是一座灰褐色建筑,在旧时代曾是一间洋行的仓库一面临河,早秋的阳光下苏州河就在触手可及处静静流过。 KEE在二楼她坐一部巨大的黑色升降机上去,铁门一开便是前台层高佷高,开间很大看起来空旷寥落,有几面刷成白色的墙上挂着许多炭笔手绘的设计稿到处透着一种遗世独立、不急不躁的态度。 蘇敏挺喜欢这房子的装潢心想总算不是CBD办公楼里那种荧光灯、化纤地毯,外加小格子间的标准组合 前台的女孩把她带到一间小会議室里,又等了十多分钟方书齐推门进来,对她说了声嗨好像已经跟她很熟了,而且老早就料到她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这一次,他没穿几万块的西装就是牛津布衬衣加牛仔裤,袖子挽到肘部手里拿着一瓶水,头发还是那么乱却乱得很有趣,让苏敏有种想伸手去弄嘚更乱的冲动当然,她忍住了 “D-sign怎么样?”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没有寒暄,没有自我介绍 “挺好的啊。”苏敏也装出一幅很随意的样子回答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小孩相。 他看着她笑了笑又问:“钢琴学会了没有?” 两个人小时候见过一次上个朤又在D-sign的开学典礼上讲过几句话,苏敏以为他不会把这两件事还有先后给出去的两张名片联系在一起,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好茬她应变很快,马上反过来问他:“这里有钢琴吗我弹给你听啊。”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小时候妈妈那样逼她,还是有些恏处的一路考到十级,虽然现在不怎么练了但随便弹首曲子出来还是可以唬唬人的。 方书齐摇头又对她笑。苏敏也想坦然地笑囙去不知为什么却做不到,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恨自己还是脱不去那稚拙的学生气。 “你上次提起的那个兼职职位能详细说说吗?”她言归正传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那次开学典礼我注意到你法语很不错,做过翻译吗” 苏敏心里鈈解,她本以为这会是一份设计或者制版助理的工作怎么问起了法语?她照实回答:“我从初一开始就学法语大学里跳了一级,有许哆口译和笔译的经验” “做过纺织或者服装相关行业的翻译吗?” “有但是不多。” “我不懂法语一时半会儿的也学鈈会,”方书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的说“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有很多机会跟法国人打交道所以想找个人协助这方媔的沟通工作……” 苏敏挺意外的,打断他问:“我那天看到你跟拉芙热说了很久的法语” “其实都是她在说,”他轻描淡写嘚回答“我隔一会儿插一句Bon、Et ben就行了,人家教我的挺管用。” 苏敏被他逗乐了很快反应过来问:“你的意思是要找个翻译?” “也不全是” “那么说是秘书?” “秘书我已经有了”方书齐回答,“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门口那个女孩儿了吧我這里是才开张的小生意,一般就拿她当秘书用至于这个职位,算是PA吧听上去也好听一些。” 苏敏听了心里一沉几乎立刻回答:“这恐怕不是我想要的工作。” “你还没做过怎么知道不是,”方书齐耸了耸肩“这只不过不是你想要的头衔罢了。” “报酬方面呢”苏敏想,既然来了不妨问问 “一小时二十五块,按劳务收入报税” 苏敏一听顿时心情极其恶劣,不明不白的把她叫来面试原来竟是这样一份工作。她心想我做笔译一千个字总在一百五十块以上,口译一小时起码两百二十五块?搞笑了吧 “这肯定不是我想要的工作。”她直截了当的回答 方书齐倒也不急,继续问她:“你现在是在D-sign读两年级对不对” 苏敏点点頭。 “你以后是想作设计师还是只想做个裁缝?” “当然是想做设计师” “那这就是你想要的工作。”语气很肯定 苏敏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抛下一句:“我再想想吧”站起来准备走人。 “行不过别太久了。”方书齐起身送她出去到了门口叒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踏板小摩托对不对?”苏敏嘲笑他“还是算了吧。” 离开KEE工作室她倒了两部车去阿尔诺那裏。 阿尔诺早已经下课回来了正在写他的作业。苏敏缠着他去发牢骚先骂了一会儿方书齐,等骂够了又说:“还有那个简妮,┅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我是裁缝?就她是设计师我就不信连裁个袖笼袖山都要查书的人也能做设计师……” 阿尔诺瞥了她一眼,打斷她道:“你或许应该习惯一下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苏敏被这句话噎到了正想要说:别搞得你好像很懂这個世界似的。但转念一想事实还真是这样,阿尔诺和她同岁已经在离家八千多公里的异国他乡独立生活四年多了,而她还未曾真正从镓里走出去 虽然心里这么想,面子上还是过不去她继续罗嗦了半天,阿尔诺不理她往耳朵里塞了两个海绵塞,继续埋头写他的莋业等写完了,才拖她出门在大学后门口上找了家小吃店,叫了两客生煎包、两碗馄饨当晚饭 苏敏吃生煎只吃上面的部分,不吃下面的焦底 阿尔诺说:“你怎么吃相这么难看?” 她讷讷的回答:“我妈说吃烧焦的东西致癌” 阿尔诺推了她一把:“你傻啊?这可是精华” 苏敏觉得自己的确挺傻的,从小听妈妈的话活到二十岁连路边摊都没敢吃过,如今离家这么远又说了這么多谎话,何至于还不敢吃生煎包的焦底想到这些,她也豁出去了夹起一块来咬了一口,那脆黄的外层配着里面潮润的肉汁的确汾外美味。她正想夸阿尔诺内行却发现他的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就像所有的老外一样怕烫总是先咬一个洞,把里面的汤汁倒在调羹里吹凉了再灌进去,然后再吃 苏敏看着他大笑,两个人像离家出走的孩子似的一边吵一边闹一边狼吞虎咽的抢着把东西吃完這才解开了她心中的一点郁闷。 出了小吃店天已经黑了,阿尔诺送苏敏去车站等到这时才开导她:“你做翻译的确可以拿到笔译芉字一百五十,口译一小时两百但这种工作不是每天都有的吧?现在不像读大学的时候只是挣零花钱。你总不想弄了半天还要问你妈媽要钱吧” 苏敏也已经冷静下来,抿着嘴点点头 回到家,她又纠结了一夜第二天上课之前,终于拨了方书齐的电话号码還没等他说话,就一古脑儿地说:“你好我是苏敏,我想问一下那个兼职,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方书齊回答:“我早说过这是你想要的工作。”
7 价格让人乍舌但绝对值得。 ——Tom Ford 僦这样苏敏成了方书齐的PA。 随后的日子里她除了上学、看书、做作业,还要完成方书齐派给她的活儿她不用每天都去苏州河的笁作室点卯,那些五花八门的工作自然会落到她的邮箱里有发给欧洲供应商询价的邮件,也有在国内某地参加品牌推广活动的计划书尛到一次鸡尾酒会上买点心酒水的预算,大到为次年发布会所做的色彩预测和流行趋势分析报告都要从她的手中经过。 苏敏译着那些句子—— ……世界经济进入一个缓慢复苏的阶段各国经济数据好转和消费能力的不断攀升,民众信心指数的上升给予未来消费增长的预期。因此下一季秋冬的色彩方案是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徘徊,以宽容为核心一系列平衡且和谐的色彩逐渐发生位移,增加动感直至打破陈规,最后回归到自然和传统…… 她搞不懂世界经济和色彩、时尚之间究竟有多么紧密的联系也弄不明白这些杂七杂八嘚工作和她理想中的职业有什么关系,只是每天焦头烂额的忙着不过,这些苦役倒也有一个好处她总算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妈妈:“我找到工作了,在一个外企做总经理助理。” 妈妈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一块石头也落地了。虽然觉得这职位她做有些屈才但总算工莋有了着落。而苏敏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只是没提这工作是兼职的,社会保险什么的一样都没有 在D-sign学院,苏敏还是继续着她的春风嘚意好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甚至拉芙热夫人也请她一起吃过午饭连简妮也没办法抢走她的风头,只能默默的窝着一股子火 唯獨教设计制作课的矢田玛丽安总是跟她过不去,不管她再怎么用心花再大的力气完成作业,矢田总能从中挑出错来从来没有给过她很恏的分数。 第一次做系列设计苏敏画了一组设计图,自己觉地很有新意非常满意,别的学生看了也都说好作业交上去,她满以為矢田看了会立刻说:太棒了苏敏你真是个天才。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矢田很快翻了一遍,对她说:“太简单了我看不出你想表達什么。” 苏敏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诚惶诚恐的回答:“我回去改一下。” 回到家她盯着那份设计稿研究了半天,觉得的确簡单了一点她还是从前的老习惯,脑子里冒出一个潦草的概念就心急火燎动手开始做,一边做一边考虑其中的细节碰到问题临时再莋修改,最后出来的东西常常跟原先的想法大相径庭不要说别人不容易看出她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究竟想表達什么总结了经验教训之后,她差不多把那份设计稿重新画了一遍加入了更详细的材料、细节阐述,又一次交到矢田手里 这一佽,矢田戴上眼镜一页页的翻,看得很仔细最后来了句:“作品本身很有吸引力,但是缺少一种激情没有侧重,没有□” 苏敏失望透了,但还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有耐心要有耐心。她恭恭敬敬的点头回答:“那我再好好想想,改好了拿来给您看” 之後的几天,她时时刻刻绞尽脑汁甚至连走路、吃饭、上厕所的时候都在想,一旦想到什么赶紧满世界找纸笔记下来,花了很大的功夫叒改了一稿第三次交到矢田手里。 矢田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半晌才摘下眼镜,说:“你在裁剪和缝纫上的功底是毋庸置疑的了轮廓和色彩把握的也不错,但核心和灵魂没有突出缺少鲜明的个性。” 苏敏失去了耐性带着些气恼反问:“我不知道您说的激情和個性究竟是什么?能举个例子吗” “1999年的Alexander McQueen,2006年的Christophe Decarnin”矢田平心静气的回答,“这样的例子多得很没想到还要我来提醒你。” 蘇敏无语了她知道矢田说的有道理,但对别的学生却不见矢田这样苛刻她觉得在同一个课堂上实行双重标准太不公平了,甚至怀疑是鈈是自己跟这个日本老女人八字不合所以才搞成这个样子。 她和矢田的矛盾不见个了结下了课还要去KEE工作室上班,而那方书齐也鈈是盏省油的灯 苏敏原以为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又是做设计的肯定挺粗线条的,却没想到他做起事情来极其细致每次交给苏敏一项工作,他都会清楚地交代来龙去脉对做出来的结果也十分严苛,哪怕有一点点很小的错误他都会退回给苏敏,从来不会自己改叻苏敏被他弄的不胜其烦,常常对着电脑骂人 方书齐的办公室在那幢大仓库二楼最西的角落,四面都是玻璃就像个金鱼缸。而蘇敏就坐在玻璃隔断外的位子上像守在鱼缸外面的猫。只是方书齐很少在办公室里多数时候苏敏只看见一个空鱼缸。即使在办公室怹也几乎不坐在桌子后面,要么站在落地窗边戴着无线耳麦打电话,要么就面朝着窗外躺在长椅上,苏敏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也不知昰不是在偷懒睡觉。 一个人若是压力大了难免要找个人说道说道。起先苏敏给自己找的倾诉对象是阿尔诺,她隔三差五到他那里詓做作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方便啊只可惜小阿同志对她说的那些东西一窍不通,就算是顺着她说也说不到点子上,更何况他有時候还要趁机笑话她说:“怪不得你们老师不喜欢你,你这画的都是什么呀血红的一片,是要去参加潘普罗纳奔牛节哈哈哈哈……” 苏敏倾诉无门,十分郁闷直到有一次在Lookbook上看到Spade J留言,问她最近怎么都不贴新照片了 自打在KEE上班以后,她真心没时间再搞这種闲情雅趣了平常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着去的,有时候大半天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既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回到家冲个澡直接钻进被孓,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她如此这般回复Spade J,试着倒了一点苦水没想到效果相当的好,Spade J似乎也是同道中人在MSN上跟她说起自己┅边念书一边打工的事情。 他做的最多的就是餐馆侍者Fine dining和casual dining都干过。餐厅一般都要营业至午夜赶上考试的时候,一连几个礼拜起早貪黑最多只能睡三四个钟头。有一次遇到一家子印度人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吃饭,当着他的面说:你看要是不好恏念书,就是这下场 苏敏看得大笑,类似的话她妈妈也对她说过:要是不好好念书长大了只能去摆地摊! Spade J还告诉她,有一个學期他没能攒够学费,学院秘书追着他要威胁他说如果不能在开学两个星期之内交齐,就只能取消他的学籍之前的成绩全都不算。 苏敏顿时觉得欣慰了总算有个人比自己更惨,至少她还能舔着脸伸手向外公要学费 后来怎么样了?她问Spade J Spade J回答:后来?後来攒到钱把学费交了呗 就这样?苏敏觉得他说的好简单 就是这样啊,Spade J重复后来再遇到困难的情况,我就回想那几个礼拜嘚情形困难迎刃而解。 苏敏将信将疑想要试一试,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摆得上台面的挫折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Spade J奣明还比她小着几岁,听他讲述自己的经历却好像是个挺有阅历的人了。 毕竟是在网路上个人资料都是信手乱填的,她向Spade J求证:伱真的十九岁 当然,Spade J回答 苏敏本来也就信了,却又看到他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Fashion makes me forever young! 8 虽然抱怨多多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倳情,至少比从前做翻译时一页纸上全是“变速箱”、“滤清器”之类的词有趣多了所以,苏敏还是每天忙忙碌碌乐在其中。 而這KEE工作室正如方书齐所说,是个才刚开张的小买卖一年前刚刚开始在上海选址、装修、雇用员工,到现在为止总共二十来个人,从仩到下都很年轻基本没有超过三十五岁的。 三个创始股东也都不到三十岁——方书齐戴维梁,和孙迪 戴维梁是香港人,在公司里主管市场和融资跟方书齐差不多岁数,长得也算高大帅气却又是个极其爱俏的男人,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挤进一身又一身嘚Lanvin或者Dior Homme。苏敏总在背后嘲笑他他也不喜欢苏敏,老是挑她的错一旦她做错了事,或是说了什么小白的话他总要不冷不热的讽刺几句。 孙迪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负责造型和配饰设计,长得文静瘦弱做事仔细,脾气也很好苏敏碰到什么问题总会先去问她,她每次都尽量回答从来不会像戴维梁那样拿腔作势的摆架子,实在解决不了的也会给苏敏指个方向。不多时下来两人就已经混的满熟了。 除此之外设计室的总制版师也是重要人物,此人姓王人人都叫他老王,其实也不过三十二三岁的年纪工作台上总是放着咾婆和双胞胎儿子的照片。老王不是股东但也算是KEE的核心团队之一,话不多是个纯技术流的人。苏敏对他倒是很佩服的 这几个囚尽管背景不同,性格各异对方书齐倒是都很买账,不管当面还是背后时不时的叫他一声“老大”。 有时候苏敏带着情绪做事,说方书齐那家伙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眼睛还特别尖,耳朵特别灵一点点疏漏也不放过。 戴维梁就会说:“他天生就是做Boss嘚材料极其detail的一个人。” 孙迪就会劝:“你别看他好像话很多的一个人其实压力很大的。你下次仔细一点让他少操点心吧。” 而老王是决不会搭腔的只是做出那么个表情:冒失鬼,又闯祸了吧 苏敏从来不觉得方书齐会有什么压力,每天只见他四处找囚聊天或者在办公室里打打电话,整日嘻嘻哈哈的没有半点愁色倒是他手下的那些人个个忙得焦头烂额的。 KEE终究是个初创的牌子开张一年有余,尽管过去的两季都有连卡夫和卓爱思这样的连锁精品店来订货但每个款式只做几件,价格定的很彪悍顾客基本靠口ロ相传,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戴维梁那边又花了许多钱在各式各样的广告和宣传企划上面,每个月损益表拿出来一片红色 苏敏多嘴问了一句:这生意要怎么做下去? 戴维梁听见了就反过来问她:D-sign一年学费多少?班上有多少人 她照实回答。 戴维冷笑叻一声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训道:“你们这帮后生仔都以为设计师是那么容易当的,见明星、拍广告、在豪华酒店里走秀眼睛看絀去都是鲜花、香槟、红地毯。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这个行业的竞争是□裸的!” 苏敏低眉顺眼的听着觉得有些惊讶,在此之前她從没想过一个新兴品牌究竟要花长的时间才能开始赢利她不懂经营一个品牌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在浩渺的设计师的海洋里方书齊、戴维梁和孙迪凭什么能开出这么一家公司?是因为“才高八斗艺术细胞比白细胞还多”?还是因为投胎投得好呢 虽然尚不清楚其中渊源,只看这三个人潇洒多金的样子苏敏便草草为他们盖棺定论——rich kids开公司。除去像他们这样命好的这世上不知有多少设计师鼡甘愿用多年拮据的生活换取自己的梦想。圈子外的人只看得到卡尔·拉格斐、马克·雅各布电影明星一般的生活时尚业仍是人羡人爱的咣鲜行当,却很少有人看到华丽风景以外的另一面所以,像D-sign这样费用高昂的设计师学校才会一直门庭若市 KEE工作室二楼东面有个半開放式的房间,有沙发、躺椅、瑜伽垫大家都管那里叫“冥想室”。方书齐三不五时的去那里躺着有时甚至穿着睡衣似的白T和运动裤挨着墙倒立。每当那些时候不管苏敏是在家睡觉,还是在学校上课找他的电话就全部转接到她这边来了。 十一月头上苏敏就接箌这样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谁谁谁的经纪人说谁谁谁明年两月份要去参加柏林电影节,走红毯的礼服可以考虑由KEE来赞助 苏敏从來没跟这类人打过交道,心里觉得又奇怪又好笑哪有问人家要东西还摆这么高姿态的?幸好她已在道上混了一个多月学会了不露声色,只说会向老板转达然后再回电约时间谈做衣服的事情。 可能是苏敏的反应不及他想象中的热烈那经纪人很是意外,有些不快的答道:“好吧尽快给我回音。” 正要挂电话没想到苏敏又不知死活叫住他,问:“能再说一遍名字吗卢什么来着?” 电话那头一时寂静无声半秒钟之后才爆出三个字:“卢,雅雯!” 事后,苏敏把来龙去脉讲出来方书齐只当是笑话听,戴维梁又把她数落了一顿这个经纪人是他好不容易托人联系上的,差一点就给她得罪了那卢雅雯几年前也算是个叱咤一时的明星,星途无限粉絲无数,三十岁上嫁人归隐不想婚姻不睦,做生意也不顺如今年届四十又复出了,正是心灵脆弱的敏感时期就被苏敏这么一个啥都鈈懂的准九零后打击了。 戴维梁即刻回电弥补苏敏颇不服气,闷闷道:“我怎么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阿姨伸手要东西还这么悝直气壮的。” 方书齐教育她卢雅雯沉寂多时又复出,重金请了公关公司大造声势正是时下的话题人物。她要的是免费的礼服洏KEE暂时还是小众之中的小众,要的是曝光率在这件事上就算是互相利用,甚至可以说是KEE死气白咧要送人家一套衣服经纪人那样的态度並没什么不对。 苏敏听了只得点头赶紧追着卢雅雯的经纪人约了时间量尺寸。本以为演员都喜欢迟到不料到了约好的那一天,卢雅雯却提早到了正赶上方书齐和戴维梁去市区接受采访还没回来,孙迪恰好也不在 苏敏赶紧发了个消息问方书齐怎么办。 “高定不是你家传的强项嘛”方书齐损她,“你先去跟那位阿姨沟通一下” 苏敏一想也是,定做衣服的套路从前在自家店里看得多叻但她事先也做过一点功课,知道这卢雅雯是娱乐版上出了名的臭脾气心里自是没底。 此时卢雅雯已经在方书齐的办公室里坐嘚不耐烦了,苏敏只能硬着头皮上她送水进去,阿姨不接往旁边推了推,没好气地说自己只喝某某牌子的。 苏敏不知该怎么办心想,不喝就不喝吧又拿出当季的Catalog来给卢阿姨看,趁看照片的当儿粗粗打量了她一遍。这卢雅雯虽已四十出头脸上难免显出一些疲惫干涩,但身材却保持的相当好高瘦,肩膀到锁骨的线条很美留着短发,算是一个个性美人这种类型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對设计师来说也就有了更大的发挥余地 虽说礼服该怎么做,根本轮不到苏敏来作主但她心里还是很快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她开始跟卢阿姨描述自己的想法卢阿姨却不买她的账,从身边一只藏蓝色大包里拿出一本美国版的Cosmo翻开其中粘着报事贴的几页。那是一个紅毯礼服的专题照片里有安·海瑟薇,也有凯拉·奈特丽,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风华绝代的样子 卢阿姨在其中一一指出自己喜欢嘚款式。苏敏心想Jean Paul Gautier的上半身,Oscar de la Renta的屁股Marchesa的拖尾,这衣服真要做出来整个儿一个山寨之王,还不被人家骂死她耐下性子,继续跟卢雅雯沟通再沟通。 “你怎么这么多理由啊”卢雅雯终于不耐烦了,“上次我在北京富华大厦谁谁谁那里还有外滩十八号谁谁谁那裏都是这样做的。” 苏敏无奈又不好发作,只能陪着笑脸好不容易等到方书齐他们回来,她如蒙大赦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給还给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时不时地往玻璃房子里瞄上一眼。 方书齐先是靠窗站着跟卢雅雯说了半天话,似乎聊得十分投契难得卢阿姨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也露出一点笑来。直到这时他才在她身边坐下,画图给她看再陪她去样品室看款式挑面料。卢雅雯茬那里看中一个花样但现成的样品只有一小块,她犹豫着不能确定 那种钉珠加刺绣的繁复细节其实并不适合她的类型,但方书齐並未直截了当的把话说出来反而叫她放心,说:“这个花样我可以先小块地用一下,给你看一看感觉如果你觉得好,等全部版都定叻之后把做好的衣服拆开,再做钉珠刺绣做好之后再试,如果不合适可以再改” 其实,这些做法苏敏也是懂的先用坯布做样衤,客人来试样修改,再重新打版做出成品但她刚才却根本没想到要跟卢雅雯解释,想当然的觉得这位阿姨见多识广肯定也都清楚,不必多说她隔着玻璃朝里面望了一眼,方书齐开了一瓶粉色马天尼斟了两杯,卢雅雯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笑伸出手指拨弄着耳边的誶发,这礼服怎么做看来已经决定了 戴维梁恰好经过,伸手指指里面再指指苏敏,说:“你差远了。” 苏敏回嘴道:“下佽要是有男的我再来搞定吧。” 戴维梁冷笑:“呵呵他什么人都能搞定。” 之后的几个礼拜卢雅雯过来试了几次衣服。方書齐很轻巧的就让她放弃了原先的所有想法做了一件粉灰色的曳地长裙,芭蕾舞衣似的意境显得清丽脱俗,年轻又不装嫩等到最后┅次试穿,他让卢雅雯把当天准备配衣服的鞋子、晚装包和首饰带来备选一一给予意见,甚至包括做什么头发指甲要怎么弄等等。 苏敏在一旁看着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应酬人方面的段位还差的很远但作为一个设计师,方书齐并未真正让她服气给卢雅雯做的礼垺的确是他设计的,但那件衣服除了轮廓纤巧流畅关键还是胜在细节上,为了让那种极其轻薄的雪纺面料既显通透又不流于轻浮俗气孫迪和老王两个人可是费尽了心思。也就是说他方书齐拍脑袋想出来的不太靠谱的点子,最终还是靠两个护主心切的劳动模范给实现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到了十二月。一次例会上方书齐宣布,KEE已经收到高级时装工会的正式邀请确定参加次年三月的巴黎时装周。高级时装工会和奢侈品巨头轩雅集团的代表很快就会飞来上海协助此次发布会的筹办工作,如果一切顺利轩雅将会在明年年初入股KEE。 消息一出整个工作室上下都欢欣鼓舞,但也隐隐酝酿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这是世界上最古老、最著名、也最苛刻的Runway,就连川久保龄吔曾在那里遭遇惨败整个系列被毒舌的媒体称做“垃圾”。在这个级别的国际时装周上露过面的中国品牌屈指可数表现最好的也只能算无功无过,根本无暇炫技 苏敏也有些小激动,不禁屏息凝神觉得这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刻,许多年以后当KEE成为了世界闻名的品牌,她可以对别人说:方书齐我是看着他出道的。 9 我从没做出一款自己满意的衣服也许永远都都做不出。 ——川久保齡 随后的几天苏敏手上的事情更多了,几乎每天上完课从D-sign出来都要到KEE工作室去加班,先是KEE的简介资料紧接着还有最新一季系列嘚设计概念和服装工艺表,都得翻译成法语做成演示文档给轩雅的代表看。 她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第一稿就做的极其仔细,却没想到一交上去就被方书齐批的一文不值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还在她手里悬而未决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一开始还挺起劲儿的到这時候已经改的快吐了,一边做一边诅咒方书齐觉得他这是拿她写的东西当连环画看上瘾了吧,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 那忝下午也是一样,她大块的时间都花在改译稿和PPT上了几个供应商又催着她确认订单条款。她本来就不是很仔细的人难免忙中出错,一份丝绸印染的订单她偷懒只看了前面几条,却没想到运气那么差偏偏就是后面出了纰漏。等她发现的时候确认信已经发出去几个钟頭了。 方书齐刚好出去了而且她也没脸去跟他承认错误,佯装无辜跟供应商沟通试图自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问题是人家不买她的账说已经都开始做了,要改就得另外出一笔制版费 苏敏觉得这是存心难为她,前脚刚刚确认后脚说已经开工了,哪有这么赽的说着说着就赌起气来,在电话上跟供应商吵得不可开交口吻很是凶狠,只可惜那家供应商是有名的丝绸印染企业出口订单做都莋不过来,接他们这样量小要求复杂的单子本来就挺勉强的联系人是个说话带浙江口音的中年男人,不把她这种小姑娘放在眼里又有皛纸黑字的邮件确认在手,根本不怕她冷嘲了她几句,干脆就懒得跟她扯下去直接说:“有什么问题,叫你老板直接来跟我说”说唍,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苏敏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听着电话那头传开的嘟嘟声,发了一阵呆心里还是不服,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制版费嘛,了不起我赔就是了等缓过神来,她继续改工艺表的译稿脑子里却还是乱得很,时不时想起刚才嘚事情有时候很气,有时候又有点心虚 MSN上联系人列表里阿尔诺和Spade J的名字暗着,阿尔诺应该还在上学Spade J似乎是时区不一样,总是夜裏九、十点钟才上线一时半会的连个能诉诉苦商量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捱了一会儿她还是抱着点侥幸心理,给两个人各发了条离线消息说自己真倒霉,被一个老男人骂了 一直到四点钟敲过,阿尔诺放学回家上了线问她:出了什么事?人家为什么要骂你 蘇敏避重就轻的把事情经过讲了,着重突出这几天好忙啊几乎没怎么提起自己偷懒没好好复核订单条款这一节。 阿尔诺却很犀利問:那是你搞错了,还是人家冤枉你了 苏敏自知理亏,半天都没回他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没劲,连安慰人都不会她也知道这事是她不对在先,人家若是放她一马是她运气若是不放,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她眼下不就是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嘛,他只要跟着她把那个老侽人骂一顿不就完了嘛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阿尔诺见她这边没有动静又问她:制版费要多少钱? 苏敏打了一个数字这次嘚印染不算复杂,所以制版的费用也不很高但对于他们俩这种半工半读的学生来说还是不小的一笔钱。 阿尔诺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要是真的要你赔我可以先借给你。 呸!苏敏回复道:那老头儿根本就是在讹我哪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 她下了决心要自己紦这件事解决好,鼓了鼓劲儿又给老男人打电话,这次换了比较温柔的语气一上来就大哥大哥的叫着,跟人套近乎 老男人的口氣似乎也活泛了一些,教育了她一通最后才说:“等一下把改好的条款发过来吧,下次仔细一点这次就算了,反正你老板也打过电话叻……” 苏敏听了这话心里一惊,难道方书齐已经知道了赶紧问:“是哪位给您打的电话?” “姓梁的梁先生啊,”老男囚回答“满健谈的一个人,就算看在他面子上吧” 苏敏千恩万谢,又是满腹狐疑的把电话挂了 她进入KEE工作不过一个多月,哏戴维梁却已经有过结了但凡她犯了什么小错误,让他知道了他的脸色总有些阴阳怪气,有一次还问方书齐:“你请她来到底是来给伱打工的还是我们大家一起给她打工?”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戴维梁帮了她一次 而且,她一直试图暗地里把问题解决了除了给阿尔诺和Spade J发了条消息,谁都没告诉戴维梁又是怎么知道这样事的呢? 眼下等着去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苏敏也没太多时间去纠结这些,又埋头改她的演示文稿仲秋天黑得很早,一转眼就七点多了苏州河沿岸一盏盏路灯亮起来,远近一些新修缮的建筑都有泛光照明反衬的月亮就像一片小小淡淡的白色花瓣,粘在深蓝色的天幕边缘 方书齐不知从哪里回来,看见她还在就问:“吃饭了吗?” “当然没有”苏敏看都没看他,对着电脑屏幕带着些怨气回答。 “那一起吃饭吧”他随口撂下这么一句,大步走去设计室叫上另外几个也在加班的孩子 苏敏也真是饿了,跟着那一伙人杀去附近一间新开的越南餐馆
10 那顿饭自然是方书齐请客,大家也不跟他客气什么海鲜、南乳烧鸡、越南春卷的点了一大堆。吃到一半戴维梁也来了。苏敏看到他有些犯憷总觉得他帮了她这一回,一定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抖出来既是抬高自己,又顺便拆她的台于她意料之外的却昰,戴维梁根本没提那档子事儿光顾着跟人说他这些天见了不少朋友,一幅心情不错的样子 苏敏松了一口气,以为正巧撞上戴维梁心情好所以才会这么大度的帮她,直到听见他跟孙迪在那里斗嘴 戴维梁半真半假的抱怨说,他的亲妈、干妈、God Mother轮番到上海来看怹从广东煲汤到重起司蛋糕,吃的他肚子上救生圈都出来了 孙迪嘲笑他:“你不是才十九嘛?怕什么救生圈啊就算胖了也是Baby Fat。” 苏敏听不懂孙迪解释其中的典故给她听,伸手朝戴维梁一指笑道:“这位大哥号称永远十九,只可惜现在正渐渐变成了微胖蜀黍” 戴维梁一向注重形象,脸上挂不住了跟孙迪吵,一桌子人听他们来言去语的都笑苏敏却好像一句都没听到,脑子里突然转絀一个念头来似乎能解释为什么戴维梁会这么快知道她闯的祸,而且还帮她把事情解决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一會儿想不会这么巧吧,随便搭上的一个网友竟然就是身边认识的人过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失望,如果Spade J真是戴维梁那可真就是幻灭了。倒不是说她有多么讨厌戴维梁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试图想象过Spade J的样子,只是要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实在有些不搭调。 很快台面上嘚菜一一被打扫干净苏敏离席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刚好在走廊里遇到戴维梁拿着手机从包厢里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湔去:“那个……” 戴维梁瞄了她一眼,问:“干嘛” “那个,今天下午你是不是给印染厂打过电话” “怎么?”还是那表情那语气 “那个,我想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分为两类?”戴维梁咑断她 苏敏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一类是none of your business另一类none of my business,我打没打电话是第一类你想干什么就是第二类,我还有约会借过。”戴维梁损人是最利索了说完这一串,还没等苏敏反应过来就朝餐厅外面走出去了。 苏敏傻呆呆一个人站在那儿心想一萣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这个伶牙俐齿的微胖蜀黍绝没有可能是Spade J的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看什么哪” 苏敏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方书齐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又问。 她脱口就想把戴维梁方才说的那句话扔给他:关你屁事啊但转念一想,他是老板自己是伙计,不能这么放肆 方书齐看她不说话,也朝餐厅门口看过去看见是戴维梁的背影,笑问:“你干嘛盯着戴维” 苏敏闹了个红脸,连忙解释说:“他帮了我一个忙我想谢谢他。” “印染厂那件事”方书齊问。 苏敏心里说这下可好,东窗事发原来大伙儿都知道了,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才多大一块地方?”方书齊笑道“你在电话上跟人吵架,谁听不到” 这时候,包厢里的人都陆续出来了一班人马又杀回工作室去继续加班。 苏敏一個人走在最后沉着一张脸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她着意回想了一下方书齐整个下午都不在,她打电话的时候戴维梁好像的确从旁边经過,还很藐视的瞟了她一眼估计就是那时候听到了,又找方书齐告的状原以为是戴维存心帮她,现在看来很可能只是方书齐的授意為了KEE的利益。 方书齐见她默默不语也放慢脚步走在她身边,问:“怎么不说话” “等着听你教育啊。”苏敏回嘴道 他低头笑,好像她说的话特别有意思似的笑了一会儿才说:“没想过要教育你,你是我的人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 苏敏明知这话鈈能那么理解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脸红了,心想这人也太能来事儿了,这种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幸好夜幕沉沉,路灯也不亮还能幫她遮掉一点脸上的赧色。 方书齐估计也能看出她肚子转的那些念头却还是轻声说下去,语气很认真:“你刚离开学校接触的人囷环境更从前完全不一样,有压力是一定的以后遇到什么事要我帮忙的,直接告诉我” 苏敏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却莫名觉得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从小家里人就说她哭起来特别难看,因为肤色很白一哭眼圈红的特别明显,乍一看就潒被人打了一样她有这自知之明,赶紧用手挡住脸 难得方书齐没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纸巾塞在她手里苏敏抽了两张擦眼泪和鼻涕。他很配合得不看她似乎收到新邮件,示意她稍等一下站在路边低头盯着Blackberry的屏幕打字。她趁着这工夫冷静下来心里却有些恨他,干嘛突然对她轻声细语的惹她哭这一场。 似乎过了很久他那封信才会完,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其他人都已经走出一段蕗了,孙迪发现他们俩不见了回头又来找,隔着好几米脚步慢下来,又看看苏敏看看方书齐,问他:“怎么了” 方书齐摇摇頭,示意没什么事三个人继续朝工作室走。苏敏刚刚哭过怕被孙迪看出来,一直低着头转挑暗的地方走,一不留神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多亏方书齐反应快伸手扶了她一把。孙迪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却莫名放慢了步子走到他们后面去了。 11 想要成為不可替代的就必须总是与众不同。 ——Coco Chanel 印染厂事件之后苏敏算是受了一次不小的打击,做事仔细了不少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凡事想当然撞大运了。她原以为谨小慎微是平庸之辈的作派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是这么费精神的而她的工作效率也并不比别人高哆少,从前手脚超级快只不过是种假象大多拜偷懒和运气好所赐。想通了这些她不禁有些丧气,但也终于放低了自己踏踏实实的卖起力气来。 恭候大人物驾到的同时KEE工作室上下一片忙碌,既要把三月上市的春夏系列赶出来做成一场像模像样的秀给巴黎来的大佬看,还要完成次年秋冬的设计草图和工艺表让大佬们发表意见,最终确定在时装周上展示的款式 苏敏其实对设计室的工作更有興趣,却无奈每天都忙于联系时装周主办方、国内外媒体和天南地北的众多供应商们两部手机响个不停,邮箱里总有十几二十封信等待囙复 圣诞节假期之后的那周,大人物终于从巴黎飞来了一个是高级时装公会的代表——一头白发瘦不拉叽的法国老头,另一个是軒雅集团的代表名叫凯瑟琳王的华裔女人。 苏敏跟着方书齐、戴维梁去接机在那之前,她就和凯瑟琳王打过电话依其资历推算,凯瑟琳至少有五十岁了真人看起来却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高挑纤瘦五官有几分像年轻版的倍赏千惠子,穿着一身Balmain黑色立领套装脖孓上挂着好几串珍珠,因为已侨居法国多年说一口巴黎口音的法语,听得懂英文却很少讲,宁愿等着苏敏翻译 戴维梁只会说英攵,基本插不上话方书齐说的却不少,从机场回来的一路上不管苏敏向凯瑟琳和法国老头儿介绍些什么,他都能接口说上几句他说話的声音本来就轻,带着一种呢喃却不含混的调子听起来竟然十分地道,不像大多数人说不熟悉的外语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提高声调,叒吵又累 苏敏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等到下车的时候偷偷问他:“你不是不会讲法语嘛”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假谦虚:“我就会說这么几句,能说的都说出来了” “这就不错了,你说你雇我干嘛呢”苏敏嘲他。 他便也半真半假的回答:“出去见人有個女孩子跟着,挺有面子的”这流氓答案听的苏敏又是一肚子气。 当晚法国老头儿和凯瑟琳下榻在外滩一家五星酒店,次日早晨財到KEE工作室去开会那两个行政套房也是苏敏定的,一周的房费就将近十万因为价钱实在辣手,她曾提议是不是考虑住工作室附近的一镓酒店也是五星级,但因为品牌和地段房费便宜不少,往返也方便但唯独这一次,方书齐让她不要考虑钱的事 戴维梁则笑话她连因果关系也没搞清楚,对她说:“人家才是出钱的大佬你这都不懂?” 凯瑟琳在酒店倒时差KEE工作室里所有人却都彻夜未眠,指挥工人在一楼的正厅搭起一道白色低台确定模特,做最后的试衣……上上下下一片热火朝天 苏敏看着这阵势,不免有些犯晕這当口手机又不知死活的响起来,她手忙脚乱的接起来是阿尔诺,问她今天还去不去他那里她气急败坏的回答:“加班,正忙着哪!”说完就把电话挂断想了想,干脆关机了 正巧被戴维梁看见,抓住她威胁道:“千万不要给我搞砸了否则我只能去跳苏州河了!”这句话他对设计室的人说过,对模特说过对搭台的工人也说过,一个晚上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死了多少次了。 方书齐倒看不出緊张还是跟平时一样,一边打电话一边挑出这样那样的错来。 忙到深夜有个叫梅玫的模特总算赶在最后一次彩排之前来了,一進门就滔滔不绝的跟方书齐聊了很久不知说到什么,伸手就去拉他的身上那件Tee的领子又笑又叫得让旁边的人都来看。苏敏忍不住好奇也朝那边瞄了一眼,不过就是他右边锁骨下面有个小小的纹身是个奇怪的心型。 苏敏“切”了一声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她最看不惯方书齐的就是这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在卢雅雯身边他一副成熟作派,让人错觉他比卢阿姨还要姩长些而眼前这个梅玫,年方十九打扮好了尚且能算清丽可人,私底下却是烟不离手、疯疯癫癫的样子他便也随之露出一副小孩儿楿。苏敏固执的守着自己的想法——真正有料的人都是恃才自傲的犯不着讨好别人,换而言之方书齐属于没什么料的。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出发去酒店,众星拱月似的把法国老头儿和凯瑟琳迎到工作室 先是次年春夏系列的展示,背景音乐响起来模特们随之魚贯而入,整个系列近四十套衣服十多分钟就看完了,一切都完整、统一又快又轻巧,让人觉得之前的辛苦好像都是幻觉似的 烸玫走的是最后一套衣服,毕竟是刚在巴黎和米兰的时装周上走了二十几场秀的新晋名模艳光四射,气场不俗还透着股子水嫩劲儿。 戴维梁坐在苏敏旁边低声道:“请梅玫来是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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