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问我捷克,捷克与斯洛伐克的关系如何防止市领导挖空心思用五花八门的名义违规发放各类津贴补贴,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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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行脚2——三十功名与八千里路,那些捷克人教我的事(完)
捷克行脚2——三十功名与八千里路,那些捷克人教我的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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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瓦舍克一家上从下到六岁的莉莉安娜,全都会说语。在弗拉基米尔向我推销拉布提采的房产之前,他本来是介绍我去买克罗地亚的。他的固定度假驻扎处的朋友跟他抱怨手头的房子和土地卖不出去,于是弗拉基米尔把照片发给我。房产的性价比令人垂涎,无奈我知道我走不出这一步,最后才演变成拉布提采房产的趣闻轶事。围坐在晚饭餐桌旁,大家一起聊着天。前一天是我的生日,弗拉基米尔送上了祝福。而这天正巧又是次子马丁的生日。我原本担心着他们家会搞个大动静,最后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马丁十八岁了,也许在父母看来他正式步入成年了。我也学着弗拉基米尔前一日的样子,认真地给马丁送上了祝福:“V?echno nejlep?í k&narozenínám!”(生日快乐)这是六年前为马采拉准备的,然而当年没记住,回国后又问了弗拉基米尔,从此再没忘记过。马丁听后,露出了少有的腼腆笑容,说了声“谢谢”。夫妇俩也都笑了,尤其是兹丹涅卡,每次我说出语她都会夸张地显出惊讶而高兴的神情。同时,家庭内部也和谐地进行着交流。这是个让我想到《成长的烦恼》西弗一家的家庭,甚至比那更融洽。父母和孩子之间,丈夫和妻子之间,孩子和孩子之间,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是表情、声音、肢体语言无不传达出这个家庭强大的纽带——爱。弗拉基米尔一边喝茶一边问起:“在你去过的地方中,你觉得哪个最好?”在我的旅途中,寄明信片给弗拉基米尔是保留项目。他的这个问题,用的是“Best”,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回答。捷克无疑是最接近的那个,不止因为迤逦的风光,也因为倾注的情感,和背后的故事。可我看了看他,跳过了这个我们彼此心中公认的选项:“,是最难忘的吧。”当年我告诉弗拉基米尔我要去贝加尔湖时,他显得比我还兴奋。他告诉我他曾经和同事罗曼(Roman)计划一起坐火车从捷克去贝加尔湖旅行。那真是个疯狂的计划,好在最后没有实现。所以我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我并没有结束回答:“而,是最特别的那个。大部分的伊斯兰国家都是逊尼派,而伊朗是——”“什叶派。”弗拉基米尔抢了我的台词,说完喝了口茶。与弗拉基米尔的对话,就是如此让我感到舒服。尽管此时难民问题笼罩欧陆,尽管他自己也对捷克是否能够在这波浪潮中幸存持悲观态度,但是我丝毫没有察觉出他对于穆斯林有任何偏见和厌恶,甚至是马丁·霍拉克的那种警惕。其实这两个捷克人都并非对伊斯兰教一无所知,尤其是弗拉基米尔。更有意思的是,弗拉基米尔有着为数不少的犹太精英朋友,他自己也会些希伯来语。这个没有宗教信仰、成长于社会主义时代、精神世界深邃得让我惊讶的帕拉茨基大学优秀毕业生,或许是得益于曾经的政治经历,从而能够既不“左”也不“右”,而是更加包容和理性地看待世界。仔细想来,其实我自己也是他出色三观的受益者。喝了几杯,我又有些不行了。和捷克家庭道了晚安,我们就各自睡去,结束这美好而丰富的一天。这一天也属于老妈,因为她是位退休语文教师,我想这个教师节,应该足够精彩和难忘了。在又一顿兹丹涅卡精心准备的捷克早餐之后,老妈留在家中休养,弗拉基米尔带着我和莉莉安娜,前往普罗蒂瓦诺夫(Protivanov)去拜访另一外老友。路途并不遥远,弗拉基米尔把车停在了普罗蒂瓦诺夫小镇的外围,然后托起莉莉安娜让她骑在自己的肩上,领着我走向镇里。那温暖的背影显得格外美好,我脑中闪过婴孩时的莉莉安娜趴在弗拉基米尔肚子上熟睡的样子,也闪过自己骑在父亲肩上的时光。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抓拍了下来。迎面走来一位老者,见着弗拉基米尔便攀谈起几句。我看到他的那眼,心里有些酸楚。胡伯特(Hubert)比起六年前苍老了许多,已经不复当时的精神矍铄。不过他看到我后还是高兴地笑起来,走近拍了拍我,就跟初见时一样不停地用捷克语叨絮着:“Dobr??”(好吗?)“Dobr?!”(很好)我点点头,也拍了拍他。“Dobr?,dobr?......”(好啊,好啊……)他高兴地重复着。我能够感受到岁月在他身上爬过的痕迹,以及他越发迟缓的反应。普罗蒂瓦诺夫正在举办嘉年华,不大的镇中心已经成了游乐园。莉莉安娜显然被深深吸引,弗拉基米尔花了很大力气做思想工作却依然拗不过小公主,于是让胡伯特带我转转,自己陪孩子玩耍去了。他倒是对我和胡伯特之间的沟通信心十足。胡伯特不出所料地把我拉进了酒馆。他请我喝了一杯,我俩拿着巨大的杯子找了个桌子,和另外一个镇民坐在一起。我们之间的语言交集小得可怜,但是这并不影响喝酒。我略带伤感地打量着这个老男人,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芒,人也干瘪了不少,然而那不易察觉的笑容还是让我找到了熟悉的胡伯特。
他和桌边的镇民彼此说着话,两人握着空啤酒杯等我慢慢把我手里的那杯喝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胡伯特和我点头向同桌的镇民告别,起身走出酒馆。正好等在门口,不忘开个玩笑:“你和胡伯特聊得怎么样?”“还不错吧。”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不过估计我喝一杯啤酒的时间他能喝两杯。”“不对。”弗拉基米尔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强调,“我确信够他喝三杯。”我们刚走了没几步,就碰上了胡伯特儿子一家推着孙子遛弯,他儿子原来也是个眼熟的消防员。大家寒暄几句就分开了,胡伯特沿着两边的临时集市慢慢走着,小摊贩卖着也许是制造的各种小玩意儿,吸引着游乐园里出来的人们。胡伯特走到一个摊子前停下了脚步,掏出皮夹买下了一块糖饼,乐呵呵地递给我。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礼物,而这充满童趣的礼物也让我忍俊不禁。糖饼被精致地做成一杯溢出泡沫的啤酒,酒杯上写着“Kdo nivó pije, ten dob?e ?ije”(谁喝得高谁活得好)。这是对胡伯特最精准的注解,也是他对我小小的略带玩笑的期许。弗拉基米尔看到后除了笑也确实没啥好说的了。逛了一圈集市,就该和胡伯特道别了,在离开前,我又和胡伯特合了影。临走时,我送给胡伯特一把中国特色的酒瓶起子,或许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在驶离普罗蒂瓦诺夫的汽车里,我翻看了时隔六年的两张照片,不得不感慨万千。我希望,胡伯特能够像我曾经自己手绘然后寄给他的生日贺卡上写的那样:Stále mlád(Forever young)。(2010年,拉布提采)(2016年,普罗蒂瓦诺夫)此时耳边又回响起那首著名歌曲,只不过是语版。那是捷克久负盛名的歌坛常青树卡雷尔·哥特(Karel Gott)用他极具穿透力的声线翻唱的。拥有血统的“上帝”(“Gott”德语意为上帝)年近八旬,还依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男歌手。(Karel Gott,图片来源于网络)归途中我们路过弗拉基米尔亲戚的家,于是我们就顺便进去坐了坐。弗拉基米尔像练习绕口令一样把屋里的一大家子给我介绍了一番,而我却连一个名字都来不及记住。家人们自然对于莉莉安娜宠爱有加,给她弄了好多吃的,也非常热情地给乱入的我来上一杯咖啡。我望着他们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半句话也插不上,只能观赏他们的表情。同样,我也无法免俗地扫了一眼房间,宽敞而亮堂,并且干净整洁。我已经体察过了好几个捷克之家,每一个都不尽相同,而相同的便是那种舒适的感觉。小坐之后我们便告别了他们。弗拉基米尔驾着我们驰骋在公路上,我已经能够相当平静地享受这份美好。忽然他对着迎面飞去的一辆摩托车挥手致意,对方也同样挥了挥手。我下意识地问他:“这是谁啊?”“这是伊尔卡。”他答道。“可是他戴着头盔啊,你怎么知道是他?”我不禁追问。“因为只有他的头盔和摩托长那样。”弗拉基米尔不看脸就能认出伊尔卡。而我,恐怕让我端详三分钟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小孩子们的确都长大了,通常父辈们这么说时,下一句就是“我们是该老了”。回到科尼采,老妈已经和兹丹涅克打成一片了。家庭妇女总是容易找到共同语言,虽然两个人来自遥远的东方和西方。老妈后来告诉我,她和兹丹涅卡一起在厨房忙碌,惊讶于兹丹涅卡的麻利,给全家做饭时还会自己偷偷尝一点。而年事已高的婆婆也把老妈带去她的居室参观,给老妈吃捷克的蜜饯。这或许是突破文化冲击和放开拘谨后老妈感到最舒心的时候了。午饭过后,弗拉基米尔告诉我:“下午我们去罗日诺夫(Ro?nov),去看斯拉(Slávek)和伊日娜(Ji?ina)。”这又是他兑现的一个承诺,也瞬间把我的思绪飞回六年前的那个下午。我不仅期待和两位老人的重逢,也感激弗拉基米尔的精心安排。莉莉安娜和马丁与我们同去。这是段三个小时的车程,就连莉莉安娜也在车里蔫了。当弗拉基米尔将车停好,拉上手刹,说出“我们到了”的时候,我胸中已被回忆填满。我们一车人叩开了斯拉维克家的门,老两口把我们迎了进去,他们的爱犬贝斯特(Best)仍然那么活跃,在屋里蹿个不停。岁月在老两口身上投下的阴影,比我想象的更深刻,比胡伯特更令我揪心。斯拉维克几年前中风,病痛让他看上去苍老消瘦,不复从前的神采奕奕。幸好伊日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当年那个可爱的亲吻我告别的大娘。他们对于我们的拜访显得非常的高兴,整个屋子又变得热闹而温暖起来。家中意外地还有客人,是老两口的女儿和孙女。于是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客厅,马丁照顾着莉莉安娜玩着随身携带的玩具,斯拉维克和伊日娜张罗着咖啡和点心,就和上次一样。老妈对于斯拉维克和伊日娜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也许是老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整个下午,我们都围坐在茶几边,聊着天南地北。老人家的外孙女苏斯卡(Zuzka)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像瓦舍克家那几个棱角如此分明,反而很圆润,无时不刻挂着灿烂的笑容,说着相当不错的英语,同时也对遥远的国度充满好奇。仍然是中捷友谊的坚固桥梁,除了沟通翻译时不时还能给大家讲个冷笑话。“我有个朋友问我,嘿兄弟,我这儿有到(Brno)的便宜机票你要不要买?我看价格真的比大巴还便宜,但是首先得去转个机。”苏斯卡在布拉格从事着环境科学的研究工作,次年春天就要去西部做科研项目实地调查,于是也免不了问了许多上海乃至的环境问题。她也不忘吐槽了一下的交通,她从布拉格到罗日诺夫所花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出国的时间。我们也聊了很多捷克的话题,有弗拉基米尔和苏斯卡的翻译,大家彼此的交流顺畅而热烈。我非常喜欢贝斯基德(Beskydy)山区的风景,当然也不忘提了下·什(Milan Baro?)。听到他的名字,所有人都稍稍仰了下身子做出“哦”的样子,看来无论是不是球迷,都对这个附近提采(Vigantice)村子走出来的前捷克国脚熟悉。“他现在去哪儿了?”伊日娜认真地问起弗拉基米尔。“在(Ostrava)吧。”弗拉基米尔答道。“他还在踢吗?”我有些惊讶,算来他同代的国脚应该都退役了。“是啊,应该还在踢吧。”弗拉基米尔说。斯拉坐在我身边,说起话来也有些含糊。贝斯特安静地伏在他脚边,我伸手抚摸着它,也感受到了它的衰老。我注意到了贝斯特脸上的伤口,苏斯卡细心地发现了,于是告诉我:“贝斯特年纪大了,牙齿掉了,斗不过别的狗了。”这真是令人感到悲伤,因为比起人类,犬类的生命要短促得多。忽然伊日娜望着我说了一句,所有人又都注视着我,弗拉基米尔做了翻译:“伊日娜说,你应该留在捷克,留在贝斯基德。”是啊,我又何尝不想呢。这里并非完美,但这里有我钟爱的城镇,有我亲密的朋友,有我珍贵的回忆。只是我没有留下来的方法,更重要的是,我是否有留下来的意义。三年以来,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医院送别祖辈,让我对曾经的生活方式和生活重心产生了动摇。我没有像弗拉基米尔那样用心,甚至没有花上那么多时间。相反,我看到了弗拉基米尔对于家庭的重视,对所有家族成员的关心。这是我从前不曾意识到的。所以,只要我还有亲人在上海,我就无法留在捷克。同时也是我希望离别之时尽快来到的原因。尊重、感谢好友的热情邀约之余,我不想再打扰影响到他们和亲人们的生活。我对伊日娜的希望只能笑笑,说:“我也想留下,但是我需要很多复杂的手续,也需要有个工作,显然现在这些都办不到。”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伊日娜上次离别时邀请我带着妈妈再度拜访,还特意托弗拉基米尔送给我一个写着“Maninka”(母亲)的杯子。现在我做到了,带着妈妈再次坐在斯拉维克和伊日娜的家中。老妈也被这家子的热情好客感染了,不仅参与到谈话,也吃起了点心。茶几周围坐了中国和捷克的三代人,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时代,有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的过去和现在,这真是种奇妙的感觉。而开朗外向的苏斯卡,风头甚至盖过了弗拉基米尔,让气氛显得活跃无比。时光虽好,终须一别。临走的时候,作为感谢,我们送上了携带的中国特色礼物。这似乎完全出乎伊日娜的意料,她看着我们显得十分激动,不停地说着话。“我外婆说太感谢你们了,不仅来看她还带了礼物,她非常喜欢这些礼物。”苏斯卡笑着为我们做了转达。伊日娜跑了出去,嘴里叨念着“Bonbon”。果然,她从里屋拿出了一盒糖果,带着老人对晚辈特有的热情和溺爱让苏斯卡对我说:“这是送给你们的糖果,你们一定要带着吃。”无论他们送什么给我们,我都已经温暖得要融化了,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之后,我握了握斯拉维克的手,祝福他健康。老妈和他们夫妇俩都拥抱告别,并且互相祝福健康。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健康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斯拉维克和伊日娜还带着苏斯卡母女两个把我们送出门,直至上车。我在罗日诺夫所感受到的,已经超越了友情。我想称之为亲情,也不为过吧。对我来说,我的祖辈都已离我而去。对老妈来说,她的父辈也都已不在人世。此时此地,这群捷克人告诉我们,全世界的家庭,大抵都是一样的。又是三小时的返程。兹丹涅卡为我们准备了捷克特色的蛋糕。这天夜晚,瓦舍克家的老老小小都围着待产的薇拉团团转。在六年前我就寝的那个房间,两个孩子照顾着母猫,并紧闭着房门,俨然像个产房。我和老妈坐在厨房的桌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这个阵势也让我想起了幼时外公家老猫产仔的情形。外公会把老猫捧到阁楼上,拒绝任何人围观,然后陪着老猫一整夜。当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拿出来的猫窝里多了几只比拳头还小的奶猫,闭着双眼嗷嗷待哺。外公则会买上几条好鱼亲自调制,给产后的老猫喂上。而老猫也好似通了人性,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优待。可惜这些都只在回忆中,外公和他心爱的老猫都早已不在了。
和兹丹涅卡还是会时不时地轮番过来招呼我们,毕竟两个孩子已经能够应付这场面了。兹丹涅卡坐着的时候,她非常想和我们聊天,老妈也有同样的意愿,却苦于语言不通。夹在中间的我只能用语的简单句和词汇来拼凑出我们的意思,尽管如此,兹丹涅卡还是饶有兴趣地听着,用她的表情告诉我是否听懂。兹丹涅卡接替弗拉基米尔的岗位之后,就变成弗拉基米尔陪我们坐着了。好在他也没要求我喝酒,但仍然拿我开了玩笑:“兹丹娜(Zdena,兹丹涅卡的昵称)高兴地告诉我你在用捷克语和她聊天。我也很高兴。”“我做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我的捷克语还是不行。”我自己也不满意现在的水准,因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也缺乏足够的学习压力。对于外国人学本国语言,尤其能够说上两句地道的,人们总是会特别愉悦。比如马丁·霍拉克之于我们,比如我之于弗拉基米尔一家。汉语和捷克语,作为民族语言都有着享誉世界的文学作品,却都复杂难学。我每次和弗拉基米尔抱怨捷克语之难,他总是轻松地说:“一点也不难。”而当他看到女儿伊薇塔(Iveta)的中文汉字写法之后又困惑地问我:“这怎么念?元音辅音都找不着啊。”这些年,我的捷克语没有丝毫长进,让我欣慰的是弗拉基米尔的汉语也一样。他的水平仅限于“你好”、“谢谢”和“晚安”。老妈问他是否知道怎么写,他大笑起来说当然不会。他喜欢把“写”中文称为“画”(Paint)中文,倒是间接认可了汉字的艺术性。他的生活中因为我而多了不少元素,同时又保持着捷克传统。我们谈话间,哈塔跑来蹲在产房门外,用猫特有的好奇眼神望向里面。弗拉基米尔立刻用逗趣的声音呼唤哈塔,见塔哈并没有理睬,他又转向我们,做了个可爱的思考的动作说:“哈塔在想,这屋子里咋回事呢?”把我们都逗笑了。这一天相当充实了。瓦舍克家的爱还在延续。我们睡去的时候,他们依旧战斗在薇拉的产房里。忙活了一整夜,艾尔薇拉也没有生。弗拉基米尔天亮后便带上我们出发了。他是去上班,而我们,是去游览奥洛穆茨。弗拉基米尔已经不在上班了,而是回到了离家更近的奥洛穆茨。?D在那里成立了重组后新的分部,这样弗拉基米尔就可以每天回家了,而不用每周往返一次布拉格了。当然,出差还是比较频繁的,好在捷克再怎么出差当天也能来回。公路两旁怡人的田园景色让我们心情舒畅,我也因此羡慕弗拉基米尔,至少每天上下班的路途足以让人忘却工作的苦闷。弗拉基米尔把车停在了城市的外围,带着我们走过早间宁静的居民区和绿意盎然的公园,以及毫不起眼的在铁道边的奥洛穆茨植物园。弗拉基米尔上班的地方距离下城广场不远处。他让我们在门口等等,便进去了。我知道,他是去兑现承诺了。果然,再次出现时是两个人,另一位就是鲁博什(Lubo?),那个当初在布拉格近郊公寓一起把酒言欢的老职员。他还是那么精神,除了正常模式的寒暄和致意,竟专门说:“希望你能够多多练习喝酒,这样就能生活在捷克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来不止胡伯特和弗拉基米尔夫妇,连仅有一面之缘的鲁博什也这么期望,可见喝酒这件事已经深入捷克人的骨髓,成为了他们自豪的标签。和鲁博什的再次相见十分短暂,但是我已经相当满足。弗拉基米尔和我们相约中午再碰头,期间他去工作,我们自由活动。奥洛穆茨对我来说,又是一次重逢。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座城市,平静而美丽,文艺而精致。我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带着老妈四处逛逛,在街角遇见回忆。我们先走过?D公司门前的停车场,穿行到了下城广场,在捷克这么多天终于抓到机会去换捷克克朗了。或许是对欧盟缺乏足够的信心,也或许是对自己的经济缺乏足够的信心,捷克在是否加入欧元区的挣扎中最终选择了坚守克朗,而克朗这些年略有贬值,欧盟却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如同霍拉克所认为的那样,捷克乃至欧洲都活力不足,这与我们的群情激奋形成了对比,说不上孰优孰劣,他们付出代价留下了许多东西,我们付出代价失去了许多东西。这也算是个围城吧。拿着熟悉又陌生的克朗,我们继续漫步在好像还未醒来的奥洛穆茨。我第一次发现,在这里也有类似“绊脚石”一样镶嵌在地面上的铭牌。在一栋公寓外的路面上我低头看到一组为了缅怀纪念曾经居住在此被纳粹迫害的一家人的铭牌。四条生命,七十多年后我能看到的仅仅就是四句话,而四句话背后的悲惨故事,恐怕说四天也说不完。在那个生命如草芥的黑暗大时代里,无数的人被吞噬,化作了如今随处可见的“绊脚石”和纪念铭牌。奥洛穆茨曾是中欧重镇,不少名人在此留下足迹,而二战时被纳粹德国统治。在今天其美丽悠闲的外表下,也藏有战争残酷血腥的记忆,我们就跟着这四口之家来回到那个疯狂年代。这里曾经住着的是弗里德(Fried)一家。尤里乌斯(Julius)生于1867年,妻子卡米拉(Kamila)比丈夫年轻三岁。1903年他们的长子埃尔文(Erwin)出生,1906年又得次子罗伯特(Robert)。尽管卡米拉的名字后跟着斯拉夫化的弗里多娃(Friedová),但从姓氏“弗里德”来看他们并不像捷克人,而更像是来自德语区的犹太人,可能是席卷欧陆的1848年革命后借着奥匈帝国政府撤销了排犹法令的契机得以涌入奥洛穆茨的犹太居民的子嗣。事实上,十九世纪当地一个惊人的事实便是德裔居民三倍于捷克居民,这是哈布斯堡王朝移民政策的结果。弗里德一家随后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奥匈帝国的落日余晖,以及捷克的建国。安稳日子过了二十年,直到奥洛穆茨的主广场匪夷所思地被德裔主导的地方议会命名为阿道夫·希特勒广场。苏台德事件消息传来,举世震惊。更令人吃惊的“水晶之夜”甚至在奥洛穆茨也得到了呼应。不久,捷克斯洛伐克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许这时尤里乌斯还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也没有举家逃亡。他可能根本不会说意第绪语而只会德语,他可能还对于到来的德国人心存幻想。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世界已经变了。1939年埃尔文和罗伯特被盖世太保(Gestapo)带走,就像你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从此两代人失去了联系。老夫妻浑浑噩噩地撑到了黑色的1942年,垂垂老矣的尤里乌斯和卡米拉仍然难逃一劫,被驱逐到了距离杰钦不远的隔离区特雷辛(捷克语Terezín/德语Theresienstadt)。这里挤满了各地驱逐来的犹太人。艰难的生活还没开始,甚至来不及轮上这儿三万三千个死难者的命运,老两口就被送出了人满为患的隔离区,目的地是的特雷布林卡(Treblinka)。那里的灭绝营成了尤里乌斯和卡米拉生命旅程的终点。可悲的是,直到他们从世界上被抹去,也不曾得知两个儿子的下落。埃尔文和罗伯特三年前被带走后,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尤里乌斯和卡米拉到死都不知道,儿子们早在1940年就惨遭杀害,埃尔文在9月27日,罗伯特在11月7日。地点是臭名昭著的布痕瓦尔德(Buchenwald)。故事的后续尾声也称不上美好。战争结束后捷克斯洛伐克进行了报复和清算,境内的德意志社区被彻底消灭。不仅是捷克斯洛伐克,整个欧洲的人口和语言分布地图都改变了,甚至不需要标注国界就能根据民族分辨国家。这是奥洛穆茨苦难记忆的缩影,也是整个欧洲共同的梦魇。如今的奥洛穆茨恢复了应有的美好和清静,但是杀戮和掠夺还在别的角落上演,甚至影响到了这块曾经风起云涌而今慵懒安逸的大陆。
我带着老妈徜徉在阳光下的奥洛穆茨,很快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广场。圣三柱依旧伫立在广场上,作为奥洛穆茨的标志迎接往来的游客。我们在奥洛穆茨不大的城区里穿梭,我凭着记忆在带老妈走了一遍。这座我钟爱的小城还是那么平静,完全找不到一丁点繁忙与喧嚣。我们在公司旁的公园里坐了一会儿。我和老妈交流着对于的认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此地,数日的体验已经足以给她一个相对完整和清晰的风貌,更何况是零距离地以普通捷克人的视角来感知。这样的感觉特别,我很能体会,因为我是第二次经历了。和弗拉基米尔约定的时间已到,我们在公司门口等来了他,随后带我们吃午饭。在路过门前停车场的时候,弗拉基米尔还掏出手机说:“这里原来是个犹太会馆,但是后来被人摧毁了。”说着给我看了看手机里的会馆版画。这个停车场和那块“绊脚石”形成了呼应,将历史连了起来。他把我们带进了下城广场旁边的一家餐馆。他的一串同事和我们会合,共进午餐。弗拉基米尔又是绕口令一般介绍了一圈同事,然后点菜开吃。他们一伙捷克人吃饭吃得摧枯拉朽,为了不耽误他们工作我们干脆放慢节奏,让他们先回去了。我们笃定地吃完小坐一会儿后,弗拉基米尔又回来了。他依然是来兑现承诺的。下一个出场的老友,将是佩巴(Pepa)。我们和弗拉基米尔一起等在圣三柱对面的游客中心门口。我听到旁边的天文钟叮叮咚咚响了起来,便驻足观看。虽然上次已经看过,但这也算是另类的一种“老友重逢”吧。弗拉基米尔补充了一句:“这个天文钟其实不太受欢迎,因为充满了共产主义风格。”冷战时期的克拼画的确是年代感十足,也让我发现奥洛穆茨的景点没有时代的断档,算是了解捷克历史的好教材。和佩巴讲定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弗拉基米尔四顾环视着,佩巴一直没有出现。我感到十分奇怪,直到弗拉基米尔自己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会从什么方向过来。”“你不是说他在博物馆工作吗?”我问他。“是啊,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博物馆工作。”他的回答让佩巴显得更加神秘。佩巴那永远带着笑容的脸庞始终留在我记忆的某处。在我初次游览捷克后两年,我有幸在北京神路街和汉语桥得奖者、捷克人温德烈(Ond?ej)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我把这次碰面提前告诉了弗拉基米尔,他并不认识温德烈,但当他得知温德烈来自奥洛穆茨时,便半开玩笑地让我问问他是不是认识佩巴·乌尔班。于是我真的在喝酒的时候问了温德烈,结果温德烈摇了摇头。不过从此以后,佩巴在我印象中就成了奥洛穆茨的名人,城市的百科全书。终于,在弗拉基米尔就要上班迟到的点,佩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佩巴几乎没有变,依旧满面笑容地和我们打招呼,一如六年前在拉布提采。弗拉基米尔和他交代了几句就匆匆赶回去上班了,随后佩巴陷入了迷茫,尽管如此,他还是挂着不变的笑容。他把我们带进了游客中心,和那儿的工作人员交流起来。我知道,他几乎就不会英语,也不会德语,所以很难同我们交流。果然,工作人员听完他的唠叨就对我们说:“你们要不要租借个音频导览,有英语版本。”我听完朝佩巴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地拒绝了:“我觉得我可以和我的朋友沟通好,我的捷克语水平和他英语水平相当,这样的交流很有意思。”走出游客中心,这种“很有意思”的交流便开始了。佩巴是奥洛穆茨的活地图,他开始带着我们领略这座散发着文艺气息的小城。首当其冲的就是眼前的圣三柱。佩巴嘟囔着要给我介绍,边挠头边艰难地把流利的捷克语转化成根本听不懂的英语,我安慰他说“我都知道的”。他甚至把我们带进了圣三柱里,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原来圣三柱底下是个小小的房间,还陈列了各种宗教物品。我饶有兴致地在留言本上涂上了自己的笔墨。随后,我们来到了圣穆理思教堂(Kostel Svatého Mo?ice)。我对这里记忆犹新,佩巴把我们带到塔楼入口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螺旋楼梯和俯瞰全城的景象。在入口处的投币箱自觉投币之后,顺着狭小的螺旋楼梯慢慢转上顶端,再一次将奥洛穆茨尽收眼底。随后佩巴开启了召唤神龙的模式。传说在奥洛穆茨有七座喷泉,是个有意思的城市宣传素材。我上回并没有注意到,而这次佩巴就像导航软件里的那个箭头一般走在我们身前,规划着接下来几小时的游览路线。
首先找到的是墨丘利(罗马神话:Mercurius/神话:、墨斯Hermes),举向天空的缠绕双蛇的手杖是其最容易辨认的道具。很快我们又回到了广场,圣三柱旁边是海格力斯(罗马神话:Hercules/希腊神话:赫拉克勒斯Heracles),狮皮和棒槌让其攻防俱佳,只是喷泉雕塑的海格力斯看上去并不伟岸。的另一面紧接着就是“七龙珠”里唯一的凡人,也是传说中奥洛穆茨的建立者,凯撒大帝(Caesar)。另一个拐角是最新的一处喷泉,也是最抓人眼球的。它与古典的巴洛克雕塑有着明显的区别,并且在初访奥洛穆茨时被我认为和东方“天圆地方”思想有某种契合。巨大的乌龟驮着方尖石塔,主人公阿(Arion)抱着救命恩人海豚先生,以及喷泉外的一只铜乌龟,使得这里很能吸引儿童的注意。跟着佩巴又走了一会儿,回到了下城广场,那里是尼普顿(罗马神话:Neptunus/希腊神话:波塞冬Poseidon)的喷泉雕像。(爱马仕:价签怎么撕了)(海格力斯:年纪大了捶捶背)(凯撒)(阿里昂)(管道疏通工尼普顿尼大爷)我们路过了之前和同事们一起吃饭的餐馆,我不经意地看了眼墙上的铜牌,不禁倒吸一口气。这间餐馆所在的建筑,在1767年曾经住着来自的音乐家列奥波德·莫扎特(Leopold Mozart),以及他的妻子玛利亚·安娜(Maria Anna)、女儿南内尔(Nannerl)和“神童”沃尔夫冈(Wolfgang Amadeus)。六年前我已经在奥洛穆茨看到过莫扎特的痕迹,这回算是有了更近的接触。回国三个月后,我去观赏了音乐剧《莫扎特》。看到舞台上那个幼小的阿玛德和父亲列奥波德,我就想起了奥洛穆茨。继续跟着佩巴,来到下城广场另一端的喷泉,那属于朱庇特(罗马神话:Jupiter/希腊神话:宙斯Zeus)。就在我们要穿进小道的时候,身后传来警笛,一辆消防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去。我脱口而出:“Hasi?í!”(朱庇特)那是六年前在拉布提采消防局百年庆典上学到的语单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了。佩巴当年也在那次狂欢中,自然也懂得我的心思,频频点头。听到我说乡音,他也终于放松了些,再次艰难地和我沟通起来。佩巴果然是奥洛穆茨的“地头蛇”,带着我们七拐八弯地走在静谧而优美的石子路上,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圣瓦茨拉夫教堂(Katedrála Svatého Václava)高耸的尖顶赫然映入眼帘。(佩巴的背影)这是上次弗拉基米尔没能带我进去的教堂,是奥洛穆茨影响最大的宗教中心。终于,我可以弥补六年前的小小缺憾,步入了这座教堂,但是它对我的震撼和冲击早已不能和当年同日而语了,所以象征意义超越了现实意义。然而对于信徒来说,这里永远都那么神圣。日,特蕾莎修女也到访此地,给圣瓦茨拉夫教堂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走出圣瓦茨拉夫教堂,就只剩最后一个喷泉了。最终,佩巴站在海王之子特里同(Triton)雕像前,用蹩脚的英语说:“这是最后一个喷泉。”能挤出这句对他来说实属不易了。紧接着他努力地示意他得继续回去工作了,我们感谢了他的陪伴,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周围布满了形形色色的博物馆,估计他随便走进一家都不会有问题吧。我带着老妈回到了上城广场,挡不住日晒和商家的诱惑,买了冰激凌解暑。老妈对于捷克的冰激凌赞不绝口,虽然并不便宜,但是口味的确不错。终于等到了弗拉基米尔下班,他还是不忘问了问对于奥洛穆茨的感受以及和佩巴的交流。他走得很快,似乎急着回家。果然,他关心完我们,就兴奋地告诉我们:“薇拉生了!生了八只!”于是我们都开始脚下生风,准备回去看一看可爱的新生命。尽管归心似箭,但弗拉基米尔开车仍然很稳,我们坐在后排欣赏着窗外的田园景色。可是弗拉基米尔不知把车开去了哪里,在一个小酒馆对面停了下来熄了火。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是要下车吗?”“对啊。”他笑着点点头,一边解开安全带。我也习惯了他给我惊喜,于是让老妈一起跟着他下了车。酒馆旁边是一片树林,其中有一条幽静的小路。我们走在小路上,感觉特别神清气爽。我也暂时放下了好奇,被这里迷人的环境所吸引。我们散步一般地走了十多分钟后,林子豁然开朗,一条小河在面前汇出一个小小的湖泊,水中碧波荡漾,岸边有附近的居民在嬉水。弗拉基米尔一言不发地又走上了湖上的堤坝,还绅士地拉了老妈一把。终于,我们来到了堤坝上的一段平地。在这个时候,弗拉基米尔给了我会心一击。“我们到了,这儿就是兹丹涅克(Zdaněk)长眠的地方。”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兹丹涅克是的上司,在六年前那个公寓之夜我们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我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在周末将我和弗拉基米尔送回科尼采后的那次依依不舍的握手和那句“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可惜天不遂人愿,两年后的日,这位风度翩翩的经理因癌症去世。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我还是怀念这个忘年之交,于是在此次行前的诸多老友重聚的要求中特意加上了给兹丹涅克扫墓,弗拉基米尔当然也是答应了下来。我曾经脑补了无数次在奥洛穆茨的某个墓园与兹丹涅克重逢的场景,却不曾料想此时此刻那个已经逝去的人给了我时隔多年的又一次感动。“他活着的时候很喜欢这里,所以就把骨灰撒在这里了。我们几个朋友也会时不时来看看他,陪他一起喝喝酒。”弗拉基米尔的话里听不到丝毫的忧伤,反而带着欢快的语气。这真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捷克人,我想这也正是兹丹涅克所希望的吧,当人们谈论起他的时候,只有欢乐,没有悲伤。弗拉基米尔指着堤坝里一面墙上的涂鸦说:“这是他自己从前写的,现在成了他的墓志铭。”墙上是石头刮过的痕迹,依稀能够看见写着“ZDAR ?UR?C?”,底下是他的落款ZK。我问起弗拉基米尔是什么意思,弗拉基米尔的回答更是让我始料未及:“嗨,混球们。”原来这是他的口头禅,每次出现在办公室他都会不自觉地来上一句。我上前触摸着这块特别的墓碑,仿佛还能看到作风硬朗的兹丹涅克。这个去世了四年的朋友联袂和弗拉基米尔奉上了这次独特而难忘的重逢。我把过去发生的故事给老妈简述了一遍,老妈也叹道:“真不容易,真不容易。”弗拉基米尔在不经意间又兑现了一个承诺,让我被回忆冲得手足无措。等我终于平复下来后,我们离开了这片洒满了兹丹涅克灵魂的秀美宝地,这个叫做辛科夫(Hynkov)的小地方。傍晚时分我们回到了科尼采。因为薇拉刚生完小猫,异常虚弱且敏感,所以伊薇塔和马丁寸步不离,我们也无缘去看看新生命。但弗拉基米尔告诉我们,这几只小奶猫过段时间就会被卖掉。我们有些惊讶,回过神来思索一下也能够理解。毕竟,谁也吃不消家里有十只捉摸不定的外星生物闹腾吧。晚饭过后,伊薇塔和兹丹涅卡陪我们坐在厨房的桌边,通过我和伊薇塔相互交流着。伊薇塔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是都在欧洲。我突然想到,可以给她们看看上海,于是掏出了手机。我曾经告诉弗拉基米尔,在我大二那年的圣诞节花了一整晚暴走上海,让他惊呼“如果在布拉格走十一个小时肯定已经到了别的城市了”。那次暴走十周年之际,圣诞节落在了周五。于是我带上相机又疯了一把,并且特意把沿途上海的点滴留了下来,有现代的,也有老旧的。我打开手机给母女俩看照片,一边介绍着上海的历史。“这是,”照片来到了外滩,“这个钟据说和的那口是同样的生产商,同样的大小……”“同样的吵闹?”走进厨房倒水喝的弗拉基米尔插了一句,让我们都乐了。他自个儿在角落里折腾茶包,我翻出在普罗蒂瓦诺夫偷拍的莉莉安娜骑在弗拉基米尔肩头的照片给母女俩看,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也补了一句:“Dobr? otec!(好父亲)”兹丹涅卡和伊薇塔这下笑出了声,把弗拉基米尔吸过来了。他看了眼照片,喝起茶来,笑得很幸福。过了会儿,弗拉基米尔把我叫去,给了我个电话号码。“苏斯卡你记得吗?斯拉和伊日娜的外孙女。她在布拉格工作,你之后要去布拉格的吧,她愿意约你喝一杯,带你逛逛布拉格。”我并不意外。在罗日诺夫的时候,她已经表现出对于东方的兴趣。虽然不一定需要她带我逛布拉格,但是还有机会和捷克朋友见面聊天的话,我也相当期待,于是存下了苏斯卡的号码。这一天十分充实,老妈打呼的时候,我还在脑海中翻过白天的每个瞬间。终于来到在弗拉基米尔家的最后一天。弗拉基米尔早早地出门了,他安排伊薇塔来招待我们出去游览。在早餐后她就开始等待我们出发,然后我们没领会她的意思,我在逗两只猫玩,老妈甚至准备帮助兹丹涅卡做家务了。最终,老妈留在了家里,我跟着伊薇塔出门了。伊薇塔坐上弗拉基米尔的大块头道奇,她显然是刚拿到驾照不久,并不熟练地操控起来。相比国内的马路杀手,伊薇塔更为自信和勇敢。在半天都看不到人的捷克乡间,伊薇塔面不改色地踩足了油门,颇有她父亲的风采,然而比起老司机弗拉基米尔,伊薇塔的倒车技术还有待提高。
当我们下车时,眼前是个静谧的小镇(?echy pod Kosí?em)。伊薇塔说:“这里是个马车博物馆(Muzeum Ko?ár?),爸爸让我带你来参观一下,在这附近还挺有名的。”背靠着山林的就是马车博物馆,似乎在新建馆厅。我们跨过木材,找到了原博物馆的大门,然而却紧闭着。伊薇塔转了一圈带来了管理员同志,估计这里的人们生活节奏就是如此吧,管理员同志很高兴有游客来参观,为我们打开了大门。博物馆并不大,只是一间类似飞机仓库的小屋。但是里面陈列了林林总总各个年代的马车,瞬间就让人穿梭回了电气时代之前。除了各式各样的马车之外,还有一处保留了当年风貌的作坊,可以看到做马车的五花八门的工具,从坐垫到车轱辘,全都是手工的结晶。管理员同志全程陪着我们,给伊薇塔不停地介绍,希望她能够传达尽可能多的信息给我。虽然马车全世界都有,但是吸引我的并不是马车本身,而是马车所自带的那种古典和浪漫的情怀。我照旧在博物馆的留言本上写下了汉字。伊薇塔并没有立刻上车返回,而是带着我去镇子附近的一处公园。“我经常和朋友们来这里,这儿环境非常好,我们也喜欢这儿。”伊薇塔边走边说着。正如她所说,这里绿意盎然,不闻人语。和伊薇塔一起在公园里惬意地散步,我尝试着和她聊聊。“你还没有毕业吗?”我算了算她的年龄,应该是要踏上社会的时候了。“还没有呢,还在念书。”伊薇塔答道,“我的朋友们都工作了,只有我还在念书。”她笑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我不认为是因为她成绩的问题,我知道从小她的学习就不错。“毕业后会留在布拉格工作吗?还是回科尼采?”我问过小马丁类似的问题,他不久之后就要报考大学,但是对于未来马丁也没思考,至少没有告诉我思考的结果。“现在我也不知道,都有可能吧。”伊薇塔的回答和她弟弟倒是挺一致的。走着走着,就聊到了当地的画家。伊薇塔和我都学过画画,这点上还颇有共同语言。不知怎的,后来又谈到了政治。“现在的总统是你爸从前的同事,你爸告诉过我总统最喜欢的啤酒牌子,还说他老是喝多。”我回想起和我的聊天记录,就这么告诉了伊薇塔,没有想到伊薇塔的回答很是经典:“我爸没怎么提起过,不过在捷克,谁又不是这样的呢。”走过一个小池塘,我们就出了公园。伊薇塔再次展现出其硬朗的驾车技术,一路狂飙回到了科尼采,如果让她去上海试试,恐怕不是路人被她撞死,就是她被堵车急死。这天的安排内容还是十分丰富。早上弗拉基米尔已经同我们通过气,午饭后由兹丹涅卡带上我们和莉莉安娜去下一个景点和弗拉基米尔会合。当兹丹涅卡将车驶入一片树林中的停车场时,弗拉基米尔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周围是起起伏伏的小山,空气清新,游人也不少。弗拉基米尔从车里挖出一件罩衫,非常贴心地交给了老妈,于是我知道了我们将要去的景点是什么。他问我们想坐电瓶车进山还是徒步进去。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么怡人舒适的环境,怎能不抓紧亲近一下。莉莉安娜活跃地在小径上奔来跑去,我们则看着这对夫妇享受天伦之乐。到达景点售票处的时候,有一个特殊人群的团队在等候进入。这是一群智力障碍的年轻人,团里的老师分头照顾着为数众多的孩子们,我可以真切地体会到老师对于他们的爱和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旅程的期待和兴奋。弗拉基米尔排队给我们买票,看来这里十分受欢迎,因为排队这件事在捷克大多数只会发生在布拉格。他给兹丹涅卡弄来了杯咖啡,据说是为了控制血压。我们一边和莉莉安娜玩耍,一边等待弗拉基米尔排完队。再怎么排队,毕竟也是个一千万人口的国家,很快弗拉基米尔就把我们带入了景区。这里是捷克久负盛名的自然风景区,摩拉维亚喀斯特区(Moravsk? kras)。的支流普恩科瓦河(Punkva)淌过布科(Blansko),在中欧的丘陵中形成了溶洞。在弗拉基米尔口中,这儿的普恩科瓦溶洞(Punkevní Jeskyně)景观要比六年前他带我参观的雅沃什奇科溶洞(Javo?í?ské Jeskyně)更加丰富,当然也更受欢迎。我们坐上了缆车,往山顶上去。在雅沃什奇科,莉莉安娜第一次进了溶洞,虽然那时她只有不到两个月大。而今在普恩科瓦,莉莉安娜可以尽情地抱着她的好奇心对于自然的鬼斧神工做一次体验和探索。我们路过一个平台,可以俯瞰郁郁葱葱的狭长山谷。虽然并不壮观,却可以赋予人们无限的遐想。随后我们跟着游人和这一批的导游进入了溶洞。无论是捷克,还是国内,我都已经去过了溶洞,每个溶洞都布满了钟乳和石笋,但又都有各自细微的差别和特色。所以我对于普恩科瓦其实并没有什么期待,更何况,这回弗拉基米尔已经没有功夫再为我们担任翻译了。溶洞里温度相当低,弗拉基米尔给老妈的罩衫可谓雪中送炭。老妈让我给他们一家子拍照,夫妻俩很自然地就位了,但是莉莉安娜或许仍然没有完全接受我们,拉着好爸爸跟着导游往前走了。我和老妈此时都相当明白,我们已经来不及再真正融入这个年轻的家庭。过了今晚,我们就将作别摩拉维亚,将平静的生活还给他们。
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充满自然奇迹和人类想象的景观,看到了溶洞里近百年来水位的变化,曾几何时我们所立足的地方都是一片泽国。忽然,我们就走出了溶洞,眼前是个深渊,站在这个马科哈(Macocha)露天岩洞的底部,如同井底之蛙一般抬头向天空望去,光芒透过顶端的树杈洒进来,点亮世外桃源般的方寸之地。伴随着略带寒意的清新空气,身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发出了各种各样的赞叹,让沉寂了成千上万年的岩洞有了人类的气息。当我们再次走入溶洞的时候,里面是一条暗河。前面船上的游客似乎有些骚动,船夫的几句话又把他们逗乐了。也笑了,他这个年龄的人恐怕都躲不过俄语课。原来是俄罗斯游客们把自己的导游给弄丢了,而此时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自个儿跟着船夫先游起来了。我们也登上了一条船,这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处处都是笑语。船夫一边划着船,一边给游客介绍溶洞里的奇异景观。我无法分辨他们说的是俄语还是捷克语,总之,没有弗拉基米尔的翻译,我们只能是到此一游而已。不过这溶洞里的河水相当清澈,能够看到船下的石头从脚底扫过。从精致玲珑的溶洞里出来上了岸,所有人都非常礼貌地感谢了船夫。我想弗拉基米尔应该也参观了无数次各地的溶洞,但是他却依然乐此不疲,将其当做捷克的瑰宝反复呈现在我的面前,也许是出于骨子里对于自然的钟爱吧。在罗日诺夫的那个下午,苏斯卡就曾说过,每年都有大批的人来到贝斯基德山区徒步,亲近自然,挑战自我,很多甚至达到了专业的水平。于是我又羡慕起他们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能够在很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中去时不时地发现地球的伟大和神奇。弗拉基米尔与我们分别,去继续他的工作。兹丹涅卡带上我们和莉莉安娜先返回科尼采。傍晚时分,全家人和前一天一样,都坐在花园里弗拉基米尔修葺的平台上,享受着乡间的清闲。莉莉安娜在她专属的蹦床和滑梯上尽情地玩耍,伊薇塔则从园子里采来了一大盆桑葚给我们。我和莉莉安娜彼此吃着桑葚,一边互相吐着舌头看谁的舌头颜色更深。弗拉基米尔从屋里走出来,又开始活跃气氛。“我刚问马丁,我们下午坐的缆车英语怎么说。马丁让我自己上谷歌查。”弗拉基米尔露出一丝苦笑。马丁的英语其实相当流利,几乎没有口音,六年前在那个拉布提采的疯狂一日我就看到弗拉基米尔直接问儿子英语单词的翻译,只是马丁显得内向而高冷,不怎么爱说话。弗拉基米尔接着说:“兹丹涅卡有时也会问他英文,他总是叫我们自己上网查。”听到丈夫这么说着,兹丹涅卡也无奈地笑了,做了个“别提了”的手势。我讲给老妈听,不出所料,老妈情不自禁地指着我用中文跟同为父母的两人说:“这个家伙在家也是这样!”不用我翻译,他们也明白了老妈的意思。于是大家又笑作一团。很快,弗拉基米尔把我们请进屋里,享用在这里的最后一顿晚饭。借着饭后的喝酒时间,弗拉基米尔带着马丁又出去给婆婆扩建居室了。兹丹涅卡小心翼翼地从薇拉的产房里捧出一只小奶猫给我们看。小猫蜷缩在兹丹涅卡的掌中,紧闭着眼睛,那么柔弱,那么可爱。每次在瓦舍克家,都能够遇上新生命的来临,都能够热切地感受到爱的延续。只不过用不了多久,这只小猫就会被出售,希望接待它的家庭能够和瓦舍克家一样善良温暖。我们正和兹丹涅卡艰难生涩地聊天时,弗拉基米尔进来,突然奇想地要让我写写莉莉安娜的中文名。这点子他在六年前的拉布提采消防局百年庆典上已经抛出过一回,于是这次我也欣然答应,跟着他来到客厅里。他搬出平时给莉莉安娜乱涂乱画的白板,兹丹涅卡居然兴奋地找出单反相机,准备永久地记录下来。这一大家子都等着我的表演,老妈也不忘来给我打气:“写得认真点,别写歪了。”中性笔不是毛笔,自然写不出什么艺术性,好在汉字的结构之美依然可以体现。“莉莉安娜”四个大字很快跃然板上。我知道弗拉基米尔接下来要问什么,便先下手为强地给他科普了一下四个汉字怎么念的。在兹丹涅卡拍照的当口,他又心血来潮地翻出一件莉莉安娜的T恤衫问我:“能不能拿颜料画在衣服上?下次让莉莉穿出去。”我点头之后,他们又忙开了,弗拉基米尔指挥两个女儿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颜料。这么个阵仗,多少让我有些压力。老妈又在一边喋喋不休地给我出主意该怎么设计,烦得我挥手让她走开一些,引得兹丹涅卡哈哈大笑。为了不影响我,大伙儿去厨房喝茶去了。等他们回来时,我已经大功告成了。弗拉基米尔高兴地把衣服收了起来。我本以为这个任务圆满完成,没想到伊薇塔也拿来了一件吊带背心:“能不能也给我画一件?”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没有理由拒绝,很快也完成了。伊薇塔也开心:“这真是太棒了,我会穿上的。谢谢!”(盗了伊薇塔的图)在我涂鸦的时候,夜已深。婆婆过来同我告别:“Na shledanou!(再见)”“Na shledanou, babi?ka!(再见,婆婆)”贴面礼后,她又和老妈道别。婆婆去睡后,我们的活动并没有就此结束。
大家围坐在沙发上,拿出了珍藏的家庭相册。马丁终于开口了:“这是我们家的影集,都是些老照片,但我爸妈坚持想让你们看看。”在我的理解中,当一个家庭将非常私密的相册交到我手中,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或许是最高的待遇了。我和老妈翻开了属于瓦舍克家的回忆。在东欧剧变的前夜,两个年轻的大学生结婚了,在这个离婚率并不低的国度相互扶持了二十多年。捷克刚刚和平分裂,年轻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就出生了。当时的家庭条件并不好,几乎所有原华约国家的经济都受到了冲击。不过意气风发的夫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而长女也非常可爱漂亮,每年的生日都可以找到她慢慢成长的轨迹。夫妻两人在孩子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爱和精力,良好的家庭教育使长女乖巧而懂事,在家中第二个孩子出生后担负起姐姐的职责,帮助父母照顾幼小的弟弟。父亲为了给家庭更好的生活,开始了工作的奔波。而整个家族的凝聚力更是给了他们莫大的支持,伴随着温馨的点点滴滴,亲戚朋友们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夫妇俩经营的家庭逐渐稳定下来,并且向着更好的阶层发展。小女儿的降临有些意外,却再次给了这家人无尽的欢乐。后来,有个人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好奇而羞涩。短暂的露面后,他又隐藏到了那些影像的背后,关切着整个家庭对于幼女的呵护与照顾。(2011年圣诞节)这就是瓦舍克家的故事,以及和我的故事。看着手中的照片,我感同身受着这个家庭的酸甜苦辣,看到了年轻的弗拉基米尔和兹丹涅卡,看到了年轻的消防员们,看到了年幼的伊薇塔,可爱的马丁,成长记录最丰富完整的莉莉安娜,当然还有家中必不可少的宠物们。兹丹涅卡在我旁边会指着照片中的某个人,让我猜是谁。而马丁也放松下来,用他相当不错的英语说着照片上的故事。所有的这些,都让我感激,让我陶醉。大家笑着看完了相册。我打开手机,也翻出我小时候的照片给捷克朋友们分享。父母中年得子,因为国策我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幸而有众多堂表兄弟陪伴成长。满月到百天,周岁到少年,父母都会记着带我去留影。无论有几个孩子,父母对于下一代的爱都是一样的,不受时代和环境的影响。而现在两个相隔八千公里的家庭有了神奇的纽带,也延续着不同文化里相同的亲情。热闹过后,还是到了告别的时候。弗拉基米尔把我和老妈带到客厅,他们家站成一排,由他做代表向我们道别:“明天你们就要出发去了,所以今晚是你们在我们家的最后一晚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们的到来,也为你们准备了些礼物,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听到这里,我不知该说什么。从到他家的第一天,我就要求他免去回礼的环节,但是他唯独没有遵守这个承诺。我从弗拉基米尔手中接过了瓦舍克家官方赠予我们的礼物:“我和我妈妈都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天对我们来说太难忘了。”真正想要表达情感的时候,言语总是显得苍白而单薄。我们彼此拥抱,最终道了晚安。不仅是我,老妈也成了瓦舍克夫妇的忘年之交。弗拉基米尔和我们约好时间,次日一早他会驾车带我们去布拉格,同时也去布拉格的分公司办事。回想六年前躺在床上度过的最后一晚,如今心情还真是复杂。关于这一刻,之前已经想了很多,也感悟了很多。相比于所看到的景色,那些触动我的往事和新的故事,才是更大的收获。我们带上了行李,早早地跟着弗拉基米尔发往布拉格。这四小时的车程,对于弗拉基米尔而言是驾轻就熟,不过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拥挤的时候,我们遇上了堵车。总算在弗拉基米尔的会议开始之前到达了布拉格。公司在城北的佛罗伦茨(Florenc)车站附近,于是他把我们在那儿放下。“下午我们还是在这儿碰面吧,我带你去(Plzeň)见见罗曼,他知道你来捷克了也很想见你。”弗拉基米尔和我约定了时间,然后他干他的活,我带着老妈去旅馆休整。布拉格满城的石子路,的确对于箱子的轮子来说是个灾难。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让老妈感受一下布拉格的魅力,特意选择了步行横穿去南边的旅馆。不过老妈大概是因为长途跋涉而感到疲惫不堪,在艳阳下更加乏力,全无欣赏美景的欲望。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的布拉格,每一处都唤醒了我珍藏了六年的记忆。布拉格也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让我充满了叙旧的冲动。这位年长的朋友风采依然,与六年前别无二致,甚至连国家博物馆都和上次一样在修葺。而我,一个凡人,六年的时间已经能够改变太多了。
找到了旅馆,简单打发了午餐,我把老妈安顿好。旅馆并不豪华,但是还算整洁。我给她老人家预告了我下午的行程,她自然是承受不了来回奔波的折腾,也对多见一个老外兴趣不大,所以让我安心去,她也安心留在旅馆,好好放松地休息一下。在家的那几天,老妈始终有些拘束,老人家总是会想得更多一点吧。在我离开旅馆返回佛罗伦茨车站之前,我来到了前台,问帅气的小哥:“你好,我想问下这周末有没有捷甲联赛?有没有的比赛?”“什么?”小哥有着城里人的不苟言笑,却是个手脚麻利的人,此时被我问懵了,“你等一下,让我查查。”他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看了屏幕的显示后说:“没有,这周末没有。”“那太可惜了。我原本想现场观看一场罗西基(Rosick?)的比赛,他刚刚从伦敦回到了布拉格。”我是真的觉得可惜。作为黄金一代的落日余晖罗西基最终选择叶落归根。尽管他从未真正触达顶峰,我还是非常喜爱这位灵动而实用的中场莫扎特,正如阿森纳主教练温格先生所言:如果你喜欢足球,那你一定会喜欢罗西基。小哥听到罗西基的名字,顿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忍不住和我聊了起来。看来足球纵使不是捷克第一运动,曾经带来辉煌和荣耀的足球还是在人们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罗西基,扛着国家队走过欧锦赛,也耗尽了捷克足球近二十年来积淀的最后力量,他已然成为了一座丰碑,配得上国民的尊敬和喜爱。其实那个周末,布拉格斯巴达去了南安普顿,接受一场欧联杯0:3的失利。走出旅馆我乘坐有轨电车很快来到了弗拉基米尔公司附近。等待的时候忍不住又吃了顿加餐,还品尝了街边的冰激凌。不过他没有让我等太久,午后我们踏上了前往比尔森的旅程。那是一座因啤酒而闻名的城市,我对比尔森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给罗曼画的(Nám. Republiky)上的圣巴尔托罗姆主教堂(Katedrála svatého Bartoloměje)和喷泉。好在驱车只需一个多小时,我很快就能自己站在共和国广场,看一看这座捷克名城。弗拉基米尔将车停在了一座球场旁,我们走出停车场的时候,我看到球场外停着一辆黑色大巴,大巴上红狼的标记异常显眼。没错,那是队的大巴。这个周末对于捷克球迷来说无疑是个超级周末,欧战常客比尔森胜利(Viktoria Plzeň)将会在我们对面的施特伦茨公园球场(Doosan Arena/Stadion ve ?truncov?ch sadech)迎战意甲劲旅罗马。弗拉基米尔熟门熟路地取了停车卡,带着我走出去,没有几步路,眼前豁然开朗。我来到了自己的画中,。几乎与城市同岁的圣巴尔托罗姆主教堂就伫立在那里,比想象中更宏伟一些。弗拉基米尔和我绕着广场转了一圈,也看了看不被罗曼待见的现代主义喷泉。广场上正举办集市,还有乐队助兴,但我对此并不感兴趣。由于罗曼工作还没有完事,弗拉基米尔决定带我先去领略一下圣巴尔托罗姆主教堂。精彩部分永远不在教堂的内饰,而是。我们踏着木头阶梯旋转着往上爬,体力的消耗让我很清楚这个钟楼比奥洛穆茨的圣穆理思教堂钟楼更高。事实上,总高103米的圣巴尔托罗姆主教堂钟楼确实是捷克教堂钟楼之最。站在钟楼上,在风望比尔森,更多的是俯瞰时的愉悦。施特伦祠公园球场清晰可辨,另一边的犹太大会堂(Velká Synagoga)同样是比尔森的重要地标。在钟楼上转了几圈,我们又回到钟楼的入口处。此时两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都乘着这个时间歇了口气,羡慕地看着游学到此的学生活蹦乱跳地从楼梯上溜下来。当我们走出圣巴尔托罗姆主教堂时,罗曼已经走了过来。不知为何,我感觉他比我印象中的更加魁梧高大。罗曼的脸上依然洋溢着准备随时上演喜剧的微笑,可惜英语还是半生不熟。我们都很高兴能够再次相见,至少他是个肯定我绘画水平的人。曾经弗拉基米尔想把我的画卖给布拉格的咖啡厅,还琢磨着要和罗曼一起给我办个画展。我知道后自然是笑过算过,告诉他比我画的好的人不要说别处,查理大桥上就已经站满了。他的回答意味深长:“不不不,罗曼也觉得你更好,你要相信他的眼光。”单凭对于共和国广场上现代主义喷泉的态度,我是有足够理由相信他一下的。不过我更加相信自己没那个实力。如果再让我画一遍圣巴尔托罗姆主教堂,恐怕永远也完不成。罗曼没有看出我的走神,还在通过弗拉基米尔表达对于我的怀念。
和罗曼的重逢并没有维持很久,我们三人走到了门口,那也是我们再次分别的地方。罗曼因为工作牵绊只能陪我们到这里了。如今的罗曼已经离开了?D公司,转而在大学里继续他的IT事业。这并不影响他和的友谊,只是连弗拉基米尔也在之后悄悄和我说:“看到罗曼的样子,我想很多人都难以想象这家伙是在大学工作的。”我想和一见如故的罗曼合影,没想到直到我机敏地站上博物馆门前的台阶才完成了和他勾肩搭背的动作。他实在是高大。我把礼物送给了他,还有他老婆的份。他非常高兴,尽管看得出那些带有浓郁特色的小玩意儿他还感到很新鲜。和罗曼握手道别之后,平复了一下情绪。罗曼把我们带到这里,就是想让弗拉基米尔继续带我参观这个博物馆,弗拉基米尔也是这么做的。买了门票之后,我拒绝了英语音频导览,而是选择和弗拉基米尔一起等候博物馆的导游。在庭院里候场的时候,我和弗拉基米尔聊到了的汽车。我注意到瓦舍克家的汽车无论配置多么齐全,都是手动挡的。我猜想这是对于操控愉悦感的不懈追求,这得到了弗拉基米尔的肯定。不过弗拉基米尔伸了个懒腰说:“下个月马丁就能拿到驾照了,到时候我就能休息了。”这个从前可以带着全家开车十多个小时去海滨度假的老司机终于也感到劳累了。这时候门口走进来另一群游客,彼此说笑着。我还没回过神,弗拉基米尔就轻声说了句:“人。”弗拉基米尔这代人,还是接受了许多年的俄语教育,至少他的童子功让他能够轻松地用俄语进行沟通。俄国人如今依旧是捷克旅游业的重要支持者,各大景点都不难找到他们的身影,语言上的便利确实是个优势。但是我可以感受到像弗拉基米尔这样的捷克人对俄国人值得玩味的态度。捷克的确距离欧洲核心地带更近,当然结合一下之前马丁·霍拉克对于人的看法,那夹在两个大国间的捷克人还真的挺不容易。总算等来了博物馆的导游。姑娘把我们带至地道的入口处,便开始滔滔不绝地用俄语介绍起来,弗拉基米尔再次成为了翻译。大伙儿套上导游分发的安全帽后,就进入了地道。啤酒博物馆展示的不仅是啤酒的方方面面,这儿百年前还是城防的一部分,于是又夹杂着五花八门的城市记忆,从各种铁器到炮弹,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除了啤酒酿造还能看些别的,也算超值了吧。在凉快的地道里转了将近一小时,最后导游姑娘都忍不住问弗拉基米尔我是哪儿人。出了地道,凭着门票附赠的券,弗拉基米尔和我来到博物馆内设的酒吧领了两杯啤酒,坐着享用了一番正宗的比尔森啤酒。“好了,我们走吧,回。”说着弗拉基米尔放下喝空了的酒杯起身。短暂的比尔森之旅就此终结,很快我们就重新驶上了返回布拉格的高速公路上。距离布拉格越来越近,距离我们彼此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近。或许是依依不舍,想抓住这最后的时光,弗拉基米尔一路上不停地给我讲着各种笑话。“有次我接到联邦快递的电话,”他看着旁边车道上联邦快递的运输车讲道,“那家伙告诉我货物将会在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之间送达。我也告诉那个家伙,好的,我会在布拉格和之间等你。”我也想抓住这最后的时光,再享受一下他的幽默。他的笑话的确把我逗乐了,于是我们争分夺秒似的你来我往这么聊着。忽然他有了个主意:“我想再带你去个地方,正好顺路,你觉得怎么样?”我当然愿意,即使什么也不看绕个远路我也愿意。弗拉基米尔将车开上了岔路,一边嘴里依旧没有闲着。我们在丘陵中穿行,路边错落有致的风景终于让我们平静下来。最后我们停在了一段路边,他指着车后方说:“你看那儿。”然而我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特别的。他把头伸出窗外往回望了望,随后又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之前每次经过都是冬天,根本就没那些高大又碍眼的树杈。”原来,在那些高大又碍眼的树杈后,是卡尔(Karl?tejn)。这座山上的城堡吸引着无数的游客,德味浓重的名字背后是神圣帝国的光辉。皇帝的冠冕曾经存放于此直至十五世纪,而现在这里还依旧保留了波西米亚璀璨的珍宝。弗拉基米尔并没有要带我上山一饱眼福的打算,卡尔施泰因作为捷克数一数二的世界遗产也只能是归途中的小小插曲。重新发动汽车,距离布拉格只剩下了区区三十多公里。
快要进入的时候,问我:“你想在哪里下车?”我打开手机地图艰难地告诉他:“Most Le......”“Most Legií(莱基桥/军团桥)。我知道,我知道。”他比任何地图都要强大。相比于,布拉格显得更为热闹。弗拉基米尔仍然喋喋不休地给我介绍他所知道的窗外的一切,徒劳地想让我都记住。虽然我也想记住,但是我的心思却被另外一种情绪给带走了。当弗拉基米尔一丝不苟地把车停在莱基桥西侧的车位上之后,六年前在佛罗伦茨车站离别的情景不得不再次上演。他把车完美地停好,只是为了安安心心地正式同我告别。“终于又要说再见了。”他伸出了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我们都非常高兴你们能来。希望你妈妈喜欢这里。”“她非常喜欢,这儿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我们也很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正常的生活。”“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都很欢迎你们,还有胡伯特,还有马采拉,还有伊日娜,所有人都很高兴。”“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说再多都没法表达。我只能说,我们期待在上海见到你们,布拉格到上海已经有了直飞航班,我想这比从前要方便多了。”“是吗?我想为什么不呢,或许我们会去上海的。”对话和六年前一样简短而仓促,却充满了仪式感,仿佛是反复排练的电影桥段一般。我们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互相拥抱致意,临下车前,我们再次握了握手。我站在桥头,望着他开车远去。离别时我的心情比六年前更复杂。时间真是奇妙,在不知不觉中让许多东西都变得不同,也在不知不觉中呵护了许多东西。就此作别亲爱的弗拉基米尔,但是旅途和故事依然还没有结束。转身走上莱基桥,北侧的查理大桥上人流涌动,伏尔塔瓦河对岸的国家剧院也像个久未相逢的老友一样迎接我再次踏上布拉格。可是我还没有能够静下来同布拉格打招呼。我回到旅馆,看下老妈是否还精神,随后便出门觅食。在夜色中的布拉格肆意穿行,最终抵不住思乡的肠胃,跑去中餐馆吃了碗炸酱面,临走时给老妈打包了饺子。我提着盒子往回走,脚步也逐渐变得轻松惬意起来。忽然有人叫住了我:“你好,不好意思。”我回头,看见一对穿着体面的老夫妻。他们的英语几乎听不到那奇特的口音。我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确认他们在叫我:“恩?”“请问查理大桥怎么走?”我想他们也许是刚刚来到布拉格,在晚上散步时想先去看看查理大桥,于是给他们指了路,最后还不忘夸赞一番查理大桥。他们很高兴地谢过我,然后道别离去。这个小插曲让我感到自己与布拉格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脚步变得更加从容愉悦。回到旅馆后,我们早早洗漱休息,终于宿在布拉格,没有了在瓦舍克家的温暖,也没有了在瓦舍克家的拘束。一个懒觉过后,我带着老妈和行李,转移到了城东的另一家旅馆。那是施西科夫(?i?kov)地区,也就是我六年前下榻的奥尔申卡(Ol?anka)酒店所在的区域。旅馆就在维特科夫(Vítkov)山脚下。我们来到旅馆门口,周围的一切都让我的思绪飞回到六年前,仿佛有种回家的错觉。旅馆安静而整洁,老妈对此非常满意,得知房价和包含早餐后就更满意了。午饭后,我们就前往了布拉格老城。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昨日重现。尽管已经过去了六年,我仍然不需要借助地图,便能辨别各个景点的方位。老妈则跟着我这个导游,从施西科夫一路走到了老城广场。天文钟还是天文钟,胡斯像还是胡斯像。所有的这些都吸引着初来乍到的老妈,就像当年吸引着第一次走出国门的我。我不太想多写那些景点,布拉格如今在国人中已经非常热门,有许多同胞游客比我更熟悉这里。我更想做的,只是平静地带老妈好好看看这里,让她爱上这座美丽的古城,让自己拥抱一下这个朋友,在追寻记忆的同时,也弥补上一次造访时所留下的缺憾。六年前,我带着弗拉基米尔给我的佳能相机和黑白屏的索爱非智能手机,说着半生不熟的捷克语行走在迷人的布拉格大街小巷中,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重返故地。现在,我带着自己的索尼微单和无所不能的苹果手机,当然还有老妈,说着比以往更破的捷克语穿梭在迷人的布拉格大街小巷中,寻找从前错过的点点滴滴。科技摧枯拉朽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情怀倒是忠实地在成长中让自己不至于轻易地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和老妈挤在天文钟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像等待彩票开奖一般地等待着整点的到来。终于,万众期待中,天文钟开始了它的表演。钟声清脆悦耳,所有的登场人物踏着钟声依次与观众见面,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短短一分多钟的演出完,天文钟才进行它报时的本职工作,底下乌泱泱的观众鼓掌欢呼起来。这样的场景每个小时都会上演一次,好在天文钟不知疲倦。相比于创造它的工匠,它着实要幸运得多。六年前,我选择在整点前离开天文钟,因为我不想把布拉格一次看尽。如今我可以心安理得地随着普通游客一起,端起相机体验一下布拉格的必修课。这个续集让我的旅程慢慢变得圆满而完整,过程精彩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
在广场转了几圈,我们来到了查理大桥东岸的。查理四世的雕像依旧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游人,旁边便是他的杰作——查理大桥。我们走上了大桥,聆听伏尔塔瓦河千百年如一日的呢喃,和这座桥上无数的故事,其中也包括了我自己的。桥上的游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桥上的卖艺人和小贩也可能换了一拨又一拨,唯有那露天巴洛克博物馆依然故我,延续着的传说。在耶稣受难像前,回想自己当年问游客围绕耶稣的那串希伯来语是什么意思。那串希伯来语的意思我至今不明白,也没有去问过,但是至少耶稣头上的“INRI(拉丁文:IESVS NAZARENVS REX IVDAEORVM。人耶稣,犹太人之王)”算是搞明白了。耶稣低垂的头颅还是被拖长的阴影所笼罩,让人看不清面庞。布拉格的游客人的比例,已经比六年前高出了许多,以至于老城里的珠宝店都有了中文导购服务。当然,整个查理大桥上也不例外。桥上最为拥挤的地方,无疑是聂波姆斯基雕像,也就是幸运浮雕。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都为了触摸幸运浮雕而跃跃欲试,布拉格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还没离去就开始憧憬下次的邂逅。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场景。我再次站在上的聂波姆斯基雕像下,想着六年前初次来到这里的情景,想起了四年前写的那篇游记。等到游人散开,我走了上去。幸运浮雕灵验了,我终于又回到布拉格。六百年了,查理大桥几乎没变。六年了,对于我来说却发生了太多事情,但我仿佛还是能够看到当年的自己站在一旁,望着游客争相去摸聂波姆斯基脚下的幸运浮雕复制品。这时,老了六岁的我伸出手来,又一次虔诚地摸了摸幸运浮雕,不是在世博会馆,而是在布拉格查理大桥聂波姆斯基脚下。随后,我把幸运浮雕的传说告诉了老妈,她也兴致勃勃地过去摸了摸。老妈果然是爱上了布拉格,但是谁又不想再来布拉格看看呢。希望这次幸运浮雕依然能够灵验,只是不知道下次站在查理大桥上,会等待多久;也不知道下次触摸幸运浮雕,我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缓慢地走过查理大桥,来到伏尔塔瓦河的对岸。就在不远处,但是由于时间和体力的关系,同时也不想让老妈把布拉格一天看尽,我决定就此返回。太阳慢慢西下,整个布拉格也慢慢披上了金色。我也想如当年的弗拉基米尔一样给老妈一点惊喜。我带着她绕到了马内斯桥(Mánes?v most),从这里可以远眺查理大桥和伏尔塔瓦河,还有国家剧院作为背景。我站在六年前因为相机没电而一时兴起画下速写的地方,眼前的景色还是那么美丽,而我却难以复制那副速写了。(六年前的速写)过了桥,便是扬·帕拉赫广场(Náměstí Jana Palacha)。在广场上熠熠生辉,门前的德沃夏克(Antonín Dvo?ak)雕像望着音乐厅,仿佛就要复活过来走进去挥洒一番。这时,迎面走来一位阿姨,递上一张广告单并用英语邀请我们去听音乐会。我看了看广告单,后天晚上鲁道夫音乐厅将要上演维瓦尔第(Antonio Lucio Vivaldi)的《四季》(Le quattro stagioni),票价相当公道。在布拉格,这样的音乐会几乎每天都会在各处上演。能在鲁道夫音乐厅听一场《四季》,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略带玩笑地和阿姨说:“音乐会挺吸引人的,可是我没带正装,没有衬衫,没有皮鞋,没有西服。”她明白了我的意思,耸了耸肩笑道:“没事,现在很多人都不在意这个了,便装也没问题。”道完谢,我们拿着广告单继续往回走。没有想到广告单上还有印刷精良的鲁道夫音乐厅介绍,更没有想到的是介绍已经有了中文版。在,我也收集到了中文版的城市介绍。看来国人的足迹很快也要淹没这里了。我们踱过老城广场,回到了施西科夫。但是我没有去旅馆,而是领着老妈前往维特科夫山。当年弗拉基米尔一脸神秘地把我带上山,而站在山头俯瞰布拉格的那一瞬我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我想把我的经历传递给老妈。毕竟老妈腿脚不够利索,过了依旧关门大吉的军事博物馆,基本已经强弩之末。我们在半山腰的平台休憩,正值夕阳将最后的金光打上晚霞,映衬出层次分明的世界遗产,俯瞰被染成深橘色的布拉格,柔和而沉静,老妈终于吐露出了心声:“真漂亮!”我的心愿还没有了却。六年前,维特科夫山上的施西卡(?i?ka)将军雕像正在翻修,我没能一睹真容,这回总得再去瞧一眼。只是没有想到当自己拖着半残的膝盖站到施西卡雕像下时,仅剩了些许扶墙和喘气的劲儿。曾经在大学和大叔们踢球时听过对方的一句感慨:“年轻真好!”此时此刻不得不轮到我发出这般感慨了。施西卡将军的雕像在布拉格算不上出名,但遂了我心愿。在夕阳落入地平线后,我和老妈安安心心地下山,回到了旅馆。这一天也不算轻松,布拉格的美丽让我们忘却了步行付出的体力消耗。
剩下的那部份精华,留到了醒来之后。我让老妈等在车站,自己凭着记忆沿着道路走向远处。在拐角处,我抬头望见了熟悉的施西科夫塔。转过弯,道路变得开阔,我也找到了奥尔申卡酒店。那是我上次住宿的地方,现在看来真是什么都没变。心中默默和奥尔申卡打了个招呼,随后到路边的自动售票机买了车票,跑回旅馆附近的车站和老妈坐上了开去伏尔塔瓦河西岸的有轨电车。下了车,我迅速找到了上坡的路。就眼前,而那里还有我另外一个六年前的梦——黄金小巷(Zlatá uli?ka)。六年前黄金小巷因为下水道整修而暂时关闭,我只能从小巷前眼睁睁地路过。想到这里,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布拉格城堡前人头攒动,游客比我初次到访时呈现指数级的增长,因为当年我根本没排队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这里也是颇受欢迎的婚纱外景拍摄地,六年前有新人在此甜蜜留影,六年后依然有新人在此甜蜜留影,可谓铁打的城堡流水的鸳鸯。在看过城堡门前仪仗队换岗交接的仪式之后,我们排队进入布拉格城堡。在售票处买了套票,便准备带着老妈先看看(Katedrála svatého Víta)。路过门廊时,我又忍不住走进了那家纪念品店。店里的格局也没改变,我匆匆逛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放了一排各种语言版本的爱莲娜·耶什科娃(Alena Je?ková)的《七十七个布拉格传说(77 pra?sk?ch legend)》。直到这一刻,我方才知道,九年前知己小童从布拉格带给我的礼物,原来是有比语版更容易阅读的英语版。后来我问过她,她给我带回捷克语版本的初衷,是要我学好捷克语。很可惜,我没有做到。站在圣维特前看着老妈,感觉就看着当年的自己。对于欧洲的一切都那么新鲜和倾心,但其实并不了解。我跟着老妈进了教堂,再次,也更沉下心地,欣赏了一番。华丽的彩绘玻璃窗,精致的圣人雕像,还有空灵的氛围和从教堂外透射进来的绚烂的光斑,虽然我比从前更了解基督教,但面对这些时仍然感到震撼和无措。老妈骨子里有颗传统佛教文化的心,好在她并不排斥来自更加西方的宗教,或许她只是把圣维特大教堂当作一个景点,就像在奥洛穆茨的圣瓦茨拉夫教堂一样,这反而会更轻松吧。我们走出教堂,在广场上休息了片刻。老妈没法想象,在这个国家的中心,游客比政府官员可能要多得多。接下来,我们很快地游览了(Star? královsk? palác)和(Bazilika sv. Ji?í),这是套票所包含的,也是上回我没有参观的。在圣维特大教堂背后的小广场上,有一群东南亚穆斯林妇女在合影。大教堂对她们来说大概是个纯粹的景点,比老妈心中的更纯粹。我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有意思。原本两个宗教有着相当多的交集,千年以后又冲突不断。现在混乱的中东局势令欧洲也动荡起来。六年前我几乎没有在旅途中遇到明显的穆斯林游客,六年后欧洲对伊斯兰教充满了畏惧和警惕。我想,文艺复兴后宗教其实就不再是对立的核心了,只是作为一个传统而完美的外衣被投入到当今这场世界范围的博弈中。眼前这个和谐的场景,希望能够延续尽可能长的时间吧。按照流程,我们来到了黄金小巷,这个我曾经错失的布拉格名片。短短的百米小道里,依旧游人如织。这里保留了几百年前的场景,是个相当不错的时光机器,把人带回那个时代普通人的生活,仿佛击碎那层玻璃,就能瞬间穿越。我不得不再次在心里敬服捷克人对于自身历史和文化的悉心保护,和六年前参观的瓦拉什斯科博物馆(Vala?ské Muzeum)一样,黄金小巷用这种比博物馆更吸引人的展示方式来纪念和宣传。我任由老妈流连在小巷,独自走去了22号小屋。卡夫卡,让这个原本只是住满皇室工匠的小区成为了全世界文艺青年的朝圣之地。如今这里只剩下各种卡夫卡的精神遗产作为商品出售,而且不乏中文版本。我虽然不像那样熟读过卡夫卡的书籍,但不影响我对于他的敬仰。我无法评论他的作品和个人,我只能平静地望着那间漆着淡蓝色墙头上写着“22”的普通小屋,唯有那块“Zde ?il Franz Kafka”的铭牌让这间小屋光芒万丈。顺着小巷往前走,那些装扮可爱的屋子大多是商店。在逛过地下的小型监狱博物馆后,我们走出了黄金小巷。我在布拉格的拼图终于又填上了重要的一块。我和老妈沿着城堡外围的花园散步,这里绿意盎然,环境优美,叫人心旷神怡。从此远望,没有高楼的布拉格尽收眼底,连施西科夫塔也清晰可见。天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我们跟着人群开始下山,很快就到了马内斯桥,那尊纪念捷克二战的塑像还伫立在那片绿地上。我们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悠闲地拉起了家常。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苏斯卡的短信,约我们晚上见面。她果然兑现了在罗日诺夫的话,这是和瓦舍克家故事的延续,我们当然是要去的,于是起身赴约。上班终究没闲逛的自由,我们早早等候在相约的胡斯雕像旁,直到她加班完姗姗来迟。她还是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与在罗日诺夫相见时并没有两样。相互问候之后,她接听了电话,让我们稍等一下,还有个人要和我们一同聚会。我们有点诧异,好在尴尬的等候只持续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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