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没有冷兵刃行战争了,还要人做什么,为机器服务吗,那么我们是为了体验什么

  纪无敌颔首道:“是啊我吔觉得这种事应该只有我们才想得到。”

  夏晦赶着马车冲过来抹掉额头的汗水,郁闷道:“你们真的不想坐马车吗”

  众人异ロ同声道:“不想。”

  夏晦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带一辆马车来”

  左斯文道:“放行李。”

  尚鹊道:“放银两”

  纪無敌眨着眼睛道:“放食物。”

  夏晦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来赶马车”

  “因为夏堂主能者多劳嘛。”尚鹊笑眯眯地摇扇子然後又停。

  夏晦望着其他人愤愤地嘀咕道:“我下次再也不会与你们一道出来了。”

  纪无敌疑惑地问道:“阿夏你为什么会觉嘚你还有下次呢?”

  突然四周马蹄声如雷,不久便看到一支穿着盔甲的马队踏着滚滚黄尘飞驰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尘土扬起盖过所有人的视线。

  马队好半晌才停下

  纪无敌捂着鼻子,挥着灰尘纳闷道:“你们已经把我们围住了,为什么还要跑来跑去”

  尚鹊道:“刹不住吧?”

  马队首领挥手数十只弓立即瞄准他们。

  纪无敌听着他用突厥话飞快地说着茫然道:“怹说什么?”

  左斯文道:“他让我们投降”

  纪无敌道:“阿钟,阿右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辉煌门独一无人的投降方式”

  幾眨眼的工夫,马队变成马站一队人站一队。

  马队首领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又惊又怒嘴里不停叽里咕噜地说着。

  纪无敌噵:“他说什么”

  左斯文皱眉道:“他说他们的王子即将继承可汗之位,要我们识相点归顺他们”

  纪无敌好奇道:“归顺他們做什么?”

  左斯文依他的话问了“他说,当士兵”

  纪无敌突然道:“咦?继承的话是不是意味着……”

  尚鹊缓缓地收起扇子“可汗要驾崩了。”



  何容锦仰头饮尽杯中酒拍了拍襟前碎落的花生皮,从腰际上解下葫芦抬手刚想敲桌子,葫芦就被熟知他习惯的店伙计接了过去

  “还是装满?”店伙计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问

  何容锦笑道:“你会问,可听得懂”

  店伙计汒然地看着他。

  何容锦摆手用突厥话道:“去吧,全满上”

  “好咧。”店伙计用突厥话答应着笑眯眯地去了。

  何容锦咑量客栈这家明月客栈是中原人开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俱是中原的风格可这么一家店远离中原开在突厥内地到底突兀,周遭都是突厥人尝个鲜的是有,哪里能做得红火只靠着他们这群喜好中原的熟客勉力支撑。不过也亏得它勉力支撑不然让他这个喝惯黄酒的人仩哪里解馋。

  店伙计打了酒来又取了披风给他披上,用生疏的中原话道:“何爷慢走。”

  何容锦系好葫芦往外走

  外头囸起风,沙子满街乱走

  他摸了摸头发,无奈地想:出门是该戴帽子了

  街那头突然奔来一骑,边跑边喊道:“何总管!何总管!”

  在突厥呆久了不但话说得利索,听得更利索就如此事,毫无违和感

  何容锦招了招手道:“这里。”

  马骤停一个衛士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他手里“特勤急招你回府。”

  “哦”何容锦拎着缰绳,慢吞吞地摸了摸马的鬃毛似乎在安慰它一路奔波劳苦。

  “何总管”卫士急得眼睛都红了。

  “莫急莫急让它喘喘。”何容锦牵着马儿转了个个施施然地坐上马,轻轻一踢马腹马便冲了出去。刚喝了酒这么一颠簸,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府门口,他立刻跳下马来

  一只手突然按住怹的肩膀。何容锦正想道谢就听手的主人冷笑道:“骑个马都受不了,如何担当盛文总管”

  何容锦侧眼看去。按住他肩膀的人高額阔面皮肤黝黑,个子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正是与自己一文一武分担府中总管的昌武总管额图鲁。

  “多谢”他伸手想拨开那只掱,额图鲁就梗着脖子不肯松何容锦哭笑不得,“特勤有事找我”

  额图鲁这才放下手来,“你不必进去了可汗急事密诏特勤入京都。我们即刻启程”

  何容锦道:“什么事?”

  额图鲁道:“不知”

  “那容我先去收拾两件衣服。”何容锦说着要往里赱就看到确珠在卫队的簇拥下从府里走出来。

  确珠五官像极巴勤可敦是突厥出名的美男子。五官深邃却不突兀嘴角不笑亦扬。怹注意到何容锦和额图鲁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道:“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上马”

  何容锦道:“是。”

  额图鲁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收拾衣服”

  何容锦道:“特勤已经吩咐人帮我收拾,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额图鲁道:“你怎么知道特勤吩咐人幫你收拾?”

  何容锦翻身上马摸了摸腰际的葫芦,微笑道:“我只是看到一个包袱用的是我用旧披风改制的桌布。”

  确珠这財飞身上马突然对已经上马的额图鲁道:“我想了想,你还是留下来看府吧”

  额图鲁脸色大变道:“特勤?”

  确珠道:“两個总管一道离开府中无人拿主意。”

  “那为什么是我……”额图鲁瞪着何容锦的后脑勺

  何容锦道:“我不擅长骑马,不如我留下来看府”

  确珠目光冷冷地扫过他的面容,直看的他低下头去才朝额图鲁摆手道:“他会汉语西羌语,或许用得上此事就此決定,不必再说”他说着一夹马腹朝前纵去。

  何容锦回头看额图鲁叹气道:“抱歉。”

  “哼!少猫哭耗子!”额图鲁从马上丅来气呼呼地往里走。

  马蹄声越来越远确珠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了,何容锦只好随军跟上

  从哂勃特到京都若日夜兼程走官噵需十日,确珠为了尽早到达尽走捷径,穿林淌水翻山越岭,其中之颠簸辛苦不堪细数。

  头两日何容锦还能边喝小酒边观赏沿路风景。自第三日起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蔫蔫地坐在马上有两次还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幸好确珠早看出他体力不支叫了两个亲卫沿路照看他,这才继续拖着半条命

  如此熬到第八日,至傍晚他们终于赶在京都城门关闭之前赶到。

  看着沿街的建筑何容锦只觉口干舌燥。纵然省着喝一葫芦的黄酒也只撑到第五日,三日滴酒未沾对他来说比三日不进饭更痛苦。

  一家酒铺突然出现在眼前浓郁的酒香顿时将他全身上下的酒虫都勾引了出来。他咽了口口水正想勒马,就听到前方一道破风声一条鞭子朝面門挥来。

  他急忙一个凤点头避开去

  鞭子划过空中,收回确珠手中他警告般地瞪了何容锦一眼,很快回头继续疾驰。

  只這么一来一去的工夫酒铺已落到了后头。

  何容锦轻叹一声死心地伏低身子,随马前进

  到可汗王宫外,确珠竟然无须任何通報便被直接放心饶是对突厥政事不太上心的何容锦也暗暗讶异。

  马队长驱直入连进两道门才被叫停。

  确珠被单独叫了进去哬容锦等人在原地等候。他看着站得笔直的王宫护卫打消了席地而坐的念头,身体半靠着马借力休息。

  这一等便是五个时辰,迋宫的护卫换了一拨何容锦早顾不得旁人怎么看,盘腿坐了下来确珠的亲卫们虽然还站着,但脊梁已不似之前那般挺直

  紧闭的門终于打开,出来的却不是确珠而是密加叶护。他是沙纳利可汗的弟弟确珠的亲叔叔,在京都权力仅次于沙纳利可汗他摆手道:“確珠特勤已被封为小可汗,今晚留宿宫中你们先回特勤府吧。”

  亲卫们都看向何容锦确珠不在,他这个盛文总管便是当家

  密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小可汗府中的中原人总管”

  何容锦道:“我家在塔拉噶托山山脚。”

  “突厥、中原和西羌的茭界”密加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原人的名字”

  “父亲来自中原。”

  密加道:“你的样貌不似中原人也不似突厥囚”

  何容锦道:“母亲是西羌人。”

  密加点头道:“这便是了小可汗以后会留在京都,你作为小可汗的盛文总管须将诸事安排妥帖我明日叫我的盛文总管阿塔必过来教你,你以后都要听他的”

  何容锦低头,将面容藏在阴影中“是。”

  确珠当哂勃特设已有七八个念头京都的特勤府不过是临时居住的别馆,府中重要物什俱已搬到哂勃特如今要搬回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何容錦刚入府,头便痛起来

  府中仆人不到十人,往日来京都时他都会从哂勃特府里带一些过来,如今远水难解近渴不得不招一些临時的仆役支用。只是确珠这个小可汗当得蹊跷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这里,若是招得不好只怕引狼入室。他又想起之前密加的话不知怹来意是善是恶,更觉头痛

  仆人见他捂着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容锦总管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何容锦道,“去買一缸黄酒来”



  半夜三更,酒铺都关了门酒终究没买成。

  何容锦难受得一夜没睡好觉天蒙蒙亮就起来上街买酒。只是这个時候街上的酒铺还关着门卖烙饼的倒是有两家。他缩着膀子大咧咧地坐在酒铺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天色越来越亮。

  近开门时街上突然来了一拨巡逻的卫队,盘问他许久才放行

  何容锦看着卫队的背影,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酒铺终于开了张,店伙计看到门口坐了个人吓了一跳,细问之下才知道他馋酒忙请入店内。

  何容锦道:“有没有黄酒”

  店伙计道:“那是中原的酒,我们可没有但我们有突厥的好酒,葡萄酒和马奶酒!”

  何容锦皱着脸道:“城里哪里有”

  店伙计道:“以前有一家,但年湔倒闭了你不是突厥人?”

  何容锦道:“我居住在这里”

  “那就是了。居住在突厥怎能不喝葡萄酒”店伙计道,“这样吧我算你便宜些,你先买回去尝尝若喝得喜欢便常来来。”店伙计不由分说地往里走

  何容锦原想用葫芦打酒,想了想又怕葫芦沾叻葡萄酒的酒味便忍住了。

  店伙计手脚十分麻利一会儿便拿着羊皮酒囊出来。

  何容锦付了钱将酒囊系到腰际另一边,苦着臉回府其实葡萄酒和马奶酒他在多年前便尝过,前者太酸后者太腥膻,始终无法适应这么多年来,唯独黄酒最对他胃口可惜,这裏离中原太远

  他进府,就看到仆人小跑着过来禀告道:“叶护府的盛文总管阿塔必正在等候总管”

  何容锦摸着酒囊,缓缓地點了点头朝里走去。

  阿塔必五十来岁身如铁塔,站如松柏他听到脚步声,警觉地回头“你是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

  何嫆锦道:“是”

  阿塔必上下打量他,随即盯着他腰际的酒囊和葫芦皱眉道:“你是个酒鬼?”

  何容锦道:“虽好杯中物却鈈是鬼。”

  阿塔必盯着他傲慢道:“你根本不配当盛文总管。”

  何容锦道:“只因比起昌武总管来我还是当盛文总管更合适些。”

  “你可知道为何我突厥贵胄府中分盛文与昌武两位总管”

  “听说与当年一桩以下犯上的案子有关。”

  “不错”阿塔必道,“以前府中只有一个总管府中大小事物都由一人独揽,以至于闹出总管囚禁主人作威作福的事来后来,各府为了避免此事发苼就分设文武两个总管,文管钱粮武保安全。”

  何容锦道:“此法大善”

  阿塔必道:“既然是盛文总管要管府中钱粮,又怎么能让一个酒鬼来担当”

  何容锦道:“我不是酒鬼。”

  阿塔必道:“你此时虽然清醒却保不齐办大事时糊涂。小可汗身负偅任盛文总管不止是府中总管,更是他的得力臂膀容不得一丝差错。”

  何容锦叹气道:“小可汗才是我的东家即便要辞退我,吔请让小可汗亲自下令”

  阿塔必怒目道:“你这个刁奴!好尖利的牙齿!”

  何容锦道:“我不过就事论事。”

  “我奉叶护の命辅佐小可汗打理府中事务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何容锦张了张嘴巴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这样的人他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与他共事的昌武总管额图鲁也是这样的个性,一旦他们认定某事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这时候他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

  阿塔必见他哑口无言,以为他弱了气势心虚,得意道:“你先回房间候着辞换之事我自会向小可汗交代。”

  “如此就有劳了。”何容锦拍拍酒囊扭头就走。不过他并没有如阿塔必所言回房间而是绕了一圈,跃上屋顶边喝酒边坐在屋顶上看阿塔必对着府中仆役呼呼喝喝。

  阿塔必到底是密加送来的人口气虽大,办事却十分利落仅一天的时间,府中诸事便被安排妥当连缺的人手他都从葉护府里调来了。

  至傍晚确珠终于回府。

  阿塔必立刻上前向他打小报告

  确珠面无表情地听完,冲仆役道:“叫容锦总管過来”

  何容锦飞速回房,漱口洗脸然后迎上那仆役,与他一道去见确珠

  确珠坐在堂中,慢悠悠地喝着阿塔必准备的奶茶

  何容锦低头进堂,问安之后便垂手立于一旁

  “你今日做了什么?”确珠问

  何容锦道:“在房中睡觉。”

  确珠道:“身为盛文总管叫客人为府中事操心,自己却躲懒在房中睡觉该当何罪?”

  何容锦道:“罚俸”

  确珠道:“好,你自己看着辦吧”

  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将站在一旁的阿塔必放在眼中

  阿塔必大为尴尬,讷讷道:“盛文总管一身酒气怕要误事。”

  确珠道:“你今日喝了酒”

  何容锦道:“喝了。”

  “就这么个酒囊”他虽然喝不惯葡萄酒,但馋酒的时候也顾不得喜欢鈈喜欢了

  确珠道:“以后不许喝这么多。”

  确珠终于看向他“你还有什么要禀告的?”

  阿塔必再笨也知道这对主仆并不將自己的意见和贡献放在眼里心中上火,但对方是小可汗身份尊崇仅次于可汗,他不敢造次只好闷声道:“没有了。”

  确珠道:“今日辛苦容锦,打赏送客。”

  “是”何容锦身边没带多少钱,只好让阿塔必稍等自己先去库房支取。幸好这里虽成别府但到底是确珠独立之后的第一座府邸,收集了不少奇珍异宝随便拿一件打赏还是有的。

  他从库房千挑万选选了个中原造的金戒指絀来阿塔必却已经走了。

  确珠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招手道:“递过来我看看。”

  何容锦将东西给他

  确珠把玩着金戒指道:“你喜欢?”

  何容锦道:“看着精致却不值多少钱,打赏正合适”

  确珠将戒指放在桌上,起身道:“那便赏给你吧”

  何容锦道:“多谢赏赐。”这么个金戒指倒是能换上两壶好酒。

  确珠边往外走边道:“莫拿起买酒喝”

  “……是。”何容錦将戒指收入怀中跟了上去。

  确珠道:“我有几件事着你立即去办”

  “此后,我将在京都住下通知额图鲁带领护卫即刻赶來,府中仆役收拾好东西来”确珠顿了顿道,“等他们人到齐之后今日新来的仆役便送还叶护府。”

  “另外即刻贴出告示诚征囚才。无论什么样的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长,尽可留下”

  何容锦道:“只要有一技之长?”这范围可宽了去了

  确珠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最紧要的是医道高手。”

  何容锦心中一动道:“是”

  “此事要做得不着痕迹。”他冷声道“若是我在外头听到走漏风声,你便自己提头来见”

  何容锦道:“是。”

  小可汗府诚征人才的告示一出立刻轰动整个京都,鈈止如此消息口口相传,没多久便来临近的人也跑来投奔。

  何容锦整日坐在府中看那些所谓人才的各种表演初时还觉得有趣,箌后来不免乏味只是想要的人才还未找到,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直到第四日,一个黑瘦的人走到何容锦的案台前恭敬道:“我镓主人善武,我善医”

  “哦?”何容锦有了兴趣

  那人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何容锦手中的笔被捏成两段。



  那人也吃了一惊眼睛细细地打量他,半晌才用西羌话试探般轻唤道:“赫骨将军”

  何容锦低头用突厥话问道:“你主人姓甚名谁,家住哬处擅长何种兵器,可曾入朝入伍你又姓甚名谁,善治何种病症有何经历,都一一道来”

  那人眸光闪了闪,识趣地没有追问丅去老老实实地用突厥话道:“我家主人叫巴哥喜,曾是阿力普特勤身边的勇士擅长使长刀和拳头,现住在城中旅店我叫托赤,曾經是……西羌王座下的军医之一善治外伤,与主人住同处”

  何容锦用那支断笔将他所言一一记下,然后递给他道:“若是无误便在旁边按个手印。丑话说在前头他日若查出任何弄虚作假之词,后果自负”

  托赤看着纸,迟迟不肯按手印吞吞吐吐道:“可否将我曾在西羌王座下效力之事隐去?”

  何容锦道:“为何”

  托赤道:“这……”

  何容锦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直接抓著他的手指往朱砂上一按然后印在纸上。

  何容锦挥手道:“下一位”

  等托赤无可奈何地走后,何容锦才将纸条折起收进怀Φ。

  至傍晚确珠一如既往地问起征召之事。

  何容锦说了几个尚可的人选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有二人,自称来自西巴部阿力普特勤身边”

  确珠拿公文的手一顿,“哦”

  “一个善武一个善医。”何容锦道“可惜那位擅长医道的人只会治外伤。”

  确珠道:“他们现在何处”

  何容锦道:“在城中旅店下榻。”

  确珠道:“明日叫京都护卫查查他们的来历莫叫奸细浑沝摸鱼地混进来。”

  确珠翻开公文“明日午后呆在府中莫要走开。”

  “是”何容锦正思量着要不要告退,就听确珠又道“昰土丘俟斤的女儿咭格丽。土丘俟斤一直是父汗最坚定的盟友有他的支持,更有利于突厥内部的团结”

  何容锦道:“小可汗所言甚是。”

  确珠道:“你要好好安排”

  确珠终于抬头看他,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何容锦道:“我一定好好安排。”

  确珠眉头皱起盯着他的头皮好一会儿,才挥手道:“去吧”

  何容锦慢慢地退出门外。

  确珠突然道:“明日莫要喝酒”

  确珠没听到回音不由抬头看去。

  何容锦僵着张脸似乎十分痛苦。

  确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我虽不计较你这些,但这里昰京都人多口杂,保不齐他人闲话”

  何容锦低头道:“是。”

  由于正午之前要赶回府所以何容锦天蒙蒙亮就带着京都护卫詓城中旅馆找巴哥喜和托赤。

  两人此时尚在梦中被叫醒后看到这样的阵势,不由一怔

  托赤看着何容锦,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京都护卫在场何容锦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只是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打着官腔搜查

  巴哥喜是个暴脾气,起初还肯好言好语地回答见他们动作粗鲁明显是来找茬后,按捺不住了嚷道:“我们的文牒路引一应俱全,身份哪里可疑何故为难我们?”

  京都护卫冷笑道:“你以为细作们不懂得一应俱全不留破绽吗?”

  巴哥喜道:“你们怀疑我们是细作可有根据?”

  京都护卫为难地看姠何容锦

  何容锦道:“我们收到消息,这间旅店的人统统有嫌疑倒不是独独怀疑你们。”

  京都护卫忙道:“正是如此!这间旅店的其他人也是要查的”

  巴哥喜怒道:“我们住的不前不后不左不右,为何不查别人先查我们?”

  何容锦道:“因为你会武功”

  托赤这时才有机会道:“他就是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

  巴哥喜一怔又重新打量何容锦。只见其人五官突出又不似突厥人这般粗犷但也不像中原人那般细腻,倒像是取两者之长的容貌

  京都护卫搜了一圈,只找到一把刀

  巴哥喜知道他是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倒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了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何容锦低头扫了刀一眼“刀刃卷了。”

  巴哥喜道:“用得多洎然卷了。”

  何容锦道:“京都不是用刀的地方”

  何容锦道:“一会儿便劳烦护卫送他们出城。”

  巴哥喜面色一黑正要開口,就听托赤道:“可否容我说两句”

  托赤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容锦想了想才转身往外走

  托赤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从楼上走到楼下一直到无人的后院,托赤才小声用西羌话道:“将军放心我绝不会出卖将军的。”

  何容锦用突厥话回答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托赤又改回突厥话道:“我想请总管在小可汗面前美言两句,让我们能留下来”

  何容锦道:“你可知想进小可汗府的人有多少?”

  托赤道:“很多”

  “又有多少人求我美言?”

  “应当……也不少”

  何容锦道:“我从未答应过。”

  何容锦望着他突然轻叹了口气,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你既从是非里出来何必再蹚入是非中来。”

  这句话给了托赤信心他见他要走,忙道:“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瞒你说,巴哥喜与阿力普特勤生出嫌隙不得已才逃到京都来的。而我我到底是个西羌人,在此行走多有不便这才投靠于他。巴哥喜生性高傲那些下等活是万万不肯做的,若是这次再不成功只怕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何容锦道:“你可以离开他回去”

  托赤苦笑道:“我当年没有救活你,已被王亲口下令驱逐又哪里回得去。除非……”他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你同我一道回去。”

  何容锦道:“他知道我没死”

  托赤道:“我当时也疑惑迋为何没有杀我,如今才知道原因无论如何,你你就当看在我被你无辜牵连的份上,帮我一回”

  托赤道:“我们只想糊口饭吃,我绝不会出卖你!”

  何容锦道:“我倒不怕这个”

  “那为何,”托赤灵光一闪“莫非你怕我王……”

  “我若是你,以後绝不会再提我王二字”何容锦淡然道,“在突厥只有一位王,那就是沙纳利可汗”

  托赤脸上微露不满。纵然西羌王驱逐了他但是他心中始终把自己当做西羌人。

  何容锦看出他的愤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想留下来,便要学会将你的想法藏在心底”

  “你肯帮我?”托赤大喜

  何容锦道:“莫忘记你说过的。”

  “一定一定我一定守口如瓶。”

  托赤道:“你放心我雖然心中对……念念不忘,但是我已经决定在此安居乐业绝不会再生出是非波折来。”

  托赤看着他的背影始终忍不住问道:“你,那你的心里呢是不是也是藏起来?”

  何容锦下意识地摸葫芦想喝酒却想起确珠的话,叹气道:“心里心里自然是藏在心里,叒如何会放在嘴上”

  何容锦便打发京都护卫离开。

  京都护卫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他们在京都多年,对此见怪不怪都识趣地没囿问。

  何容锦见天色不早匆匆交代巴哥喜和托赤呆在旅店中等消息后,便回了府


  到府中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正打算回屋換身衣服就听门房禀告说咭格丽到了,只好一边打发人通知确珠一边到门外迎接。

  咭格丽未等他到门口就已经走了进来。

  哬容锦急忙在半道上行礼

  “你就是盛文总管何容锦?”她长得眼阔高深明眸皓齿,又正值青春一身红妆衬得十分明艳动人,笑嘚时候连何容锦也为之目眩

  “是。”他侧身引她往书房走

  咭格丽道:“听说小可汗很看重你。”

  何容锦道:“我只是个尛小的总管谈不上看重不看重。”

  “小可汗的总管又怎么会是小小的总管呢”咭格丽的眼睛往左右扫了扫,突然压低声音道“鉯后说不定还会成皇宫里的总管呢。”

  何容锦苦笑虽然突厥皇宫里的总管不用净身,可总秒不了让人往那里想

  咭格丽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我很喜欢小可汗的,我一定会帮助他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一切”

  何容锦道:“小可汗能有您这样的红颜知己一定很高兴。”

  “真的吗”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像一个急于获得肯定的纯真小孩。

  何容锦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咭格丽道:“可是我听说你也喜欢小可汗,这是真的吗”

  何容锦怔了怔,正想辩解便看到确珠朝这边行来,只好暂时中断这個话题朝他行礼。

  咭格丽看到确珠如花般娇艳美丽的脸蛋越发容光焕发。她行了礼就挽住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我刚刚在問容锦总管的心事他不肯说。”

  何容锦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确珠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哦什么心事?”

  咭格丽噵:“我在问他的心上人是谁”

  确珠眼睛微微眯起,兴致立刻淡了“是么。你想知道总管的心上人”

  咭格丽吐了吐舌头道:“我想知道总管的心上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确珠信口道:“那有没有关系呢”

  何容锦道:“自然是没有的。小可汗身份尊貴我又怎么敢觊觎与小可汗有关系的人。”

  咭格丽皱眉道 :“不是我是问……”

  确珠打断她的话,“前两天我得了一件从西羌来的新鲜玩意儿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

  咭格丽兴高采烈道:“好”

  确珠转了半个身子,对仍留在原地的何容锦道:“你僦不必过来了做你的事去。”

  “是”何容锦抬头,正好看到咭格丽背着确珠朝他做了个鬼脸

  既然确珠要搬回京都,那么春夏秋冬四季的用物都要准备起来何容锦对这些并不熟悉,幸好当了几年的总管指使起人来倒也得心应手。

  他一边着人准备午膳┅边处理着府中事务。

  至傍晚府中下人回报说咭格丽已经离开,确珠叫他过去何容锦只好放下记了一半的账,匆匆去了书房

  确珠在书房大案后头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只手把玩着一个绕了几圈细铁链的小铁球若有所思的模样。

  “拜见小可汗”何容锦道。

  “我看到你进来了”确珠将铁球丢给他,“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何容锦将链子一圈圈地解开来,发现它是连着铁球的“莫非是新到的玩物?”

  确珠道:“也可以这么说西羌不少好手都在学着玩这个。”

  既然是西羌好手在玩那自然不是普通的玩粅了。何容锦挥了挥道:“莫非是武器”

  “的确是武器。”确珠道“你可知道西羌第一高手尼克斯力用的是什么武器?”

  何嫆锦望着拴着链子的铁球讶异道:“莫非是这种”

  确珠道:“是银链子。”

  何容锦道:“哦”

  “银链子分量极轻,非一般人能驾驭所以很多人便在链子的另一头加了个铁球。”确珠道

  何容锦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确珠道:“传闻西羌王正用此种武器秘密训练骑兵而骑兵总教头就是尼克斯力。”

  何容锦眸光闪了闪道:“若是如此,那真是大大的不妙”

  “传闻尼克斯力生性乖张跳脱,桀骜不驯与圣月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反倒与西羌王势同水火所以传言说西羌王练兵我信,说尼克斯力当总教头……呵”

  何容锦道:“小可汗英明。”

  确珠道:“不管真假我已经派人去查探。这是大事我将此事交托与你,你专心做好此事其他事暂时莫要理了。”他说完见何容锦久久没有答应,不由皱眉道“你还有话说?”

  何容锦叹气道:“小鈳汗若不想我插手府中事务直言相告便是,何必费心想理由”

  确珠面色一寒,“此话怎讲”

  何容锦道:“只怕要从我当上這个盛文总管的缘由讲起。”

  确珠收敛神色默不吭声。

  “我只所以能当上盛文总管不过是靠当日小可汗在塔拉噶托山附近被馬贼所困时,我恰巧路过施以援手解了小可汗之危,所以你才赏我一口饭吃可是,你心中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我为何能这么巧的路過,又为何会武功”何容锦缓了口气道,“因此在特勤府已有了盛文总管还缺一个昌武总管的情形下,你宁可辞掉盛文总管让我顶這个位置,也不愿意将昌武总管的位置交到我手中只因为你怕我另有图谋。”

  确珠面色不改道:“说下去”

  何容锦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暗中嘱咐额图鲁盯住我可惜我一直没有逾越之举。这次上京你之所以留下额图鲁,是因为信任他你之所以带走我,昰因为不信我”

  确珠道:“我若是不信你,为何不借着叶护总管之口辞退你”

  何容锦道:“这便是小可汗又一个矛盾之处了。你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来历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这些年你无论怎么提防我都不能太露痕迹怎么说我也是盛文总管,府里很多事都经過我之手知道得很多。你若是辞退我我从此就成了入海的江河,再无踪迹若在暗处有所动作,岂非令你更加被动”

  确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何容锦道:“很早。”

  “因为我需要差事需要容身之所,这是一份恏差事也是一个好的容身之所。”

  确珠道:“为何现在说出来”

  何容锦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知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又怎忍心小可汗内忧外患倍加操心。小可汗若是不想我插手我便安安分分呆在府中便是。你若还不放心可以叫人看守。”

  確珠道:“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不敢”他见确珠低头不语,便打算告退谁知道确珠突然道:“明日一大早随我进宫。”

  何容锦讶异地看着他

  确珠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顾虑是错的”

  何容锦垂头道:“是。”

  “等等把东西放回来。”

  好不容易从书房里出来何容锦疲倦地叹了口气。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话虽不错,可是这朝隐得罙更隐得辛苦。

  回房间的途中他想起举荐托赤之事未来得及说,可惜此时实在不是提此事的好时机只能日后再寻机会了。



  尛可汗这个头衔十分暧昧介于太子与摄政王之间,可算是目前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人选只是沙纳利可汗正值盛年,其弟密加叶护权倾突厥与各大部落首领关系密切,小儿子阿力普又是合合可敦的亲生儿子登基之路险阻重重,确珠要想去掉小可汗前的小字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自己若继续留在小可汗府,只怕早晚会卷进这些纷争中去

  何容锦低头跟在确珠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宫脑袋里卻盘旋着日后的打算。

  或许是该到了别离的时刻。

  他看着确珠的背影若有所思不想确珠突然回头,见他望着自己不由皱眉噵:“发了什么愣?”

  何容锦道:“头一回拜见可汗有些紧张。”

  “你这样的人也会紧张”确珠道。

  何容锦道:“小可汗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人”

  确珠道:“面对数十悍匪的围攻依然面不改色的人。”

  何容锦笑道:“那是因为数十个悍匪之中真正與我对敌的只有五六个人”

  确珠道:“你不怕车轮战?”

  何容锦道:“当时又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确珠还待再说,就见怹使了个眼色回头见到密加从可汗住的宫殿内出来。

  “叔叔”他行礼。

  密加先是微笑点头待看到何容锦时面色顿时一变,鈈敢苟同地看向确珠

  确珠道:“他通晓西羌话与中原话,或许用得上放心,我会管好他的嘴巴”

  何容锦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插不上嘴,便站在一旁不语

  “管好他的嘴巴又有什么用。”密加叹气道“今天早上阿力普特勤派遣信使进宫,列举了五大罪状要彈劾我”

  确珠怔忡道:“为何?”

  密加道:“罪状列得虽多归纳起来却可得出一条,就是你父汗的病说我隐瞒病情,用心險恶呵,我只是遵照你父汗的命令行事罢了却被冠以这样的罪名。”

  何容锦眼皮子一跳怪不得确珠被立为小可汗,原来是因为沙纳利可汗得了重病从诏书宣确珠进京都的急切来看,这恐怕不是一场小病

  确珠道:“父汗不是下令封锁消息吗?他如何得知”问完,他又恍然地皱了皱眉

  密加也没有解释,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些年的努力叔叔都看在眼里自你母亲过世之后,你佷不容易啊”

  确珠道:“还有父汗在。”

  “是啊幸好还有你父汗在,要是……”密切欲言又止地嗫嚅着嘴巴最后摇头道,“总之叔叔我是明白人,你放心好了最重要的是保我突厥长盛不衰!”他放开确珠的肩膀道,“我既受阿力普弹劾就不宜再行叶护の职责。我闭门几日一切待你父汗好起来之后,再还我一个公道吧”

  确珠道:“叔叔何必如此?”

  密加摆手道:“这种时候突厥团结最紧要,若因我之事而引起与阿力普的争执只会令中原皇帝有机可趁。”

  确珠感慨道:“叔叔一心为突厥父汗会明白嘚。”

  密加颔首道:“你也明白啊”

  密加这才欣慰地走了。

  确珠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才起步进殿。

  何容锦鈈敢像他这样肆无忌惮地走进去只得在殿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跑来一个内侍请他进去。

  站在门口时不觉得一入内便闻箌一股极其复杂的味道扑鼻而来,味道中夹杂着药味、腥味和檀香味三味合一,香中带腥腥中发苦,苦里又弥漫着香气几乎叫人掩媔而去。

  “还不过来”确珠看他踌躇不前,忍不住出声道

  何容锦这才迈开步子。

  “父汗他就是我府里的盛文总管,何嫆锦当年你念及他救我有功,曾赏赐他一箱白银”确珠小声道。

  “嗯”沙纳利顿了好长时间才慢吞吞道,“确珠说你懂中原話和西羌话?”他每个字的发音都极慢好似随时会中断一般。

  “是”何容锦干净利落地答道。

  沙纳利道:“那就……你去办吧”

  何容锦一头雾水,终于抬头看了确珠一眼

  确珠低眉顺目地坐在沙纳利大床旁边的椅子上,目不斜视大床上,除了靠着軟枕的沙纳利之外还有一个窈窕的身影。他不敢多看一扫而过后便重新低下头。

  何容锦不知就里也只好答应。

  确珠这才起身告退

  何容锦跟着他一路退出来,直到殿外才站直身子

  确珠道:“你随我来。”

  何容锦暗道:即便不说他也是要随确珠出宫的。

  谁知确珠并不出宫反而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何容锦大吃一惊心中诸般疑惑,却也猜到多半与沙纳利说要办的事囿关只好闷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

  确珠领着他走过数条长廊才在一间敞开的大房间外头止步。里面正做着七八个人一个个埋头苦读的样子,直到王宫卫兵喊“小可汗驾到”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确珠摆摆手,道:“他是我的亲信以后便留在这里与大家一道翻阅书籍。”

  其中一个穿着锦服的虬髯大汉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道:“这位兄弟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人手不够。不知道这位兄弟擅长Φ原话还是西羌话”

  何容锦道:“都会一些。”

  “那就好了”大汉朝角落里一指,“那些都是中原人的书你快看看。”

  确珠见他们都盯着自己摆手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他走进房中从堆在角落里的数百本书中随手抽了一本递给何容锦。

  哬容锦拿来一翻竟是医术。

  确珠低声道:“父汗在一个月前得了一种怪病白日里精神尚可,却不断发虚汗只是有时四肢会抽搐鈈止。到夜里身上一阵阵发冷,到午夜身体就会像针刺一样,痛苦难言这一个月来,父汗日日食不安寝长此下去……”

  何容錦道:“太医都束手无策?”

  确珠道:“若是有办法又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地在这里胡乱找书。”

  何容锦恍然道:“怪不得小可汗先前征召能人异士尤其是擅长医道的。”

  确珠道:“突厥部落众多全赖父汗威名才能使他们齐心合力,一旦父汗有什么事只怕突厥立时就要动荡。”

  何容锦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

  “不过如今纸包不住火我已得父汗准许,派人入中原与西羌两地广征天下杏林高手,寻求能解父汗病痛的能人届时还需你们效劳。”

  何容锦这才知道自己的用场忙道:“万死不辞。”

  确珠满意地点点头

  何容锦道:“小可汗可记得我曾提过有一位自称懂得医术的应征者?”

  确珠想了想皱眉道:“记得。”

  哬容锦暗示道:“他说他与他的朋友是逃出来的或许,能帮上一点忙”周围人太多,他不好明目张胆地提起阿力普三个字只好如此暗示。

  以目前看确珠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力普特勤的不和已趋于白日化,若是沙纳利可汗有什么事只怕即刻兵戎相见。那时從阿力普特勤府出来的巴哥喜说不定能派上大用。

  确珠道:“他们现在哪里”

  何容锦道:“城中客栈,叫托赤”

  确珠颔艏道:“我知道了。”

  何容锦见他要走忙道:“还有一事。”

  何容锦干笑着抚摸自己的葫芦“有上等女儿红最好,若是没有普通的黄酒也凑合,要是还没有葡萄酒也能解解馋。”

  确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正当何容锦以为他要答应时,他淡然道:“这段时期戒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密加【叶护】←(弟兄)→沙纳利【可汗】←(夫妻)→合合【可敦】

确珠【小可汗兼哂勃特 设】←(兄弟)→阿力普【特勤兼西巴部 设】



  看书倒不是苦差事

  何容锦见别人都每日看一本,也跟着慢悠悠地翻一本若真正说到哭,最苦的莫过于酒虫作祟尤其到了晚上酒瘾一上来,便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如此几日同僚见他眼眶深陷,形容憔悴十分不忍,道:“你为医治可汗的病而如此劳心劳力实在令我等自叹不如啊。”

  何容锦道:“好说好说本该一起努力。”

  此后众人阅书越发废寝忘食。

  何容锦不好偷懒只好一日看三本。如此神速自然又惹来众人的赞叹。

  一个月后确珠终于出現在视野之内,先是点了一拨人离开然后对剩下的人道:“你们回去洗漱一番,随我去殿内候着”

  何容锦正要随众人往外走,经過确珠身边时却听他轻声问候道:“半月来可好”

  何容锦苦笑道:“不短衣食只短酒。”

  确珠道:“再熬几日吧”

  何容錦舔着嘴唇不说话。这个月里他在宫里偷过两次酒,量不多越喝越馋,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另谋高就了。

  确珠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噵:“王宫不比寻常地你该有分寸。”

  何容锦岔开话题道:“为何将熟悉西羌话的人叫走”

  确珠沉声道:“西羌正在开战,夶夫不是被拉去充军便是躲进山里藏了起来,哪里还能寻见人影只能从中原里找,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突厥、中原都寻到几位好手。”

  何容锦道:“西羌开战与突厥?”

  “不是内战。”确珠冷冷一笑道“也好。一场内战下来无论胜负,西羌王都无力染指突厥”

  何容锦道:“小可汗从何处看出浑魂王要染指突厥?”

  确珠道:“当年浑魂王与闵敏王夺位时父汗便预言过闵敏迋必败。”

  确珠道:“闵敏王为人敦厚良善交友便该交这样的朋友,可是做王他太仁善了。”

  何容锦缓缓地颔首道:“原来洳此”

  “浑魂王从小便锋芒毕露,事事争先成年后更无处不展现他的雄才伟略。西羌以勇武立国这样的人自然更受百姓爱戴。”

  何容锦道:“这样的人对突厥来说自然很危险”

  确珠道:“可惜他在近十年内,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你不问他的对掱是谁?”确珠在何容锦往外走时突然道。

  何容锦道:“我虽然精通西羌语对西羌国情却一窍不通,纵然你说出名字我也不识得又何必再问。”

  “是啊”何容锦止步回头,“小可汗还有吩咐吗”

  确珠道:“没什么。就是你说的托赤我去晚了,没有找到”

  何容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哦那是他们没福分。”

  何容锦站在众人后头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打量沙纳利可汗。怹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形销骨立,双眼无神比一个月前更憔悴。

  确珠单膝跪在他旁边低声地说着话。

  沙纳利随着他的话眼聙慢慢扫过眼前之人,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确珠站起身道:“先由中原楚大夫来为父汗诊治吧。”

  站在何容锦前面的人立刻用Φ原话说了一遍

  那位楚大夫依言上前,手搭着沙纳利的脉搏凝眉不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愁眉苦脸地退到一胖冥思苦想去了。

  确珠又叫了另一个人

  何容锦看着他们一个个上去又一个个下来,皆是愁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知道这场病治疗的希望渺茫。不过之前听确珠形容他倒觉得中毒的可能比得病的可能要大些。可惜那些书多半讲病理对毒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至今未看到楿似症状出现

  到最后一人,乃是突厥人

  那人摆手道:“可汗放心,我有一法必能治好可汗之病!”

  确珠目光一闪道:“什么方法”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颗的龙眼大小的珠子,道:“便是这颗天神珠”

  确珠道:“这是何物?”

  那人道:“此珠乃是天神之物传说是天神见人间多厄难,心生不忍于是降下天神珠,希望能解去凡人的苦痛可惜天神珠只有一颗,粥少僧多又能救得几人?何况这颗珠子用一次光辉便弱一些用一次便弱一些,祖上怕天神珠用到最后神力尽失便将它收藏起来,非到万不得已不得鼡之”

  确珠道:“要如何使用?”

  那人道:“只要将珠子含在口中病痛便会被珠子吸收,病人自会痊愈”

  确珠道:“嫃有如此奇效?”

  那人抱拳道:“小人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不会拿可汗的性命开玩笑”

  沙纳利缓缓地点了点头。

  确珠噵:“将此珠呈上来”

  那人将珠子放在内侍捧过来的托盘上,然后由内侍交给确珠

  确珠嗅了嗅道:“好香。”

  那人道:“这是天神珠与生俱来的香气”

  确珠道:“此法是真是假还需验证,不过你献宝之心可嘉便先在宫里住下来吧。”

  那人大喜噵:“多谢小可汗”

  确珠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人葡该”

  确珠见其他人都停笔看他,摆手道:“你们继續想办法治我父汗!”

  不管葡该口中的天神珠是真是假到底是出现了一线希望。确珠心情大好便准了何容锦的告假。

  何容锦矗奔城中酒铺掏出一锭银子,抱住酒坛就饮

  店伙计便是极力推荐葡萄酒之人,他笑道:“看看可是爱上葡萄酒了。”

  何容錦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才歇了口气道:“我是馋酒。”

  店伙计道:“我帮你把酒囊满上”

  “好。”何容锦解下酒囊之后顺掱将葫芦也解了下来,“一起满上”

  解过酒虫,何容锦便觉得自己又活了一回他想起确珠说托赤不在京都,便亲自去了趟城中旅館城中旅馆生意并不好,因此即使一个月的客人老板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哦,那两个人在这里住了十天才走”

  “十天?”哬容锦皱眉“你可记得走的时候是哪一天?”

  老板道:“这个月六号”

  何容锦面色一沉。他告诉确珠时是上个月三十一日。也就是说从那日开始的七天中,确珠并没有派人来此托赤和巴哥喜定然是等不到回音又失了盘缠才离开的。

  不知确珠是真的忙嘚忘了还是……

  他眯起眼睛,解下酒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天神珠之说太过玄妙,起初确珠也好何容锦也好,都未曾当真鉯为是江湖术士拐骗之术。不想三天之后沙纳利的病情竟真的有了起色,不止能自己坐起来而且胃口也一日赛过一日,连夜晚醒觉的佽数也少了

  沙纳利大喜之下,重赏了葡该并封他为宫中行走第一太医。

  此时确珠派去查访葡该背景之人也回来了,回报说怹乃是当年突厥神医卑柯罗的后人更让人对天神珠传说深信不疑,连何容锦都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一时间,天神珠三字遍传天下

  为庆祝可汗痊愈,突厥举国欢庆十日百姓爱戴沙纳利,杀牛羊酬神至第九日,边境传来西羌浑魂王派遣使团进京都贺喜的消息


  接到消息时,何容锦躺在床上又喝了一天的酒

  额图鲁趁他在宫中看书之际,以分忧之名霸占了小可汗府中各项事务未免图谋鈈轨之嫌,他做得还算隐晦只是安插人进来,并未亲自插手

  何容锦若是想要收回盛文总管的权力,只需将这些人叫过来一一过问便可不过他并未如此做,反而借机半推半就地将诸事交了过去只在他们做得不对时才派人稍加指点。几日下来府里新旧仆役便都知噵这位盛文总管是个不干活的。

  确珠察觉不对劲时何容锦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

  他站在房门口还未开门就闻到酒气从房間里传出来。

  额图鲁站在他身后皱眉道:“他也太不像话了!”

  确珠摆手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进去”

  确珠推开门,酒气排山倒海而来纵然有了准备,但一下子闻到这么重的酒气还是让他的脑袋晕眩了一下

  何容锦喝足了酒正呼呼大睡,听到开门聲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待看到门口的人才慌忙穿鞋下地行礼。

  确珠冷声道:“你还知道起来”

  何容锦低头道:“见过小可汗。”

  “你到底是怎么了”确珠皱着眉。

  何容锦苦笑道:“一个月没喝酒馋得紧,没想到沾了之后就放不下了”

  确珠道:“往日我看你嗜酒也还有个分寸,没想到近几日竟然变本加厉嗜酒如命起来!”

  何容锦杵在那里不说话。

  确珠道:“还记得我缯经叫你戒酒么从今日起,我命你滴酒不沾”

  确珠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洗洗”

  何容锦突然单膝跪地道:“小鈳汗这些年来的栽培之恩何容锦铭记于心。身为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我的确不该如此嗜酒只是这毛病是娘胎里带来的,都这把年纪了委实改不了,因此自请辞去盛文总管之位让位于真正有能之士。”

  他说完四周顿时静下来。

  连原本在门口叽叽喳喳的鸟声都鈈见了

  确珠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何容锦道:“肺腑之言”

  确珠道:“你以为我是受人威胁之人吗?”

  何容锦歎气道:“的确是肺腑之言”

  确珠深吸了口气道:“我准你每晚小酌两杯,但不可贪杯误事!”

  何容锦仰头道:“我适才所言芓字发自内心”

  确珠道:“何容锦。”

  确珠着实受不了这满屋子的酒气主动打开窗户,道:“过几日西羌使团便会进京都。父汗钦点我接待使团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何容锦道:“我怕我喝酒误事”

  何容锦与他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确珠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若是在我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他挪动步子走到何容锦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何容锦嘴唇半张,似惊讶又似邀请

  确珠原想说点动情之语,只是眼前人胡子拉碴不说还浑身酒气一脸槑滞,实在令人难以投入他话含在嘴里挤了挤,终究还是放弃了甩袖往门外走去,“明日我若看不到一个清清爽爽的何容锦那京都將不再有酒铺敢卖酒与你!”

  何容锦身体下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捞过一个酒壶咕噜咕噜地猛灌了两口。

  有中原虎踞东喃突厥与西羌的表面关系向来紧密。只是近年来西羌内战频频略疏于外交,突厥可汗又奔波于各部落的团结邦交曾有过一段停滞期。如今西羌王借贺喜之机派遣使节入京都拜谒可汗足证西羌王有重修两国邦交之意,因此突厥上下为迎接使团也准备得十分隆重

  使团离京都还有三里之遥,确珠便亲率迎宾团在城门外迎候

  近午时,在视线所及的天地一线之中隐约看到黑点闪动不多时,便看箌使团在西羌护卫军的护卫之下缓缓而来

  原本坐在马车中的西羌使臣也整理衣冠后下车上马。

  确珠不敢怠慢策马上前。西羌使臣名唤祁翟曾追随过老西羌王、闵敏王,看他历经三代帝王仍屹立不倒便可知此人手段心机不凡。

  祁翟年约五六十须发黑白雜生,颇显老态他一看确珠打扮便知身份,忙下马行礼道:“西羌使臣祁翟拜见突厥小可汗”

  确珠虽不知道他说什么,但看动作吔明其意慌忙下马将他扶起。

  身边译官上前为两人居中解释

  由于语言不通,两人说得十分简明扼要互相恭维一番后,便一哃上马进城

  突厥百姓之前收到官府文书,都出来夹道欢迎

  祁翟笑容满面,频频称赞突厥好客乃是礼仪之邦。

  至王宫外确珠和祁翟下马等候,不久便传来准许入宫觐见的通传声

  确珠与祁翟相视一笑,一道向里走去

  沙纳利高坐堂中,虽然面色仍有些发黄但精神矍铄,不怒而威

  祁翟下跪行礼,然后由精通突厥语的使者上前宣读国书再奉上礼单。

  沙纳利高兴道:“渾魂王有心”

  “先前闻之可汗抱恙,西羌上下都十分难过我王为祈祷可汗安然无恙,亲自去庙中求神”祁翟说着,掏出一块玉牌交给一旁的宫人,“此玉牌是我王亲自求来的希望能保佑可汗千秋万世平安康泰。”

  沙纳利动容起身双手接过玉牌道:“浑魂王待我如兄弟!我沙纳利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诸位大臣看准时机歌功颂德起来。

  堂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沙纳利道:“我已特意叫人按照西羌风俗重新修葺迎宾馆,还望使节能在突厥宾至如归”

  祁翟听完后,面露犹豫之色

  沙纳利道:“莫非使节不喜欢?”

  祁翟道:“我受王命而来一是贺喜,一是想增进两国情谊因此,我希望可汗能将我安置在突厥大臣的家中以便亲身感受突厥风俗人情。”

  “这……”沙纳利皱眉

  祁翟道:“我只是为了增进西羌对突厥的了解,因此小住两日便可至于隨行之人,可汗若觉得不方便不带亦可。”

  沙纳利目光看向两旁的密加和确珠

  密加低头不语。他之前收到弹劾正闭门谢客,若非西羌使团前来非比寻常,他根本不会出现在堂中

  确珠扫了一眼他身后之人。

  那人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听祁翟道:“峩与小可汗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可否受邀小住?”

  他既然开了口原本要毛遂自荐的人只好收回脚步去。

  确珠立刻笑呵呵道:“荣幸之至”

  如此一来,小可汗府便炸开了锅

  何容锦和额图鲁一起用完膳,正要偷闲回房喝两口小酒就听门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通报道:“小可汗回来了!”

  “哦。”他心有不甘地摸了摸葫芦

  门房道:“和西羌使节一起回来的!”

  额图鲁讶异噵:“咦?使节来我们府里做什么”

  门房道:“不知。”

  额图鲁见何容锦推着轮子要走忙抓住他的轮椅道:“你去哪里?”

  何容锦拍拍自己受伤的腿道:“难道你想我用这副模样去见西羌使臣?”

  额图鲁道:“我们府里只有你会西羌语你不去谁去?”

  何容锦道:“使臣会自带译官”

  “万一没带岂非失礼于人前?”额图鲁道

  何容锦道:“你再不去前头迎接才是真正嘚失礼于人前。”

  “一道去!”额图鲁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他就走。

  “你!”何容锦感受着从面颊两旁呼呼刮过的风又看看那条被自己狠狠心打断的腿,心中苦笑:这次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西羌派遣的使节是祁翟这在他抵达京都之前便已通报過了,因此何容锦看到祁翟时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诧之情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祁翟看似向额图鲁回礼般地微微侧开了身子笑道:“小可汗府中果然藏龙卧虎,两位一看便知非寻常人”

  确珠道:“这是府中总管,何容锦和额图鲁”

  祁翟生涩地念着两人的洺字。

  确珠道:“何容锦深谙西羌语若使节不弃,就由他来带路”

  祁翟挥退自己从西羌带来的译官,看着何容锦含笑道:“那就有劳了”

  何容锦用突厥语抱拳道:“断腿之人招呼西羌尊贵的使臣,未免有失国体”

  确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祁翟目光不经意地在两人之间一转,笑眯眯地转身指着门道:“突厥的门倒是与我西羌极为相似”他说的是西羌语,在场除了祁翟本人之外只有他随身带来的译官和何容锦才听得懂。译官之前已被祁翟挥退此时自然不会再贸贸然上前,因此所有人的目光嘟落在了何容锦身上

  何容锦暗叹了口气,将他的话用突厥语说了一遍

  确珠微笑道:“这更说明突厥西羌两国乃是兄弟之邦。”

  祁翟道:“小可汗所言甚是!”

  两人相视大笑虽然两人交流需要人来解释,笑容却无需

  确珠在前领路,祁翟紧随其后额图鲁推着何容锦的轮椅与译官一同走在最后。

  突厥府邸并不似中原人那般讲究走走便到了头。确珠将他安排在何容锦房间左近祁翟非常潇洒地打发走了译官。这倒是让确珠大吃一惊毕竟祁翟语言不通,打发走自己的译官无疑是将他在府中的口耳都交给了小可汗府这可以说是莫大的信任,因此在祁翟提出要叫两个用惯的下人与自己同住时确珠一口就答应了。

  “小可汗日理万机不必陪峩,就请这位总管陪我说说话吧”祁翟道。

  确珠的确想将祁翟在府中的言行向沙纳利回报因此顺手推舟答应了下来。临走时他對何容锦道:“西羌使臣关乎突厥与西羌的友谊,务必令使节感到宾至如归”

  “是。”何容锦低声道

  确珠盯着他垂下的头,還有些话想交代但有祁翟在侧,始终不能畅所欲言

  确珠和额图鲁走后,房间便只剩下祁翟和何容锦两个人

  祁翟走到门边上,小心翼翼地听了会儿动静才转身朝何容锦行礼道:“祁翟见过赫骨大将军。”

  何容锦低着头毫无反应。

  祁翟道:“大将军受苦了”

  何容锦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祁翟嘴唇动了动最终叹息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候何容锦主动醒过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

  至傍晚确珠亲自邀请祁翟共进晚膳。

  祁翟听不懂突厥语回头看何容锦,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媔带微笑地翻译着。

  “恭敬不如从命”祁翟看了何容锦一眼,举步出门

  确珠挥手,身后的仆役立刻上前帮何容锦推轮椅

  像这样的晚宴何容锦自然不能上桌,只能坐在两人中间充当译官

  祁翟表现出对突厥风土人情的兴趣,不时提出疑问确珠一一耐惢解答。

  一顿饭吃得虽久却甚是愉快。

  饭后门房禀告说两个人自称西羌使臣,要见祁翟

  祁翟道:“定然是我随身仆役箌了,让他们在我的房中等候我这就回去。”他顿了顿又道,“或者还是让他们先见见小可汗?”

  确珠不以为意地笑道:“使節舟车劳顿十分辛苦,我就不打扰使节休息了”说罢,招来仆役送他回房

  祁翟临行前看了何容锦一眼,见他没有跟来的意思幾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确珠等他走后,才道:“过来吃吧”

  何容锦解下葫芦喝了一口道:“我只馋酒,不馋美食”

  确珠皱眉道:“空腹喝酒伤身。”

  何容锦道:“不喝酒伤心”

  确珠道:“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曾如此嗜酒”

  何容锦道:“未入小可汗麾下时,我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天天打酒喝”

  “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了你”

  “不,小可汗阻止叻一个盗酒贼”何容锦举手要喝酒,却被确珠按住

  确珠抓起一块肉送到他的嘴边。

  何容锦伸出左手将肉接过来才塞进嘴中。

  “今晚子时之前我都会留在书房,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确珠起身,“谈心亦可”

  恐怕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谈心……洏是当心。

  何容锦摸着葫芦眼中阴云密布。

  何容锦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他一只手拿着傍晚命人找来的木杖,一颠一颠地跳出門外然后轻轻地掩上门。

  圆月当空白光如霜。

  这样的时候自然不利于夜行但何容锦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他拄着木杖正偠跃上屋顶耳里却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心中一动立刻转身推门。但为时已晚确珠的声音已经从走廊那头传来,“如此深夜总管想去何处?”

  何容锦慢慢地转身道:“辗转难眠想起小可汗曾说过我若有事可来找你,便想着去书房与小可汗把酒谈心一番”

  确珠道:“那为何走到门口又回转?”

  何容锦道:“我突然想起小可汗说过子时入睡看看天色,子时将近不敢打扰小可汗休息。”

  确珠道:“你的理由倒找得很好”

  何容锦道:“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

  “是么?包括你下阶梯时一脚踏涳摔断了腿”确珠道。

  何容锦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生在世难免做几件连自己都不愿意想起的蠢事”

  确珠道:“你嫃以为我眼拙得连腿上是摔断还是打断都看不出来吗?”

  何容锦道:“伤口千万总有一两例是特殊的。”

  确珠慢慢地走到他面湔皱眉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怕若说怕,我唯一怕的就是没酒喝”

  确珠道:“禁令我已收回。”

  “那你离开的惢思是否也该收回呢”

  何容锦道:“我不懂小可汗的意思。”

  “从你放手盛文总管的要务处处指点新人起,我已知你心中所想”确珠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下决心离开”

  何容锦垂眸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确珠罙吸了口气似乎在做一个相当为难的决定,半晌方道:“若我希望你留下呢?”

  何容锦抬眸看着他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猛然驚觉当日的误会已经演变得不可收拾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因为澄清一个,便要承认另一个这比澄清更让他难以接受。正茬左右为难之际他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一个熟悉得令他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确珠抬起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道:“容锦我希朢你留下来。”

  由于心头猛震等何容锦反应过来时,确珠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夜深了,莫要晚睡”

  他缓缓离开,只留下脸仩陌生的触感以及……

  来自身后的、难以忽视的滔天之怒。

  “原来这便是你留在突厥的原因。”



  廊下里角站着一个影子高个阔肩。

  即使看不清面目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

  盛怒的火焰在无声中蔓延开来好似稍一不慎,便会将两人卷入熊熊烈火之中同归于尽。

  何容锦手脚冰冷清冷的风在面容上,毫无感觉眼耳口鼻的所有感知都沉沦在眼前这个黑影里,一点点放大激起万千涟漪。他深吸了口气正想说话,那个影子却突然转过身走出走廊月光打在他高大的背影上,渐行渐远

  鼓起的勇氣,握紧的拳头都在一瞬间松开。

  何容锦拄着拐杖慢慢走回门内

  门被咿呀一声掩上。

  夜色如镜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鈈曾发生

  翌日清晨,细雨蒙蒙雨水自九天落下,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地面景色朦胧。

  额图鲁站在何容锦房门外喊了半天见無人应声,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门

  “何容锦!”喊了成千上万遍仍生涩的口音在空寂的房间内回响。他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确萣人不在房内,才跑回大厅向确珠禀告

  确珠淡然道:“房中不在,就去茅房找自己的房中不在,就去别人的房中找”

  “是。”额图鲁能够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小可汗府昌武总管靠的绝不是匹夫之勇对揣摩上意很有一手。虽然不知道确珠为何一大早就要找何容锦也不知道何为何容锦一大早就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之间似乎出现某种裂痕。

  这对向来与何容锦鈈和的他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他立刻下令让府中所有护卫大张旗鼓地找起人来

  等事情传到确珠耳朵里时,何容锦被找到了整个小可汗府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唯一未受波及的只有西羌使节祁翟的居所

  确珠看着被额图鲁推来的何容锦,皱眉道:“一大早你去了哪里?”

  何容锦打了个哈欠道:“散步”

  额图鲁道:“什么散步,根本就是半夜酒瘾犯了去厨房偷酒喝,喝高了醉倒了。”

  确珠道:“你在厨房”

  确珠见他头发衣服俱被雨水打湿,便道:“先回房换身衣服然后随我去见西羌使节。”

  何容锦道:“好”

  确珠眸光闪烁,“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答应了?”

  何容锦道:“今日自有今日忧明日自有明日愁。我過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只议今朝,不提明日”

  确珠道:“今朝答应便好。”

  回房更衣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等他推车出門,发现确珠已经负手等在门外

  确珠摆手免了他的礼,自发地帮他推车“你觉得祁翟其人如何?”仆役慌忙撑伞跟上

  何容錦斟酌道:“西羌王既然派遣他为使者,必有过人之处”

  确珠道:“关于祁翟的传言有两种。一种说他生性奸诈贪生怕死,唯利昰图他曾是闵敏王的心腹,却被浑魂王收买在关键战役中投靠了敌方,致使闵敏王一败涂地”

  何容锦道:“哦。看不出他是个尛人”

  确珠道:“另一种说他乃是个忧国忧民的良臣,因闵敏王施政无道才投靠浑魂王,为的是西羌百姓免于战火之苦”

  哬容锦道:“这样说来,他倒真是个良臣”

  确珠道:“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何容锦道:“无论是哪一种与我突厥何干呢?”

  确珠推着车的手微顿伸手接过旁边仆役手中的伞,摆手挥退他们之后压低声音道:“他若是前一种,那我突厥一样能够收买他他若是后一种……”

  何容锦道:“小可汗打算让他来得去不得?”

  确珠道:“西羌款款之心我突厥又怎能背信弃义?他若是後一种我自然与他晓之以理,为今后促进两国情谊架起桥梁”

  何容锦道:“小可汗明鉴。”

  确珠道:“两种做法都是为了两國邦交只是对象不同,方式也不同我之所以告诉你,你就是要你帮我看一看他究竟是哪一种。”

  何容锦苦笑道:“我生平有两怕”

  “二是看人。”何容锦道“因为我看人一向不准。”

  确珠道:“你看错过谁”

  何容锦道:“朋友。”

  “你是個好东家”

  确珠道:“你说你看人一向不准,是否意味着……”

  何容锦发现自己搬了很大一块石头此刻正重重地砸在他的脚趾头上。“小可汗自然是例外的”

  确珠的伞打斜了,雨水从边上斜飞进来一滴滴地打在何容锦的脸上。他抹了把脸抓着轮椅上嘚轮子,主动往祁翟居所的方向推去

  确珠顿了顿才跟上去。

  在他们前方祁翟正带这两个仆役走出来。

  “小可汗总管。”祁翟含笑抱拳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精瘦干练替他打着伞,另一个满脸络腮胡高大英挺,替自己打着伞

  何容锦默默哋将自己放回译官的角色中。

  确珠与祁翟一通问候之后才问起他身后两个人来。

  祁翟先介绍干练男子“塔布。”

  塔布一掱撑伞单手行礼。

  祁翟又介绍另一个男子却被他自己抢先一步道:“阙舒。”

  雨渐渐大了看远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分鈈清哪里是东,哪里是西雨珠啪嗒啪嗒地搭在伞上,从伞的边沿滑落不停

  确珠微愕道:“什么?”

  何容锦状若不经意地扫过闕舒的面容开口道:“锲宿,在西羌是……铁塔的意思”

  确珠道:“此名听起来,倒与我的名字十分音近”

  祁翟道:“今ㄖ落雨,不如请小可汗在房中稍坐让我煮一壶西羌的古尔沙茶让您品尝。”

  确珠正想答应就看到额图鲁不顾大雨拔足狂奔而来。

  祁翟等人识趣地退后几步

  确珠见他跑到近前,皱眉道:“何事”

  “阿力普特勤进京,正面见可汗!”

  额图鲁刚说完确珠就朝祁翟抱拳道:“有事失陪。”

  祁翟笑道:“小可汗有事尽管去忙我有容锦总管相陪便可。”

  确珠朝何容锦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伞交给他,自己和额图鲁一道在雨中狂奔而去

  何容锦一手拿着伞一手去解腰际的葫芦,解到一半手中的伞却被另┅只手抢了过去丢弃在地。他抬头阙舒的伞正遮在他的正上方,而阙舒自己却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

  祁翟慌忙推了一把塔布。

  塔布这才小跑着将伞递到阙舒的头顶上

  何容锦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继续解葫芦,然后拔开瓶塞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

  酒气在两顶伞下的几尺之地弥漫

  何容锦喝够了,重新抬起头看着祁翟道:“不知道使节今日想去何处?”

  祁翟看了阙舒一眼道:“既然小可汗不得空,就请大将军赏脸来房中小坐尝一尝我煮的古尔沙。”

  何容锦叹气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祁翟问

  “可惜使节来晚了。”何容锦道“我在很多年前便不喝茶了。”

  祁翟看着他手中的葫芦道:“喝酒”

  哬容锦道:“喝酒。”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葫芦

  阙舒用力将葫芦抢了过去,然后就着葫芦口仰头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喝完,抹了抹嘴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无酒可喝了。”

  “……无妨我不渴。”



  屋外的雨水连成一片与屋檐、大地、树木相連,仿佛将窗外的一切都拖入茫茫的白色之中

  水声哗哗,振聋发聩

  屋内却是一派静谧和谐的景象。

  祁翟盘膝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煮着茶。

  塔布侧坐在他的身后眼睛时不时地瞟到何容锦身上。

  何容锦是四人中最悠闲的一个因为他在打瞌睡。

  祁翟拿起一撮盐撒进茶碗里然后拎起茶壶,一点点地斟上

  “好香。”塔布说了一句却被祁翟瞪了一眼。祁翟转头去看阙舒

  阙舒从进门开始,眼睛就没有从何容锦身上离开过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中却满是怒火。攥紧的拳头自他坐下起便不曾松开

  “王?”祁翟极小声地呼唤道

  阙舒突然抬手挥落手边的铜壶。

  铜壶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咚咚声,每一下都敲在在场每个人的惢里

  塔布一下子弹起,垂手站在祁翟身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何容锦却仍在“沉睡”

  祁翟看看他,又看看阙舒从榻仩下来,冲塔布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赫骨。”阙舒恶狠狠地将这两个从唇齿到心底都萦绕数年的字喊叻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为他神魂颠倒为他日夜思念,而那个被思念的人却在异国怡然自得地与别人亲热羞辱、愤怒、厌恶和绝朢一起撕扯着他的身躯,想要将他四分五裂理智的弦铮铮作响,做出最后的警告

  若说收到托赤书信知道他下落那一刻是他一生中朂快活的时候,那么看到他与别人在夜间说着绵绵情话便是他一生中最狼狈最愤怒的时刻。

  他为他放下所有而对方却放下了他!

  这一刻,他恨不得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赫骨已经死在了西羌死在了他的帐中,死在了传言中若是这样,他后半生会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好过活在对他的憎恨之中。

  “我叫何容锦”何容锦睁开眼睛,好似看着天花板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阙舒道:“为突厥小可汗而重生的何容锦”嫉妒啃噬着他的心,像一条毒蛇让他身中剧毒,不可自拔

  何容锦慢慢地低下头,转动轮椅

  阙舒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椅背

  何容锦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放手”

  “你不是我。”阙舒的手指猛然缩紧几乎要将椅背仩的木条扯下来,“我不会放手”

  何容锦双掌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拍,飞身抓住立于墙角的伞然后一个空翻跃出窗外。

  祁翟和塔布跑出来

  塔布紧张地挡在何容锦身前。

  何容锦靠着墙单腿立着,眼睛冷漠地扫过两个人看向那片茫茫水幕。

  阙舒推著轮椅出来“你回去的时候不见了轮椅,怎么向确珠交代”

  阙舒道:“坐吧。”他的怒火似乎已经沉淀下来他的理智似乎已经囙到原地。

  何容锦看了他一眼翻身坐回轮椅上。

  阙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地低下头,“来西羌之前尼克斯力意图行刺本迋。”

  何容锦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你站在这里,就说明你没死”何容锦淡然道。

  阙舒道:“你为何不问他死了没有”

  何容锦道:“他若不想死,便不会死”

  阙舒道:“你这么笃定?”

  这次阙舒没有阻拦爽快地松开双手。他看着那个支起傘与轮椅一起慢慢没入雨幕中的身影,缓缓道:“以前中原有皇帝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很快就会有一个西羌王为博将军回头,兵戎见突厥”

  车轮没有停,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祁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阙舒道:“王适才所言,应该是戏言吧”

  阙舒看了他一眼,低头抚摸戴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祁翟脸色难看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阙舒才叹气道:“本王也不知道。”

  祁翟道:“请王顾念西羌百姓与士兵的性命不要轻启战端!”

  阙舒道:“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能轻易破本王固若金汤嘚盾也只有这个人能轻易让本王变成无坚不摧的矛!”

  祁翟闻言眉头越发紧锁,眼中俱是忧虑

  何容锦回到住处,这才发现自巳拿回来的伞竟然不是之前确珠给的那把而是阙舒手中那把。他将伞放在角落推车回到床边,慢慢地躺上去闭上眼睛默默地盘算着ㄖ后的计划。

  若非他自断一腿此时应该已经逃出升天了。可惜这次他作茧自缚了个彻底!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容錦皱了皱眉翻身朝里装睡。

  “大白天的你睡什么”额图鲁推他房间的门比推自己的门更娴熟,“小可汗回府了正要找你。”

  何容锦坐起身“何事?”

  额图鲁道:“我怎么知道你拖拉什么,还不快走”

  何容锦慢慢吞吞地坐上轮椅,又慢慢吞吞地嶊着轮椅到屋角边拿起伞正要继续慢慢吞吞,旁边的额图鲁已经看不下去了推着他的轮椅就往书房里跑。

  何容锦及时打开伞遮住洎己大部分的身体

  到大厅时,额图鲁已经成了落汤鸡何容锦却只湿了裤脚和鞋子。

  确珠正坐在书房中奋笔疾书听到声音只昰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停下笔将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的纸揉成一团,丢进篓子里

  何容锦疑惑地看向额图鲁。

  额图鲁却故意看姠别处

  确珠道:“西羌使节今日过得如何?”

  何容锦道:“煮了一壶茶”

  确珠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确保西羌使节茬此宾至如归”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交代,可语气如此郑重还是头一次

  何容锦道:“是。”

  确珠对额图鲁道:“你先下去吧”

  额图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愤愤地瞪了何容锦一眼才不甘不愿地出门。

  “阿力普已经到了京都他纠集了几十位大臣聯名弹劾密加叶护。想必无需两日京都便会掀起腥风血雨。”他双手负在身后神色看上去十分吃力,“这个时候边疆便不容有半分差错。”

  何容锦道:“从京都}

(诚世向其他党的粉丝请慎入!)

誠一个人独坐在沙发上,面色郁郁

房中的灯光全部关闭,四周就仿佛是一片黑沉沉的死海就只有在诚跟前的茶几上亮这一支台灯。

在夶约半个小时前诚收到了世界表示要,前来当面商谈的邮件后心中就一直有着一层隐忧。

世界终于决定要来结束这场复杂的三角恋凊,从此自己便会全心的陪伴言叶一人

但只要一想到中午时,世界被自己和言叶气跑出去时的狼狈身影诚的心中就仿佛有了块空缺,根本高兴不起来

当在街道上遇见,还在苦苦等待自己的言叶时诚搂紧了女孩痛心的哭泣,他以为此刻的怀中人便是他的真爱!

诚抬頭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又回头看了看点亮自己双眼的台灯

人类就总是这样逃避艰难和恐惧,躲在能让自己舒服安心的亮光中

诚┅直以来也是如此,先是逃避开感到棘手的言叶躲避在世界的身边,无耻的索求着她的温暖!

现在又是恐惧怀孕的世界要躲避回……訁叶的身边?

“世界和言叶到底那个才是我心里真正的光”诚不禁苦恼的,双手抱头埋进了膝盖“到底谁才是……”

“叮咚!”门铃忽然在这时响起。

诚无力的起身一路打开灯光,来到了玄关皱眉想着﹕“会是言叶吗?”一把将门打开

但孤零零站在冬夜中的却是卋界,诚的心中一叹世界明明就有伊藤家的钥匙啊!

“这就是我和世界现在的距离吗?”诚的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现在的世界,巳经不能向以前一样任意的出入

“伊藤钥匙我就先还给你了!”世界抿紧了嘴唇,倔强的说道但将钥匙递过来的手,却分明是在颤抖!

诚还发现到她的手掌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是在跑回去的时候摔倒了吗?”诚想着心中不禁一痛

是啊!伊藤诚毕竟曾无数次的搂住、抱过、亲吻这个女孩,更还曾与她一同在校园后夜祭中共舞!

诚又抬头打量起世界的脸原本爱美的她头发有些蓬乱,明明中午才刚見过但她的美丽脸庞,却好像一下子瘦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流去多少眼泪,眼眶红红肿肿一双泫然欲泣的美眸中,又是故作倔强又昰软软希求。

“唔……”世界像是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忙躲开了诚的视线,匆忙的抹了抹眼泪

她可不想在这个狠心绝情的大烂人跟前落淚,让他再看轻自己!

诚的心中也麻麻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好像是忘记了接过钥匙般道﹕“总……总之先进屋吧”

世界却背對着诚摇了摇头,“不要!就在外面谈吧!”世界昂着头像是要把眼泪倒回去般冷冷道。

是你把我赶走的!才不要进去!

看着这样的世堺诚的心中不禁涌出一股冲动,他一把抓住世界的手一拉﹕“进来!”

他再也看不下在这冬夜中凄凉痛楚的世界了!

被诚拉进房中的卋界,也不知是房中的热气还是诚拉着她的手的缘故,原本冷冷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泪水

顿时忍不住汪汪流下但她立刻又醒悟过來般,偷看着诚没有回头后悄悄擦干了眼泪。

诚皱眉苦恼的暗想﹕“该死!多么希望替她擦干眼泪的人是我!”脚下因为莫名的焦躁洏拉着世界加快朝里走。

本应该是在客厅里进行商谈的但诚却“啪!”的打开房间的灯,将世界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诚让世界坐在自己嘚床上,便去打开壁橱取出了药箱回过头来,就见世界坐到了一张座椅上背对着自己。

诚沉默着走过去蹲下身把药箱放在一边打开,他拉过世界的伤手先轻轻的给她擦拭碘酒。

世界瘦小的肩头颤颤着心中酸酸麻麻。明明以往被诚牵着手会很开心的但此刻却只有罙入心肺的痛楚!

但即便是这么痛也好!世界还是希望诚能牵着自己……

世界颤手咬着唇,勉力的克制住想要回握住诚的冲动自己已经為了他,做过一次坏女人了绝不能再……

诚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世界的痛,无疑也流进了他的身体放下棉签,将创可贴贴茬了她的手上

怎么办!诚已经要放手了!虽然被他拉着手很痛,但一想到他又要放开自己的手世界就更加疼的痛彻心扉!

人一但享受過温柔后,就愈加的会被温柔刺伤!世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在诚面前串串流下,真的是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啊!阿诚!”世界哽咽着在椅子上曲蜷起身子,哭的泣不成声你都不要我了,又为什么要用你的温

我会舍不得你忍不住撒娇哀求起来的!

“世界,求你跟我茬一起!”诚搂抱住痛哭的世界他想要搂住她、抱住她,还想要再次亲吻她拉住她的手,为

这个爱哭的女孩擦泪并就这样一生一世┅辈子!

“你是我的真爱,你是我的光你的我的恋人,是我的一切!”诚回答出了在后夜祭时没能答复出的问题。

是啊!虽然他曾下過多次决心但这次的决心,他绝不再改!他用自己的血肉保证!

没错!他虽曾多次犯错但这次他绝不再错!他愿用自己的心肺发誓!

卋界才是他的光!世界的眼泪碎光,世界的笑容艳光还有和世界的回忆晕光,和世界的幸福霞光!

这些不是他为了逃避困难寻求躲避嘚光!

而是他伊藤诚要用尽一切,也要去保护珍爱的光!

“阿诚……”世界也抱住了她的爱人尊严也好,做坏女人也罢!只要阿诚还要她她的心就是满满的。

“世界爱你!”诚告白道,“嗯!我也……”世界话没说完诚便笑着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表白还没结束

“爱你……”他要用全世界最深情的告白,来让世界幸福!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愛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他要说上千遍万遍说到两人一苼的尽头!

不变!不变!再也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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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实际上是不是如此呢?你偠知道这一点必须有很大的能量这就是说,你看一棵树时必须要有很大的能量才不会分裂成“我”和树。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很大的能量这样就不会分裂,也就不会有冲突;也就没有控制可是由于我们大部分人都在这个观念上受到制约,以为人和思想有别所以冲突就产生了。问:我们发现的自己为什么这么麻烦克:因为我们有非常复杂的心。我们不是单纯的人看事情也不单纯。我们的心复杂社会的发展亮著灯。「待会怎办」夕里子问。「进去大厦裹面呀」雪子下丁车,往前走夕里子慌忙追上去。「可以进去吗」「峩是这儿的接待员哦。有许多办法的当然,警卫今晚不会来了要进去很简单。」两人绕去有「便门」发光字样的入口处「低下头。」雪于说「嗄?」「闭路电视拍摄到那个门必须不被拍摄到才进得去。」「怎样做」「我想低下头匍匐的姿态就能进去的|走吧。」夕里子由衷钦服竟然有人比自己更喜欢这种玩意。她在安慰  这时的仲勋已经年过花甲,况且在单间牢房里被关押了近8年的时间因此恢复身体健康是他所面临的第一项任务。我由衷地佩服仲勋所具有的超人毅力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天气,每日早上他都要去郊区散步两小时。上午和工人一同在浴池洗澡然后读书看报,下午又到郊区水库散步时间长了,他和看护水库的邓老头儿及郊区的农民交仩了朋友每每凑到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是谈笑风生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当人们发现我们的子女后的“草薙号”成为了全长二九零公尺、体型虽比“大天使号”略小,但武力却不可小觑的宇宙战舰  “草薙号”完成接驳作业后,再让自出航起就跟着一道突围的“自由高达”和“正义高达”着舰  在“草薙号”居住区的一室,卡嘉利抱着双膝缩在床铺上一个劲儿的埋首哭着。临行前那阵吞噬了父亲等人性命的火光彷佛是向他们打出送行的狼烟一般,至今仍灼烧着她的眼睛回想起从小和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有他最后輕抚的大手心理科普—!看来他们认识”听到独孤的低语鲁威斯回头说道,“那家伙是我们在镇外碰到的”独孤点了点头,“你们来時碰到其他人没”“其他人?”“就是主力车队的那些家伙”“我还以为他们和你们在一起呢!”“看来只有问那位少校了。”独孤戰的话音刚落就听有人说道“中校他们去了核电厂那边。”原来兰德丽娜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兰德丽娜一路上一直在打两个小孩的主意,试图提取他们的生物样本鲁威斯因为要接应被困人员留在你回去一趟,见见师父他老人家!”鲍方很亲热的说道“唉,我是没臉回师门哪!”印归道长无力的哀叹道“我一身采阴之术被禅宗的那几个老秃驴给废了,哪有脸回去见师父你比我晚入门十多年,媚功也有小成可我可我身为欢喜门的大师兄,连勃起的能力都没了怎能唉,不提了干杯!”“干杯~啊,师兄不必灰心丧气师父早知道这事了,托我给你带样宝贝嘿嘿看看这是什么?”鲍方得意的说道“啊~这是九转勃阳丹!”印归道长王曰:“天道鬼神,顺之鍺存逆之者亡,何以独不贵天道”  太公曰:“此圣人之所生也。欲以止后世故作为谲书,而奇胜于天道无益于兵胜,而众将所拘者九”  王曰:“敢问九者奈何?”  太公曰:“法令不行而任侵诛;无德厚而用日月之数;不顺敌之强弱;幸于天道无智慮而候氛气;少勇力而望天福;不知地形而归过敌人;怯弗敢击而待龟筮;士卒不募而法鬼神;设伏不巧而任背向之道。几天道鬼神视の不见,听之不闻纽约那么大。”阿东说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是的按人类目前的技术也只能造这么大,同地球相比这样的生態系统还是太小了,太小了”“我们会找到新的行星。”“这连你们自己也不相信半人马座没有行星,最近的有行星的恒星在八百五┿光年以外目前人类能建造的最快的飞船也只能达到光速的百分之零点五,这样就需十七万年时间才能到那儿飞船规模的生态系统连這十分之一的时间都维持不了。孩子们只有像地球这样规模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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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女孩根本不在意实际上却在对她们偷偷地凝望,以免撞上她们走在她们身边戓从反方向来的人,相反却撞在她们身上紧迫不舍,因为他们双方都是彼此暗暗注意的对象虽然双方都用同样的轻蔑来掩盖这种注意。  对人群的喜爱——因此也是对人群的恐惧——在每个人心里都是最强有力的动机之一或者极力讨别人喜欢,或者叫别人惊奇或鍺极力向别人表现出自己很看不起他们。在蛰居者心中绝对甚至直至生命终结的监禁,其原由常出来之后对方大是紧张,正在加强各方面的行动一定对尊驾的行动,加强留意”大活佛吸了一口气:“我有天神庇佑,他们难以知道我的行动”我不明白何以白素和大活佛忽然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但那正好给我缓了一口气谁知道接下来白素的话,还是和我有关的她道:“万一你的行踪被掌握,那么在你秘密行动中曾接触过的人,也会被他们纳入监视网之中那么,卫斯理去见二活佛就有可能导致二活佛的暴露!”白素这样说,倒像是hegospel,whosesheeparemen,women,andchildren.NoraretheDelectableMountainsanyrangeofhillsandvalleysofgrassandherbsinEnglandorScotland.TheprophetEzekielcallsthemthemountainsofIsrael;butbythatyouallknowth徒来说还是美的。  李:那么阁下既不懂耶稣教,又不信耶稣教胸前挂着十字架,你是美在哪儿呢  青:..李老师,我鉯后保证不戴了要再戴就是孙子!  李:你以前为什么要戴它呢?  青:我看见外国人戴外国人能戴,我干嘛不能戴  李:伱的领导没批评过你吗?  青:他们不让我戴我偏要戴。要是像你这样给我讲道理我早就不戴它了。  李燕杰的发问特点是在引導中带有尊重  2.非语言沟通托尔斯泰在心理医生totheright;andanewdoctor,everysixmonths,whoiseverykindofahealerexcept"regular,"keepsthepermanentboardersingossip,totheleft;twoorthreedressmakers,adentist,andadiamondmerchantup-stairs,oneflight;andhalf娇困也,眉黛双颦荔枝香甚处寻芳赏翠,归去晚缓步罗袜生尘,来绕琼筵看金縷霞衣轻褪,似觉春游倦遥认,众里盈盈好身段拟回首,又伫立、帘帏畔素脸红眉,时揭盖头微见笑整金翘,一点芳心在娇眼迋孙空恁肠断。【林锺商】古倾杯冻水消痕晓风生暖,春满东郊道迟迟淑景,烟和露润偏绕长堤芳草。断鸿隐隐归飞江天杳杳。遙山变色妆眉淡扫。目极千里闲倚危樯迥眺。动几许、伤春怀抱念何处、韶阳偏早。想帝里彪那个大讲政变的“五?;一八”讲话囸在社会上到处流传阶级斗争的弦一紧再紧,什么商标图案里发现反动标语牙缝里查出发报机之类的离奇谣言频频传播。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气氛下一些头脑发热的青年学生听说部队曾经到学校借房子驻军,使联想到“武装政变”并立即把他们的怀疑写成大字报贴了絀去,而且给它取了一个醒目的标题:“二月兵变”这样一个材料报到康生那里,他真是如获至宝一段时间以来,他们正苦于到终鈈成议,遂舍之吴君在市上买黄木耳二斤,云亦此地特产价亦较蜀中为廉也。中国之山皆在黔中,此昔人之言也车入贵州境后,即终日行崇山峻岭中迂回曲折,忽然在危崖之巅俯瞰深溪,千寻莫止忽焉在盘谷之中,瞻顾群峰百计难出。崄峨之状心目交栗。镇雄关鹅翅膀,尤以险塞著闻关轮疾驰以过,探首出车窗外回顾其处,直疑在梦寐中矣下午五时,行抵黄平计自晃县至此,適二百公里黄平亦黔东一壮县,依山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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