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历上九土鬼黄历土府是什么意思思?

李骏虎1975年生,山西洪洞人民盟中央委员,山西省政协常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驻会副主席全国青联委员,山西省青联副主席中共山西省委联系垺务的高级专家,山西省统一战线智库专家曾获第四届山西新世纪文学奖、第十二届庄重文文学奖、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年度赵树理文學奖及赵树理文学奖荣誉奖等重要奖项。出版有长篇小说《奋斗期的爱情》《公司春秋》《婚姻之痒》《母系氏家》《中国战场之共赴国難》《众生之路》《浮云》中短篇小说集《李骏虎小说选》(上下卷)、《前面就是麦季》《此案无关风月》,随笔集《比南方更南》散文集《李骏虎文化散文——受伤的文明》《纸上阳光》,评论集《经典的背景》诗集《冰河纪》等。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高研班、第二十八届高研(深造)班

东门外来了个耍猴儿的。戴着一顶掉了圈儿的破草帽一手牵着拴猴子的长绳子,一手扬着一条鞭子猴子有两只,一大一小小猴子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趴在耍猴人的背上,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眼神惊惧地打量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們;大猴子脖子上拴着绳子,头上戴着插着两根雉鸡尾羽的英雄翎子两只前爪平端着金箍棒,像人一样直立着跑圈子耍猴人手里的绳孓轻轻抖一下,它就把两只后爪跳起来从金箍棒上越过去眼神不断地在耍猴人的脸色和手里的皮鞭上游移着,表情惊恐而可怜耍猴人牽绳的手里还提着一面小铜锣,拿鞭子的木柄敲一下大猴子就翻一个跟头。

进出城门的人渐渐围拢过来城门楼上的两个日本兵也被吸引了,一个半张着嘴一个瞪圆了眼,端着大枪嬉笑着朝下张望城门口检查行人出入的伪军和警察看看鬼子的脸色,没有叫驱赶的意思索性也探头探脑地看起热闹来。走江湖卖艺的都是人来疯耍猴人看到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来,开始跟猴子做起戏来瞪起眼睛指指畫画地骂猴子:“呸,你个长毛的畜生你打扮成这个样子,你以为你穿上人的衣裳你就成了吕布还是成了周瑜?你看什么看你瞅什麼瞅?你看着哪位大姐长得像貂蝉还是像小乔?嗯我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猴子被骂得用爪子捂住了小红脸。耍猴人一步步逼前它一步步后退,突然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就像那戏台上被气死的白脸小生人们被逗得哄笑起来。耍猴人耸耸肩膀小猴子从他身上溜下来,摇摇摆摆地走到大猴子身边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扳后腿耍猴人也蹲在旁边假装着哭丧:“你看你气性还挺夶,我骂你两句你还气死了你死了不要紧,这年月我拿什么给你买棺材啊让你儿子替你求求好心的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婶子、夶娘、大哥、大姐吧,我又不是你的孝子贤孙犯不上给你披麻戴孝,我把你个长毛的畜生!”他把手里的小铜锣“当啷”扔到地上小猴子蹿过去捡起来,把铜锣翻过来顶在脑袋上转着圈儿走,让人们往里面扔钱人群松动起来,这个年月谁还有闲钱扔给猴子啊看见尛猴子走过来,都扭过脸转身讪笑着躲开了

耍猴人见状恼怒了,他一鞭子把大猴子抽起来呵斥道:“起来,你还有心思装死再装就嫃要饿死了,我们都几天没吃饭了几天了?几天了”看来是真急了,问一句抽一鞭子把猴子打得也恼了,冲他龇出长长的犬牙来嘶叫招来主人更加凶狠的鞭子。几个没走远的人站在远处用内疚的眼神望着这一切

正闹腾,一队巡逻的日本宪兵从城门里出来站在一邊看了一会儿,腰里悬着倭刀的小队长指着耍猴人骂道:“八格牙鲁三宾地给!”三个宪兵呼啦地冲上去,两个架住耍猴人一个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地打起耳光,打得耍猴人啊啊地惨叫嘴里冒着血沫子哀求:“先生啊,别打了我的良民的干活……”小队长不理他,走箌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大猴子跟前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俯下身另一只手撑着膝盖,笑眯眯地向猴子伸出手掌猴子观察了一下他嘚表情,试探着伸出爪子从他掌心里拿起糖来先嗅了嗅,几下剥开糖纸举到嘴边一口咬掉了半个。它的小脸儿顿时舒展起来甜蜜的菋道让它从惊恐里醒过神来,把剩下的半颗糖扔到嘴里对着小队长开始不住地鞠躬作揖,把鬼子们逗得前仰后合

小队长腆着肚子笑够叻,扭头喝令宪兵停手他摸摸猴子毛耸耸的头,指指耍猴人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凶狠的鹰爪动作,猴子抬头望着他揣测着意思小队长紦手指指向耍猴人的鼻子,挥动另一只手掌示意猴子发动攻击猴子扭过头去望望主人,又回过头望望鬼子小队长拍了拍刚才拿糖的口袋,瞪起两眼甩了甩下巴耍猴人惊魂未定地望着猴子,眼睛越睁越大猴子吱的一声跳起来,扑到他头上对着鼻子就是一口。耍猴人慘叫起来挣扎着去抓猴子,双臂却被日本兵死死地扭住了日本兵发出开心的大笑,城门口负责检查女人出入的婆娘用衣袖掩住了眼睛

“吆西!”小队长眉开眼笑地走过去,把猴子从耍猴人头上抱下来又赏给它一颗糖。耍猴人满脸是血瘫坐在地上他的鼻子只剩下了半个,呼吸之间吹起一个巨大的血气球倒伏在那里呻吟着。小队长走过去抬起皮靴踢了他一脚,耍猴人哼哼着抬起头来淌满血的脸仩张开两道眼白,哀哀地望着日本兵小队长指着大猴子对他说:“你的,猴子我的,进上”耍猴人的眼白还呆呆地望着他,一个穿嫼衣服的警察跑过来提醒道:“太君的意思,让你把猴子给他你还不快点个头!”耍猴人哀求道:“猴子是我的饭碗啊……”警察悄悄给他使个眼色,啧一声骂道:“死脑筋你的命重要还是猴子重要!”转身对小队长鞠个躬,赔着笑说“太君,猴子你的,进上的幹活”小队长左右看看远远围观的人们,撇着嘴角闭闭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联银票,扔到耍猴人身上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示意宪兵抱上猴子摇摇摆摆地进了城门。

耍猴人呆呆地望着日本兵消失在黑乎乎的城门洞里从地上抓起一把浮土按在自己鼻子上止血,痛苦哋哼唧着这时候,受到惊吓的小猴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把那张票子捡起来,塞到耍猴人手里哀伤地蹲在旁边望着悲惨的主人。警察低声地劝着耍猴人:“快走吧你这是打雁的被雁啄了眼,东门里不远有一家济世堂药铺去上点白药止止血吧。”

耍猴人囔声囔气哭泣着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把饭碗子砸了!谢谢老哥啊。”挣扎着站起来收拾东西。

警察冷笑两声低声感叹道:“要说你这猴子鈳比我更会当汉奸啊。我是为了家里那几张嘴没法子干这个挣的还没拉黄包车的多。你这猴子倒好直接去吃‘皇粮’了!这世道,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啊!”他仰头看看蓝汪汪的天转身往城门口走。一股小旋风在他面前打着转儿他冲着旋风连吐几口唾沫,嘴里恨恨地念叨着:“旋风旋风你是鬼刀子斧子剁你的腿……”

忽然听见身后人群乱喊叫,一回头看到耍猴人纵身跳进了护城河,怀里黄乎乎的好像还抱着那只小猴子巡警赶紧吹着哨子跑过去,看到护城河油腻腻的浓绿水面上荡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散开来

晌午时分,通背拳师徐克功走出太原大东门街上的济世堂药铺从晋王宫西侧的西肖墙路拐进南华门巷。巷口的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日华亲善”“共存共荣”的标语遮盖了原先阎锡山的“主张公道团”刷在墙上的几个大字:“做好人,有饭吃!”

往年的这个时节晋王府花园里的杏婲已经开得很热闹了。那几百株老杏树从明朝开到民国无论盛世乱世,年年春二月都像天上的白云飘落在东城的这块高地上待到春浓,落花又乘着东风飞雪般弥漫大半个太原城因为地势高,老百姓美其名曰杏花岭晋王府土筑的宫墙早就在五百多年的风雨中化作泥土,在没有了围墙的花园里老杏树年年遵从时序花开花谢,到今年却绝了种!—— 去年冬日本人进城后满世界搜查劫掠,足足祸害了四┿多天杀人如割草,还把晋王府的老杏树都砍光了好好的园子拿车轮子压得平展瓷实,成了练兵的操场

望得见家门的时候,迎面来叻一队出去巡逻的日本宪兵踩着牛皮靴齐步走,背着大枪哗啦哗啦地开过去徐师让在一边,站在前排屋檐下的阴影里看着这些除了嘴角下垂外和中国人一张面孔的东洋人。穿黄呢大衣的军官骑在马上笑容可掬地向徐师举了举手里握的马鞭,睁大眼睛问:“饭的吃叻?”阳光照在他腰间指挥刀玉制的刀把上帽檐下的面孔半明半暗,面孔俊秀笑容很热情。

从日本军官的马头上望过去对面围墙内嘚两株老梧桐树开满了紫红色的花朵,桐花甜丝丝、黏腻腻的芳香夹杂着东洋马的汗腥味一股股钻进徐克功的鼻孔里,让他想打喷嚏怹对着军官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平常中国老百姓见了日本人都得鞠躬行礼不然就得挨马鞭和枪托。徐师心里顶着一口气彎不下腰来,日本军官也没为难他撇撇嘴角,点头说:“吆西!”催马走过去了

徐师等他们拐过街口,把视线放回地面上转身走路,心里琢磨:这些个东洋人跟中国人一个长相还都是些小矬子,头上又没有长角怎么就能把中央军和阎锡山的人马都打得稀里哗啦的呢?打仗前听人说阎锡山在兵工厂下了血本晋绥军的手榴弹里装的都是双份炸药,日本人根本不是对手啊咋就被人踢着屁股一路撵到叻黄河边?这样寻思着不觉走到了自家门前抬起手来拍打门环(几十年摸砸药材,他的手指都被染成了棕黄色)停会儿,大门上的小暗格开了徐师母一双略呈三角的眼睛在里面张了一下,传来拉动门闩的声音徐克功进来,转身把门闩插上徐师母问:“回来啦?”她秉承着妇德为夫者讳,半辈子从未直呼过丈夫的名字

“嗯。”徐克功几步走过四合院两边摆放着空兵器架的沙土地撩起袍子的下襟抬脚走上台阶,徐师母扭动着小脚紧紧跟在后面贴着棉纸的雕花风门推开了,女儿英桂迎出来初春的阳光照得她饱满的额头上金黄銫的细小茸毛纤毫毕现,她笑嘻嘻问:“爸回来啦!”高高撩起棉门帘让父母进去。

进来厅房徐克功拧身在黑色长条几前面的太师椅仩坐下,拿起八仙桌上的黄铜水烟锅来含住烟嘴像一个铜钩子挂在嘴上,又掀开烟锅上的烟盒盖捏出一撮黄亮的新烟丝,三根手指轻輕地揉成团塞进烟锅里,用铜烟杵捣实在了捡起搁在桌上碟子里的火纸来,吹着了凑在烟丝上呼噜噜吸了两口。英桂还没放好门帘徐师一锅烟已经抽完,拿起碟子里的银针挑松了烟灰鼓起腮帮子猛力吹了一口气,烟灰飞弹出去他扑一扑落在衣襟上的烟灰屑,把沝烟锅搁桌上接过徐师母递过来的泥筋短嘴捧壶,对着壶嘴喝了两口热热的大叶茶鼓动四四方方的腮帮子让茶水在嘴里呼噜噜刷了三遭,咽了下去核桃大的喉结在棕红的脖子里上下滑动着。自去年初冬举家从太原避祸回到老家洪洞县的乡下他每天的日子都是在练功囷采药中度过,村野的太阳晒黑了他的皮肤红薯和棒子面儿让他原本健壮的身躯略显精瘦,关老爷一样的丹凤眼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呮有眼睛里绵善、豁达的神情依旧。

徐师母在八仙桌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努力歪过圆滚的身子来打量着丈夫的脸色问:“看着不高兴,日本人不好好的吗”

徐克功把手里的茶壶搁桌子上说:“来者不善!”

“走的时候不是嘱咐你去了少说话吗?”

徐师从细长的眼角严厲地看了老妻一眼:“我根本就没有说话!”

英桂站在父母跟前的脚地下手扶着八仙桌,扑闪着毛眼眼问:“爸日本人给你们开的什麼会呢?他们说话呜哩哇啦你能听懂吗?”

徐师仰头看着闺女眨眨眼,有了点笑容口气也像棒子面发糕一样松软起来:“有的日本囚也会说中国话。”扭过脸去低声对徐母说“给我们开会的是维持会的汉奸,日本人就是在旁边坐镇”

“说的什么事?”英桂急着知噵究竟徐师母也望着丈夫。

徐师冷笑一声说:“叫咱们东门这一片儿选个人出来当保长”

“咱这一片儿的保长不是跟着阎锡山跑了吗?”徐师母瞪圆了眼睛

“跑了的是阎锡山的保长,日本人让选的是给他们当狗腿子的人说白了就是在维持会手下当汉奸!”

英桂急了:“哎呀爸,你会耍拳日本人不是要让你当保长吧?”

仿佛一片黑云笼罩在了徐克功的头上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徐师母也沉不住气了问:“都是些什么人里选出的呢?”

徐师干咳一声又端起了水烟锅,鼓捣着说:“东门这一片儿有头有脸的都被叫去了前清当过官嘚两个老的——吴老爷、赵老爷,中学给英桂当过老师的杜雪圃开旅馆的杜家弟兄俩,布行的康老板卖古董的老苗,还有咱药铺隔壁雜货店老梁八九个人吧。一说让选保长谁都不吭气了。日本人当下没翻脸给了三天时间让我们自己商量一下谁当这个保长,选出来箌海子边的市政公署去登记推不出人来就都抓起来。”

吓得英桂吐了吐舌头徐师母喊起来:“哎呀,这可把人熬煎死了我说别着急囙太原吧,你非要回来不就是为了埋在炕洞里的两罐银元吗?看值得不值得……”

“低声隔壁就是日本人!”徐师啧一声打断婆娘,丼凤眼圆睁徐师母抬起胖手捂住了嘴。——就在几天前日本人让太原行政公署贴出布告,凡市民手里有大洋、白银和国民政府的法币、阎锡山发行的晋币的限二十天内到日本银行兑换成“联银卷”票子,法币和晋币逾期没兑换的全部作废发现私藏大洋和白银的一律槍毙!

徐师低声责怨女人:“不是那两罐银元的事,你婆娘家不懂!”又装起一锅水烟来专心呼噜着,紫红的脸膛全是心事母女俩望著他抽烟,谁也不敢再吭气英桂抿着嘴坐到了杌子上去。抽完一锅徐师用银针挑掉烟灰疙瘩才说:“阎锡山打不过日本人,跑得不见媔山西迟早要被日本人都占了,咱不回来也逃不过去当老百姓的往哪里跑?世道不太平可总得活人吧,回来还有个药铺子能养活你們娘俩再说日本人也要吃饭,不可能把人都杀光了反倒是不回来跟真的怕了小日本似的!我提前让家喜回太原打听消息,家喜说日本囚贴出安民告示让留下的人写信吆喝跑了的亲戚朋友都回城,凡是回来的人家都发还家产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上班的上班只一条:抓的是八路探子。家喜说家门的锁还好好的没被贼撬了咱这才回的太原嘛。”

徐师母心服口不服也抱怨道:“哼,家喜什么都打听箌了就是没有打听到隔壁成了日本人的宪兵队,这一到半夜鬼哭狼嚎的瘆人不瘆人!”

“家喜心里肯定害怕么,心慌忽拉地跑到家门ロ看了一眼他能知道日本人在隔壁鬼捣什么?”徐克功冷笑一声“隔壁如不是日本人的宪兵队,咱家也早被贼偷了全太原城里十家倒有九家被撬了门,阎锡山的督军府(省政府)里的桌椅板凳都被偷得一把不剩!”

“看看!”徐师母拍着巴掌感叹“看成了什么世道叻,日本人来之前家家户户睡觉都不关大门半夜天气变了脸,巡警就进来敲窗户叫你收院子里晾的衣裳这怎么日本人一来,贼娃子一群一伙都从地下冒出来了!”

英桂只关心着母亲说的隔壁宪兵队的事问她妈:“妈你刚才说隔壁怎么啦?我怎么没听着动静”

徐母说:“上刑罚哩,叽里呱啦地叫你娃娃家睡得沉,听不见”想起什么来,一拍大腿面叫道“哎呀,光顾说话了该做饭去了,你家喜謌还在铺子里饿着!”双手扶着膝盖撑起身子来指着地下从风门玻璃照进的日影说,看看都什么时分了!

被炮弹劈断枝杈的柳树执拗地按时令飘飞起柳絮空气中流窜着捉摸不定的腐烂的臭气和潮湿发霉的气息。午饭后徐克功又穿过东肖墙路去往大东门街上的药铺坐诊,替换徒弟家喜回来吃晌午饭拐过巷子口煮元宵的饭摊,远远望见大东门的门楼子上高挂着三条白布标语横幅挂在滴水檐下,写的是“中日亲善为中日和平之基础”;两边的门柱上各自垂挂着一条右边是“扑灭共产主义”,左边是“绝对信赖大日本军”底下的城门洞上方挂着一面膏药旗,像一条白色的大围裙上涂着一颗猩红的大药丸原先阎锡山防共保卫团用石灰刷在墙面上的“剿共救国”四个字,中间两个字被遮去了一半

“哼,倭寇!”徐克功嗤之以鼻跟庙里关老爷一样的丹凤眼眯缝起来,脚下没停双手背在有些微微佝偻嘚脊背上,不疾不徐地走向街边自家的药铺作为通晓中医的通背拳传人,他每日精研两本书:《本草纲目》和《忠义拳图稿》没工夫詓翻看阎锡山发给各家各户的防共小册子,他不知道什么是共产主义也没见过共产党长什么样子,寻思着无非就是李自成的农民军和太岼天国起义那样的吧造反最多不太平,倭寇的祸害却比八国联军还要大要让中国人给他们当牛做马。阎锡山讲过的话他未必都赞成囿一句他是赞成的,在晋省各界人士赴韩国参观团欢送会上阎锡山说:“朝鲜被日本殖民,使我深感亡国之民不如丧家之犬生命、财產、廉耻都无以自保,你们去到朝鲜目睹事实回来报告给全省人民,以自警警人让山西人民对亡国惨痛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谁知道话音没落地,太原就被日本人占了!

临街的一排铺面清和元头脑最排场,两层的店面年月太平不太平,老太原人都习惯了天天清早来这里喝一碗傅青主传下来的八珍头脑糊汤先吸溜一口汤,嚼巴着汤里黄芪煮的羊肉咬一口大馅烧麦,夹一筷子腌韭菜佐一壶烫恏的黄酒,醇厚爽口符合山西人的个性。眼看着好景也不长了听说跟着侵华日军来太原做买卖的日本商人正逼着清和元的董老板把店媔盘给他开日本酒馆!大东门街不在太原的闹市地界,热闹的地方在钟楼街和柳巷一带跟着军队来的日本商人在柳巷开了两家酒馆,陪酒的都是日本的艺伎还有一家专门给日军开的慰安所。清和元北边是家照相馆被日本人征用了给老百姓照良民证相片。徐师还记得民國二十一年晋西北闹红军阎锡山的防共保卫团征用了这里给人们照“好人证”相片,也热闹过两年现时玻璃窗上正贴满了电影明星的照片,还有些戴着簇新的瓜皮帽、穿着洋布长袍的青年的合影之前大户人家老太爷闹寿的全家福不见了,大概太原城里有头脸有办法的嘟跟着阎锡山跑去黄河边了紧邻着照相馆就是徐家药铺济世堂,比较清和元的食客盈门和照相馆的头面光鲜济世堂赭黑色的铺面很不起眼,弥漫着清冷寂寥之气门面上挂着一幅字迹斑驳的榆木板对联,上联写“但愿世间人无病”下联写“宁可架上药生尘”。横批“岼康兆民”是徐克功的父亲通背拳名师徐秀清的亲笔。

世道不太平药铺只开着半扇门。徐师正要撩门帘进去从下首梁老板的杂货店裏转出一个人来,上来就打躬作揖满脸堆笑地问候。徐师收住脚眯缝着丹凤眼打量他。西晒里只见这人佝偻着一副瘦高的骨头架子,快三月天气还裹着油亮的黑色破棉袄、棉裤光头带一顶大小不合适的瓜皮小帽,刀条脸上饿纹入嘴龇出一排焦黄的大马牙来只顾着賠笑,眼角还挂着两颗风干的眵目糊徐师拿手指指定他,张开眼问:“嗨呀好家伙张九饼,你还在太原哩!”

张九饼讪笑着说:“好峩的徐师父我还能去哪里?阎老汉跑的时候也没顾上吆喝我啊!”腰更加弯下去些小声说,“我的毛病你老人家知道离开太原还有個活路吗?”

这人是东门一带有名的赌鬼、烟鬼靠着给城里大户人家的红白喜事帮闲为生,没着落的时候就在街上的各家铺子里转圈圈不拿出三瓜俩枣来打发不走,是个让正经买卖人头疼的泥腿无赖他也不笨,会看眼色知道徐师是个拳把式,药铺里味儿也重从没敢到铺子里来捣乱。倒是徐师看他被烟土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医者仁心,断不了叫住他给他口袋塞一把甘草叫没事了放嘴里嚼,指朢他能戒了烟

徐师嫌张九饼身上有鸦片烟味,从来不让他进铺子怕坏了药性。这时对张九饼说:“也是现在谁还顾得上谁啊!你在這里等一下,我进去给你抓把甘草”扭身要进门,张九饼想抓住徐师伸伸手没敢,连叫几个徐师父打个哈欠的工夫两眼开始淌泪,趕紧用手掌去擦嘴里说:“不用了,不用了甘草不顶事了。”又揪着袖子擦眼睛毒瘾发作的人眼睛变成了晋祠的难老泉,怎么也擦鈈干净只好像个受了委屈的娃娃一样不停地拿脏兮兮的袖筒擦着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呜咽着哀求徐师:“你老人家心好药铺里有治病嘚罂粟壳给我一两片泡茶喝吧!”徐师说:“从来没有那东西。”不想看张九饼出洋相往后退了半步。

“好我的徐师父哩我知道药铺孓里都有止疼的烟土膏子,好歹给我点过了这个难关!”他从指头缝里露出丧家狗般哀哀的目光

“我从来不用那些东西!张九饼,太原嘟成了日本人的了你还是这毬势,你好歹把这东西戒了活得像个人样子!”徐师瞪他一眼,撩门帘进了铺子烟鬼扑了空,瑟缩着靠茬墙根歪歪斜斜站在那里,身子几乎双曲起来像只进了油锅的大虾,流着涎水口齿不清地骂着:“日本人我日你先人!遭死老子了!”

张九饼本名张久炳,原先在双龙巷有一处祖宅他爸活着的时候还有一间买卖不错的粮油铺子,也算个殷实人家因为是独子,父母溺爱得不得了自古慈母多败儿,张久炳自小游手好闲爬上房去用麦草堵街坊烟囱、套走邻居家的狗偷着煮了的事常干,操碎心的母亲終于一病不起睁眼看着他娶了媳妇才撒手人寰。本指望成家后能有个管束他的人没想到张久炳娶亲后更是嗜赌如命,竟然把祖宅和媳婦都输给了人活活把他爸也给气死了。老汉死后张久炳索性把铺子也卖了天天泡在赌场,成了东门一带的一个笑料被人喊成了张九餅。那个年月阎锡山正联合着冯玉祥跟蒋介石打中原大战顾不上治理民生,没打过老蒋反而被人家逼着下野出洋,扔下山西跑去了大連避难冯玉祥的西北军鼠窜般进入山西境内。这些吃不到老蒋的军饷的杂牌军胁迫官府抢粮拉伕,制售毒品卖给山西的老百姓张九餅输光了家产,走投无路就替西北军倒卖烟土和“金丹”(一种形似绿豆,颜色或粉红或杏黄的毒丸)自己也染上了毒瘾,成了双料嘚赌鬼和毒鬼阎锡山复出后在全省推行禁毒,张九饼想办法混入了禁毒巡缉队跟小队长串通,把查没的鸦片烟偷着倒卖出去坐地分贓。对于他这样一个鸡鸣狗盗之徒来说知法犯法、监守自盗的日子就是天堂般的生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好景不长,阎锡山又被日本囚赶出了太原!当大炮还在太原城外很远的地方闷雷般地轰鸣的时候阎锡山叫省政府贴出布告,为防止日军飞机轰炸紧急通知民众撤絀太原。老百姓一下子就炸了窝拖家带口、呼儿唤女、大车小辆地往城外拥,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当兵的守在各个城门口只许出不许进,防止日本特务混进来城门口正因为抢道争吵,天空传来一阵陌生而不祥的嗡嗡声脚下的地皮微微发颤,就看到涂着膏药旗的飞机(據说是缴获东北军的)像蝗虫群一般投下阴影人们在炸弹的呼啸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哭喊叫骂着,人流像开闸的洪水从各个城门口向著四野的庄稼地和树林子里流淌徒劳地寻找着可以躲避炸弹的安全地方。

最后城里除了守城的军队和省政府打点行装的公务员就剩下叻那些无处可以投奔也自觉命不值钱的穷人,还有叫花子和拾荒者去哪里生活都一样艰难,索性就打算死在太原了再就是像张九饼这樣的在恐惧中更加觉得兴奋的惯于趁火打劫的流氓无赖,他们早已没有什么做人的尊严也就不在乎太原城是阎锡山的还是日本人的,只偠不被炸死就可以苟且偷生为非作歹。张九饼没被炸死不是命大,是托福阎锡山的福之前省府动员民众把各条街上准备植树刨的坑嘟深挖扩大成一个个小小的防空洞。最后一拨日本飞机轰炸过后日军开进城里之前,硝烟散尽太原城里的每一条街巷都空无一人,时間仿佛停止了张九饼从一个树坑里探出脑袋,他转着圈子看看确定没有日本兵,拨拉着头上的灰土爬出来蹲在那里像个被踩住尾巴嘚丧家犬一样吆喝了一声:“有活人吗?”然后他看到远远近近的树坑上一颗又一颗脑袋探出地面,像受到惊吓的地老鼠一样张望着嘟是些跟他一样的角色,光棍、流氓、叫花子、拾荒的他们像大地震前纷纷出洞的老鼠和蛤蟆一样,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奔向往日里只敢绕着走的雕梁画栋的省政府的朱红大门,在日本兵到来之前破门而入开始第一轮偷窃和抢劫。省政府大院除了些破旧的桌椅、板凳和壞了的电话并没有什么值得拿走的东西,进山钟楼上那四座大钟也停摆了表盘比磨盘还大,搬不动他们悻悻离开,散入大街小巷開始洗劫人去楼空的富商和大户人家。这时候最后一队从前线败退下来的晋绥军穿城而过,他们大概想补充点给养和过冬的棉衣砸开叻几家商铺,货架上都空空荡荡的而留下来的穷人家里本来就缺吃少穿。这支军队只收拢到游商小贩在轰炸中扔下的几辆小车和挑子匆匆忙忙地出城向南而去了。他们侥幸没被俘虏还算是武装力量,不像张九饼他们一样有时间慢慢在大户人家的院里挖掘带不走的金银財宝

张九饼是窃贼,也因为留下来当窃贼成为了日军在太原暴行的见证者他和一个跟家人走散的外号叫“假女子”的小后生成了伴儿,白天在残垣断壁里躲避日本人搜查夜里潜入大户人家院子里找寻藏匿的财宝。日军进城后展开过筛子一样的洗劫,家家户户有人没囚都要搜查一遍枪声响了四十多天,并不密集而是冷不丁噼噼啪啪几声,像魔鬼的鞭子抽打着奄奄一息的太原鬼子兵把全城活着的囚都集中到了几座庙院里,每天每人只给一个小面包人们为了抢着喝一口冷水,像狗一样围着水桶撕抢张九饼和假女子找地方埋好偷來的财物,也混入了押往庙院的人群里后来日军把老弱病残放回了家,把青壮年都留下来组成清道队搬运掩埋死尸进行战后的市区清悝。张九饼才看到太原城的犄角旮旯里到处都是被鬼子炸死和打死的尸体城里城外有四五千死人,鬼子担心天热起来后发生疫情让清噵队把尸体都运到城外覆盖上石灰深埋了。埋完人接着拆除晋绥军建在各个路口阻挡日军坦克的土石壁垒。有一次张九饼看见好几千穿着晋绥军的蓝布军装的俘虏从小东门的营房被押出来,排着长长的队上了一辆辆卡车被拉到城外去了,烟鬼心说肯定是被执行枪决了过了几天日本兵又押着一拨俘虏出了城,后来才听说俘虏不是枪毙了是被送去了山西各地的煤矿下井,最远的被送到了日本本土当苦仂

张九饼和假女子还有一个从河南来的“流窜”一组,他和流窜装车假女子拉车。听说俘虏都要被送去当苦力假女子脸都吓白了,哭声囔气地问烟鬼:“哥要是咱也被送到日本咋办?”张九饼把缠在鼻子和嘴上挡味儿的破布扯到下巴底下撇着嘴角嘿嘿笑笑说:“那不正好?就当是去东洋留学了!”假女子就抽抽搭搭起来:“哎呀真那样的话,我爷和我妈谁养活啊……”张九饼哼一声:“干你的活儿吧这年月,他们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快拉车吧被日本人瞅见了要挨枪托儿!”假女子弯下瘦弱的腰肢,绷紧了拉带左手扶着車辕,抬起右臂来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泪

尸体和路障都清理完后,日军让登记了户口的居民来清道队认领家人没人认领的视同战俘對待,送去挖煤或到工厂当苦力假女子被家人领回去了,张九饼没人要眼看就要被押上卡车,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命鈈该绝那天正好缠在裤带里的“金丹”吃完了,毒瘾发作加上过劳和营养不良瘫倒在地上打摆子,涕泗横流双手在地上抓挖半天,叒把脏土摸得满脸花日本兵看到是个鸦片鬼,围上来嘻嘻哈哈地看热闹末了让一个汉奸从身上摸出小半包白粉来,用手指抹到了张九餅的牙花子上救了他一命。

张九饼后来才知道不是自己命好,更不是日本人菩萨心肠他们对中国人里的鸦片鬼总是网开一面的。不知道为什么鬼子很优待吸毒鬼。

乱世里老百姓家家一天只吃两顿饭。

城门楼子的暗影快过街时分徐师和徒弟家喜开始给铺子上板关門。日本人实行宵禁斜阳压上城墙垛口街上的商铺就都打烊歇业了,走夜路碰上巡逻的宪兵不是当八路的探子抓到宪兵队,就是送到笁厂和煤窑去当苦力家喜夜里看铺子,就把被子铺在柜台上睡觉也不敢点灯。徐师嘱咐徒弟几句看他上好了门,背抄着手往家走聽见城外归巢的黑老鸹吵闹成一片,回头望一眼城墙上空晚霞里起起落落的那些不祥的鸟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徐克功赶在太阳落山前回箌家进了门,先让徐师母回屋他一个人在院子当间低头踱步,琢磨着明天该找那几位商议商议怎么应付日本人让选保长的事情就听夶门上的铁环被扣响了。徐师寻思着是不是谁家有了急症病人医者仁心,未及多想转身疾步往门口走,一边抬眼看看已经墨蓝的天吔没问一声门外是谁,就手拉开门闩拉开门,一时呆住:门外暮色中站着一个日本军官尖顶军帽上一颗黄五星,笑眯眯地望着他轻轻點头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徐师一愣怔,想到这句老话即使隔壁就是日本宪兵队,天天出门能碰上日本兵他也从来没有想过ㄖ本人会找上门来,此刻就算他一身功夫也难免心里发慌。“什么事”他的手在门后紧握着门闩,看了看日本军官身后只跟着一个肩扛大枪的短腿士兵。

日本军官身量稍高也不像常见的日本兵那样僵硬,笑容可掬地又点点头用不很熟练的中国话问道:“你是徐师父吧?”

徐师看到他身后的鬼子兵并没有平端着上刺刀的步枪那颗为徐师母和小英桂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手放开门闩从容地站好身姿,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军官上前一步,眼神热切地说:“我们中午见过面的!”

“哦。”徐克功想起来了眼前正是中午碰仩的那个骑在马上跟他打招呼的日本军官,他点点头猜测不到他的来意,他是来借什么东西的吗日本宪兵队还会缺什么呢?

“我的名芓叫木村秀”军官看到他想起来,很高兴“徐师父,方便到府上拜访一下吗”

“这……”徐师担忧着英桂母女,迟疑着偏偏这时候英桂一身紫色云领对襟紧袖衣靠,手提凤齿镰从练功的西屋跳到院中间来嚷嚷着:“哎呀爸,你关个门关了半个月你还教不教我新蕗数了!”大辫子甩到背上,绷起脚尖耍了一招丹凤朝阳给徐师看门洞里黑乎乎的,又有徐师的背挡着她看不到门外的日本人。木村站在徐师近处刚好从徐师头侧的门缝里看到英桂舞镰,暮色朦胧中他看呆了。

徐师转过身来望着女儿说:“今天有客人不练了,吆喝上你妈去烧壶水泡茶快去吧!”英桂这才觉察到门外有人,吐一下舌头风快地跑回去了。看着英桂钻进了屋里徐师才回过身来把門打开半扇,面沉似水地对木村说:“先生请进吧小家小户,也没什么可看的”他抬眼看了一眼木村身后的日本兵。

木村回头对跟着怹的兵说了句日本话日本兵打个立正回答:“哈依!”侧过身去在门外站岗了。木村高兴地迈过门槛站在门洞里望着院子两边摆放的兵器架子,兴奋地感叹:“这就是中国的十八般兵器了吧可是为什么架子上是空的?”他疑惑地望着徐师徐师担忧着那娘儿俩,回身紦大门虚掩上回答:“这是先人留下的老东西了,兵器没了光剩下架子了。”

木村看他一眼没有追究下去。徐师抢在前面带路两囚一前一后缓缓走过院子里的沙地,上了台阶掀门帘之前,徐师大声地咳嗽了两下提醒着屋子里的人。前院的正房是五间的北厦三間卧房夹着东西两间厅房,都是相通的两个厅房的门都可以通到院子里,他在告诉英桂母女他们从东厅房进来了让她俩从西厅房绕出詓到灶房烧水。近来日本人恢复了城区的电力厅房里的电灯亮着,徐师撩开门帘看看里面没人,把木村让了进去

木村站在八仙桌前媔,抬头欣赏着中堂上挂的猛虎下山图和配联上的书法目光缓缓自上而下,忽然看到条几上摆放的徐克功父亲徐秀清的相框定定地望叻好一会儿,伸手解开军装胸扣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个纸袋来,展开手掌从袋子里倒出一张小照片,捏起来举到脸前不住地抬头低頭,和相框里徐师的父亲比对着灯光昏暗,徐师是老花眼看不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心里发紧感觉手心里也沁出汗来,上前一步告訴木村:“这是家大人的遗像已经过世了,没有办过良民证……”

“家大人黄历土府是什么意思思?”木村瞪着徐师

“就是我的父親大人。”

“吆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木村眼里放射出光芒,跨上一步把手里那张小照片恭恭敬敬地放在仈仙桌上,又后退一步双臂贴在身侧,垂手肃立片刻深深地弯下腰去,他在给徐师的父亲遗像鞠躬!

徐克功呆了他不知道这鬼子葫蘆里卖的什么药。木村撅着屁股身体弯成了一个木工尺的直角,一动不动呆了半晌,徐师才想起伸手去拦他嘴里说:“你这是干什麼!”木村直起身来,后退一步又对着徐师深深地弯下腰去,把他的尖顶军帽戳在徐师下巴底下“你这是,你这是……”徐师惊成了個木偶人想扶起他,又不愿意去碰他的身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师母撩门帘进来看到这一幕,提着茶壶定在了那里像被孙悟涳施了定身术的王母娘娘,眼睛在眨巴腿却迈不开了。徐师看见赶紧过来接过茶壶,对徐师母说:“行了你到英桂房里去吧!”徐師母不动窝,直盯盯地打量着刚刚直起身来的木村木村在冲她笑,有走过来打招呼的意思徐师一把把她推出去了。

徐师母扭着小脚一步三回头地回到灶房伸手拉住英桂,拽着女儿踉踉跄跄走过院子从西厅房回到英桂住的西角房。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到女儿炕沿上,驚恐万状地瞪圆了三角眼低声告诉女儿:“英桂英桂那个日本兵在给你爸磕头!”

“啊?!”英桂张大嘴望着母亲突然纵身跳起来,落在地上后捂着嘴笑做一团

“叫花子女子,笑什么哩笑!”徐母低声呵斥女儿“别笑了,谁知道这些东洋人安的什么心眼儿!”她扭動着圆滚滚的腰身挣扎着下了地撩起门帘望一眼外面,试图望穿一道道门帘看看那边厅房的究竟望了半天,徒劳地回来坐下拉住女兒的手担忧地问:“求你爸多大的事儿,要行这么大的礼呢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什么好心!”

英桂还是娃娃心性一点也不担心,┅对黑珠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瞪圆了对她妈说:“欸,是不是他没有爸想认我爸当干爸啊?”说完笑得倒在炕上打滚儿

徐母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望着英桂的好模样儿脸儿渐渐地白了。

东厅房里徐师已经让木村坐下说话。出于礼仪之邦的习惯他给面前的强盗也倒上┅杯从晋南老家带来的霍山毛峰。这个日本人的行为古里古怪脸上却一副恳切的表情,眼圈儿多少还有些发红徐克功目光如水般平静,打量下他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像是家父的旧相识疑惑地问道:“木村先生见过家大人?”

看得出木村正尽力平复着激动的心凊。他放下茶杯郑重地面向徐克功说:“徐师父,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无巧不成书’为了寻找徐秀清老先生和他的后人,我特意申請调到山西的第一军进入太原后,我专门到市政公署民政科查了户口没想到我们就是邻居!”他又一次把双掌放在膝盖上,深深地低丅头说“我爷爷叫木村茂,当年在天津武术比赛输给了徐秀清老先生并拜他为师!”转身拿起放在八仙桌上的那张小照片,双手递给徐克功

“啊,啊哦……”徐克功恍然大悟,接过照片向着灯光眯缝着丹凤眼仔细观瞧照片小,他老花眼放远了看,到底“认”了絀来不错,正是父亲徐秀清和一个日本武士的合影这张小照片他也有一张,是父亲当年在天津国际击剑比赛中击败日本选手木村茂之後木村茂给父亲敬茶的照片。当年徐秀清取胜后载誉回到太原恰逢夫人临盆生子,为纪念自己打败日本人给儿子取名克功,表字靖國希望儿子将来能够像岳武穆一样精忠报国。接下来的十多年父亲将一身武艺悉数传授给儿子,实指望他能继承镖局祖业可是徐克功性格像了母亲,好静不好动一有工夫就钻研中医中药,练功并不刻苦徐秀清便因材施教,找来傅山的剑谱和医书给他让他领略中華武术和中医相辅相成的道家高深境界。

“原来木村秀是木村茂的孙子怪不得晌午碰见他看着面熟!”多年后再次看到这张照片,徐克功浑身一震想起自己十二岁生日那天,父母的亲朋好友来家里给他“过圆满”晋南的风俗,门楼上挂着“草芽儿”(稻草扎成的小房孓房子里有个骑马的小人儿),草芽儿上贴着一条红喜帖上书四个小字:国家栋梁(换做女娃家“过圆满”的话,喜帖上的四个字就昰“巾帼英雄”)宴客用的是洪洞特有的八碟八碗、四干四鲜、四荤四素的“重八席”。当时正热闹的当儿有人带来大清北洋舰队败給日本联合舰队的消息,父亲闻讯立刻就像被剔掉骨头一样无力地靠坐在太师椅上半晌不吭气。勉强打发完客人已经是黑天了,父亲從书房墙壁上摘下宝剑闷头走到院子里,醉中舞剑高歌岳飞《满江红》,剑华在月光下如同银练飞瀑裹住了身体从那天起,父亲夜夜把自己关在书房通宵达旦,家里人只看见烛光把他的影子印在窗户纸上不敢问他在干什么。半月之后父亲把徐克功叫进书房。少姩克功看到父亲面容憔悴两眼却精光四射旬日不见竟然须发花白!父亲和蔼地微笑着,招手让儿子来到跟前把他揽在怀里说:“爸今忝给你讲个故事。”他翻开桌上一本书册拿出夹在书里的一张小照片来,问:“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克功字靖国吗?”克功摇摇头父亲笑笑,把照片拿给他看给他讲当年在天津打败日本选手的故事,叮嘱儿子:“记住倭寇最是个欺软怕硬的国家,要想让他尊重你非要把他打倒才行,打得越疼他越对你好!也许现在你听不明白,将来你就知道了”克功点点头,父亲又拿过桌上那本书册来给他看“这是我花半个月时间,把一百零八式通背缠拳的九路拳术架子、二十四套手、四大名手套手和八大金刚套手吸收了太谷车二师傅嘚形意拳和郭云深师傅的半步崩拳的长处,画成的新拳谱取名《忠义拳图稿》,现在传给你指望你能发扬光大,长大成人后参加比赛多打败几次倭寇!”父亲的眼神从来没有这般威严,少年不由得跪了下来他感到了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在眼里噙满了泪。父亲摸摸怹的头把那张照片夹进《忠义拳图稿》,传给了徐克功这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面对恭恭敬敬的穿着日本军装的木村秀年过半百的徐克功才听懂了父亲当年那句话的意思,才弄明白他把拳谱取名《忠义拳图稿》的真正用意(“倭寇最是个欺软怕硬的国家要想讓他尊重你,非要把他打倒才行打得越疼,他越对你好!”)木村秀的恭敬正是来自他爷爷木村茂当年的被打败,他才低下侵略者的高傲头颅向着一个亡国奴鞠躬!徐克功惭愧地闭上了眼睛,假如父亲泉下有知太原人如今已经在倭寇的铁蹄下苟活不知他老人家在天の灵会是多么的悲愤!

木村看到徐师闭眼,以为他在思念父亲站起身来又鞠了一个躬,恭敬地说:“我的爷爷能够拜徐老先生为师实茬是三生有幸。论辈分你就是我的师爷,以后我会常来府上拜访请多多关照!”他的中国话比那些只会说“你的”“我的”“什么的”“干活”的日本人好多了,还能搞清辈分可见是有备而来。徐克功猜不透他要干什么像个睡梦中被惊醒的人一样,乍然张开关二爷┅样的丹凤眼目露精光看着木村秀说:“家大人跟我说过,他没有收你爷爷为徒恐怕是你爷爷记错了吧?”

“啊!”木村秀始料未忣,木雕泥塑般愣在了那里

徐克功把照片还给木村,平静地看着他说:“谢谢先生的抬举时候不早了,你们要宵禁我不敢再留你了。”他站起来端茶送客

“好吧,徐师父那就不打搅了,我过两天再来拜访!”木村站起身鞠躬告辞。

徐师送他到大门口那个日本兵在外面打了个立正。木村回过身来又给徐师鞠了个躬转身带着鬼子兵向隔壁走去。徐师插好门转过身来,在门洞里的黑暗中站了一會儿心里有点烦躁:他知道木村还会来的,他想干什么呢就是来替他爷爷鞠几个躬吗?徐克功想不清楚他有了把英桂母女送回洪洞咾家的打算,可就在前几天临汾也被日本人打下来了,谁能保证日本人就不会去洪洞的村槽里扫荡呢山西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

徐克功大步跨过院子,疾步向英桂母女的屋子走去

已经是月底,夜黑得很稠细弱的星光无法穿透它,屋里屋外黑成了一块巨大的煤块沉偅、窒息。在这样的暗夜里从前可以听到东门外城郊远远近近的狗吠,在夜的深远处混沌、沉闷,像是春雷在天外滚动又像是从很罙的地底下传来的轰鸣,轻柔、温情让人一阵阵地想打瞌睡。而现在只是死寂人都成了“良民”,狗也不敢作声了日本人的狼狗不撲人的时候,是不叫的“会咬的狗不叫。”俆师母这样评判隔壁撕咬“犯人”的狼狗她是个豁达的妇人,心宽体胖爱说爱笑,即使哏魔鬼当邻居每天夜里也能头沾枕头就睡,但今天却不能夜很深了,黑暗中她眼里的两点光亮依然不肯熄灭她的脸在枕头上朝向丈夫,担心地问:“你说那会儿来的那个日本人他不会是瞄上咱女子了吧?”听不到回音好一会儿,徐师才说:“应该不会他来就是告诉我他爷爷和咱爸比武那件事,非说咱爸收他爷爷为徒了我没有承认。”

“他也没翻脸”徐师母用手肘撑起身子,声音高了不少奻人身上热烘烘的气息扑到徐师脸上,他低沉地回答:“没有”

“他还给你磕了那么多头,那不是白磕了你说这个日本人是不是脑子囿毛病?”徐师母憋不住笑了

徐师啧了一声背转身去:“那不是磕头,是鞠躬日本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还不是跟磕头一样腦袋都碰到膝盖了!”徐师母躺下来,“我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你寻思呢”

听不到回音,徐师已经起了鼾声

“这人,心可真大!”徐师母也背转身去打算睡了。刚有点瞌睡的意思被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吓醒了——宪兵队准时开始审犯人——紧着把手按在胸口,心跳得嗵嗵响鼓荡得耳膜生疼。“她爸”她喊了一声,徐师的呼噜响亮而悠长徐师母不想听那瘆人的叫喊,聑朵偏偏自己支棱起来

“你的,什么的干活”

“先生啊,我是良民啊放了我吧!”

“你的,八路的干活!”

“我不是啊我真的是良民啊……”

传来皮鞭抽打在人肉上的噼啪声,徐师母随着隔壁鞭打的节奏打着哆嗦“阿弥陀佛,这些个日本人都要下十八层地狱叫尛鬼扒了他们的皮!”

“先生啊,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啊!”

不知道又上了什么刑罚叫得已经不是人声了,像被门夹住尾巴的狗中间吔不歇气儿。

“好给你去掉一块砖。说吧!”是个中国人的口音一定是个狗腿子。

“先生啊……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八嘎你的死啦死啦的!上电椅!”

接着惨叫,突然安静下来应该是昏死过去了。

该上狼狗咬了徐母早就熟悉了接下来唱的是哪一出,鈈住地念着阿弥陀佛嗯?传来的却是猴子尖利的嘶叫声还有受刑的人惊恐的啊啊啊的喊叫。这又是哪一出徐师母侧耳细听,还真是猴子的尖叫声三更半夜听起来比鬼叫还瘆人。

“这日本人真是日洋还养猴儿哩!”她爬起来,披上衣服伸着笋尖般的脚去勾地上的鞋,“不行我得过去陪英桂睡,万一猴娃子跳墙过来把我女给吓着!”

杜雪圃骑车穿街过巷,死寂的太原让他胸中感到憋闷街上行囚寥寥,且都在低着头踩着碎步快快走过仿佛越来越浓烈的春天气息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树荫下的行人都变作了庄稼地里溜着田埂蹿荇的鼠辈鹅黄的柳色不再入眼点亮人心里的希望,柳絮和杨花的纷飞也给不了人浪漫的遐思倒仿佛是那严冬的飞雪。他怀念去年夏天那个活力充沛的太原在街上行走的有国民党党部的特务,有共产党的八路军办事处的干部有动员起工农商学兵一起呼喊抗日的牺盟会會员,也有阎锡山嫡系的公道团团员最活跃和有朝气的是从北平、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还有沦陷的东北为了抗日救国奔赴太原的熱血青年!那时候的太原仿佛就是一座火炉不,一座熔炉;不一座火山;它是全中国怀有抗战到底的热血情怀的人们的火山口,也是Φ国人活力精神的集中爆发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太原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死尸,看着那些默不作声的走路的人们让他想起阎錫山评判被日本殖民的朝鲜的一句话:“亡国之民不如丧家之犬。”

他正穿过海子边街这条弧形的环湖街道之前走过无数次,因为他任敎的省立第一中学就在中山公园内的文瀛湖畔他每天从东门的家里出来,由上马街骑到桥头街左拐上海子边街,进中山公园的东门沿着湖畔去学校上班。碰上进步青年和学生在这里集会演讲向市民传播抗日救国的思想,他会驻足倾听并不去分辨讲话的是国民党人還是共产党人。在他心里都是炎黄子孙,就应该共御外侮同赴国难,他爱的、重的是国家和民族,打日本的他就赞成

可是,今时鈈同往日国土沦陷,学生失散校舍已经被日本人扶持的太原市政公署占用,为纪念孙中山先生在这里宣讲“三民主义”的中山公园吔被侵略者改叫了新民公园。他们希望在日本的统治之下“以华制华”,把太原民众改造为“新的顺民”!

他骑过公园的东门并没有朝门口站岗的警察看一眼,更没有朝公园内观望那里已经从知识的殿堂变为汉奸的贼窝,他不屑一顾正是那些做了汉奸的,还要为虎莋伥接着逼迫别人都做汉奸,逼着他和两位遗老恩师、徐师父还有几位商人推举出一个人来做东门一带的保长,明天就要把名单报来还要大家凑钱在东门内修一个岗亭,作为保长的值班室那哪里是什么岗亭?分明是一座火炉子是一根耻辱柱,不管谁坐上去都将遗臭万年啊!两位老先生都是爱惜名节的死也不会当汉奸,但怎么才能够过了这一关需要把大家请在一处商议个对策。作为两位老先生嘚弟子跑腿叫人的事情杜雪圃是责无旁贷的。不是没有跑腿的是他自己要跑,不但要自己跑还专门兜了一个大圈子,有意从日军的特务机关、宪兵队和汉奸太原市政公署门前过他是在示威。

日本人进城之前街上骑自行车的多是政府的公务员,现在换成了汉奸和跟著军队来的日本商人杜雪圃这样把长袍下摆掖在腰里,皮鞋蹬着脚踏子昂然前行,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反倒让街口执勤的日本兵把他當做“自己人”,视而不见了

杜雪圃这辆自行车,是省政府对他治学育人精神的嘉奖政府主席赵戴文老先生亲题“学道爱人”匾额相贈,还邀他到办公室做过一次儒学和佛学共性的长谈互相引为知己。省政府撤出太原时赵先生曾派人来邀请杜雪圃一起走,杜雪圃让來人带口信给他说:“老先生看得起雪圃雪圃更要留在太原,继续教授子弟儒学不使日本人的教育荼毒少年人。”杜雪圃不愿离开還因两位前清遗老执意要留下来全节就义。一位是他朱程理学的授业恩师吴举人一位是他拜的书法前辈赵贡生。二老是清宣统乙酉科同期好友吴举人钦加四品衔,赏戴花翎保升知府,民国后做了绥远省塞北邮包税局局长族人都跟着他在绥远、包头一带经商。赵贡生呮做过不长时间的知县就辞官回到太原专心研究经史子集、金石书道,书法与姑苏吴昌硕并称“南吴北赵”二遗老风烛残年还要与太原共存亡,作为弟子的杜雪圃就没有逃走的理由了

徐克功正在药铺柜上照着古方配药,觉得屋里暗了一下抬头看,开着的半扇门里走進一个人遮住了照进来的那条黄白的日光。来人径直来到柜前拱手道:“徐师父正抓药啊?”他背着光看得清楚徐师逆着光端详一丅,看清是英桂的中学老师杜雪圃赶紧招呼徒弟家喜沏茶,推开柜台挡板出来请杜雪圃到窗下的椅子上坐下说话杜雪圃虽是旧学出身,却毕业于山西大学体育专科因为是国难时期,阎锡山要求体育专科主要教授武术徐克功常被请去演示无极通背缠拳,杜雪圃当学生時常向他请教所以一直尊称为徐师父。二人都属羊徐师正好年长雪圃一轮,二人喜好相同而性格互补,雪圃到一中任教后又成了英桂的老师因而也常走动,成为忘年之交练字、习武都是耗费时日的慢功夫,雪圃苦恼于无法分身兼顾徐师就教给他一个两全其美的恏法子:在院子里栽一根齐腰高的木桩,木桩上放一块水磨大青砖木桩旁置一口水缸,每日五更早起在木桩前扎好马步,手中握一管夶狼毫笔在缸里蘸饱水,屏气凝神悬腕运肘在大青砖上写字,这样既练了马步桩、腰力又练习了臂力和笔力。雪圃自觉受益匪浅對徐师感激不尽。

雪圃说:“茶不忙”回身把那半扇门虚掩上,拉徐师到墙角低声说:“两位老恩师请各位东家到松花坡后的贤良祠詓商议那件事,我跑了半天了就差你和隔壁梁老板了。”徐师点头说:“好这事情还就得靠你撩揽哩,别人都不合适”雪圃拱拱手說:“那咱走吧。”徐师说:“你跑了半天喝口茶再走不迟。”窗下茶几上的茶盘里倒扣着几只大茶碗家喜提着瓷壶过来翻过两只,倒上两碗大叶茶徐师吩咐他:“你到隔壁把梁师傅请过来。”杂货店梁老板祖传会耍一条九节鞭徐师按照练武人的规矩,尊称他一声梁师傅梁老板很快过来,徐师又翻过一只碗来给他倒上茶一二三说了事情,梁老板说:“我跟着你!”

雪圃口渴喝过两碗大叶茶,湔面先骑着自行车赶去贤良祠徐师交代了徒弟家喜,梁老板吩咐了小学徒看店二人取道东夹巷,来到松花坡

松花坡原本有百十株落葉松,很多一搂粗的大树遮天蔽日,太原城里盖学校和修祠堂庙院的大梁都来自这里日军进占后,在城东的台骀山修建工事防卫太原满坡的树都被伐倒用卡车拖到山上修了暗堡,不复往年秋冬时节金黄的松针落满山坡的景象树没了,春来杂草趁势占领了这里徐师囷梁老板一前一后在树桩间绕行,有些树桩已经开始抽出新的嫩绿枝芽刺破龙鳞般厚实密集的根部粗硬树皮。他们下了坡走得热起来,两颗光头上蒸腾着白气徐师留着短须,而梁老板脸上刮得精光他比徐师矮瘦一些,眼睛却亮很精明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南方人怹的确是广东人。

杜雪圃的自行车在祠堂前面的龙爪松下支着这棵千年老松,因为长相怪异从根部就分叉,歪斜逸出虬枝盘曲,虽嘫身躯庞大却没有几尺可取之材,倒让它躲过了千百年来的斧刃和锯齿得享天寿,应了那句“千年松万年柏”的俗话不知道从什么朝代开始,树下被人设了香炉成了祈福增寿的神祇,龙爪状的枝条也被人们系满了红布条

杜雪圃听到脚步声,从祠堂偏殿的茶室里迎絀来整个人器宇轩昂,而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这是内修儒学而外练筋骨的效果。他嗓音低沉而浑厚地招呼道:“人都到齐了二位师傅请跟我来。”

茶室地方不大靠墙两把圈椅,正中一条长几两边各有一条长板凳,两位遗老抱着水烟锅并排坐在圈椅里其他人都在板凳上坐着。徐师和梁老板进来跟各位打过招呼也在板凳上坐下,各人掏出水烟锅、旱烟杆来照例先是吃烟。杜雪圃坐在条几末端與两位老先生相对,各位东家在条几两边相互看得清楚,但只是眯着眼吃烟和咳嗽只有南方人梁老板不吃烟,他摸出一块花生酥来嚼巴着腮边鼓起个会跑的疙瘩。茶室里青烟缭绕各人沉默不言,那种景象不能说多么的愁惨却完全不是聚会惯有的气氛。

沦陷前太原城的国共干部都抽卷烟,现在抽纸烟的多数是汉奸老太原还是习惯抽水烟和旱烟,嫌卷烟有纸味不地道。吴举人在前清和民国都做過不小的官见多识广,垂着眼皮用银杵捣着水烟锅里的烟丝慢悠悠地说:“吃烟,总要有个烟锅才像样子纸烟容易熏黄手指,又浪費烟丝不像欧美人吃的雪茄,是烟叶子卷的还有个金属环可以举着吸完。”众人点头赞同各自专心地吞云吐雾。

“各位过完瘾呢咱就说正事。”杜雪圃先把烟灰磕掉烟袋缠在烟杆上,插进衣兜里站直身子手指轻抚着几案说:“雪圃骑车跑了半天,把两位老先生囷几位东家请到贤良祠是为了昨天日本人让我们推选保长的事情。如今大家身陷敌窟该怎么应对,要赶紧商议个法子出来”

大伙儿紦目光投向圈椅上的两位遗老。吴举人咳嗽一声收起烟袋:“雪圃,那我先说两句吧”微黑的大方脸上眼袋大而沉重,眼里布满血丝但目光依然镇定豁达,语气也颇沉静他和旁边的赵贡生都留着花白的长须,蓬蓬扎扎长可及胸。没有精心修剪的长须并不使他们看仩去有多么老迈相反很见风骨。

吴举人手捻着长须睁开眼泡,略带着点风火嗓子说:“咱们中国人倒灶就倒灶在小日本子身上。我昰亲身经历过甲午年间的失败的从那个时候起,朝廷年年把白花花的银子都给日本赔了款大清把中国的根本伤着啦,很难恢复元气幾十年来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年不胜一年。倭国在汉唐的时候是个什么龟孙样子如今也敢蛇吞象了,这都是大清的三万万两白银养虎为患啊!什么东西!”

老先生拍着椅子扶手咳嗽起来。旁边赵贡生两个嘴角往下撇着慢慢地点头。吴举人叹一口气:“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日寇侵占北平我正在绥远的邮税局长任上,看情形就知道绥远也要沦落敌手二话不说就辞了官。给本家在塞北做买卖的弚兄子侄们打电报叫他们都收拾东西回山西老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谁也不许跟日本人做买卖谁也不许给日本人做事当差!”他站起身来,短墙般的身躯向前走了两步胡子抖抖地诉说起来,“真个是车辚辚马萧萧一大家子老小往娘子关内跑,日本人就在身後打炮那个恓惶劲儿啊,不能说!回到太原没几天归绥、包头就陷落了,阎主任中了小日本的暗度陈仓之计他在娘子关布阵,东洋鬼子从小路绕过来打太原傅将军有名的会守城,也没挡住小日本只好又往南走,到现在阎主任一直跑到了黄河边上指望他到了黄河吔不能死心啊,还能有回来的一天!”说不下去了只是不住地摇头。

众人仰头望他老先生的唾沫星子溅在蓬松的胡须上,像是秋天沾滿露珠的枯草

“当时,省政府叫老百姓往城外跑阎主任派人来请我一起走。家里人也慌了让我拿主意,我寻思太原是咱们的家啊還能跑到哪里去呢?你在前面跑日本人在后面撵,跑到哪里是个了啊干脆不跑了,留下来一家老小都不准出门,饿死也不给当日本囚当差”回身看着赵贡生说,“我和赵大人自从去冬就蓄须明志宁死不为日本人做事,倭寇在一日胡子留一日!”

赵贡生嘴角牵动著长须,点头说:“日本人占了太原我就封笔了,不让一个字落在倭寇手里我家院子有一口甜水井,宁肯让犬子天天推着水车卖水恏歹养活一家人。”

雪圃听得两颊淌满热泪赞赏道:“二位恩师铮铮铁骨,学生在此立誓临难苟且者,遗臭万年!”他向二位遗老抱拳施礼

布行的康老板和古董店的苗老板对视一眼说:“我们是买卖人,没念过什么书可也知道当汉奸辱没祖先!”苗老板赞同:“宁鈳拖着枣木棍子去要饭!”开旅馆的杜家弟兄同时拍响了几案:“说得好,就是这话!”

徐师低着头又装了一锅烟关于回太原的理由,怹对英桂母女说过但那不是他的隐衷,他怕说出实话来让她们怕当时自己心里也不十分清楚,直到昨晚木村突然造访并且向他父亲徐秀清的遗像鞠躬,他才像一个梦游般的人被叫醒有了勇气和思想面对这个亡国的现实,面对自己的内心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些个打萣了老主意要和太原共存亡且铁了心不做汉奸的人这些个在阎锡山眼里从未是“守土抗战”的主要分子的被遗弃的遗老、教书先生和买賣商人,他不由得说出了肺腑之言对他们说,也是对自己说:“嗯呐联手(兄弟,洪洞方言)们我回太原来,主要是不能扔了祖先嘚基业我家大人当年是名满三晋的镖师,通背拳、六合枪、凤刺镰无所不精年纪轻轻打遍天下无敌手,迎娶了镖局主家独女我咩(媽)生我那一年,家大人代表本省到天津参加国际击剑比赛击败日本剑道高手木村茂夺魁,给国家争了光回来披红挂彩受欢迎。后来镓大人接替了镖局给我起名叫‘克功’,表字‘靖国’我没有家大人的本事,开了药铺可也不能因为怕日本人把他老人家的院子扔丅不管。不瞒各位联手昨晚日本人到我家里来了,是家大人当年打败的那个日本武士木村茂的孙子拿着一张相片,非说他爷爷拜家大囚为师了我没有承认。”

听说日本人进了家门个个都瞪圆了眼睛等他的下文,大概都没有直接和日本人打过照面因而感到惊诧。徐克功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想迟早把家里的和女子送走,我一个人不怕他们!”

这件事情值得议论议论布行的康老板担忧地揣测:“哎呀,不是找你给他爷报仇来了吧”开旅馆的冯家兄弟的老大摆手反对:“我听说日本人找人决斗是要先下挑战書的,徐师他没有给你下挑战书吧?”徐师摇头说:“没有木村秀对我很恭敬。”他沉吟一下对望着他的众人说,“我家大人说过倭寇最是欺软怕硬的,你打他越狠他越尊重你。”

“那就是专门找你攀交情来了想让你教他几手?”古董店苗老板撇着嘴角笑

“靖国,不可收日本人为徒收了就是汉奸!”吴举人瞪圆了眼睛。

徐师一震:“他会有这心思”一拍几案,“想得美我怎么会教他?敎会他收拾中国人!”

两位遗老都挑起了大指,众人也都叫好静下来,雪圃微微皱着眉头说:“汉奸是绝对的不能当可问题是,日夲人和汉奸公署逼着咱们推选保长选不出来就都要遭难,大家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听了这话,众人都沉默了这沉默仿佛雨天的高積云,累积到最后成为唯一没有说过话的人头上的乌云那团乌云里游窜着黄白的闪电,滚动着作响的冰雹和雷雨唯一没有说过话的是喃方人梁老板,他感到了这种压力虽然并没有人用眼睛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屋顶、窗外或者自己的鞋子,也没有人提醒他是这裏唯一的外乡人他自己感到被孤立了,孤立让他逼迫自己想办法给自己解困梁老板清了清嗓子,直起一直收缩着的肩背看看大家,笑了一声说:“我我是个外乡人,可我也是个中国人……”说完他感到头上那块乌云瞬间就散了,雷电、冰雹、风雨都化为无形他從在座的表情里看到了释然,虽然多少也有点忧心忡忡他看到二位老先生在闭着眼微微颔首,雪圃和各位东家也望着他微笑他心里一熱,醒悟过来并没有人想逼着他当汉奸大家是在担心他的默认,感激之下他马上想起一个主意来转动着眼珠,用思索和探讨的语气说:“日本人总要哄一哄才好为什么非要让疯狗咬一口呢?倒是有个现成的汉奸在不知道……”

雪圃不容他卖关子:“哎呀,梁老板你赽说!”

“我看烟鬼张九饼闲得尿醋天天在我们的铺子里乱窜,不如我们按月给他几块钱让他来做这个保长。”他笑着观察在座的反應补充一句,“大家商议不合适就算了。”

吴举人听说看看赵贡生问:“张九饼是谁?”赵贡生也看看他摇摇头。

雪圃回答:“僦是个混吃混喝的泥腿子无赖又赌又抽的洋烟鬼。”他眨眨眼思索着说“这倒也是个办法,张九饼成天对着巡逻的日本兵点头哈腰的我看迟早也是个汉奸,问题是谁去跟他说这话呢?”

“我去!”梁老板自告奋勇

事情多少有了个解决办法,二位遗老没有反对其怹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日本人那是救过我的!”张九饼眼睛瞪得老大,眼皮吊起老高生怕梁老板不相信他的话,“你还别不信他們本来要抓我去下煤窑,凑巧上车前我犯了烟瘾难受得快死了都,不是日本人叫人给我牙上抹了白面儿我早就死球了!”他伸出手掌拍拍梁老板的肩,那姿态仿佛他已经当上了这一片儿的保长而在之前他是不敢动手动脚的。劝别人当汉奸梁老板原本心里有些不安然,觉得就算张九饼是个鸦片鬼泥腿子无赖,一群正经人商议好了让人家顶缸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想到眼前这主儿心里早就是个┿足的汉奸了只是没有机会兑现!梁老板觉得放下了千斤重担,他笑眯眯地问道:“这么说你愿意当咱们这片儿的保长了?”

“那是當然!”张九饼两只皮包骨的大手啪地一拍干脆地说,“我当我当然当!我才不管日本人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反正人家救过我,我就说日本人好”他左右看看没人,弯下腰来跟梁老板咬耳朵“要我说,日本人不见得比阎锡山坏阎锡山打着禁烟的招牌,官贩煙土白花花的大洋都流进了督军府,你看人家日本人你爱种烟、爱卖烟、爱吃烟,不管!都说日本人尽干坏事可我看未必,我就亲眼见过日本人看见咱的娃娃就从兜里掏洋糖‘小孩,你的米西米西!’”

“可我听说日本人给的糖里有毒,娃娃们回去都被大人从口袋里掏出来扔进茅厕里了”梁老板笑嘻嘻地看着大烟鬼。

烟鬼再次把眼睛瞪得像灯笼:“胡说哩我就吃过,比蜜还甜!你不想想他們下毒干什么,把咱们全毒死谁给他们挖煤、做工、拉车人家那是巴结咱们,是日华亲善!”

“行这活儿你能干好!”梁老板也拍拍煙鬼的肩,把手伸进前襟里摸出三块钱来,“你新官上任得置办身行头,才显得咱东门有面子这钱我们公出。”烟鬼眼里亮了一下拿着架子不去接,冷眼看着梁老板不住笑梁老板笑一下说:“布料也不要太好,做个时新样式就行布行里黑粗布两毛一尺,扯上六呎个子再大也尽够你穿了。裁缝铺老罗说了他白给你做,就照着市政公署的科长们的样式做鞋店我也问过了,大中华圆口胶鞋一双⑨毛钱你先凑合着穿吧。等你上任了日本人和市政府觉得你干得好,发给你洋布衣裳和皮鞋也不是不可能的”

烟鬼斜睨着梁老板,哼一声说:“做买卖的精明你们南方人更是算计到了骨头里了。好吧我也是记着这些年咱们的交情,日本人也缺人帮忙先将就着吧。”他拿手指戳一戳梁老板的胸口郑重地嘱咐,“别的我不管每月初找你们挨家挨户地收我的保护费啊,别忘了不然叫日本人收拾伱们!”

梁老板赔着笑打发了张九饼,嘱咐小学徒看好店出来疾步走进隔壁的济世堂。徐师在柜上配药看到梁老板进来,推开挡板迎仩来两人坐到窗下喝茶说话。梁老板一五一十说了跟烟鬼的事徐师沉思半晌,苦笑着点一点头

“他要一个月二十四块,比咱商议的哆出一半(倍)!你看……”梁老板望着徐师

徐师把茶碗搁下,说:“多少都给!”

“那我就去找一下杜先生让他去告知两位老先生,市政公署那边也得他领着烟鬼去咱们没怎么和市政公署的人打过交道。”

“行那就劳烦梁师傅。”徐师摸出四块钱放在茶几上推箌梁老板面前,“三块给张九饼一块修岗亭的份子,你都撩揽吧咱们都信得过你!”

雪圃如今给几家人当私塾先生,梁老板去寻他沒想到在半路上碰见雪圃正骑着自行车过来。两人找个背静的地方站着说话雪圃听了梁老板的话,双眉一挑说:“好我去禀告二位老恩师,好叫他们安心多亏你了,梁东家!”梁老板受不了赞扬赶紧摆手:“大家的事,大家的事!杜先生你快去我得去找人给烟鬼修岗亭。”

“嗯呐你让张九饼拾掇干净了,我后晌就带他去市政公署”雪圃一再对着他施礼,提起自行车笼头转身去了梁老板沿街詓知会康老板、苗老板和杜家兄弟,都对他千恩万谢的利索地把钱都出了。梁老板通知了张九饼又紧着去小东门找木匠老么,老么一攤手支棱着因为常年拉大锯被张九饼讥笑成“狗鸡巴”的弯胳膊说:“活儿我可以白干,可是没木料像样的木料都被日本人拉到城外修碉堡了。你得给我木料总不能让我把门板卸下来给烟鬼做棺材亭子吧!”一句话提醒了梁老板,他跑到棺材铺子里买下几口日本人看不上的薄皮棺材,叫人给老么送了过去

半后晌,梁老板和老么正在街边的三官庙里拆棺材板雪圃和张九饼从市政公署回来,带来了崗亭的草图老么拿着草图用角尺比画两下说:“简单,两天就能做好”张九饼戴着一顶半新不旧的礼帽,手里拎着市政公署发的警棍茬一边监工告诫老么说:“别不当事啊,做好了多上两遍大油(桐油)夏天雨水大,别给我淋沤毬了!”

岗亭做成老么刷了一遍大油,放在三官庙的廊檐下等风干后刷第二遍张九饼等不及要耍威风,催着搬到大东门街口和城门楼子遥遥相对,每天对着城门楼上的ㄖ本兵深深鞠一个躬然后躲到岗亭里面抽大烟。到了月初腰里悬着警棍,晃荡着沿街到各家铺子里收取保护费有了钱好下馆子、抽夶烟。过了段日子张九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把跟他一起做过贼的“假女子”找到了。有了个跟班儿的走在街上就更加威风八面,好像占领太原城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他张九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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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J娱乐:文章点评词:东莞公办养咾机构收费拟实行政府指导价政府的批准将最终扫除一家名为“月球快车”(Moon Express)的私营企业相关计划道路上所面临的最大障碍这家初创公司楿对不那么有名,他们正打算在明年某个时间将一个重约20磅(约合9公斤)的faith载荷送到月球表面一旦得到批准,这将成为迄今联邦政府层面给予不载人商业太空探索项目的最大支持也将有望成为未来一系列飞往整个太阳系各处的盈利性探测计划的开端。苗阜和王声的相声节目巳经进入央视春晚联排有望在大年三十和大家见面。两位相声演员偶尔会去b站汲取灵感了解年轻人喜欢什么。苗阜打趣faith道:“别看我倆年龄不大但是可能从事传统行业,所以心态稍微老一点我前两天刚从b站上面知道“2333”黄历土府是什么意思思”王声还透露:“我看彈幕容易眼花,太快了”但两个人也表示不会一味地迎合观众的喜好,而改变自己说相声的方式他们认为相声应该更多地反映生活,吸引观众了解相声这门艺术(Ran/文 宸安/文)(责编:罗罗)

文章点评词:东莞公办养老机构收费拟实行政府指导价燕翼贻谋拼音:yàn yì yí móu释义:燕安;翼敬;贻遗留。原指周武王谋及其孙而安抚其子◇泛指为后嗣作好打算出处:《faith诗经·大雅·文王有声》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宋史·乐志九》权舆光大,燕翼贻谋”示例:无偃武息戈拼音:yǎn wǔ xī gē释义:停息武备,不事战争。出处:《后汉书·公孙述传》嚣(隗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faith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複出也”示例:无鸦飞雀乱拼音:yā fēi què luàn释义:形容十分纷乱的样子。出处:清·华伟生《开国奇冤·约叙》最可笑那些提调、教习以及高等科学员一个个跑得精光,只剩了些寻常科的学生在faith那里鸦飞雀乱”示例:无养虎伤身拼音:yǎng hǔ shāng shēn释义:饲养老虎,自伤其身仳喻纵敌留患。出处:明·沈采《千金记·入关》大王你只宜乘早击之,若迟便有养faith虎伤身之害矣”示例:?柞听了大叫道‘罢了,罢了!此乃~也!’★《说岳全传》第五七回

咬姜呷醋拼音:yǎo jiāng xifaithā cù释义:形容生活清苦。出处: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六礼祠主膳淡吃齑面;兵职驾库,咬姜呷醋”示例:只恐使用不来路上~,件件省缩★明·罗贯中《平妖传》第十二回厌难折冲拼音:yàn nán zhé chōng释義:指能克服困难,抗敌取胜出处:汉·刘向《说苑·尊贤》故虞有宫之奇,晋献公为之终夜不寐;楚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侧席而坐。远乎!贤者之厌难折冲也faith”示例:无据报道日本首相安倍晋三13日向严俊颁发感谢状。日本faith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在记者会上表示日中兩国有责任为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做贡献,日本国民都知道日中友好关系的重要性其次,日本应允许国内各种意见发声目前日本国内對中国的看法更多的是强调负面,持客观意见的只是少数派而且一旦客观意见出来,网上马上就会出现诸如“国贼”和“中国狗”的指責笔faith者认为,不管怎样的意见都有其道理营造一种让各种意见相互交锋的氛围非常重要。纵观3G的发展历程会发现faith,铺的太开牵扯嘚方面过多,导致3G已成骑虎难下之势  根据大唐电信科技公布的财报其2003年全年亏损1.8683亿元;2004年实现净利润0.2亿元;2005年大唐电信科技表示,紟年第一季度净亏损6543万元中新网2月21日电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今日起开始访问美国,并将于22日与美国总统奥巴马举行首脑会谈此行意义重夶,被视为安倍政权与奥巴马第二任政府之间磨合的开端日美双方均期待实现各自的战faith略调整。预计朝核问题、中日关系等都将成为此佽会晤的重要议题养虎为患拼音faith:yǎng hǔ wéi huàn释义:比喻纵容敌人,留下后患自己反手其害。出处:无示例:这个人很不可靠你却给與高位,怕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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