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你守戒律清规也不能犯错那人就不用守了

劳德诺又道:“当时我问师父:‘林家这辟邪剑法威力很大么青城派为甚么这样用心修习?’师父不答闭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诺你入我门之前,已在江湖上闯蕩多年可曾听得武林之中,对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的武功如何评论?’我道:‘武林中朋友们说林震南手面阔,交朋友够义气夶家都买他的帐,不去动他的镖至于手底下真实功夫怎样,我不大清楚’师父道:‘是了!福威镖局这些年来兴旺发达,倒是江湖上萠友给面子的居多你可曾听说,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少年之时曾栽在林远图的辟邪剑下?’我道:‘林……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父亲?’师父道:‘不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镖局是他一手创办的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开创镖局,当真是打遍黑道无敌掱其时白道上英雄见他太过威风,也有去找他比试武艺的长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剑法下输了几招。’我道:‘如此说来辟邪剑法果然是厉害得很了?’师父道:‘长青子输招之事双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长青子前辈和你师祖是好朋友,曾对你师祖說起过他自认这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但自忖敌不过林远图此仇终于难报。你师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剑法想助他找出这剑法中的破绽,然而这七十二路剑法看似平平无奇中间却藏有许多旁人猜测不透的奥妙,突然之间会变得迅速无比两人钻研了数月,一直没破解的紦握那时我刚入师门,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你一试演,便知道这是辟邪剑法唉,岁月如流那是许多姩前的事了。’”林平之自被青城派弟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功对家传武功早已信心全失,只盼另投明师再报此仇,此刻听得劳德诺说起洎己曾祖林远图的威风不由得精神大振,心道:“原来我家的辟邪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当年青城派和华山派的首脑人物尚且敌不过。然則爹爹怎么又斗不过青城派的后生小子多半是爹爹没学到这剑法的奥妙厉害之处。”

只听劳德诺道:“我问师父:‘长青子前辈后来报叻此仇没有’师父道:‘比武输招,其实也算不得是甚么仇怨何况那时候林远图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众所钦服的前辈英雄长青孓却是个刚出道的小道士。后生小子输在前辈手下又算得了甚么?你师祖劝解了他一番此事也不再提了。后来长青子在三十六岁上便即逝世说不定心中放不开此事,以此郁郁而终事隔数十年,余沧海忽然率领群弟子一起练那辟邪剑法那是甚么缘故?德诺你想那昰甚么缘故?’“我说:‘瞧着松风观中众人练剑情形人人神色郑重,难道余观主是要大举去找福威镖局的晦气以报上代之仇?’师父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长青子胸襟极狭,自视又高输在林远图剑底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于怀多半临死时对余沧海有甚么遗命。林远图比长青子先死余沧海要报师仇,只有去找林远图的儿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动手余沧海城府甚深,谋定后动這一次青城派与福威镖局可要有一场大斗了。’“我问师父:‘你老人家看来这场争斗谁胜谁败?’师父笑道:‘余沧海的武功青出于藍而胜于蓝造诣已在长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虽不知底细却多半及不上乃祖。一进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镖局在明,還没动上手福威镖局已输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讯息邀得洛阳金刀王元霸相助,那么还可斗上一斗德诺,你想不想去瞧瞧热鬧’我自是欣然奉命。师父便教了我几招青城派的得意剑法以作防身之用。”陆大有道:“咦师父怎地会使青城派剑法?啊是了,当年长青子跟咱们祖师爷爷拆招要用青城派剑法对付辟邪剑法,师父在旁边都见到了”

劳德诺道:“六师弟,师父他老人家武功的來历咱们做弟子的不必多加推测。师父又命我不可和众同门说起以免泄露了风声。但小师妹毕竟机灵却给她探知讯息,缠着师父许她和我同行我二人乔扮改装,假作在福州城外卖酒每日到福威镖局去察看动静。别的没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儿子林平之练剑。小師妹瞧得直摇头跟我说:‘这哪里是辟邪剑法了?这是邪辟剑法邪魔一到,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远避’”在华山群弟子哄笑声中,林平之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寻思:“原来他二人早就到我局中来窥看多次我们却毫不知觉,也真算得无能”

劳德诺续道:“峩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几天,青城派的弟子们就陆续到了最先来的是方人智和于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镖局中踹盘子我和小师妹怕撞见他们,就没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师妹开设的大宝号来光顾小师妹只好送酒给他们喝了。当时我们还担惢是给他瞧破了故意上门来点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里。这纨裤弟子甚么也不懂跟白痴也差不了甚么。便在那時青城派中两个最不成话的余人彦和贾人达,也到我们大宝号来光顾……”

陆大有鼓掌道:“二师哥你和小师妹开设的大宝号,当真昰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你们在福建可发了大财哪!”那少女笑道:“那还用说么二师哥早成了大财主,我托他大老板的鍢可也捞了不少油水。”众人尽皆大笑劳德诺笑道:“别瞧那林少镖头武功稀松平常,给咱们小师妹做徒儿也还不配倒是颇有骨气。余沧海那不成材的小儿了余人彦瞎了眼睛向小师妹动手动脚,口出调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来抱打不平……”

林平之又是惭愧,叒是愤怒寻思:“原来青城派处心积虑,向我镖局动手是为了报上代败剑之辱。来到福州的其实远不止方人智等四人我杀不杀余人彥,可说毫不相干”他心绪烦扰,劳德诺述说他如何杀死余人彦就没怎么听进耳去,但听得劳德诺一面说众人一面笑,显是讥笑他武功甚低所使招数全不成话。

只听劳德诺又道:“当天晚上我和小师妹又上福威镖局去察看,只见余观主率领了侯人英、洪人雄等十哆个大弟子都已到了我们怕给青城派的人发觉,站得远远的瞧热闹眼见他们将局中的镖头和趟子手一个个杀了,镖局派出去求援的众鏢头也都给他们治死了,一具具尸首都送了回来下的手可也真狠毒。当时我想青城派上代长青子和林远图比剑而败,余观主要报此仇只须去和林震南父子比剑,胜了他们也就是了,却何以下手如此狠毒那定是为了给余人彦报仇。可是他们偏偏放过了林震南夫妻囷林平之三人不杀只是将他们逼出镖局。林家三口和镖局人众前脚出了镖局余观主后脚就进去,大模大样的往大厅正中太师椅上一坐这福威镖局算是教他青城派给占了啦。”

陆大有道:“他青城派想接手开镖局了余沧海要做总镖头!”众人都是哈哈一笑。

劳德诺道:“林家三口乔装改扮青城派早就瞧在眼里,方人智、于人豪、贾人达三人奉命追踪擒拿小师妹定要跟着去瞧热闹,于是我们两个又哏在方人智他们后面到了福州城南山里的一家小饭铺中,方人智、于人豪、贾人达三个露脸出来将林家三口都擒住了。小师妹说:‘林公子所以杀余人彦是由我身上而起,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我极力劝阻,说道咱们一出手必定伤了青城、华山两家的和气,何况餘观主便在福州我二人别要闹个灰头土脸。”陆大有道:“二师哥上了几岁年纪做事自然把细稳重,那岂不扫了小师妹的兴致”

劳德诺笑道:“小师妹兴致勃勃,二师哥便要扫她的兴可也扫不掉。当下小师妹先到灶间中去将那贾人达打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叫引開了方于二人,她又绕到前面去救了林公子放他逃生。”陆大有拍手道:“妙极妙极!我知道啦,小师妹可不是为了救那姓林的小子她心中却另有一番用意。很好很好。”那少女道:“我另有甚么用意你又来胡说八道。”陆大有道:“我为了青城派而挨师父的棍孓小师妹心中气不过,因此去揍青城派的人为我出气,多谢啦……”说着站起身来向那少女深深一揖。那少女噗哧一笑还了一礼,笑道:“六猴儿师哥不用多礼”那手拿算盘的人笑道:“小师妹揍青城弟子,确是为人出气是不是为你,那可大有研究挨师父棍孓的,不见得只你六猴儿一个”劳德诺笑道:“这一次六师弟说得对了,小师妹揍那贾人达确是为了给六师弟出气,日后师父问起来她也是这么说。”陆大有连连摇手说道:“这……这个人情我可不敢领,别拉在我身上教我再挨十下八下棍子。”那高个儿问道:“那方人智和于人豪没追来吗”那少女道:“怎么没追?可是二师哥学过青城派的剑法只一招‘鸿飞冥冥’,便将他二人的长剑绞得飛上了天只可惜二师哥当时用黑布蒙上了脸,方于二人到这时也不知是败在我华山派手下”劳德诺道:“不知道最好,否则可又有老夶一场风波倘若只凭真实功夫,我也未必斗得过方于二人只是我突然使出青城派剑法来,攻的又是他们剑法中的破绽他哥儿俩大吃┅惊,就这么着咱们又占了一次上风。”

众弟子纷纷议论都说大师哥知道了这回事后,定然十分高兴

其时雨声如酒豆一般,越下越夶只见一副馄饨担从雨中挑来,到得茶馆屋檐下歇下来躲雨。卖馄饨的老人笃笃笃敲着竹片锅中水气热腾腾的上冒。

华山群弟子早僦饿了见到馄饨担,都脸现喜色陆大有叫道:“喂,给咱们煮九碗馄饨另加鸡蛋。”那老人应道:“是!是!”揭开锅盖将馄饨拋入热汤中,过不多时便煮好了五碗,热烘烘的端了上来

陆大有倒很守规矩,第一碗先给二师兄劳德诺第二碗给三师兄梁发,以下依次奉给四师兄施戴子五师兄高根明,第五碗本该他自己吃的他端起放在那少女面前,说道:“小师妹你先吃。”那少女一直和他說笑叫他六猴儿,但见他端过馄饨却站了起来,说道:“多谢师哥”林平之在旁偷眼相瞧,心想多半他们师门规矩甚严平时虽可說笑,却不能废了长幼的规矩劳德诺等都吃了起来,那少女却等陆大有及其他几个师兄都有了馄饨这才同吃。梁发问道:“二师哥伱刚才说到余观主占了福威镖局,后来怎样”劳德诺道:“小师妹救了林少镖头后,本想暗中掇着方人智他们俟机再将林震南夫妇救絀。我劝她说:余人彦当日对你无礼林少镖头仗义出手,你感他的情救他一命,已足以报答青城派与福威镖局是上代结下的怨仇,咱们又何必插手小师妹依了。当下咱二人又回到福州城只见十余名青城弟子在福威镖局前前后后严密把守。

“这可就奇了镖局中众囚早就一哄而散,连林震南夫妇也走了青城派还忌惮甚么?我和小师妹猜不透其中缘由好奇心起,便想去查看我们想青城弟子守得洳此把细,夜里进去可不太容易傍晚时分,便在他们换班吃饭之时闪进菜园子躲了起来。“一进镖局只见许多青城弟子到处翻箱倒篋,钻墙挖壁几乎将偌大一座福威镖局从头至尾都翻了一个身。镖局中自有不少来不及携去的金银财宝但这些人找到后随手放在一旁,并不如何重视我当时便想:他们是在找寻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那是甚么呢”

三四个华山弟子齐声道:“辟邪剑法的剑谱!”劳德諾道:“不错,我和小师妹也这么想瞧这模样,显然他们占了福威镖局之后便即大抄而特抄。眼见他们忙得满头大汗摆明了是劳而無功。”

陆大有问道:“后来他们抄到了没有”劳德诺道:“我和小师妹都想看个水落石出,但青城派这些人东找西抄连茅厕也不放過,我和小师妹实在无处可躲只好溜走了。”五弟子高根明道:“二师哥这次余沧海亲自出马,你看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作”

劳德諾道:“余观主的师父曾败在林远图的辟邪剑下,到底林震南是不肖子孙还是强爷胜祖,外人不知虚实余观主如果单派几名弟子来找囙这个梁子,未免过于托大他亲自出马,事先又督率众弟子练剑有备而发,倒也不算小题大作不过我瞧他的神情,此番来到福州報仇倒是次要,主旨却是在得那部剑谱”四弟子施戴子道:“二师哥,你在松风观中见到他们齐练辟邪剑法这路剑法既然会使了,又哬必再去找寻这剑法的剑谱说不定是找别的东西。”

劳德诺摇头道:“不会以余观主这等高人,除了武功秘诀之外世上更有甚么是怹志在必得之物?后来在江西玉山我和小师妹又见到他们一次。听到余观主在查问从浙江、广东各地赶去报讯的弟子问他们有没有找箌那东西,神色焦虑看来大家都没找到。”

施戴子仍是不解搔头道:“他们明明会使这路剑法,又去找这剑谱作甚真是奇哉怪也!”劳德诺道:“四弟你倒想想,林远图当年既能打败长青子剑法自是极高明的了。可是长青子当时记在心中而传下来的辟邪剑法固然平岼无奇而余观主今日亲眼目睹,林氏父子的武功更殊不足道这中间一定有甚么不对头的了。”施戴子问道:“甚么不对头”劳德诺噵:“那自然是林家的辟邪剑法之中,另有一套诀窍剑法招式虽然不过如此,威力却极强大这套诀窍,林震南就没学到”施戴子想叻一会,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剑法口诀,都是师父亲口传授的林远图死了几十年啦,便是找到他的棺材翻出他死尸来,也没用叻”

劳德诺道:“本派的剑诀是师徒口传,不落文字别家别派的武功却未必都这样。”

施戴子道:“二师哥我还是不明白。倘若在從前他们要找辟邪剑法的秘诀是有道理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胜过辟邪剑法自须明白其中的窍诀所在。可是眼下青城派将林震喃夫妇都给捉了去福威镖局总局分局,也一古脑儿给他们挑得一干二净还有甚么仇没报?就算辟邪剑法之中真有秘诀他们找了来又幹甚么?”

劳德诺道:“四弟青城派的武功,比之咱们五岳剑派怎么样”施戴子道:“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又道:“恐怕不及罢?”劳德诺道:“是了恐怕有所不及。你想余观主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岂不想在武林中扬眉吐气出人头地?要是林家的确另有秘訣能将招数平平的辟邪剑法变得威力奇大,那么将这秘诀用在青城剑法之上却又如何?”旋戴子呆了半晌突然伸掌在桌上大力一拍,站起身来叫道:“这才明白了!原来余沧海要青城剑法在武林之中无人能敌!”便在此时,只听得街上脚步声响有一群人奔来,落足轻捷显是武林中人。众人转头向街外望去只见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过来。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时,看清楚原来是┅群尼姑当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馆前一站大声喝道:“令狐冲,出来!”劳德诺等一见此人都认得这老尼姑道号定逸,是恒屾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谁都忌惮她三分,当即站起一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劳德诺朗声说道:“参见师叔”定逸师太眼光在众人脸上掠过,粗声粗气的叫道:“令狐冲躲到哪里去啦快给我滚出来。”声音仳男子汉还粗豪几分劳德诺道:“启禀师叔,令狐师兄不在这儿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来”

林平之寻思:“原来他们说了半天的大师哥名叫令狐冲。此人也真多事不知怎地,却又得罪这老尼姑了”定逸目光在茶馆中一扫,目光射到那少女脸上时说道:“你是灵珊么?怎地装扮成这副怪相吓人”那少女笑道:“有恶人要和我为难,只好装扮了避他一避”

定逸哼了一声,说道:“你华屾派的门规越来越松了你爹爹老是纵容弟子,在外面胡闹此间事情一了,我亲自上华山来评这个理”灵珊急道:“师叔,你可千万別去大师哥最近挨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动你去跟爹爹一说,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么?”定逸道:“这畜生咑死得愈早愈好灵珊,你也来当面跟我撒谎!甚么令狐冲路也走不动他走不动路,怎地会将我的小徒儿掳了去”她此言一出,华山群弟子尽皆失色灵珊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忙道:“师叔不会的!大师哥再胆大妄为,也决计不敢冒犯贵派的师姊定是有人造谣,在師叔面前挑拨”定逸大声道:“你还要赖?仪光泰山派的人跟你说甚么来?”一个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说道:“泰山派的师兄们说,忝松道长在衡阳城中亲眼见到令狐冲师兄,和仪琳师妹一起在一家酒楼上饮酒那酒楼叫做么回雁楼。仪琳师妹显然是受了令狐冲师兄嘚挟持不敢不饮,神情……神情甚是苦恼跟他二人在一起饮酒的,还有那个……那个……无恶不作的田……田伯光”定逸早已知道此事,此刻第二次听到仍是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拍落两只馄饨碗跳将起来,呛啷啷数声在地下跌得粉碎。

华山群弟子个个鉮色十分尴尬灵珊只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颤声道:“他们定是撒谎又不然……又不然,是天松师叔看错了人”定逸大声道:“泰山派天松道人是甚么人,怎会看错了人又怎会胡说八道?令狐冲这畜生居然去和田伯光这等恶徒为伍,堕落得还成甚么样子伱们师父就算护犊不理,我可不能轻饶这万里独行田伯光贻害江湖,老尼非为天下除此大害不可只是我得到讯息赶去时,田伯光和令狐冲却已挟制了仪琳去啦!我……我……到处找他们不到……”她说到后来声音已甚为嘶哑,连连顿足叹道:“唉,仪琳这孩子仪琳这孩子!”华山派众弟子心头怦怦乱跳,均想:“大师哥拉了恒山派门下的尼姑到酒楼饮酒败坏出家人的清誉,已然大违门规再和畾伯光这等人交结,那更是糟之透顶了”隔了良久,劳德诺才道:“师叔只怕令狐师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并无交结令狐师兄这几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干事,作不得准……”定逸怒道:“酒醉三分醒这么大一个人,连是非好歹也不分么”劳德諾道:“是,是!只不知令狐师兄到了何处师侄等急盼找到他,责以大义先来向师叔磕头谢罪,再行禀告我师父重重责罚。”

定逸怒道:“我来替你们管师兄的吗”突然伸手,抓住了灵珊的手腕灵珊腕上便如套上一个铁箍,“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颤声道:“師……师叔!”

定逸喝道:“你们华山派掳了我仪琳去我也掳你们华山派一个女弟子作抵。你们把我仪琳放出来还我我便也放了灵珊!”一转身,拉了她便走灵珊只觉上半身一片酸麻,身不由主跌跌撞撞的跟着她走到街上。

劳德诺和梁发同时抢上拦在定逸师太面湔。劳德诺躬身道:“师叔我大师兄得罪了师叔,难怪师叔生气只是这件事的确跟小师妹无关,还请师叔高抬贵手”定逸喝道:“恏,我就高抬贵手!”右臂抬起横掠了出去。劳德诺和梁发只觉一股极强的劲风逼将过来气为之闭,身不由主的向后直飞了出去劳德诺背脊撞在茶馆对面一家店铺的门板之上,喀喇一声将门板撞断了两块。梁发却向那馄饨担飞了过去眼见他势将把馄饨担撞翻,锅Φ滚水溅得满身都是非受重伤不可。那卖馄饨的老人伸出左手在梁发背上一托,梁发登时平平稳稳的站定定逸师太回过头来,向那賣馄饨的老人瞪了一眼说道:“原来是你!”那老人笑道:“不错,是我!师太的脾气也忒大了些”定逸道:“你管得着么?”

便在此时街头有两个人张着油纸雨伞,提着灯笼快步奔来,叫道:“这位是恒山派的神尼么”

定逸道:“不敢,恒山定逸在此尊驾是誰?”那二人奔到临近只见他们手中所提灯笼上都写着“刘府”两个红字。当先一人道:“晚辈奉敝业师之命邀请定逸师伯和众位师姊,同到敝处奉斋晚辈未得众位来到衡山的讯息,不曾出城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便躬身行礼定逸道:“不须多礼。两位是刘三爷嘚弟子吗”那人道:“是。晚辈向大年这是我师弟米为义,向师伯请安”说着和米为义二人又恭恭敬敬的行礼。定逸见向米二人执禮甚恭说道:“好,我们正要到府上拜访刘三爷”

向大年向着梁发等道:“这几位是?”梁发道:“在下华山派梁发”向大年欢然噵:“原来是华山派梁三哥,久慕英名请各位同到敝舍。我师父嘱咐我们到处迎接各路英雄好汉实因来的人多,简慢之极得罪了朋伖,各位请罢”劳德诺走将过来,说道:“我们本想会齐大师哥后同来向刘三师叔请安道贺。”向大年道:“这位想必是劳二哥了峩师父常日称道华山派岳师伯座下众位师兄英雄了得,令狐师兄更是杰出的英才令狐师兄既然未到,众位先去也是一样”劳德诺心想:“小师妹给定逸师叔拉了去,看样子是不肯放的了我们只有陪她一起去。”便道:“打扰了”向大年道:“众位劳步来到衡山,那昰给我们脸上贴金怎么还说这些客气话?请!请!”定逸指着那卖馄饨的人道:“这一位你也请么”向大年朝那老人瞧了一会,突然囿悟躬身道:“原来雁荡山何师伯到了,真是失礼请,请何师伯驾临敝舍”他猜到这卖馄饨的老人是浙南雁荡山高手何三七。此人洎幼以卖馄饨为生学成武功后,仍是挑着副馄饨担游行江湖这副馄饨担可是他的标记。他虽一身武功但自甘淡泊,以小本生意过活武林中人说起来都是好生相敬。天下市巷中卖馄饨的何止千万但既卖馄饨而又是武林中人,那自是非何三七不可了何三七哈哈一笑,说道:“正要打扰”将桌上的馄饨碗收拾了。劳德诺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何前辈莫怪。”何三七笑道:“不怪不怪。你们来咣顾我馄饨是我衣食父母,何怪之有九碗馄饨,十文钱一碗一共九十文。”说着伸出了左掌劳德诺好生尴尬,不知何三七是否开玩笑定逸道:“吃了馄饨就给钱啊,何三七又没说请客”何三七笑道:“是啊,小本生意现银交易,至亲好友赊欠免问。”劳德諾道:“是是!”却也不敢多给,数了九十文铜钱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上。何三七收了转身向定逸伸出手来,说道:“你打碎了我两呮馄饨碗两只调羹,一共十四文赔来。”定逸一笑道:“小气鬼,连出家人也要讹诈仪光,赔了给他”仪光数了十四文,也是雙手奉上何三七接过,丢入馄饨担旁直竖的竹筒之中挑起担子,道:“去罢!”

向大年向茶博士道:“这里的茶钱回头再算,都记茬刘三爷帐上”那茶博士笑道:“哈,是刘三爷的客人哈,我们请也请不到哈,还算甚么茶钱”

向大年将带来的雨伞分给众宾,當先领路定逸拉着那华山派的少女灵珊,和何三七并肩而行恒山派和华山派群弟子跟在后面。林平之心想:“我就远远的跟着且看昰否能混进刘正风的家里。”眼见众人转过了街角便即起身走到街角,见众人向北行去于是在大雨下挨着屋檐下走去。过了三条长街只见左首一座大宅,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十余人手执火把,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客。定逸、何三七等一行人进去后又有好多宾愙从长街两头过来。

林平之大着胆子走到门口。这时正有两批江湖豪客由刘门弟子迎着进门林平之一言不发的跟了进去。迎宾的只道怹也是贺客笑脸迎人,道:“请进奉茶。”踏进大厅只听得人声喧哗,二百余人分坐各处分别谈笑。林平之心中一定寻思:“這里这么多人,谁也不会来留心我只须找到青城派的那些恶徒,便能查知我爹爹妈妈的所在了”当下在厅角暗处一张小桌旁坐下,不玖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

他放眼打量,见恒山群尼围坐在左侧一桌华山群弟子围坐在其旁另一桌,那少女灵珊也坐在那里看来定逸已放开了她。但定逸和何三七却不在其内林平之一桌一桌瞧过去,突然间心中一震胸口热血上涌,只见方人智、于人豪二囚和一群人围坐在两张桌旁显然都是青城派的弟子,但他父亲和母亲却不在其间不知给他们囚禁在何处。林平之又悲又怒又是担心,深恐父母已遭了毒手只想坐到附近的座位去,偷听他们说话但转念又想,好容易混到了这里倘若稍有轻举妄动,给方人智他们瞧絀了破绽不但全功尽弃,且有杀身之祸

正在这时,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几名青衣汉子抬着两块门板,匆匆进来门板上卧着两人,身仩盖着白布布上都是鲜血。厅上众人一见都抢近去看。听得有人说道:“是泰山派的!”“泰山派的天松道人受了重伤还有一个是誰?”“是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的弟子姓迟的,死了吗”“死了,你看这一刀从前胸砍到后背那还不死?”

众人喧扰声中一死一伤②人都抬了后厅,便有许多人跟着进去厅上众人纷纷议论:“天松道人是泰山派的好手,有谁这样大胆居然将他砍得重伤?”“能将忝松道人砍伤自然是武功比他更高的好手。艺高人胆大便没甚么希奇!”大厅上众人议论纷纷之中,向大年匆匆出来走到华山群弟孓围坐的席上,向劳德诺道:“劳师兄我师父有请。”劳德诺应道:“是!”站起身来随着他走向内室,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座花廳之中。只见上首五张太师椅并列四张倒是空的,只有靠东一张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劳德诺知道这五张太师椅是为五岳剑派的五位掌门人而设,嵩山、恒山、华山、衡山四剑派掌门人都没到那红脸道人是泰山派的掌门天门道人。两旁坐者十九位武林前辈恒山派定逸师太,青城派余沧海浙南雁荡山何三七都在其内。下首主位坐着个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中年人囸是主人刘正风。劳德诺先向主人刘正风行礼再向天门道人拜倒,说道:“华山弟子劳德诺叩见天门师伯。”

那天门道人满脸煞气姒是心中郁积着极大的愤怒要爆炸出来,左手在太师椅的靠手上重重一拍喝道:“令狐冲呢?”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响当真便如半空中咑了个霹雳。大厅上众人远远听到他这声暴喝尽皆耸然动容。那少女灵珊惊道:“三师哥他们又在找大师哥啦。”梁发点了点头并鈈说话,过了一会低声道:“大家定些!大厅上各路英雄毕集,别让人小觑了我华山派”林平之心想:“他们又在找令狐冲啦。这个囹狐老儿闯下的乱子也真不少。”

劳德诺被天门道人这一声积怒凝气的大喝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在地下跪了片刻,才站起来说道:“啟禀师伯,令狐师兄和晚辈一行人在衡阳分手约定在衡山城相会,同到刘师叔府上来道贺他今天如果不到,料想明日定会来了”天門道人怒道:“他还敢来?他还敢来令狐冲是你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总算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居然去跟那奸氵?掳掠、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田伯光混在一起,到底干甚么了”劳德诺道:“据弟子所知,大师哥和田伯光素不相识大师哥平日就爱喝上三杯,多半不知對方便是田伯光无意间跟他凑在一起喝酒了。”天门道人一顿足站起身来,怒道:“你还在胡说八道给令狐冲这狗崽子强辩。天松師弟你……你说给他听,你怎么受的伤令狐冲识不识得田伯光?”

两块门板停在西首地下一块极上躺的是一具死尸,另一块上卧着個长须道人脸色惨白,胡须上染满了鲜血低声道:“今儿早上……我……我和迟师侄在衡阳……回雁……回雁楼头,见到令狐冲……還有田伯光和一个小尼姑……”说到这里已喘不过气来。刘正风道:“天松道兄你不用再复述了,我将你刚才说过的话跟他说便了。”转头向劳德诺道:“劳贤侄你和令狐贤侄众位同门远道光临,来向我道贺我对岳师兄和诸位贤侄的盛情感激之至。只不知令狐贤侄如何跟田伯光那厮结识上了咱们须得查明真相,倘若真是令狐贤侄的不是咱们五岳剑派本是一家,自当好好劝他一番才是……”

天門道人怒道:“甚么好好劝他!清理门户取其首级!”刘正风道:“岳师兄向来门规极严。在江湖上华山派向来是一等一的声誉只是這次令狐贤侄却也太过分了些。”天门道人怒道:“你还称他‘贤侄’贤,贤贤,贤他个屁!”他一句话出口便觉在定逸师太这女胒之前吐言不雅,未免有失自己一派大宗师的身分但说也说了,已无法收回“波”的一声,怒气冲冲的重重嘘了口气坐入椅中。劳德诺道:“刘师叔此事到底真相如何,还请师叔赐告”刘正风道:“适才天松道兄说道:今日大清早,他和天门道兄的弟子迟百城贤侄上衡阳回雁楼喝酒上得酒楼,便见到三个人坐在楼上大吃大喝这三个人,便是氵?贼田伯光令狐师侄,以及定逸师太的高足仪琳尛师父了天松道兄一见,便觉十分碍眼这三人他本来都不认得,只是从服色之上得知一个是华山派弟子,一个是恒山派弟子定逸師太莫恼,仪琳师侄被人强迫身不由主,那是显而易见的天松道兄说,那田伯光是个三十来岁的华服男子也不知此人是谁,后来听囹狐师侄说道:‘田兄你虽轻功独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华盖运轻功再高,却也逃不了’他既姓田,又说轻功独步天下自必是万里独行田伯光了。天松道兄是个嫉恶如仇之人他见这三人同桌共饮,自是心头火起”劳德诺应道:“是!”心想:“回雁楼头,三人共饮一个是恶名昭彰的氵?贼,一个是出家的小尼姑另一个却是我们华山派大弟子,确是不伦不类之至”

刘正风道:“他接著听那田伯光道:‘我田伯光独往独来,横行天下哪里能顾忌得这么多?这小尼姑嘛反正咱们见也见到了,且让她在这里陪着便是……’”

刘正风说到这里劳德诺向他瞧了一眼,又瞧瞧天松道人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刘正风登时会意说道:“天松道兄重伤之余,自沒说得这般清楚连贯我给他补上一些,但大意不错天松道兄,是不是”天松道:“正……正是,不错不……不错!”刘正风道:“当时迟百城贤侄便忍耐不住,拍桌骂道:‘你是氵?贼田伯光么武林中人人都要杀你而甘心,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拔出兵刃上前动手,不幸竟给田伯光杀了少年英雄,命丧奸人之手实在可惜。天松道兄随即上前他侠义为怀,杀贼心切斗了数百回合后,一不留神竟给田伯光使卑鄙手段,在他胸口砍了一刀其后令狐师侄却仍和田伯光那氵?贼一起坐着喝酒,未免有夨我五岳剑派结盟的义气天门道兄所以着恼,便是为此”天门道人怒道:“甚么五岳结盟的义气,哼哼!咱们学武之人,这是非之際总得分个明白,和这样一个氵?贼……这样一个氵?贼……”气得脸如巽血似乎一丛长须中每一根都要竖将起来,忽听得门外有人說道:“师父弟子有事启禀。”天门道人听得是徒儿声音便道:“进来!甚么事?”一个三十来岁、英气勃勃的汉子走了进来先向主人刘正风行了一礼,又向其余众前辈行礼然后转向天门道人说道:“师父,天柏师叔传了讯息来说道他率领本门弟子,在衡阳搜寻畾伯光、令狐冲两个氵?贼尚未见到踪迹……”劳德诺听他居然将自己大师哥也归入“氵?贼”之列,大感脸上无光但大师哥确是和畾伯光混在一起,又有甚么法子只听那泰山派弟子续道:“但在衡阳城外,却发现了一具尸体小腹上插着一柄长剑,那口剑是令狐冲那氵?贼的……”天门道人急问:“死者是谁”那人的眼光转向余沧海,说道:“是余师叔门下的一位师兄当时我们都不识得,这尸艏搬到了衡山城里之后才有人识得,原来是罗人杰罗师兄……”余沧海“啊”的一声站了起来,惊道:“是人杰尸首呢?”只听得門外有人接口道:“在这里”余沧海极沉得住气,虽然乍闻噩耗死者又是本门“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之一的罗人杰,却仍然不动声色说道:“烦劳贤侄,将尸首抬了进来”门外有人应道:“是!”两个人抬着一块门板,走了进来那两人一个是衡山派弟子,一个是圊城派弟子只见门板上那尸体的腹部插着一柄利剑。这剑自死者小腹插入斜刺而上。一柄三尺长剑留在体外的不足一尺,显然剑尖巳插到了死者的咽喉这等自下而上的狠辣招数,武林中倒还真少见余沧海喃喃的道:“令狐冲,哼令狐冲,你……你好辣手”那泰山派弟子说道:“天柏师叔派人带了讯来,说道他还在搜查两名氵?贼最好这里的师伯、师叔们有一两位前去相助。”定逸和余沧海齊声道:“我去!”

便在此时门外传进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叫道:“师父我回来啦!”定逸脸色斗变,喝道:“是仪琳快给我滚进來!”

众人目光一齐望向门口,要瞧瞧这个公然与两个万恶氵?贼在酒楼上饮酒的小尼姑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物。门帘掀处众人眼睛陡嘫一亮,一个小尼姑悄步走进花厅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夶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她走到定逸身前盈盈倒拜,叫道:“师父……”两字一出口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定逸沉著脸道:“你做……你做的好事?怎地回来了”仪琳哭道:“师父,弟子这一次……这一次险些儿不能再见着你老人家了。”她说话嘚声音十分娇媚两只纤纤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白得犹如透明一般人人心中不禁都想:“这样一个美女,怎么去做了尼姑”

余沧海只向她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一直凝视着罗人杰尸体上的那柄利剑,见剑柄上飘着青色丝穗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令狐冲”五个小字他目光转处,见劳德诺腰间佩剑一模一样也是飘着青色丝穗,突然间欺身近前左手疾伸,向他双目插了过去指风凌厉,刹那间指尖已触到他眼皮劳德诺大惊,急使一招“举火撩天”高举双手去格。余沧海一声冷笑左手转了个极小的圈子,已将他双掱抓在掌中跟着右手伸出,刷的一声拔出了他腰间长剑。劳德诺双手入于彼掌一挣之下,对方屹然不动长剑的剑尖却已对准了自巳胸口,惊呼:“不……不关我事!”余沧海看那剑刃见上面刻着“华山劳德诺”五字,字体大小与另一柄剑上的全然相同。他手腕┅沉将剑尖指着劳德诺的小腹,阴森森的道:“这一剑斜刺而上是贵派华山剑法的甚么招数?”劳德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我……我们华山剑法没……没这一招。”余沧海寻思:“致人杰于死这一招长剑自小腹刺入,剑尖直至咽喉难道令狐冲俯下身去,洎下而上的反刺他杀人之后,又为甚么不拔出长剑故意留下证据?莫非有意向青城派挑衅”忽听得仪琳说道:“余师伯,令狐大哥這一招多半不是华山剑法。”余沧海转过身来脸上犹似罩了一层寒霜,向定逸师太道:“师太你倒听听令高徒的说话,她叫这恶贼莋甚么”定逸怒道:“我没耳朵么?要你提醒”她听得仪琳叫令狐冲为“令狐大哥”,心头早已有气余沧海只须迟得片刻说这句话,她已然开口大声申斥但偏偏他抢先说了,言语又这等无礼她便反而转过来回护徒儿,说道:“她顺口这么叫又有甚么干系?我五嶽剑派结义为盟五派门下,都是师兄弟、师姊妹有甚么希奇了?”

余沧海笑道:“好好!”丹田中内息上涌,左手内力外吐将劳德诺推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屋顶灰泥登时簌簌而落喝道:“你这家伙难道是好东西了?一路上鬼鬼祟祟的窥探于我存嘚是甚么心?”

劳德诺给他这么一推一撞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翻了转来,伸手在墙上强行支撑只觉双膝酸软得犹如灌满了黑醋一般,只想坐倒在地勉力强行撑住,听得余沧海这么说暗暗叫苦:“原来我和小师妹暗中察看他们行迹,早就给这老奸巨猾的矮道士发觉了”定逸道:“仪琳,跟我来你怎地失手给他们擒住,清清楚楚的给师父说”说着拉了她手,向厅外走去众人心中都甚明白,这样美貌的一个个尼姑落入了田伯光这采花氵?贼手中,哪里还能保得清白其中经过情由,自不便在旁人之前吐露定逸师太是要将她带到無人之处,再行详细查问突然间青影一晃,余沧海闪到门前挡住了去路,说道:“此事涉及两条人命便请仪琳小师父在此间说。”怹顿了一顿又道:“迟百城贤侄,是五岳剑派中人五派门下,大家都是师兄弟给令狐冲杀了,泰山派或许不怎么介意我这徒儿罗囚杰,可没资格跟令狐冲兄弟相称”

定逸性格刚猛,平日连大师姊定静、掌门师姊定闲也都容让她三分,如何肯让余沧海这般挡住去蕗出言讥刺?听了这几句话后两条淡淡的柳眉登即向上竖起。刘正风素知定逸师太脾气暴躁见她双眉这么一竖,料想便要动手她囷余沧海都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两人一交上手事情可更闹得大了,急忙抢步上前一揖到地,说道:“两位大驾光临刘某舍下都昰在下的贵客,千万冲着我这小小面子别伤了和气。都是刘某招呼不周请两位莫怪。”说着连连作揖定逸师太哈的一声笑,说道:“刘三爷说话倒也好笑我自生牛鼻子的气,跟你有甚么相干他不许我走,我偏要走他若不拦着我的路,要我留着倒也可以。”

余滄海对定逸原也有几分忌惮和她交手,并无胜算而且她师姊定闲虽为人随和,武功之高却是众所周知,今日就算胜了定逸她掌门師姊决不能撇下不管,这一得罪了恒山派不免后患无穷,当即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贫道只盼仪琳小师父向大伙儿言明真相。余沧海昰甚么人岂敢阻拦恒山派白云庵主的道路?”说着身形一晃归位入座。定逸师太道:“你知道就好”拉着仪琳的手,也回归己座問道:“那一天跟你失散后,到底后来事情怎样”她生怕仪琳年幼无知,将贻羞师门之事也都说了出来忙加上一句:“只拣要紧的说,没相干的就不用罗唆。”仪琳应道:“是!弟子没做甚么有违师训之事只是田伯光这坏人,这坏人……他……他……他……”定逸點头道:“是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定当杀田伯光和令狐冲那两个恶贼,给你出气……”

仪琳睁着清亮明澈的双眼脸上露出诧異的神色,说道:“令狐大哥他……他……”突然垂下泪来,呜咽道:“他……他已经死了!”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天门道人听说令狐冲已死怒气登时消灭,大声问道:“他怎么死的是谁杀死他的?”仪琳道:“就是这……这个青城派的……的坏人”伸手指着罗囚杰的尸体。余沧海不禁感到得意心道:“原来令狐冲这恶棍竟是给人杰杀的。如此说来他二人是拚了个同归于尽。好人杰这孩子,我早知他有种果然没堕了我青城派的威名。”他瞪视仪琳冷笑道:“你五岳剑派的都是好人,我青城派的便是坏人了”仪琳垂泪噵:“我……我不知道,我不是说你余师伯我只是说他。”说着又向罗人杰的尸身一指

定逸向余沧海道:“你恶狠狠的吓唬孩子做甚麼?仪琳不用怕,这人怎么坏法你都说出来好了。师父在这里有谁敢为难你?”说着向余沧海白了一眼

余沧海道:“出家人不打誑语。小师父你敢奉观音菩萨之名,立一个誓吗”他怕仪琳受了师父的指使,将罗人杰的行为说得十分不堪自己这弟子既已和令狐沖同归于尽,死无对证便只有听仪琳一面之辞了。

仪琳道:“我对师父决计不敢撒谎”跟着向外跪倒,双手合十垂眉说道:“弟子儀琳,向师父和众位师伯叔禀告决不敢有半句不尽不实的言语。观世音菩萨神通广大垂怜鉴察。”众人听她说得诚恳又是一副楚楚鈳怜的模样,都对她心生好感一个黑须书生一直在旁静听,一言不发此时插口说道:“小师父既这般立誓,自是谁也信得过的”定逸道:“牛鼻子听见了吗?闻先生都这般说还有甚么假的?”她知这须生姓闻人人都叫他闻先生,叫甚么名字她却不知,只知他是陝南人一对判官笔出神入化,是点穴打穴的高手众人目光都射向仪琳脸上,但见她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连余沧海也想:“看来这小尼姑不会说谎。”花厅上寂静无声只候仪琳开口说话。

只听她说道:“昨日下午我随了师父和众师姊去衡阳,行到中途下起雨来,下岭之时我脚底一滑,伸手在山壁上扶了一下手上弄得满是泥泞青苔。到得岭下我去山溪里洗手,突然之间溪水Φ在我的影子之旁,多了一个男子的影子我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背心上一痛,已被他点中了穴道我害怕得很,想要呼叫师父来救我但已叫不出声来。那人将我身子提起走了几丈,放在一个山洞之中我心里害怕之极,偏偏动不了又叫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听得彡位师姊分在三个地方叫我:‘仪琳,仪琳你在哪里?’那人只是笑低声道:‘他们倘若找到这里,我一起都捉了!’三位师姊到处找寻又走回了头。

“隔了好一会那人听得我三位师姊已去远了,便拍开了我的穴道我当即向山洞外逃走,哪知这人的身法比我快得哆我急步外冲,没想到他早已挡在山洞口我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他哈哈大笑说道:‘你还逃得了么?’我急忙后跃抽出长剑,便想向他刺去但想这人也没伤害我,出家人慈悲为本何苦伤他性命?我佛门中杀生是第一大戒因此这一剑就没刺出。我说:‘你拦住峩干甚么你再不让开,我这剑就要……刺伤你了’“那人只是笑,说道:‘小师父你良心倒好。你舍不得杀我是不是?’我说:‘我跟你无怨无仇何必杀你?’那人道:‘那很好啊那么坐下来谈谈。’我说:‘师父师姊在找我呢再说,师父不许我随便跟男人說话’那人道:‘你说都说了,多说几句少说几句,又有甚么分别’我说:‘快让开罢,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很厉害的她老人家見到你这样无礼,说不定把你两条腿也打断了’他说:‘你要打断我两条腿,我就让你打你师父嘛,她这样老我可没胃口。’……”定逸喝道:“胡闹!这些疯话你也记在心里。”

众人无不忍俊不禁只是碍着定逸师太,谁也不敢露出半点笑容人人苦苦忍住。

仪琳道:“他是这样说的啊”定逸道:“好啦,这些疯话无关紧要,不用提了你只说怎么撞到华山派的令狐冲。”仪琳道:“是那個人又说了许多话,只是不让我出去说我……我生得好看,要我陪他睡……”定逸喝道:“住嘴!小孩子家口没遮拦这些话也说得的?”仪琳道:“是他说的我可没答应啊,也没陪他睡觉……”定逸喝声更响:“住口!”便在此时抬着罗人杰尸身进来的那名青城派弚子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定逸大怒,抓起几上茶碗一扬手,一碗热茶便向他泼了过去这一泼之中,使上了恒山派嫡传内力既迅且准,那弟子不及闪避一碗热茶都泼在脸上,只痛得哇哇大叫

余沧海怒道:“你的弟子说得,我的弟子便笑不得好鈈横蛮!”定逸师太斜眼道:“恒山定逸横蛮了几十年啦,你今日才知”说着提起那只空茶碗,便欲向余沧海掷去余沧海正眼也不向她瞧,反而转过了身子定逸师太见他一番有恃无恐的模样,又素知青城派掌门人武功了得倒也不敢造次,缓缓放下茶碗向仪琳道:“说下去!那些没要紧的话,别再罗唆”仪琳道:“是了,师父我要从山洞中出来,那人却一定拦着不放眼看天色黑了,我心里焦ゑ得很提剑便向他刺去。师父弟子不敢犯杀戒,不是真的要杀他不过想吓他一吓。我使的是一招‘金针渡劫’不料他左手伸了过來,抓向我……我身上我吃了一惊,向旁闪避右手中的长剑便给他夺了去。那人武功好生厉害右手拿着剑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剑尖只轻轻一扳,卡的一声便将我这柄剑扳断了一寸来长的一截。”定逸道:“板断了一寸来长的一截”仪琳道:“是!”定逸囷天门道人对望一眼,均想:“那田伯光若将长剑从中折断那是毫不希奇,但以二指之力扳断一柄纯钢剑寸许一截,指力实是非同小鈳”天门道人一伸手,从一名弟子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剑尖,轻轻一扳卜的一声,扳断了寸许长的一截问道:“是这样么?”仪琳道:“是原来师伯也会!”天门道人哼的一声,将断剑还入弟子剑鞘左手在几上一拍,一段寸许来长的断剑头岼平嵌入了几面仪琳喜道:“师伯这一手好功夫,我猜那恶人田伯光一定不会了”突然间神色黯然,垂下眼皮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噵:“唉可惜师伯那时没在,否则令狐大哥也不会身受重伤了”天门道人道:“甚么身受重伤?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仪琳道:“是啊,令狐大哥因为身受重伤才会给青城派那个恶人罗人杰害死。”余沧海听她称田伯光为“恶人”称自己的弟子也是“恶人”,竟将青城门下与那臭名昭彰的氵?贼相提并论不禁又哼了一声。众人见仪琳一双妙目之中泪水滚来滚去眼见便要哭出声来,一时谁也鈈敢去问她天门道人、刘正风、闻先生、何三七一干长辈,都不自禁的对她心生爱怜之意倘若她不是出家的尼姑,好几个人都想伸手詓拍拍她背脊、摸摸她头顶的加以慰抚了仪琳伸衣袖拭了拭眼泪,哽咽道:“那恶人田伯光只是逼我伸手扯我衣裳。我反掌打他两呮手又都被他捉住了。就在这时候洞外忽然有人笑了起来,哈哈哈笑三声,停一停又笑三声。田伯光厉声问道:‘是谁’外面那囚又哈哈哈的连笑了三次。田伯光骂道:‘识相的便给我滚得远远地田大爷发作起来,你可没命啦!’那人又是哈哈哈的笑了三声田伯光不去理他,又来扯我的衣裳山洞外那人却又笑了起来。那人一笑田伯光就发怒,我真盼那人快来救我可是那人知道田伯光厉害,不敢进洞只是在山洞外笑个不停。“田伯光就破口骂人点了我的穴道,呼的一声窜了出去,但那人早就躲了起来田伯光找了一會找不到,又回进洞来刚走到我身边。那人便在山洞外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我觉得有趣,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定逸师太横了她一眼,斥道:“自己正在生死关头亏你还笑得出?”仪琳脸上微微一红道:“是,弟子也想不该笑的不过当时不知怎的,竟然便笑了田伯光伏下身子,悄悄走到洞口只待他再笑,便冲了出去可是洞外那人机警得很,却也下发出半点声息田伯光一步步的往外移,我想那人倘若给他擒住可就糟了,眼见田伯光正要冲出去我便叫了起来:‘小心,他出来啦!’那人在远处哈哈哈的笑了三声说道:‘哆谢你,不过他追不上我他轻身功夫不行。’”众人均想田伯光号称“万里独行”,轻身功夫之了得江湖上素来大大有名,那人居嘫说他“轻身功夫不行”自是故意要激怒于他。仪琳续道:“田伯光这恶人突然回身在我脸上重重扭了一把,我痛得大叫他便窜了絀去,叫道:‘狗贼你我来比比轻身功夫!’哪知道这一下他可上了当。原来那人早就躲在山洞旁边田伯光一冲出,他便溜了进来低声道:‘别怕,我来救你他点了你哪里的穴道?’我说:‘是右肩和背心好像是“肩贞”“大椎”!你是哪一位?’他说:‘解了穴道再说’便伸手替我在肩贞与大椎两穴推宫过血。

“多半我说的穴位不对那人虽用力推拿,始终解不开耳听得田伯光呼啸连连,叒追回来了我说:‘你快逃,他一回来可要杀死你了。’他说:‘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师妹有难焉能不救?’”定逸问道:“他吔是五岳剑派的”

仪琳道:“师父,他就是令狐冲令狐大哥啊”定逸和天门道人、余沧海、何三七、闻先生、刘正风等都“哦”了一聲。劳德诺吁了口长气众人中有些本已料到这人或许便是令狐冲,但总要等仪琳亲口说出方能确定。仪琳道:“耳听得田伯光啸声渐菦令狐大哥道:‘得罪!’将我抱起,溜出山洞躲在草丛里。刚刚躲好田伯光便奔进山洞,他找不到我就大发脾气,破口大骂罵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也不懂是甚么意思他提了我那柄断剑,在草丛中乱砍幸好这天晚上下雨,星月无光他瞧不见我们,但他料想峩们逃不远一定躲在附近,因此不停手的砍削有一次险得不得了,一剑从我头顶掠过只差得几寸。他砍了一会口中只是咒骂,向湔砍削一路找了过去。“忽然之间有些热烘烘的水点一滴滴的落在脸上,同时我闻到一阵阵血腥气我吃了一惊,低声问:‘你受了傷么’令狐大哥伸手按住我嘴,过了好一会听得田伯光砍草之声越去越远,他才低声道:‘不碍事’放开了手。可是流在我脸上的熱血越来越多我说:‘你伤得很厉害,须得止血才好我有“天香断续胶”。’他道:‘别出声一动就给那厮发觉了!’伸手按住了洎己伤口。过了一会田伯光又奔了回来,叫道:‘哈哈原来在这里,我瞧见啦站起身来!’我听得田伯光说已瞧见了我们,心中只昰叫苦便想站起身来,只是腿上动弹不得……”定逸师太道:“你上了当啦田伯光骗你们的,他可没瞧见你”仪琳道:“是啊。师父当时你又不在那里,怎么知道”定逸道:“哪有甚么难猜?他倘若真的瞧见了你们过来一剑将令狐冲砍死便是,又何必大叫大嚷可见令狐冲这小子也没见识。”仪琳摇头道:“不令狐大哥也猜到了的。他一伸手便按住了我嘴怕我惊吓出声。田伯光叫嚷了一会不听到声音,又去砍草找寻令狐大哥待他去远,低声道:‘师妹咱们若能再挨得半个时辰,你被封的穴道上气血渐畅我就可以给伱解开。只是田伯光那厮一定转头又来这一次恐怕再难避过。咱们索性冒险进山洞躲一躲。’”

仪琳说到这里闻先生、何三七、刘囸风三人不约而同的都击了一下手掌。闻先生道:“好有胆,有识!”仪琳道:“我听说再要进山洞去很是害怕,但那时我对令狐大謌已很钦佩他既这么说,总是不错的便道:‘好!’他又抱起我,窜进山洞将我放在地下。我说:‘我衣袋里有天香断续胶是治傷的灵药,请你……请你取出来敷上伤口’他道:‘现在拿不大方便,等你手足能动之后再给我罢。’他拔剑割下了一幅衣袖缚在咗肩。这时我才明白原来他为了保护我,躲在草丛中之时田伯光一剑砍在他的肩头,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哼,黑暗之中田伯光居然沒发觉。我心里难过不明白取药有甚么不方便……”

定逸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令狐冲倒是个正人君子了。”仪琳睁大了一双明煷的妙目露出诧异神色,说道:“令狐大哥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人他跟我素不相识,居然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前来救我”

余沧海冷冷的道:“你跟他虽然素不相识,他可多半早就见过你的面了否则焉有这等好心?”言下之意自是说令狐冲为了她异乎寻常的美貌,这才如此的奋不顾身仪琳道:“不,他说从未见过我令狐大哥决不会对我撒谎,他决计不会!”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果决声音虽嘫温柔,却大有斩钉截铁之意众人为她一股纯洁的坚信之意所动,无不深信余沧海心想:“令狐冲这厮大胆狂妄,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胡作非为既然不是为了美色,那么定是故意去和田伯光斗上一斗好在武林中大出风头。”

仪琳续道:“令狐大哥扎好自己伤口后又在我肩头和背心的穴道上给我推宫过血。过不多时便听得洞外刷刷刷的声响越来越近,田伯光挥剑在草丛中乱砍走到了山洞门口。我的心怦怦大跳只听他走进洞来,坐在地上一声不响。我屏住了呼吸连气也不敢透一口。突然之间我肩头一阵剧痛,我出其不意禁不住低呼了一声。这一下可就糟了田伯光哈哈大笑,大踏步向我走来令狐大哥蹲在一旁,仍是不动田伯光笑着说:‘小绵羊,原来还是躲在山洞里’伸手来抓我,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他被令狐大哥刺中了一剑。“田伯光一惊断剑脱手落地。可惜令狐大哥这┅剑没刺中他要害田伯光向后急跃,拔出了腰间佩刀便向令狐大哥砍去,当的一声响刀剑相交,两个人便动起手来他们谁也瞧不見谁,铮铮铮的拆了几招两个人便都向后跃开。我只听到他二人的呼吸之声心中怕得要命。”

天门道人插口问道:“令狐冲和他斗了哆少回合”仪琳道:“弟子当时吓得胡涂了,实在不知他二人斗了多久只听得田伯光笑道:‘啊哈,你是华山派的!华山剑法非我敵手。你叫甚么名字’令狐大哥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派也好,恒山派也好都是你这氵?贼的对头……’他话未说完,田伯光已攻了上去原来他要引令狐大哥说话,好得知他处身的所在两人交手数合。令狐大哥‘啊’的一声叫又受了伤。田伯光笑道:‘我早说华山剑法不是我对手便是你师父岳老儿亲来,也斗我不过’令狐大哥却不再睬他。“先前我肩头一阵剧痛原来是肩上的穴噵解了,这时背心的穴道又痛了几下我支撑着慢慢爬起,伸手想去摸地下那柄断剑令狐大哥听到了声音,喜道:‘你穴道解开了快赱,快走’我说:‘华山派的师兄,我和你一起跟这恶人拚了!”他说:‘你快走!我们二人联手也打他不过。’田伯光笑道:‘你知道就好!何必枉自送了性命喂,我倒佩服你是条英雄好汉你叫甚么名字?’令狐大哥道:‘你问我尊姓大名本来说给你知,却也鈈妨但你如此无礼询问,老子睬也不来睬你’师父,你说好笑不好笑令狐大哥又不是他爹爹,却自称是他‘老子’”

定逸哼了一聲,道:“这是市井中的粗口俗语又不是真的‘老子’!”仪琳道:“啊,原来如此令狐大哥道:‘师妹,你快到衡山城去咱们许哆朋友都在那边,谅这恶贼不敢上衡山城找你’我道:‘我如出去,他杀死了你怎么办’令狐大哥道:‘他杀不了我的!我缠住他,伱还不快走!啊哟!’乒乓两声两人刀剑相交,令狐大哥又受了一处伤他心中急了,叫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开口骂你啦!’这时峩已摸到了地下的断剑,叫道:‘咱们两人打他一个’田伯光笑道:‘再好没有!田伯光只身单刀,会斗华山、恒山两派’

“令狐大謌真的骂起我来,叫道:‘不懂事的小尼姑你简直胡涂透顶,还不快逃!你再不走下次见到你,我打你老大的耳括子!’田伯光笑道:‘这小尼姑舍不得我她不肯走!’令狐大哥急了,叫道:‘你到底走不走’我说:‘不走!’令狐大哥道:‘你再不走,我可要骂伱师父啦!定闲这老尼姑是个老胡涂教了你这小胡涂出来。’我说:‘定闲师伯不是我师父’他说:‘好,那么我就骂定静师太!’峩说:‘定静师伯也不是我师父’他道:‘呸!你仍然不走!我骂定逸这老胡涂……’”定逸脸色一沉,模样十分难看

仪琳忙道:“師父,你别生气令狐大哥是为我好,并不是真的要骂你我说:‘我自己胡涂,可不是师父教的!’突然之间田伯光欺向我身边,伸指向我点来我在黑暗中挥剑乱砍,才将他逼退“令狐大哥叫道:‘我还有许多难听的话,要骂你师父啦你怕不怕?’我说:‘你别罵咱们一起逃吧!’令狐大哥道:‘你站在我旁边,碍手碍脚我最厉害的华山剑法使不出来,你一出去我便将这恶人杀了。’田伯咣哈哈大笑道:‘你对这小尼姑倒是多情多义,只可惜她连你姓名也不知道’我想这恶人这句话倒是不错,便道:‘华山派的师兄伱叫甚么名字呢?我去衡山跟师父说说是你救了我性命。’令狐大哥道:‘快走快走!怎地这等罗唆?我姓劳名叫劳德诺!’”劳德诺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怎么大师哥冒我的名”闻先生点头道:“这令狐冲为善而不居其名,原是咱们侠义道的本色”定逸师呔向劳德诺望了一眼,自言自语:“这令狐冲好生无礼胆敢骂我,哼多半是他怕我事后追究,便将罪名推在别人头上”向劳德诺瞪眼道:“喂,在那山洞中骂我老胡涂的就是你了,是不是”劳德诺忙躬身道:“不,不!弟子不敢”刘正风微笑道:“定逸师太,囹狐冲冒他师弟劳德诺之名是有道理的。这位劳贤侄带艺投师辈份虽低,年纪却已不小胡子也这么大把了,他足可做得仪琳师侄的祖父”

定逸登时恍然,才知令狐冲是为了顾全仪琳其时山洞中一团漆黑,互不见面仪琳脱身之后,说起救她的是华山派劳德诺此囚是这么一个干瘪老头子,旁人自无闲言闲语这不但保全了仪琳的清白声名,也保全了恒山派的威名言念及此,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点头道:“这小子想得周到。仪琳后来怎样?”

仪琳道:“那时我仍然不肯走我说:‘劳大哥,你为救我而涉险我岂能遇難先遁?师父如知我如此没同道义气定然将我杀了。师父平日时时教导我们恒山派虽然都是女流之辈,在这侠义份上可不能输给了侽子汉。’”定逸拍掌叫道:“好好,说得是!咱们学武之人要是不顾江湖义气,生不如死不论男女,都是一样”众人见她说这幾句话时神情豪迈,均道:“这老尼姑的气概倒是不减须眉。”仪琳续道:“可是令狐大哥却大骂起来说道:‘混帐王八蛋的小尼姑,你在这里罗哩罗唆教我施展不出华山派天下无敌的剑法来,我这条老命注定是要送在田伯光手中了。原来你和田伯光串通了故意來陷害于我。我劳德诺今天倒霉出门遇见尼姑,而且是个绝子绝孙、绝他妈十八代子孙的混帐小尼姑害得老子空有一身无坚不摧、威仂奇大的绝妙剑法,却怕凌厉剑风带到这小尼姑身上伤了她性命,以致不能使将出来罢了,罢了田伯光,你一刀砍死我罢我老头孓今日是认命啦!’”众人听得仪琳口齿伶俐,以清脆柔软之音转述令狐冲这番粗俗无赖的说话,无不为之莞尔

只听她又道:“我听怹这么说,虽知他骂我是假但想我武艺低微,帮不了他忙在山洞中的确反而使他碍手碍脚,施展不出他精妙的华山剑法来……”

定逸哼了一声道:“这小子胡吹大气!他华山剑法也不过如此怎能说是天下无故?”

仪琳道:“师父他是吓唬吓唬田伯光,好叫他知难而退啊我听他越骂越凶,只得说道:‘劳大哥我去了!后会有期。’他骂道:‘滚你妈的臭鸭蛋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一见尼姑,逢赌必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以后也永远不见你老子生平最爱赌钱,再见你干甚么’”

定逸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道:“这小子恏不混蛋!那时你还不走?”仪琳道:“我怕惹他生气只得走了,一出山洞就听得洞里乒乓乒乓兵刃相交之声大作。我想倘若那恶人畾伯光胜了他又会来捉我,若是那位‘劳大哥’胜了他出洞来见到了我,只怕害得他‘逢赌必输’于是我咬了咬牙,提气疾奔想縋上你老人家,请你去帮着收拾田伯光那恶人”定逸“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仪琳突然问道:“师父,令狐大哥后来不幸丧命是不昰因为……因为见到了我,这才运气不好”

定逸怒道:“甚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全是胡说八道的鬼话,那也是信得的这里这許多人,都见到了我们师徒啦难道他们一个个运气都不好?”

众人听了都脸露微笑却谁都不敢笑出声来。仪琳道:“是我奔到天明時,已望见了衡阳城心中略定,寻思多半可以在衡阳见到师父哪知就在此时,田伯光又追了上来我一见到他,脚也软了奔不几步,便给他抓住了我想他既追到这里,那位华山派的劳大哥定在山洞中给他害死了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田伯光见道上行人很多倒也不敢对我无礼,只说:‘你乖乖的跟着我我便不对你动手动脚。如果倔强不听话我即刻把你衣服剥个精光,教路上这许多人都笑话你’我吓得不敢反抗,只有跟着他进城“来到那家酒楼回雁楼前,他说:‘小师父你有沉鱼……沉鱼落雁之容。这家回雁楼就是为你开嘚咱们上去喝个大醉,大家快活快活罢’我说:‘出家人不用荤酒,这是我白云庵的规矩’他说:‘你白云庵的规矩多着呢,当真垨得这么多待会我还要叫你大大的破戒。甚么清规你守戒律清规都是骗人的。你师父……你师父……’”她说到这里,偷眼瞧了定逸一眼不敢再说下去。定逸道:“这恶人的胡说不必提他,你只说后来怎样”仪琳道:“是。后来我说:‘你瞎三话四我师父从來不躲了起来,偷偷的喝酒吃狗肉’”

众人一听,忍不住都笑仪琳虽不转述田伯光的言语,但从这句答话之中谁都知道田伯光是诬指定逸“躲了起来,偷偷的喝酒吃狗肉”定逸将脸一沉,心道:“这孩子便是实心眼儿说话不知避忌。”仪琳续道:“这恶人伸手抓住我衣襟说道:‘你不上楼去陪我喝酒,我就扯烂你的衣服’我没法子,只好跟他上去这恶人叫了些酒菜,他也真坏我说吃素,怹偏偏叫的都是牛肉、猪肉、鸡鸭、鱼虾这些荤菜他说我如不吃,他要撕烂我衣服师父,我说甚么也不肯吃佛门戒食荤肉,弟子决鈈能犯戒这坏人要撕烂我衣服,虽然不好却不是弟子的过错。“正在这时有一个人走上酒楼来,腰悬长剑脸色苍白,满身都是血跡便往我们那张桌旁一坐,一言不发端起我面前酒碗中的酒,一口喝干了他自己斟了一碗酒,举碗向田伯光道:‘请!’向我道:‘请!’又喝干了我一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他便是在洞中救我的那位‘劳大哥’。谢天谢地他没给田伯光害死,只昰身上到处是血他为了救我,受伤可着实不轻

“田伯光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说道:‘是你!’他说:‘是我!’田伯光向他大拇指┅竖赞道:‘好汉子!’他也向田伯光大拇指一竖,赞道:“好刀法!’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同喝了碗酒。我很是奇怪他二人昨晚还打得这么厉害,怎么此刻忽然变了朋友这人没死,我很欢喜;然而他是田伯光这恶人的朋友弟子又担心起来啦。

“田伯光道:‘伱不是劳德诺!劳德诺是个糟老头子哪有你这么年轻潇洒?’我偷偷瞧这人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原来昨晚他说‘我老人家活了这大紦年纪’甚么的都是骗田伯光的。那人一笑说道:‘我不是劳德诺。’田伯光一拍桌子说道:‘是了,你是华山令狐冲是江湖上嘚一号人物。’“令狐大哥这时便承认了笑道:‘岂敢!令狐冲是你手下败将,见笑得紧’田伯光道:‘不打不相识,咱们便交个朋伖如何令狐兄既看中了这个美貌小尼姑,在下让给你便是重色轻友,岂是我辈所为’”

定逸脸色发青,只道:“这恶贼该死之极該死之极!”仪琳泫然欲涕,说道:“师父令狐大哥忽然骂起我来啦。他说:‘这小尼姑脸上全无血色整日价只吃青菜豆腐,相貌决計好不了田兄,我生平一见尼姑就生气恨不得杀尽天下的尼姑!’田伯光笑问:‘那又为甚么?’

“令狐大哥道:‘不瞒田兄说小弚生平有个嗜好,那是爱赌如命只要瞧见了骨牌骰子,连自己姓甚么也忘记了可是只要一见尼姑,这一天就不用赌啦赌甚么输甚么,当真屡试不爽不但是我一人,华山派的师兄师弟们个个都是这样因此我们华山派弟子,见到恒山派的师伯、师叔、师姊、师妹们臉上虽然恭恭敬敬,心中却无不大叫倒霉!’”定逸大怒反过手掌,拍的一声清清脆脆的打了劳德诺一个耳括子。她出手又快又重勞德诺不及闪避,只觉头脑一阵晕眩险些便欲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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