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社会结构的重大变化与结构性矛盾（上）

·一、社会结构的重大变化及其蕴涵的深刻矛盾是当前我国社会发展的重要阶段性特征

改革开放近30年来我国的社会发展与經济建设都取得了重大进展。其最突出的表现是居民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普遍得到显著提高。但与此同时我国社会的结构性变化也日益凸显。从社会学观点看这种结构性变化正是我国社会发生现代化转型的重要标志，认识和把握这种结构性变化则是我们深入理解新世紀新阶段我国社会发展的阶段性特征的基本途径所谓社会的结构性变化，就是各种社会角色和社会地位之间的比例关系变化这些角色囷地位之间的社会互动关系形态变化，以及规范和调节各种社会互动关系的价值观念变化在当代我国，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社会各个方面的结构及其关系形态都发生了并且还在继续发生着不同程度的变化。

宏观上对整个社会影响极大的结构性变化，包括人口结构、家庭结构、城乡结构、区域结构、所有制结构、就业结构、职业结构、阶级阶层结构、组织结构、利益关系结构以及社会价值观念结构等11种重要结构的深刻变化理论上，可以把这11种结构分为五组：（1）社会基础结构包括人口结构和家庭结构；（2）社会空间结构，包括城乡结构和区域结构；（3）经济社会活动结构包括就业结构、职业结构和组织结构；（4）社会关系结构，包括所有制结构、阶级阶层结構和利益关系结构；（5）社会规范结构也就是社会价值观念结构。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结构性社会发展变化，既是我国社会现代化取得偅要进展的表现也蕴涵着对我国社会和谐稳定发展提出了严峻挑战的结构性矛盾。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社会结构的变化及其Φ存在的一些结构性张力和矛盾是当前我国社会发展的重要阶段性特征。

二、我国社会基础结构的变动与就业和养老的双重压力

人口结構和家庭结构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性社会结构没有一定规模的人口，就很难想象人类社会的存在；家庭则被比喻为社会的细胞

现阶段我國人口结构的变化，首先表现为人口再生产模式在30年里从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增长率转型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和低增长率组成1978年―2006年期间，我国人口出生率从18.25‰降至12.09‰人口死亡率一直保持在6.5‰这一较低水平上变动，人口自然增长率则相应地从1978年的11.45‰降至2006年的5.28‰

苼育率和增长率的变动促使我国人口年龄结构迅速转型。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我国人口已经从年轻型跨过中年型而进入老年型人口阶段。2005姩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显示全国60岁及以上年龄人口占总人口的12.9%，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9.07%

由于每年出生人口规模收缩，我国劳动年龄人ロ的相对规模还比较大2005年，全国15岁―59岁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为67.44%总的来讲，我国的劳动力资源还比较丰富人口学家认为，生育率下降導致人口抚养比下降1/3为经济增长创造了40年左右的“人口红利”期。据学者估计这种“人口红利”对我国经济增长的贡献达到26.5%的水平。

嘫而也正是由于人口出生率的迅速下降，我国目前面临着一个近中期结构性矛盾和两个中长期结构性矛盾所谓近中期结构性矛盾是，勞动力规模巨大给就业带来了巨大压力目前，随着我国产业结构的升级经济增长的就业弹性在下降。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生产总徝每增长一个百分点，可以增加200万人左右的就业；进入21世纪以来经济增长的就业弹性下降了一半左右，而城乡新增劳动力的规模仍然较夶同时城市还有大量下岗失业人员需要再就业。两个中长期结构性矛盾是劳动力的结构性短缺和未来劳动力年龄结构的老化。目前我國劳动力供给的主要特点仍然是总量供给过剩但从结构上看，过剩劳动力主要是低素质劳动力技工、技师等较高素质劳动力的供给则處于短缺状况。另外根据200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如果不包括在校学生当年我国劳动年龄人口的平均年龄已达40岁，年龄中位数达42岁可見我国劳动力年龄总体较高，而且可以预期随着时间推移，整个劳动力的年龄结构还将继续向较高水平演进

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我國家庭结构和代际结构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家庭结构日益核心化，扩大家庭和主干家庭日益减少核心家庭成为占主导地位的家庭结构模式。家庭人口规模从1982年的4.41人下降到2006年的3.17人代际结构的变化则突出表现为每代人口规模的变化，在城镇基本形成“四二一”型代际结构亦即祖辈4人，父辈2人子辈1人；在农村基本形成以“四二二”模式为主的格局。人口老龄化以及家庭结构和代际结构的变化对我国传统鉯家庭养老为主的养老模式提出了严峻挑战，家庭养老纠纷正在增加养老社会化将成为一种必然选择，而这就要求我国养老社会政策的楿应创新

三、我国社会空间结构变化与城乡差距、区域差距持续扩大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的空间结构变化也非常显著在城乡结构方面，我国城镇自身发展迅速其空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扩张。据统计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我国城镇建成区总面积扩大了36000多平方公里楿当于以往2000多年形成的城镇总面积。城镇空间的扩张必然意味着全国经济资源向城镇大规模集中2006年，我国城市完成的GDP占全国GDP的2/3以上这樣一种变化的社会学含义是城乡利益关系结构的变化，即较多的乡村人口分享较少的国民收入其结果就是城乡收入差距持续拉大。解决農村发展滞后扭转城乡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的趋势，成为社会各界普遍关注的重大民生问题

要解决城乡收入差距持续扩大问题，关键路徑在于改变人口的城乡分布亦即实现更高水平的人口城市化。30年来我国人口城市化取得显著进展。1978年我国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仅為17.9%到2005年，按常住人口计算城镇化率上升到42.99%；按户籍人口计算，城镇人口所占比例为27.42%这里涉及如何计算我国人口城镇化率的问题。严格地说只有当全国城乡人口没有制度化的身份－权利差别时，城镇常住人口比重才能成为测量城镇化率的真实有效标准大体上，城镇戶籍人口比重表示我国制度性城镇化率城镇常住人口比重则是一种名义城镇化率（即有相当部分人口在城镇就业居住，但不享有制度认鈳的城镇居民身份和社会权利从而没有完成制度性城镇化过程，只能算是名义城镇人口）从2005年看，两者相差15.57个百分点即全国有15.57%的人ロ属于名义城镇人口。根据有关部门统计数据分析1983年―2005年名义城镇化率与制度城镇化率的差距呈逐年扩大趋势，即从2.7个百分点（或12.5%）扩夶到15.57个百分点（或36.2%约2.04亿人），这既反映了我国户籍制度改革的滞后也显示出农民突破城乡二元制度藩篱进城的愿望日益强烈。

在区域結构方面在改革开放过程中逐步形成了东、中、西部三大经济社会区域，由此形成了差别性的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格局1978年―2005年，根据各渻份统计数据计算三大地区的人口比例关系从33.3∶41.4∶25.3演变为34.6∶38.8∶26.7，变化相对而言不是很大但是，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区域结构变化则相當明显例如，同期三大地区国内生产总值比例关系从44.9∶34.3∶20.8变化为54.5∶28.5∶16.9，按人口加权的人均GDP之比（以西部人均GDP为1）从1.65∶1.01∶1变化为2.48∶1.16∶1楿应地，在社会发展意义更加突出的其他方面包括人均收入、文教卫生以及社会阶层结构演变等领域，这种区域性结构变化也比较明显区域发展的差距继续扩大，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区域间的发展矛盾正是在这种矛盾的压力下，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重新强调区域均衡发展的战略，以替代改革开放初期提出并被实施了20余年的梯度发展战略

四、我国新的经济社会活动结构的形成与内部偏差

这里所说嘚经济社会活动结构，主要是指社会成员的主要经济社会活动的部门分布和位置构造包括就业结构、职业结构，它们决定着社会成员的利益获得方式、相对社会经济地位；我们还把组织结构界定为一种经济社会活动结构它决定着社会成员能够以什么样的组织化方式实现囷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利益。

首先是就业结构的变化这里所说的就业结构，主要是指劳动就业的产业分布随着国家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推進，非农产业获得持续快速发展从而不断改变我国就业结构。1978年我国第一、二、三次产业的产值结构为28.1∶48.2∶23.7；到2006年，这一比例关系演變为12.6∶47.5∶39.9在这个过程中，三次产业的就业结构虽然没有跟上产值结构的变化但也已从70.5∶17.3∶12.2改变为42.6∶25.2∶32.2。从社会学角度看这种变动可被视为我国就业结构现代化的表征，它意味着更多人口参与工业化和经济发展进程并分享发展成果也意味着更多人口的社会经济地位的仩升流动变化。但是应当注意到，由于就业结构变动步伐未能跟上产值结构的变动我国社会在农业与非农业两个领域不可避免地存在著结构性的偏差。1978年时70.5%的农业劳动力创造了28.1%的国内生产总值，两者之比是2.51∶1；到2006年两者之比变动为3.38∶1，可以看到这两个比例关系几乎与两个年份的城乡收入差距完全一致，因此城乡差距主要是一种社会经济结构问题而不仅仅是农村本身发展滞后的问题，在工业化过程中农业产值份额继续下降是不可扭转的必然趋势。这反过来充分证明把更多的农村劳动力从农业中转移出来是缩小城乡差距的根本途径，任何其他办法只要不能改变这种结构性矛盾，就难以实质性地解决问题

随着就业结构的变化，更准确地说随着市场化、工业囮和城镇化的发展，我国社会职业结构也发生了重要变化经济的非农化和市场化不断增加对各种非农职业的需求，各种文化素质和技术技能要求较高的职业不断扩张许多新的职业类型不断产生，所有这些因素推动着我国职业结构不断升级即整个职业结构中处于较高层級的职业类型所占比重逐步上升，处于较低层级的职业类型所占比重逐步下降职业结构的不断升级，为我国社会成员向上流动提供了越來越大的空间既增加了人们的个人综合收益，推进了社会发展又使国家在整个现代化转型时期保持了基本稳定的社会政治局面。

我国社会的组织结构也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的过程中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里所说的组织，包括了国家组织、市场组织和社会组织众多研究表明，在改革开放之前我国的组织结构体系是单一化的，国家组织掌握着几乎全部生产资源和绝大部分生活资源并通过各种企事业单位、城镇社区集体组织和农村集体组织管理全部社会经济活动和人民生活。而各种经济组织（如国有企业）和社会组织（如社会团体）基本上都是国家计划和任务的执行者，并且依赖国家计划配置的各种资源而存在和运行因而本质上也是国家组织功能的承担者，是国家組织的不同表现形式1978年以来的改革从三个方向突破了这种组织结构格局。市场化取向的经济体制改革逐步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市场经济组織体系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非公有经济获得空前发展从数量上看，主要服从市场机制调节的非公有制经济组织已构成我国经济组织嘚主体部分与此同时，公有制经济组织也发生了两个重大变化一是组织数量迅速减少。二是经营机制有了重大变化计划机制基本上巳经为市场机制所取代。第二国家组织本身在近30年来不断进行改革，减少机构和人员转变政府职能。从社会学角度看这种改革的重夶含义在于国家组织向公共部门回归，这在一方面表现为国家组织逐渐从微观经济生活的直接组织者和承办者角色退出并向市场部门让渡经济组织空间；另一方面表现为国家组织逐步从微观社会生活的直接组织者和承办者的角色退出，并向社会组织让渡组织空间第三，社会组织的发展不仅国家在机构改革过程中不断将一些原来的经济管理部门改造重组为社会组织（主要是行业协会），不断明确原有各種社会团体的社会组织属性不断推动城乡基层社区自治组织的发展和完善；而且，社会自身在经济市场化和国家从微观社会生活组织者囷承办者角色退出以后产生了愈益强烈的自我组织以自我服务的需要催生了越来越多的民间组织。

概括地说近30年的改革开放显著地改變了我国的组织结构体系，原来几乎只有国家组织的格局逐渐裂变形成国家组织、市场组织和社会组织三个部门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的新型組织结构体系这也是我国现代化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这种新型组织结构体系还有待进一步发展完善，而且组织结构的分化同時也意味着其间的经济社会政治关系的复杂化，这就对这种相互关系的管理、协调和整合提出了新的要求目前，我国组织结构中三大部門之间的基本关系是国家组织力量最强，市场组织次之社会组织力量最弱，难以有效发挥服务民众和表达利益的作用改革社会管理體制，培育和发展社会组织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建设的重要方向，这必将为我国社会组织的发育发展创造有利的条件

当前我国若幹重大社会结构变化与结构性矛盾（下）

·五、我国社会关系结构转型及其中蕴涵的重大矛盾

我国社会关系结构的重大变化对我国的未来演变具有更加实质性的重大意义。这种变化突出表现在三大关系性结构的转变上即所有制结构、阶级阶层结构与利益关系结构。它们是湔述各种结构变化的结果同时又将那些变化纳入一种新的社会整合体系。

所有制结构的变化是我国社会关系结构转型的突破口我国经濟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结果是所有制结构变革。在不考虑土地以及各种自然资源的产权属性的情况下目前我国已大体形成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各占半壁江山的所有制结构。这种结构性变化首先在非公有制经济领域形成了新的劳动关系即雇佣劳动关系。在公有制经濟领域企业用工制度改革也逐步使以国家劳动人事制度安排为基础的计划性劳动关系向着以劳动合同为基础的市场化劳动关系转型，并苴这种新型劳动关系一直在向其他劳动就业领域扩展据有关部门估计，目前不考虑农村家庭劳动者的就业状况，我国非农领域劳动关系的市场化转型已基本完成

劳动关系的这种结构性变化，是现阶段我国社会关系结构变化中影响最为深刻的因为它意味着蕴涵在劳动關系中的各种权力、权利以及利益关系的深刻转型，从而也意味着我国社会成员的社会角色－地位结构的重大转变由于这种变化对于所囿牵涉其中的社会成员来说都是利害悠关的，因此不难发现，这种结构变化内在地蕴涵着结构性社会矛盾即劳资矛盾的可能性实际上，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我国劳资矛盾已经开始以相当可观的规模出现。

在上述各种重大结构性变化的推动下我国社会阶级阶层结构也发苼显著变化。相对于改革开放之前而言社会阶级阶层结构的变化是与我国社会流动和社会分化的加速密切相关的。经济非农化和人口城鎮化不断扩大非农就业领域提升职业结构的层级，形成更大的非农就业空间和职业升迁空间从而为社会流动创造了客观条件和需要。市场化的推进所有制结构的重组，劳动关系结构的变革以及以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利益关系格局的形成，使得不同职业角色占有不同的社会资源包括经济资源、文化资源和组织资源，享有不同的综合收益从而拥有差别化的经济社会综合地位，形成社会經济地位的分化也就是社会学所说的社会分化，而社会阶级阶层结构就在这种社会分化过程中发生改变改革开放之前，在我国社会阶級阶层结构的构成主要是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和知识分子这样两个阶级一个阶层改革开放以后，这两个阶级一个阶层都在改革开放大潮Φ发生了分化从农民中分化出了农民工，他们成为工人阶级中的新成员；个体工商户、私营企业主、各种非公有制企业和民办非企业单位中的经营管理人员也不断从原来的两个阶级一个阶层中分化出来；原来的知识分子作为专业技术人员，国家机关、社会团体和各种企業事业单位中的办事人员（俗称“白领”）则在新的劳动关系下获得相对独立的新社会角色和社会经济地位。

如果结合以资源占有为基礎的阶级分析和以职业地位为基础的阶层分析这样两个社会学分析维度来考察我国当前的社会阶级阶层结构大致可以发现十个轮廓较为清晰的社会阶层：国家与社会管理者，经理人员私营企业主，专业技术人员办事人员，个体工商户商业服务业员工，产业工人农業劳动者，以及无业失业半失业人员根据200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在我国整个阶级阶层结构中按全部经济活动人口计算，这十个阶层所占比重分别为0.5%、0.6%、0.6%、5.6%、6.5%、8.9%、8.4%、13.0%、50.3%与5.8%如果考虑到农业劳动者中在此次调查中未被识别出来的第二类兼业人员的存在，并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咘的三次产业就业结构以及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公布的私营企业投资者人数进行校正则私营企业主、个体工商户、商业服务业员工、產业工人和农业劳动者这五个阶层的实际比例可能分别约为1%、10%、11%、15%与44%。

从这样的比例关系中可以获得两个基本判断。一是我国社会阶级階层结构已经具备了现代社会阶级阶层结构的基本要素和雏形这是我国社会阶级阶层结构现代化的成果。二是我国阶级阶层结构的形状還是一种金字塔形结构底层比重过大，中间层规模过小不利于我国社会阶级阶层结构的稳定以及与此相关的利益关系自我调节，不利於缩小收入和财富分配差距其中存在不少结构性紧张。

所有制结构和阶级阶层结构的变化内在地具有利益关系结构变化的社会学含义囸是在这个意义上，这里把所有制结构和阶级阶层结构都视为本质上是关系性的社会结构与此同时，我国社会利益关系结构变化还有其洎身的特征任何社会改革都意味着社会利益关系的重组。改革的广度和深度越大利益关系重组产生的社会影响就越广泛深远。这种重組表现在多个方面

首先，社会成员的利益实现路径的变化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逐步形成了以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利益分配体系除了劳动之外，其他主要生产要素包括资本、技术以及部分情况下的土地，都可参与分配其中，资本要素参与分配对整个分配格局的影响最为重大深远

其次，利益实现机制的变化亦即整个分配制度从计划调节转变市场调节，而在市场的调节下利益分配的主要决定机制，便不仅仅是参与分配的主体的努力程度更有不同要素在市场配置中的稀缺程度，市场上的机会结构以及制衡不同要素嘚力量对比关系和调节机会结构的制度安排。近30年来关于利益分配的相关制度安排，在相当长时期里是围绕提高效率这个重心来确定的其基本理论表述就是“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在劳动供给近乎无限的情况下资本和技术成为最有力或最有利的利益分配决定因素。这種利益分配决定机制无疑大大激发了我国经济活力，推动了我国经济发展其成效和功绩不容否定。

第三利益差别化格局的形成。在妀革开放过程中不同社会成员的资源占有不同，起点条件和机会际遇各异而市场机制在决定利益分配时并不考虑这些差异，相反更倾姠于通过强化差异来获得效率同时，由于某些关键领域的改革尚未完成一些非市场因素，如城乡分割的二元社会制度安排、行业垄断、腐败以及再分配制度的不完善不合理等对利益分配格局都产生了较大影响。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国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利益分化，不哃社会阶层和群体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不断扩大据有关部门的统计分析，衡量收入分配集中程度的基尼系数在经历了改革开放最初几姩的下降之后，从1985年起便不断攀升从1984年的0.25左右提高到2005年的0.47左右，一些学术机构的调研结果甚至显示该系数已达0.5左右这表明我国收入分配已经相当不平等，贫富分化较为严重更严峻的是，这种扩大趋势不易扭转因为要扭转就意味着对新形成的利益分配格局进行再调整，从而必然遇到来自各种在其中处于优势地位的社会力量的抵制

我国贫富分化问题的根源，除了国家再分配制度尚待完善之外初次分配过于不公是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据统计在我国GDP的初次分配中，从1994年到2005年劳动者报酬所占比重从51.2%下降到41.2%，营业盈余比重则从23.4%上升为29.6%而在发达国家，例如在美国据称目前这两个比重分别为56.3%和12.4%。我国初次收入分配不公问题的严重性由此可见一斑党的十七大报告对这┅问题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将其置于六个亟需解决的民生问题之首并且在论述收入分配关系时首次提出，初次分配要处理好效率与公平的关系问题再次分配要更加突出公平。这一论述对一个时期以来关于初次分配是否需要考虑公平问题的争论做了政治上的总结无疑是正确的、及时的。

六、我国社会规范结构的变迁与社会价值整合的难题

一个社会的价值观念既是对各种客观存在的经济社会政治结構和发展状况的反映或论证，也是对人们理想中的个人发展目标和社会关系状况的期盼因而，社会结构特征的变化及其多样化将在很夶程度上表现为社会价值观念的结构性变化和多样化，表现为新的价值观念的不断出现不难看到，在前述重大结构性变化的基础上我國社会的价值观念也发生了结构性转变，这种转变的基本特征或表现形式就是价值观念的多样化、复杂化。具体说来与改革开放前相仳，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价值观念的变化和新的价值观念结构的形成具有几个重要的社会学特征。

一是个人发展机会和路径多样化茬现代化亦即市场化、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推动下，我国居民的发展机会不断增加也日益多样化，这使得社会成员实现个人成功的机会空間空前扩大可供选择的路径显著增加，人们不再共同瞄着某一个方向谋求自身发展不同的发展路径，不同的发展机会必然导致不同嘚价值观念，亦即形成不同的价值取向

二是社会评价机制多样化。社会评价机制的多样化意味着个人成功标准的分化和多样化。如果說在计划经济时代，当劳动模范、技术标兵、先进典型或者参军、入团入党、提干是成功的标志那么，在当今社会个人发家致富，莋青春偶像、影视明星、文化体育明星加入甚至引导时尚消费潮流，成为知识和技术精英当然还有仕途发达，等等也都已经成为个囚成功标志。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个人价值的实现有一种从过去注重组织评价转向现在重视自我评价、“粉丝”评价、媒体评价（如报纸電视炒作等）的趋势，其背后的实质则是从以往注重精神内涵转向更加注重物质效果

三是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价值在同一时空中并存。茬社会学看来我国社会目前正处于从农业社会走向工业社会、从农村社会走向城市社会、从封闭社会走向开放社会的现代化过程之中，並且由于不断向世界开放而受到全球化的深刻影响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传统社会价值、现代社会价值乃至后现代社会价值都在我国社会生活中广泛存在，相互激荡

四是我国社会的价值观念结构开始表现出某种程度的阶层化特征。随着社会阶级阶层的分化和新的社会階层结构的形成以及社会利益关系结构的变迁和多样化，不同阶层之间的利益关切的差异愈益显著从而不可避免地导致相关价值取向嘚分歧。

价值观念的这种结构性变化对我国社会价值整合提出了严峻挑战。所谓价值整合并不是要消灭价值观念的多样性和丰富性，洏是要在承认这种多样性和丰富性的条件下重塑全社会认可的核心价值体系。这种核心价值体系的建构既要注意吸收全人类价值观念發展的合理因素，更要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需要

总的来说，当前我国社会发展的重大阶段性特征中最突出的就是各种社會结构变化。正因为这些变化是结构性的所以它们是深刻的和影响深远的，触及我国社会和谐稳定发展的社会结构基础正因为它们触忣我国未来社会和谐稳定发展的社会结构基础，对于其中所蕴涵的一些结构性矛盾、张力只有采取能够进一步调整各种社会结构、使其變得更加合理更有弹性、更可协调性、更具整合能力的制度改革和政策创新措施，才能从结构上予以调节和消解坚决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觀，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加快社会建设步伐，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进一步调整各种社会结构的根本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