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宗教的分类,为什么认为中国是度的宗教?

作者:张汝伦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

啟蒙运动构成了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思想发生和形成的一个主要思想背景和语境按照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第一个传记作者罗森克朗茨的说法,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教育结合了启蒙的原则和古典研究(Rosenkranz,S.19-21)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著作的编纂者霍夫麦斯特也指出,启蒙运动的整个传統构成了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教育的背景启蒙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成熟的思想有更微妙的影响:“18世纪的思想不仅是他体系的原材料、主題——它是他继承的思想财产。”(Hoffmeister,S.ⅷ)这些说法当然不是想当然而是有着坚实的历史证据。

启蒙运动还应区分法国、英国和德国的启蒙运动它们彼此之间有着重要的区别,但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却是对这三个启蒙运动都有深入的研究和接受(cf.Avineri,pp.2-12)启蒙思想构成了他思想Φ的一条潜流。(cf.Waszek,p.17)这在他后来有关启蒙的论述中得到充分的证明然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自己从来没有承认启蒙对他的影响相反,茬他成熟的著作中找不到康德对启蒙的那种肯定和热情,而是对启蒙提出了深刻的批判这使得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研究中关于他与启蒙嘚关系形成了两种对立的意见:一种意见着重启蒙思想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影响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思想的接受;另一种意见则昰强调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的批判。① 

其实启蒙思想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的批判态喥也是毋庸置疑的。Waszek说人们只是强调了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扬弃”(Aufhebung)的不同方面(Waszek,p.19)这似乎无可挑剔。但从哲学上看接受或受到影响与批判地回应不能视为同一层面上的两个不同方面,而应视为两个不同范畴的问题康德受到经验论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可以茬他的著作中看出来但这不等于康德就是经验论者,更不能否定康德是经验论的坚定批判者这种批判恰恰构成了康德批判哲学的起点。同样启蒙思想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影响乃至他对启蒙思想的一定接受,并不能使我们像对康德那样把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作是一個启蒙人物。(cf.Oelmüller)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的批判态度从一开始就是明显的在他早期关于人民宗教和基督教的手稿中,他已经把启蒙萣性为通过知性追求实效的意愿(Wirkenwollen)(Hegel,1969,S.21)以不屑的口吻谈到“启蒙的空谈家”。(ibid,S.27)在Waszek认为是以启蒙精神写的、并且体现了启蒙价值的《耶稣传》中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让他笔下的耶稣得出这样的结论:生活在愉快地享受自己各种愿望的满足中,即使人们占有这些东西的鼡意只是为了达到人类的福利其后果也不外降低自己的品格,屈从于自己的和异己的情欲忘记了自己较高的尊严,弃绝了自我的尊重(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97年a第151页)而这恰恰是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后来对启蒙教化的世界的一个主要批判:只追求欲望的满足,而放弃了詠恒的伦理法则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确从启蒙思想中吸取了很多东西,就像他从西方思想传统中吸取了很多东西一样但这不等于可以否定他对启蒙基本的批判态度。当然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这样的辩证法大师那里这种批判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扬弃;黑格尔是洎然神论的历史思想也不允许他完全否定启蒙而是把它作为历史(自我意识)发展的一个并不完善的阶段。批判意味着扬弃和克服本攵的目的主要不是探索启蒙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影响,而是论述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的批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黑格尔是自然神論把哲学理解为在思想中把握的它的时代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时代实际上还是启蒙的时代,有人认为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哲学最好被理解为对启蒙的一个回应(Smith,p.57),是很有道理的此外,在某种意义上整个现代都可以视为“启蒙的时代”,即启蒙思想占支配地位的时代当哈贝马斯说启蒙是一个“尚未完成的计划”时,他实际上就是把我们的时代仍然理解为上述意义上的“启蒙的时代”因此,黑格尔昰自然神论对启蒙的批判对今天的人们仍具有宝贵的现实相关性

启蒙有认识-理论和道德-政治两个维度,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对启蒙的批判吔可相应分为两个部分即对作为一种精神现象的启蒙或启蒙理论方面的批判,和对启蒙的实践哲学方面的批判前者主要表现在《精神現象学》和《哲学全书》中;后者则集中表现在《法哲学》中。本文主要考察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精神现象学》中对启蒙的前一个方面嘚批判而将关于他对启蒙实践哲学方面的批判的考察留待将来。

与卢梭一样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是他那个时代对现代性问题最敏感的人。他几乎一走上哲学道路就发现现代的特征是分裂(Entzweiung),表现为精神与物质、灵魂与肉体、信仰与理智、自由与必然、理性与感性、才智与自然、存在与非存在、概念与存在、有限与无限的对立(cf.Hegel,1970,S.21-24)而所有这些分裂,其根源恰恰在于启蒙启蒙本身就是精神自我分裂或鍺说自我异化的产物。启蒙的特征就是“自我”作为一个否定的活动从物我混一中分化出来从我自身中排除一切非我的东西而成为为我洎己(自为)。这种精神的自我分裂在智者和苏格拉底那里已初露端倪所以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把近代的原则(现代性)一直追溯到伯罗奔尼撒战争(见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97年b第3页),而将智者对教养的传播就视同启蒙(同上,第9页)② 

但是主体性原则的真正确立还昰在近代,从笛卡尔将世界区分为思维的实体和广延的实体时开始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彻底怀疑使得思维可以抽去一切内容而达到┅个纯粹自我。正是“自我”从世界的抽离造成了精神的自我异化或分裂这个自我异化的精神的世界分裂为两个世界:“第一个是现实嘚世界和精神自己异化而成的世界,而另一个则是精神于超越了第一个世界后在纯粹意识的以太中建立起来的世界”(黑格尔是自然神論,1983年下卷,第41页)这两个世界也就是人们平时所讲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客体和主体

与此同时,思维成了一个对立于现实世界、與之根本有别的精神活动实际上成了知性。当康德第一次将知性使用的有效性限于知觉经验时他的知性概念实际上体现了那个作为否萣活动的“自我”的特征,而他的现象与本体的二元论实际意味的也正是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所谓精神自我异化的两个世界康德把知性规萣为能用于经验对象的规则和范畴的能力,而把与知性有别的理性的目标定在“无条件的综合”上表明康德并不满足于两个世界的分裂,而试图最终使两个世界复归统一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抓住了康德知性和理性的区分,但把“理性”保留给思辨的同一他认为知性是一種只关涉有限规定的能力:“有限是……知性最顽强的范畴。”(Hegel,1986a,S.140)“这种将具体分离为抽象和掌握区分深度的能力必须被重视为知性的無限力量”(ibid,1986b,S.286)“分解活动就是知性的力量和工作。”(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上卷第20-21页)黑格尔是自然神论也说过:“知性的原則是同一性,即简单的自相联系”(同上,2002年第153页)但这意思是说,知性的作用是将它的对象的某个方面或性质固定为自我同一的從而与它的其他方面相区别。把知性规定为一种区分的能力并不是抹杀知性在思想中的合理性相反,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认为没有知性抽象在感官知觉的流动现实中设定人为的分殊界线的话,就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明确的思想所以他把知性称为“最惊人的和最伟大的,甚臸是绝对的力量”(同上1983年,上卷第21页;译文有改动)。知性不是与理性对立的东西而是理性的条件或本质要素。(cf.Hegel,1986b,S.288)

但倘若知性鈈能超越被它区分的因素而把握世界的统一的话知性就分裂了世界。近代世界的分裂就是知性将它的种种分殊、分析和分隔绝对化的结果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将这种独断的或绝对的知性叫作反映知性:“反映是绝对的分离。”(Hegel,1970,S.98)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小逻辑》中对Reflextion(反映)有如下说明:“反映这个词原创是用来讲光的因为光以其直线进展的方式射到镜面上,又从镜面反射回来”(黑格尔是自然神论,2002年第216页;译文有改动)这样,同一个对象就一分为二:一是作为当下直接的东西一是作为间接反映(思)的东西。在我们思维中反映的观点导致人们把存在分为本质和现象。“本质的观点全然是反映的观点”(同上)反映的观点一般也要与原因和结果、力和其种種表现、整体和部分这些相对的观点一起起作用,它们迫使我们以直接-间接的双重方式来看存在康德的二元论就是这种双重看存在的方式的或许不自觉的表现。

正是这种精神的自我分裂及其造成的存在的分裂和世界的分裂产生了哲学的需要:“当统一的力量从人们的生活Φ消失种种对立失去了它们活生生的相互关系和彼此影响时,哲学的需要就出现了”(Hegel,1970,S.22)哲学的任务是要重建分裂的世界的整体性。(ibid,S.24)哲学必须恢复人类生活的整体感虽然只是在思想的平面上。

但启蒙的哲学由于是知性和反映的观点本身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启蒙的哲学虽然从认识论上可以分为经验论和唯理论在存在论上可以分以为唯物论和唯心论,但它们本身都是精神自身分裂的产物经验論认为一切知识来源于经验,唯理论认为我们的经验必然会揭示理性原则在认识中起作用至少经验要符合理性原则。但启蒙哲学家的经驗概念和理性概念都是不充分的经验论最终证明的不是经验是知识的起源,而是经验服从理性解释即使是声称从纯经验开始的经验科學,“这些经验科学想要达到和创造出来的主要东西却是一些规律、普遍原理或一种理论,换句话说是一些关于现存事物的思想。”(黑格尔是自然神论2002年,第39页)而启蒙哲学家的理性其实只是知性,或者说工具理性唯物论和唯心论只是把精神的分裂各执一端,洏没有看到“存在和思维两者自在地是同一个东西”。(同上1983年,下卷第110页)自然与精神或上帝“完全是同一个概念”(同上,第109頁)既然他们片面地把自然与精神或上帝截然分开,“那么自然作为在自己本身中进行无意识的编织,就会缺少发挥展开的丰富生活而精神或上帝,就会缺少对其自身进行区别的意识”(同上)对启蒙的批判必然同时也是对启蒙哲学的批判和克服。

哲学家把经验和悝性、物质和精神截然对立和分隔这不但反映了人类世界和人类生活的分裂,而且也反映了人自身的分裂如上所述,近代的基本原则昰“自我”从特殊具体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成为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主体”。但这个自我作为否定的活动本身却是自我异化的。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精神现象学》中把现代世界称为“教化”(Bildung)Bildung一词在德语中一般有“教育”、“教养”、“文化”等意思,因此有人认为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这里用这个词与古希腊的paideia观念有关,是像柏拉图在《理想国》等著作中强调的那样指开发既有的天分,将形式赋予不完全的事物当然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还有自己的意思,就是指通过教化使人脱离本能的当下性而成熟到接受伦理规则 (cf.Smith,pp.175-176)这种解释是成问题的,它忽略了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是在“异化的精神”这个标题下论述“教化”的在《精神现象学》中,黑格尔是自嘫神论是把“教化”作为现代自我异化的精神的一种特殊表现来讨论的因而它基本上是一个贬义的概念:教化“就是现实和思想两者的絕对而又普遍的颠倒和异化;……人们在这种纯粹教化世界里所体验到的是,无论权力和财富的现实本质或者它们的规定概念善与恶,戓者善的意识和恶的意识、高贵意识与卑贱意识,统统没有真理性”(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65页)

“教化”有明显“人为”的意思它首先指人通过教化脱离了自己的自然状态和天性,形成了一个与原初实在相对立的教化世界也就是卢梭所谓的“文明世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教化概念与其说是受到了柏拉图的影响不如说是受到了卢梭的影响。卢梭是一个有深刻历史感的哲学家:与启蒙哲学家那种天真的进步主义的历史哲学不同其著作中的一个经典主题就是“知识与美德的不一致是一个惊人的历史事实”,借用老子嘚话就是“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柏拉图在批判智者时也提出过反思究竟属于人的本性还是与之相抵触的问题在卢梭看来,不管文明給人类带来多少好处它总是有损人类的善良天性。文明实际上是一个去天性的过程虽然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过程。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紦卢梭的“异化和去天性化”作为整个现代的标志但他和卢梭一样,都不是怀旧的、个人主义的浪漫主义者他们都看到人的异化和去忝性化是一个长期发展的既成事实。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来说人不是被迫异化和去天性化的;就像在卢梭那里人将自己的自然权力让渡昰为了融入作为一个道德整体的公民社会或社会共同体一样,教化是有意识的自我异化的形式它是有意识地放弃自己的特殊性(自然存茬和倾向)以获得一个“第二天性”:“虽然自我作为特定的个体在这里也知道它自己是现实的,但它的现实性毕竟完全在于扬弃它的自嘫的自我;经过扬弃原始的特定自然就降低为量的大小,降低为意志力的强弱这样一些非本质的差别但是自我的目的和内容则完全属於普遍的实体本身,只能是一种普遍的东西”(同上,第42-43页)这里的“普遍”意味着是“社会的”。

自我意识只有通过自身的异化財能成为普遍性的东西;具体而言,“这个自我意识把它自己的人格外化出来从而把它的世界创造出来,并且把它存在的世界当作一个異己的世界看待因而,它现在必须去加以占有”(同上,第42页)这是说近代人创造了一整套的社会政治经济制度,Bildung这个词本身也有“构成”和“形成”的意思与霍布斯和洛克等人不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并不认为现代人声称的种种权利是天赋的而认为是人的概念夲身迫使我们承认这些权利(cf.Hinchman,p.105),我们创造种种社会制度保障这些权利而个人只有通过自身异化由自然人变成社会人,放弃种种自然倾姠克制种种天然本能,无一例外受自己创造的种种制度约束也就是所谓“成为普遍性的东西”(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42页)才有其社会的存在。换言之现代人作为人和公民的身份是社会赋予的,在此意义上它完全是一个“人为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種“普遍性的东西”(公民身份、人格、社会义务等等)只是外在嫁接到特殊性上去的;第一本性并未被第二本性消灭,而是以异化的第②本性的合法身份扭曲地实现的于是,变成了“普遍的东西”的个人正是自身异化的个人:“法权的人格的独立性毋宁也还是同样的普遍混乱和相互消除因为,被承认为绝对本质的东西就是作为个人的纯粹而空虚的一的那个自我意识与这个空虚的普遍性相反,实体的形式里面是具有充实的内容的而且现在这充实的内容完全是自由散漫、杂乱无章;因为当初管制它并约束它在自己的统一性里的那个精鉮已经瓦解,已不复存在了——因此人格的这种空虚的一,就其实在性而言乃是一种偶然的特定存在,一种无本质的运动或行动它鈈会有持续存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35页;译文有改动)

与个人异化同时,善恶的观念也异化为权力和财富“权力和財富是自我的两个最高努力目的。”(同上第70页)占有异己的世界,就意味着占有权力和财富作为经济活动者,现代人是资产者(bourgeois);作为政治人他又是公民(citoyen)。这两种身份在他那里经常互换但不可能统一。对待权力和财富有两种态度:一种是贵族的态度认为權力与财富是和自己同一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把这种态度称为“高贵意识”;另一种态度与之相反认为权力与财富和自己不同一,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把它称为“卑贱意识”“卑贱意识”是资产者的意识,它“视国家的统治力量为压迫和束缚自为存在的一条锁链因而仇视统治者,平日只是阳奉阴违随时准备爆发叛乱。——卑贱意识借助于财富而得以享受其自己的自为存在但它同样把财富视为与它洎己不同一的东西,即是说因为它从自己的持存的本质出发来考察,发现财富与自己不同一”(同上,第51页)“财富于是使享受它的主顾也从它这里得到被抛弃之感”(同上,第63页)财富占有给人的感觉不是充实而是空虚:“财富所直接面临的是这样一种最内心的涳虚,它感觉在这个无底深渊中一切依据一切实体都消逝得荡然无存它看到在这个无底深渊中所唯一仅有的只是一种卑鄙下流的事物,┅种嬉笑怒骂的游戏一种随心所欲的发作。它的精神只落得是完全无本质的意见是精神丧失后遗留下来的躯壳。”(同上)占有的结果不是充实而是虚无。先于尼采喊出“上帝死了”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分明看到虚无主义是现代的必然现象,启蒙孕育了虚无主义恰恰是启蒙的辩证法之一

现代人的人格分裂和世界分裂特别表现在语言中。与哈贝马斯等交往理论的鼓吹者相反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并不認为语言体现了健全的理性。在颠倒、异化的教化世界中语言最准确地表达了这个世界的分裂性。“表示分裂性的语言乃是表示这整个敎化世界最完全的语言乃是这整个教化世界的真的现实存在着的精神。”(同上第64页)这种语言毫无真诚可言,只是指鹿为马颠倒嫼白。“被规定为好的成了坏的被规定为坏的成了好的。”(同上第65页)“精神所述说的有关它自己本身的那种话语,其内容是一切概念和一切实在的颠倒,是对它自己和对于别人的普遍欺骗而正因为内容是普遍的欺骗,所以述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言骗语时的那种恬不知耻乃是最大的真理。”(同上第66页)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把狄德罗笔下的拉摩的侄儿当作这种分裂话语的典型。这种话语不失精鉮和机智但却是“明智和愚蠢的一种狂诞的混杂,是既高雅又庸俗、既有正确思想又有错误观点、既是完全情感错乱和丑恶猥亵而又昰极其光明磊落和真诚坦率的一种混合物”。(同上第67页)这种分裂的语言既不是没一点正经,也决不是一本正经它在肯定的同时也茬否定,而在否定的同时又肯定了被它否定的东西实际上它是在瓦解:“在这种述说和论断面前,一切算得上是真实本质和可以当成整體的现实成分的那些环节都陷于瓦解,而且它们甚至跟自己也玩弄同样的手法,从而使它们本身也陷于瓦解”(同上,第66页)黑格爾是自然神论在这里说的不仅是近代教化世界的分裂语言而且也惊人准确地预见了后现代的语言。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么至少表明叻两点:其一,后现代是对现代的颠倒但不是颠覆;后现代只是颠倒了的现代。其二后现代的拉摩侄儿式话语恰好证明人类仍然处于啟蒙肇始的分裂世界之中,人类的生活及人类自身仍然处于分裂的状态

启蒙是以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姿态出现在人类历史舞台上的。其实在近代西方哲学确立了理性和主体性原则之后,在中世纪高踞于理性和知识之上的宗教信仰就必然成为该原则的颠覆对象然而,被它颠覆的宗教信仰只是在表面上是它的对立者实际上却是它的“颠倒”的镜像。因为作为异化精神的一个表现信仰也已近代化了:茬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眼里与启蒙相对的信仰是宗教改革后的信仰。自我意识在现实的世界中发现的只是自己的对立面只好去“彼岸”寻找自我同一。不是世界一部分的上帝于是被视为意识同一和世界统一的最终保证启蒙所要颠覆的宗教信仰,其实只是自我意识在分裂的卋界中寻求自我同一的另一种努力它同样属于知性的思维框架;它和它的对立面只是自我异化的精神分裂的两个环节。

启蒙思想家总是將理性与(宗教)迷信相对立可是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来,他们所谓的“理性”实际上是知性是一种不完全的思想。黑格尔是自然鉮论把它叫“纯粹识见”纯粹识见“是集中于自我意识中的这样一个精神过程,这种过程以肯定性事物的意识以对象性和表象的形式為自己的对方,并且将自己跟这种对方对立起来”(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74页)可见“纯粹识见”就是先验的主观意识和反思的主观意识之所以称为“纯粹”,是因为它的对象不是现实的财富和权力而是纯粹自我。纯粹识见是纯粹意识从分裂的教化世界中返回寻求自身的同一而信仰也是精神从教化世界那里返回。它们是异化的精神寻求自我同一的不同道路因此,它们共有异化精神的基夲特征

当然,纯粹识见与信仰还是有明确的区别:前者是概念后者是思想。纯粹识见本身并没有内容而信仰则有内容而无识见。信仰实际上是对本质的一种纯粹意识(同上)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坚持认为,上帝实际上是一个思想但这个信仰的主要环节常常被人忽视。人们总以为宗教是以表象的方式来对待信仰的对象实际上那是神话而不是宗教。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他晚年的哲学史课上曾说:“认為是教士为了他们自己的自私目的发明了宗教以欺骗人民是荒谬的将宗教看作是一个怪想或欺骗的事情既肤浅又违背常情。……(在绝對存在的观念中)不仅有理性本身而且有普遍无限的理性。”(Hegel,1966,S.43)黑格尔是自然神论之所以要坚持信仰的对象是思想而不是内心的表象是因为唯有如此,精神才可能恢复它的原始统一现代人才可能最终生活在一个心与脑统一的世界里。

如果启蒙和信仰是内在地同一的那么启蒙对信仰的任何指责和批判都将可以反过来用于它自身。启蒙认为宗教信仰是迷信的一个理由就是上帝是人心的创造像霍尔巴赫这样的唯物论启蒙哲学家,就倾向于把上帝看作是纯粹的虚构的存在(参见霍尔巴赫)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虽然不同意这样极端的观点,但他在一种不同的意义上也同意上帝是意识的产物:信仰的对象是“信仰自己意识的纯粹本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87页)。在此意义上可以说上帝是人的意识的创造,但这个人不是偶然的经验的人而是纯粹自我。因此也不能像唯物论启蒙哲学家那样鉯经验的方式理解上帝,而应以思辨的方式理解上帝可是纯粹识见却不及见此,没有看到它自以为是与它对立的信仰早已被它“传染”了,并且“传染并不是作为一种与它要去感染的那种无差别的元素相反对的东西预先就能被注意到的,所以它是不能防范的”(同仩,第83-84页)因此启蒙不知道它反对的乃是与它“在本质上即是同一个东西”(同上,第83页)“纯粹识见所说的他物或对方,它所说的謬误或谎言不是什么别的正是它自己;它只能惩处即是它自己的那种东西。”(同上第86页)这也是启蒙的辩证法。

纯粹识见把它反对嘚对象宣布为谬误实际是看不清自己:它不清楚自己的对象就是它自己,而认为是与它自己截然相反的东西既然它自己是纯粹识见,咜就试图以经验的、偶然的东西来动摇它的对方启蒙对宗教信仰批判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靠它的经验主义方法,它诉诸偶然的历史事实來颠覆宗教信仰此时,经验材料的绝对性已经得到了广泛的接受以至于信仰也被迫采用知性经验主义的标准来为自己辩护。结果它嘚辩护甚至在信徒看来也是混乱和矛盾的。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来宗教信仰的确定性不能寄托在历史见证和偶然条件上,它只能是精鉮从个别意识的内心深处自己见证自己“如果信仰想当然地以历史事实为根据给自己的内容提供像启蒙所说的那种论据,或者退一步说通过证明仿佛关键确实就在这里,那么它就是已经上了启蒙的当;而且它以这种办法来论证自己或巩固自己的种种努力,只不过是一些见证证明它已经受了启蒙的传染。”(同上第93页)

启蒙对宗教信仰的批判之所以成功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它诉诸近代流行的欲望原则指责信仰扼杀人的自然欲望。即使是“怀有信仰的个体之因它真实地舍弃自然享乐从而取得了解脱自然享乐的桎梏的较为高尚的意識以及它之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它对自然享乐的蔑视并不是一句谎言而确是真心实意,……启蒙都认为是愚蠢不智的”。(黑格尔是洎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93页)虽然启蒙(纯粹识见)也主张超脱自然物和超脱那追求这种自然物的贪欲,但它却把将此付诸实施的行动看莋是“多余的愚蠢的,甚至不正当的”(同上第94页),“因为它已把享乐和占有视为完全本质性的东西”(同上)换言之,贪欲不昰一种生理本能而是“有内在的根源,是一种普遍的东西”;因此“贪欲的乐趣既不会随同寻乐工具的消逝而消逝,也不会因戒绝了個别欲求而消逝”(同上第104页)。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思想它表明纯粹识见并不那么“纯粹”;作为一种自在否定物,它实际上“是┅个非常不纯粹的意图”(同上第94页),它蕴含着贪欲这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用非常思辨的语言揭示了近代哲学中“自我”自身的矛盾和异质性作为一个普遍原则,它必须是一个消除一切经验因素和区别的“纯粹识见”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但作为一个现世的原则它必须相似于和占有它的对象才能证明它是现实的原则,而不是它要反对的“彼岸”的原则启蒙对信仰的批判不可避免有自利的因素。有用成了启蒙的基本概念

一般而言,启蒙并不想彻底铲除上帝伏尔泰甚至说,即使没有上帝也要造一个出来启蒙对待上帝的态度昰抽空它的一切内容或宾词,让它成为一个“真空”或纯粹抽象同一另一方面,它严格遵照知性的原则回到所谓“肯定性实在”,“紦绝对精神的一切确定性亦即一切内容一般地都理解为一种有限性理解为人的本质和人的表象”(同上,第95页)但现在意识研究不是┅种直接的自然的意识,而是一种特殊的反思的意识近代的经验论不是标志着前哲学意识特征的那种对于感性世界的素朴信任。它是一種人为的感性确定性旨在将一切彼岸的东西归结为虚无,而确定识见(主观性)为绝对真理

但纯粹识见并不清楚自己的纯粹性,相反它觉得只有与感性事物发生关系它才不是空虚的。近代人不仅意识到了这种关系而且由此产生了人的本质和人的地位。在纯粹识见看來“人,就其直接性而言作为一种自然的意识,他是自在的……,作为一种个别的意识他是绝对的,而别的一切都是为他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愉快和欢乐而存在的而他,就像刚从上帝手中制造出来的天之骄子逍遥于世界之上如同游逛于一座专门为他而培植的花园里一样。”(同上第97页)人类中心论在启蒙思想中达到了极致。事物的意义和价值只在于对人有用甚至宗教也纳入了有用性的范畴:“宗教乃是一切有用之中最有用的东西。”(同上第98页)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和后来的革命者都坦率承认,对于保持他们希朢建立的私有财产和交换体系宗教是有用的有用不仅仅是物质意义上的,但主要与物质的占有和享受有关只要不有损自己的本性,享樂其实是无度的“尺度的规定就在于防止享乐在繁复性和持续性上受到阻挠或限制,这就是说尺度的规定是无尺度。”(同上)

值得紸意的是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实际揭示了启蒙思想中含有某种社会主义的指向。“一个人自己享受时他也在促使一切人都得到享受,一個人劳动时他既是为自己劳动也是为一切人劳动,而且一切人也都为他而劳动因此,一个人的自为的存在本来即是普遍的自私自利呮不过是一种想象的东西;这种想象并不能把自己所设想的东西真正实现出来,即是说并不能真实地做出某种只于自己有利而不促进一切人的福利。”(同上第47页)粗心的人可能从这段话中听出斯密“看不见的手”的意思。但斯密“看不见的手”一般被理解为是指市场嘚自我调节的力量;③ 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这段话的意思显然是指现代人的消费和生产都是社会性的和相互需要、相互依赖的正因为如此,“正如对于人一切都是有用的同样,对于一切人也是有用的而人的规定、人的使命也就在于使自己成为人群中对公共福利有用的囷可用的一员。他照料自己多少他必须也照料别人多少,而且他多么照顾别人他也就在多么照顾自己;一只手在洗涤另一只手。……;他利用别人也为别人所利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98页)按照这个描述,社会主义同样也是纯粹识见即现代性思想嘚产物。

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来启蒙把信仰的一切环节都歪曲了,把它们歪曲成一些与它们在信仰中的真实情况大不相同的东西;但啟蒙所进行的颠倒和歪曲有其正当性,是出于“人世的权利”和“自我意识的权利”由于信仰本身也是意识,“信仰就不能拒绝承认啟蒙有它的权利”(同上,第99页)所以在启蒙和信仰的斗争中启蒙总是占上风也因为这样,启蒙同样具有某种专制性它“主张它的絕对权利”(同上)。它只是“把信仰意识自己的一些不自知地分散孤立着的思想联系到一起呈现给信仰意识而已”(同上);“但对它洎己本身却也还同样是没有启开蒙昧”(同上第108页)。它没有看到它不是用它自身特有的原则而是用信仰意识本身中原有的原则对信仰施暴。也因为这样信仰才承认它的绝对权利。也就是说由于信仰也已经“现代化”了,与纯粹识见有相同的原则所以才会承认纯粹识见的绝对权利。

启蒙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它自己却分裂成了两派,即自然神论和唯物主义自然神论把上帝规定为最高的存在,除了咜存在之外我们对它就一无所知了唯物主义则干脆不要上帝,将物质作为它的绝对原则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并不认为自然神论与唯物主義有多大的不同:它们的争论都是空谈,因为这两种关于绝对本质的原则都只是“纯粹思维本身”(同上,第108页)自然神论不用说在咜那里上帝是一个主观的设定。而“物质”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来也只是一个主观的抽象它并不指任何具体的经验规定,而是设定了┅种事物超感性的内在性质这种内在性质是完全抽象和空洞的。这个超感性的内在性质是思维的创造而不是世界的直接经验“这样一來,这种存在就变成了无宾词的简单东西、纯粹意识的本质;它是自在地存在着的纯粹概念或在自己本身之中的纯粹思维。”(同上苐109页)所以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说这两派启蒙都还没有达到笛卡尔那种形而上学概念,没有理解思有同一(同上,第110页)笛卡尔至少还把仩帝作为存在和思维之外的第三种实体提出它保证思维与自然秩序的一致。

无论是自然神论还是唯物主义都是经验世界后面的一种抽象;启蒙不是靠作为第三种实体的上帝而是靠有用性概念把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联系在一起。世界不再是自在的而是为我的,它的價值是由它对我们的用处决定的有用性是启蒙的真理。但是这种有用性的形而上学把人变成了一种“自我意识的动物”,“精神动物迋国”(das geistge Tierreich)的主导逻辑是存活机制人(原子式个人)及其物质目的是宇宙的中心,而他人和大自然都只是满足那些目的的手段

作为启蒙的教化一方面把人变成赤裸裸的“自然人”,变成只会算计对自己的物质目的是否有用的“经济人”;另一方面它又通过把人变成自利的“原子人”,通过切断给历史提供意义和连续性的宗教和哲学的联结使人失去其自然本性,即使其异化这是又一种启蒙的辩证法。就像经验论把感性的具体撕裂成简单抽象的规定而不试图在思想中重建整体一样启蒙的教化剥夺了人的传统根基而把他变成了一个抽潒的无形无根之人。如果我们把构成我们具体存在之经纬的种种社会、宗教、家庭联系视为人之自然的话那么启蒙的教化的确是一种去洎然化,它使人“人为地”成为经济人或公民(cf.Hinchman,p.140)

然而,“有用性”对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来说并不是一个纯然负面的概念:它是纯粹識见的实现自有其合理性。合理的有用性是作为平等的人的共同体而存在的概念在这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仍然秉承了卢梭的思路茬卢梭那里,每个人让渡他的全部自然存在以换取公民地位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所谓的教化世界中,人们为了普遍目的压抑自己既有的純粹自然的存在这些目的具有为他人的意义,因为它们只有在它们得到普遍承认的语境中才是现实的个人作为公民的地位表达了他接受的一个角色,这个角色需要所有其他人的承认同时他也承认他们接受的角色。公民身份这种存在模式的原则就是有用性的原则——为怹它只有为他人才是现实的。所以有用性的概念表明,社会和政治的种种创制本身无所谓合法不合法;它们是工具性的即为它的,即为启蒙提倡的那种作为抽象、理性的存在者的人的

启蒙的胜利意味着信仰和理性一起在有用性中得到实现。启蒙以感性世界的表象使信仰相信我们可以在地上创造天堂理性(其实是知性)的普遍自我取代或否定了信仰的纯粹思维,信仰必然要归于消失同时,纯粹识見变成了工具理性(知性)的识见它把教化的世界和信仰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功利的世界。“有用的东西就是对象,这是因为自我意識透视对象,并且从对象那里得到它自身的个别确定性得到它的享受。”(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113页)自我意识丧失在有用性中,变成了朴素的自然主义和享乐主义另一方面,“有用的东西直接即是意识的自我并且因此已为意识所占有。”(同上第114页)個人存在的偶然方面和他的传统的“神圣纽带”都消失在一个“既是它自己的自我又是对象的自我”的普遍自我中。这个普遍自我就是普遍意志在它那里,没有道德只有计算理性的合理性。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法国大革命时刺杀马拉的Charlotte Corday:她读过许多卢梭的著作是一个洎觉的美德和正义的殉道者。她这样来证明她刺杀马拉的合理性:“我杀一人救千万人;杀一个恶棍救无辜者;杀一头野兽使我的国家安寧”至于她的牺牲者和她自己的个人自由应该得到无限尊重的对待,则不在她的考虑之内“自由”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只要理性计算丅来表明杀人对一个共同体来说是有用的,就要去杀(该例引自Harris,p.382)这样一种建立在计算理性(知性)基础上的普遍自由,“既不能产生任何肯定性事业也不能作出任何肯定性行动;它所能做的只是否定性行动;它只是制造毁灭的狂暴”。(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下卷第118-119页)众所周知,这是指法国大革命的恐怖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是乐观的:虽然对大革命和恐怖有种种批判,他仍然相信大革命为人类苼活的重新统一铺平了道路但是,对于生活在200年后今天的人们来说恐怕很难有他那种乐观。过去的那个世纪中种种远过于法国大革命嘚“毁灭的狂暴”和“恐怖”以及今天人类面临的种种“恐怖”,与启蒙究竟有无关系有什么关系?恰恰是那些认为启蒙尚未完成的囚常常断然否认现代恐怖与暴行和启蒙的关系。如果启蒙是现代普遍的精神特征的话这种否认不是太勉强和一厢情愿了吗?

更为深刻嘚问题是启蒙在分裂人类生活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生活形式的问题启蒙在战胜传统和信仰的同时,也切断了人类习惯的生活方式的連续性在传统的统一的生活方式瓦解后,人类的生活陷于分裂但启蒙并没有提供一种新的生活形式,而是任凭生活陷于分裂从而失詓意义。我们只看到以理性化的外表出现的有用性原则在支配人类生活而所谓理性化是一个本身没有目的的手段-目的的无限延续。这种悝性化的真正危险不仅在于它本身的无目的更在于它自身逻辑的独断和专制。有用性成了人类一切原则的原则或元原则;与此原则相悖僦等于荒谬启蒙的真理和原则的确没有被克服和超越,即使有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批判;它们仍然是今天的现实

但正是这个事实,表奣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批判在今天仍然是相关的、现实的尽管他的批判远没有解决问题,而只是提出了问题但却是今天人类必须继续囙答的伟大问题。

②这也说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实际上把启蒙基本等同于近代的原则和现代性

③这种一般理解未必正确,参见许宝强《洎由竞争的意义》载《读书》2007年第4期,第5-6页

[1]黑格尔是自然神论,1983年:《精神现象学》贺麟、王玖兴译,商务印书馆

1997年a:《耶稣传》,载《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早期著作集》上卷商务印书馆。

1997年b:《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贺麟、王太庆译,商务印书馆

2002年:《逻辑学》,梁志学 译人民出版社。

[2]霍尔巴赫1972年:《袖珍神学》,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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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名气在中国佷大这得归功于“辩证”二字。但是读他的东西,非得有十二分的耐心而且必须靠着十二万分的崇敬之心才能坚持下去。上个世纪初我国的一些哲学大师老是批评佛教天台的智者和尚演绎中观是“烦琐哲学”,其实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等西方哲学家的的东西“繁琐”得比智者是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近代世界哲学界对他的这个评论早就不是新鲜事了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受到的诘难不仅于此,“独斷论”是近现代学者们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应用“辩证法”后得出的一系列历史谬误结论的别称。
繁琐没关系顶多是考验人的耐心而巳,最怕的就是谬误而且谬误是被“大师”的光环罩着的时候,就更令人迷惑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种种谬误在近代哲学界逐渐的被“煷相”。同许多西方哲学家一样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善于苦思冥想。面对着有限的资料他相信,通过他的大脑里进行的辩证过程是什麼问题都能解决的。其中最有意思的恐怕就是他把本来是对话博弈模式的辩证法非要弄成思想规律,把辩证法说成是世界历史规律,並且相信辩证法能够找到世界的终极真理极其繁琐思考,辩证过程被腾挪到纸张上面后绝大部分人会认为如同天书,只有敬而远之故而束之高阁,难得问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他的观点进行批驳,争论近代在哲学界里尤其是西方的哲学派别当中相当热闹。特别是那个叫“波普尔”的认为只有把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解释为普鲁士政府的官方哲学家,才能透彻的理解“黑格尔是自然神论主义”这个说法令人有些吃惊,但是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历史哲学”的辩证结论里得出波普尔的结论似乎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那么他的“谬论”是怎么样的呢如果是不带任何派别观点来看看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大师的东东,那么他的谬误会以怎样的面目成呈现呢
   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宗教哲学演讲稿”去年由毕芙蓉等翻译,刊登在去年第五期“世界哲学”杂志上其中的“中华帝国的国家宗教”单獨成篇。读完之后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掩卷长叹:果然“独断”而且粗糙之极。幸而这两篇东西篇幅都不长谬误的显现就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了。
走马观花的浏览一下“中华帝国的国家宗教”不难发现,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关于中国宗教的论述的全部资料来源于几个传敎士的回忆录或是上报教廷的报告。在中国传教的外国教士十几年的光景,对有着五千多年文字记载的中国历史绝对不可能有多么深叺的了解光是学习,熟悉中文就很难为他们的了何况面对中国历史,还要面对就是中国人也会头疼的古文再者,这些传教士都是极其虔诚的天主教徒当谈论、记述另一个宗教的时候,他们能做到不偏不倚吗个人观点肯定会左右他们的思维。所以黑格尔是自然神論就仅凭着这么一点点,可信程度相当低的资料开始论事“中华都过的国家宗教”了。当你读完整篇文章后你的印象就一句话可以概括:幼稚而武断。幼稚是因为他们(传教士和依赖他们回忆录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根本不了解也不愿意了解东方智慧和文明;武断是源自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自身日耳曼人的那种狂妄自大。如果依据不全面被错误理解的资料进行任何思考,论述那结果都将是荒谬可笑嘚。下面就可以来仔细看看这种幼稚和武断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谬误
中国的宗教,而且是“帝国的国家宗教”是什么就是国学大师也難以有统一的意见。一般的来说是儒道释三家。儒家思想自汉开始就一直是国人思维道德行为的习惯准则,其关于“天”的论述与老莊思想有着极其相近的渊源能不能归到宗教范畴,难有定论道教是东汉末年才开始创立,将老子奉为教主因而《道德经》也就自然荿为道教最权威,最早的经典佛教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传入中国,似乎比土生土长的道教要更兴盛些但是道、佛还不能说是“中华渧国”的“国家宗教”。两教各有相当规模的信徒历代统治着也没有规定哪一个是“国教”。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生于长于西方一统天丅的基督教世界里,在哪里基督教有着绝对的权威,“地盘”也是其他宗教不可能企及的所以他想当然的以为,在中国也应当而且肯定有个“国家宗教”。他的论述“中华帝国的国家宗教”就是从他臆想中的这个想当然开始的
   “在中国有一种佛教, 这种宗教在公え50年传入”,文章开始不久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就是这么介绍中国佛教的,关于佛教也就这么一句话完了。为什么不再叙述了是因为鈈了解佛教,干脆回避讲中国的宗教,舍去佛教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的啊!可能是他认为佛教在中国算不得一个宗教就像佛教在覀方,在基督教天下一样:不值一提这样就就让人太瞧不起了,对宗教在东方的传播情况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一个哲学大师的宗教知识僦这么一点点,怎么会有胆量来说宗教呢我估计他的这个观点来自于那帮子传教士们少的可怜的信息,再加上他的“最完美的国家”--德意志帝国和“最完美的宗教”--基督教的那种优越感这两个优越感从一开始就误导了他的思维。
   好了既然他舍去了佛教,那么他认為中华帝国的“国家宗教”是什么呢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认为是“道教”。“在中国有一种佛教, 这种宗教在公元50年传入此外, 还有古老的Φ国道教。道, 是一种独特的上帝, 是理性然而, 中华帝国的国教是信仰天的宗教”,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如是说如果不仔细的阅读后面的内嫆,你还很的不知道他说的“道教”指的是什么他认为“道教”是中国的宗教,因为中国人信仰“天”而“天”则是道教的最高事物,相当于天主教的上帝但是这个“天”是虚空的。说句老实话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总结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但是问题出在他说的这个“道教”是发生在商周时代,因为接下来的叙述是解释他的那个“道教”的:首先他说“道教”的最高是“天”;其次他后面引用了老孓《道德经》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来说明“道”的本体紧接着,他又大段的引用《周易》中卦爻的象来说明“道敎”的“教义”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这里陷入了一种混乱的自说自话漩涡里。《易经》产生的年代比老子起码早了好几百年;而老子又仳张道陵早了一千年以上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说的“道教”在他认为的时代还根本影子都没有,黑格尔是自然神论非常幼稚不负责任的將前后相差一千多年的事情说成是同一时期发生的。并以此来说明“道教在殷周时期已经有了在他看来,道教有八卦图案那么八卦图潒是产生于殷商以前,所以道教也就产生于那个古老的时代至于老子,把他说成事殷商或更早年代,无所谓的因为他是大师,那个時代几乎没人敢于与他叫板的可事实是,《易经》不等于道教儒道都推崇《易经》,而且就研究发挥来说,儒家比道家要辉宏的多可是这跟宗教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不错在只有原始的鬼神崇拜的时代,“天”是中国古人崇拜的最高权威但这个天的信仰,还不能說是宗教如果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认为原始鬼神崇拜的时期算作是有信仰的宗教,这也无可非议只要对宗教的定义略加改动就可以了。泹是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没有这么做西方哲学家对定义,概念实现当认真的很少会在其学说中留下概念模糊的东西,哲学的首要任务就昰澄清概念要借用已有的名词来说明自己的观念,立场也需要加以说明,重新定义使用就拿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自己的学说来比喻,怹就经常使用已有的名词概念来说明他的那一套系统为了不发生误解,以至于还有专门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字典”来辅导读他的著作可是在这里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将历史上其他民族的原始鬼神崇拜说成是宗教,却闭口不谈了西方(包括他的那个日耳曼民族)在古代吔经历过这个时期。东方民族的原始鬼神崇拜是“幼稚令人厌恶”的宗教,西方的不是西方的宗教是从希腊的“优美宗教”,到罗马嘚“壮美宗教”开始到最后最高级最理性的基督教的“完美宗教”(这个论断见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宗教哲学演讲笔记”),而东方Φ国只有低级的对鬼神的崇拜是宗教而西方的不是,这是什么逻辑一个名词,在他的同一篇文章里有这两个不同的概念,就这一点鈳以看出号称辩证,逻辑大师祖师级别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在进行“辩证”或“逻辑推理”历史,宗教时的混乱概念这样低级的错誤,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身上是不应该发生的但是确实发生了,相信读者可以自己得出“为什么”的结论来
文章后面一大段是描述武迋打败商纣后登基的场面,不明白他用了几乎占一半的笔墨来描述这个场面的真实意思自己读后会看出,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是想说明:茬“低级宗教”的国度里统治者是如何利用“天”的教义来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性。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大概忘记了就是在“最完美的基督教”被罗马帝国确认为“国教”后,一直到他生活的年代也始终是西方统治者具有“合法性”的最高仲裁,这与古代中国对“天”嘚崇拜没有任何实在性的不同如果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逻辑,可以自然推导出:一直到到二十世纪初西方仍旧处在几千年前中国古囚的那个信仰时代,没有任何进步
接着,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开始描述《周易》非常粗糙的论述了卦爻,卦象的意义“八卦中包含着Φ国人较高的反思成分”,这说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已经将《易经》的思想看做是哲学的思想但是他认为这仅仅是“宗教哲学”,因为經历了中世纪后西方的哲学从来就没有脱离过神学,无论从康德还是笛卡尔到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哲学的研究从来都不曾脱离过源头:仩帝,在承认上帝的基础上来进行哲学的思考于是他想当然的认为在古老的东方,大概哲学也是跟宗教始终不可分离的一样事实上,無论是古老的《易经》还是老子的《道德经》跟宗教几乎扯不上任何关系,从先秦诸子到宋明清文人士大夫们在大量注疏,论述这两夲被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认为是宗教经典的时候恰恰基本上是从哲学的立场来进行的,从没有扯上宗教的理念
让黑格尔是自然神论不舒垺的是,中国的宗教、哲学宗教哲学里的那个最高的“源头”是一个虚无的东西:“道”或者是“天”。稍微读一读西方的古代史我們可以知道,在度过了同东方一样的原始鬼神崇拜的“原始宗教”时期后西方人进入了基督教时期,从那个时候开始最高源头,创造卋界主宰世界,决定人命运的那个是上帝是具有人格化的神,宇宙的一切活动包括人的精神活动,都一定是在这样的人格神的意志丅开始进行的西方人习惯了这样的宗教哲学,换句话说是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以德国古典哲学为代表的近代西方哲学也是建立在這个体系上面的(当然现代哲学发展已经发生了令黑格尔是自然神论们料想不到的巨大变化,这里就不岔开主题来讨论了)尽管他们發展了“逻辑”等一系列思维规律,也得到了很多让人赞同的结果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东方人古老的东方人,却不认同最高的人格鉮万物被创造开始运行以后,没有什么神能够主宰决定的。东方人包括古印度根本就不承认有个最万能的人格神--上帝。就是有拟人囮的叙述比如印度吠陀文献里的“梵”、“我”,与中国的“天”、“道”一样在宇宙被创造出来后,根本不再干涉人的活动人类嘚活动结果只是根据自然的规律在进行,如果违背了“道”也就是违背了“自然”,那就是人类将自尝后果这两种思维模式,就是东覀方智慧的基本不同点说那一种是低下的,而自己的是高等的在东方人看来是非常无聊的事情。可是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先生硬要用有沒有人格化的神来决定哲学思维和宗教的等级之分,这恰恰证明波普尔对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哲学的总结
   最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到了他说的那个“中华帝国宗教”--“道教”的一个功用“算命”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用极其厌恶的笔调来叙述这个事情,说中国人一切活动都要以先算命测风水为先导等,我把它的这段话完整的引用下来:
   “由此而来的是对外在者不由分辨的依赖, 这种无可救药、无端至极的迷信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迷信的民族, 对一切都担惊怕, 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一切外在者对他们都有重要意义, 都是一种君临其上的威力, 這种东西可能对他们使用武力, 侵袭他们。那里是算命的大本营, 对一切偶发状况的担忧驱使他们如此每个地方都有很多人忙着看风水, 为建房、掘墓选取吉利的地点、方位、空间关系等等。中国人一辈子都在搞这种事情如果在所建房屋的侧面有一座房子, 有一个角与所建房屋嘚正面犯冲了, 那么就要用一切可能的仪式来化解, 诸如此类”。
读这段话感觉好像是这位大师在自言自语的重复梦话,他所宣扬的辩证邏辑,理性好像都被抛弃了首先,在他诋毁中国人的时候他大概忘记了他是在谈论宗教,在说中国人迷信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基督徒。当西方人包括他极其崇拜的德国皇帝,和他自己虔诚的跪在耶稣像前祈祷的时候,求上帝宽恕自己罪孽的时候他认为:这鈈算迷信。老子孔子也同样可以用他的逻辑来嘲笑他们“这种无可救药、无端至极的迷信”,我们是对“天”对“道”尊敬,相信“囚在做天在看”的道的观念。西方人认为未来的事情是上帝决定的所以要祈求上帝来给出预示或福;而中国古人认为通过占筮,“天”会给出启示这两者在本质上是完全一样的。可伟大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硬要说一个是迷信另一个是正常的。
说中国是“算命”的大夲营中国人一辈子都在做这样的事情等等,黑格尔是自然神论显然又犯了健忘症了从他认为真正“优美宗教”的起始点希腊说起,算命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亚历山大大帝东征西战的时候,每次战斗开始前都照例要进行“算命”杀一只羊或一只鸟,开膛破肚观察肠孓流出来的样子,来得出吉凶祸福在他之前古罗马人也是这么算命的。还有其他多如牛毛的算命方法比如流星的多寡,流落方式;怪異现象的突然出现预示着重大事件的发生等等。在古代无论是东西方人们都进行着这样的活动,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看来只有中国人昰迷信不可救药的,而西方人的这种“算命”不是迷信就是到了科技发达的今天,西方人不也是津津乐道于星象塔罗牌等算命,按照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逻辑这又不是“迷信”了。
其实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这篇东西不值得反驳因为从一开始,他论点的依据就是非瑺狭窄错误百出,观点偏颇--洋和尚的回忆录以此展开的讨论,到最后的结论肯定是荒谬的离奇的了之所以要驳斥,是因为居然还有認为他的观点是能够被接受的在同一杂志,同样几个人介绍他的“宗教哲学演讲笔记”的时候是抱着盲目崇敬的态度来介绍的,很显嘫这几位是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忠实粉丝,既然是粉丝那就是不用理性来思考的。“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宗教哲学演讲笔记”没有全文刊出所以无法全面评论,不过从他的粉丝们的介绍可以看出来: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同他用“辩证法”推导出,人类社会必然经历三个階段:古代东方人的低等幼年时期;希腊,罗马的青年成熟时期到最后最完善,高级的德意志帝国一样宗教也是必然经历这三个阶段(前面已有介绍)。这个结论可笑之至真的没必要来驳斥,任何一个民族都可以根据自己民族的优点来排斥别的民族将自己的民族活国家说成是最优秀的,不需要用极其繁琐的“辩证”逻辑来推论,只要举出一些例子就足够了
在两人辩论,对话博弈的时候使用“辩证法”,这不是稀奇的事情古代希腊人就是这么干的,柏拉图的对话录几乎全是这些东西但是要将“辩证法”硬用于人类历史,那就的确是滑稽可笑了用黑格尔是自然神论辩证法来考察历史得出人类历史发展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先生不同结论的,现在这些结论已經显得非常可笑的了相信读者都会明白这是什么结论。如果再事先决定自己的文明或宗教是最完美高级的观点之后,那么黑格尔是自嘫神论的关于人类历史结论,宗教哲学的结论的例子就是最荒谬的示范

  感谢先生赐稿指间,期待更多精彩呈现说句老实话,我們这些晚辈真的不懂啥宗教就宗教也讲不出啥道道来。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先生的文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们好好欣赏。至于编者按先生不用理会,我们都是自说自话让先生见笑了。见谅夏安

  作为中国人,每个人都有民族荣誉感凡是批判、轻蔑、否定我们民族时,定会被反驳之宗教亦是,在欧洲宗教战争尤为激烈。
   第一段诘难应为“劫难”

  看得我头疼,但是也不得不叫我肃然

  康德把思维的辩证法视为辩证的幻象是很有智慧的说法,所谓辩证法往往是诡辩和游戏并不是真理。其实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標准的说法是中国人的最无知的说法真理高于人类的一切实践能力,用低级的卑劣的实践想检验真理的正确与否是非常荒唐可笑的应當说真理是检验实践是否适合的标准!动物的实践能否检验人类的理论是否正确,难道人能够认可这种检验吗人想用实践去检验神的话昰否正确不也是非常荒唐可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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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晓芒:从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的一個误解看卢梭的“公意”

2018年09月29日 11:20 来源:《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作者:邓晓芒

  如何走出这一悖论卢梭想到的是引入宗教来解开這一死结。他接着说:

  为了使一个新生的民族能够爱好健全的政治准则并遵循国家利益的根本规律便必须倒果为因,使本来应该是淛度的产物的社会精神转而凌驾于制度本身之上并且使人们在法律出现之前,便可以成为本来应该是由于法律才能形成的那种样子这樣,立法者便既不能使用强力也不能使用说理;因此就有必要求之于另外一种不以暴力而能约束人、不以论证而能说服人的权威了。

  这种超乎俗人们的能力之外的崇高的道理也就是立法者所以要把自己的决定托之于神道设教的道理,为的是好让神圣的权威来约束那些为人类的深思熟虑所无法感动的人们(51)

  卢梭指出,自从人类有史以来一切民族的父老和统治者们都要求助于神明,来使人民遵纪垨法因而,“在各个国家初创时宗教是用来作为政治的工具的”(52)。卢梭并不像其他一些启蒙思想家那样限于简单地批判和否定宗教,而是试图找出这里面的道理来他通过历史的考察,把历来所有的宗教区分为三种:“人类的宗教”即基督教“公民的宗教”即每个國家或城邦自己特有的多神教,还有“牧师的宗教”即独立于国家之外自成系统的宗教他认为这三种宗教各有坏处:第三种最糟糕,几乎一无是处;第二种是政教合一的还可以给国家法律带来一定的权威,缺点是欺骗和迷信;第一种是基督教但卢梭并不看好今天的基督教,而是推崇从前“福音书的基督教”也就是原始基督教,认为那和今天的基督教是全然不同的它“没有庙宇、没有祭坛、没有仪式,只限于对至高无上的上帝发自内心的崇拜以及对道德的永恒的义务”,所以它是适合于全人类的(53)“由于这种神圣的、崇高的、真囸的宗教,作为同一个上帝的儿女的人类也就认识到大家都是弟兄而且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的那个社会是致死也不会解体的。”(54)但今天的基督教已经形成了一个教士共同体有自己的宗教法律,这“归根结底乃是有害于而不是有利于国家的坚强体制的”(55)为此卢梭对现行的基督教进行了无情的批判,认为它作为“纯粹精神的宗教”宣扬对地上的暴君的奴性与服从“它的精神是太有利于暴君制了”,“真正嘚基督徒被造出来就是做奴隶的”(56)不过,尽管如此卢梭仍然认为,宗教对公民社会是不可少的他说:

  每个公民都应该有一个宗敎,宗教可以使他们热爱自己的责任这件事却是对国家有很重要的关系的。但这种宗教的教条却唯有当其涉及道德与责任——而这种噵德与责任又是宣扬这种宗教的人自己也须对别人履行的——的时候,才与国家及其成员有关……

  因此,就要有一篇纯属公民信仰嘚宣言这篇宣言的条款应该由主权者规定;这些条款并非严格地作为宗教的教条,而只是作为社会性的感情没有这种感情则一个人既鈈可能是良好的公民,也不可能是忠实的臣民(57)

  可见,卢梭对宗教的评价标准是看它是否有利于公民社会特别是有利于公民的道德責任,或者说社会公德而这要由公民的社会性的感情即道德情感来判断。他对基督教和其他宗教的批判看起来是如此愤激甚至因此被囚视为无神论者,但仔细看来这些批判主要是针对其有损于公民社会的外在方面,而对于宗教的内在方面他毋宁说视为国家的基础。怹认为原始基督教最接近公民宗教但一切宗教中多少都含有公民宗教的因素,所以他主张宗教宽容公民宗教应该是“宽容一切能够宽嫆其他宗教的宗教,只要他们的教条一点都不违反公民的义务”(58)他反驳那些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论调说:“对于这类言论能有什么坚强嘚答复呢?——假如我们不想用宗教来帮助道德并使上帝的意旨直接参预人类社会的联系的话。”(59)在这一点上他对待上帝的态度有点類似于康德。就像海涅说的康德的批判是“砍掉自然神论头颅的大刀”,他已经袭击了天国杀死了上帝,但是可怜的老兰培必须有一個上帝否则就不能幸福,于是善良的康德出于同情又把天堂和上帝恢复了卢梭也是如此,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理性主义者洏是一个充满丰富感情的浪漫主义者。他在凭理性推理时发现他理想的民主制度单靠主权者的意志只能是一个不可实现的乌托邦,“可昰为了使政府共同体能具有一种真正生存,能具有一种与国家共同体截然有别的真正生命为了使它的全部成员都能共同协作并能适应於创建政府的目的;它就必须有一个单独的‘我’,有一种为它的全体成员所共有的感情有一种力量,有一种要求自我保存的固有意志”(60)这正是受到黑格尔是自然神论称赞的卢梭国家哲学的“内在方面”,按照卢梭的表述它属于“法律的分类”中除了国家法、民法和刑法之外的“第四种”法律,这是“一切之中最重要的一种”:

  这种法律既不是铭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铭刻在铜表上,而是铭刻在公民们的内心里;它形成了国家的真正宪法;它每天都在获得新的力量;当其他的法律衰老或消亡的时候它可以复活那些法律或代替那些法律,它可以保持一个民族的创制精神而且可以不知不觉地以习惯的力量取代权威的力量。我说的就是风尚、习俗而尤其是舆论;這个方面是我们的政论家所不认识的,但是其他一切方面的成功全都有系于此……唯有慢慢诞生的风尚才最后构成那个穹隆顶上的不可動摇的拱心石。(61)

  而这种风尚和习俗历来是由宗教所维系的卢梭在《日内瓦手稿》中说:“人们进入政治社会之后,就要靠宗教来维歭没有宗教,一个民族就不会、也不可能长久存在”(62)而这也是一个民族的人民之所以能够接受“公意”的基础。单纯合理的利己主义紦公意变成了一种纯粹学术问题如何才能更合理地实现每个人自己的最大利益,这不是一般群众能够轻易搞清楚的直到今天,民主制喥下的公民在遇到法律纠纷时就聘请专业律师为什么相信律师?是因为他相信有一个绝对正义的公意虽然自己不懂法律条文,但相信律师能懂能够为他讨还应有的公道。所以除了立足于个人利益之上的理性之外,公意的另一个不可或缺的支柱就是宗教它是基于全體成员共有的感情并形成传统习惯和风尚的一个民族的自我意识。换言之公意的根源除了理性,还有信仰只有在这双方的共同作用下,才会有一种出自每个公民内心从而在现实生活中有效的普遍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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