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遇上寡妇是什么退伍兵创业电视剧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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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小寡妇请大叔到家里喝酒,两杯下肚碰到无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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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营里,年轻的号兵挺立在飘扬的军旗下,似一尊雕像一般,正吹响军号。
  那时刻,师部医院治疗室里正有温暖的阳光投射而进,漫漫洒洒。
  近乎双眼失明的田阳,换了眼角膜,正在拆线。徐主任亲自动手。刘栋、田辽沈和杨佩佩还有石兰都在。杨佩佩和石兰格外的紧张。杨佩佩的手,一直在牵着儿子田阳的手,不肯放开。
  【字幕:1986年】
  手术很成功,田阳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世界,也看到了他的未来。当然,他还看见了他的妻子石兰。石兰激动地直流泪。
  刘栋看着弟弟田阳双眼复明,欣慰地笑了……
  刘栋和田阳各自带着自己的兵,在进行训练……
  刘栋和田阳各自带着自己的兵,在进行比赛……
  田辽沈和杨佩佩一直神情复杂地在看着他们。田辽沈说,不能再瞒着孩子了,该告诉他了。杨佩佩听了,默然流泪。杨佩佩说:26年……整整26年啊!
  田阳带石兰回家看望父母。他感觉到父母有难言的心事。果然,吃过晚饭后,田阳被爸爸妈妈叫进了他们的房间。待田阳看到了父母床上摆着自己儿时用过的东西,与石兰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父母是什么意思。田辽沈说:孩子,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其实早该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你妈担心,怕失去你。杨佩佩含泪说,儿子,你不是妈亲生的,刘栋是你的亲哥哥,他的母亲才是你亲妈。
  田阳惊楞!他简直无法相信但又不能不信。二十六年的岁月历历在目。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每一步都浸透了父母的心血。长久的沉默后是三个人的凝视。田阳一下子跪在父母的面前。田阳说,爸,妈……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爸和亲妈。田阳和爸爸妈妈三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知道真相的田阳,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刘栋的电话。他叫了一声哥,那声音便哽咽了。这下轮到刘栋怔在那儿了,后来他反应过来这是田阳,这是弟弟田阳!田阳告诉刘栋,爸爸妈妈已经对他讲明了真相。田阳要来看望他和妈妈!刘栋、柳三环和王桂香心急地等在了大院的门口。当田阳赶到时,就扑到王桂香的身上,说:妈,我来晚了。
  杨佩佩和田辽沈也赶来了。他们和王桂香在分别了二十六年后,再次相聚。
  刘栋和田阳也紧紧拥抱,这一对双胞胎兄弟,从出生到此时才正式相认!
  【字幕:1960年】
  【刘栋画外主述,时空过渡】
  团长田辽沈和妻子杨佩佩没有想到在那样的秋天里,会收获一个儿子。
  那天,田辽沈带着杨佩佩去辽南看望一个退了伍的老战友,回来的路上,在公路边遇到了昏倒在地的王桂香。王桂香大了肚子,就要临产。王桂香倒在一棵榆树下。榆树光秃秃的,榆树钱儿早就被饥饿的人们给吃光了。这是1960年的秋天。
  身为医生的杨佩佩给王桂香稍做检查,就告诉田辽沈说孕妇很危险,命在旦夕。她不仅要临产,更要命的是身体太虚弱。饿的。天灾人祸一同蚕食着生命。田辽沈没再犹豫,抱起王桂香就上了吉普车,让司机飞奔向师部医院。
  到了师部医院,杨佩佩急忙组织抢救。王桂香很幸运,被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她生了,一个,男孩;可过了半个多小时,又生了,还是个男孩!这王桂香别看全身浮肿着,双腿一按一个坑,但也争气,一下子生了一对双胞胎!把个杨佩佩羡慕得两眼放光。杨佩佩在电话里就对田辽沈说,生了两个,嘿,一对双胞胎!田辽沈也跟着高兴,说,那就是救了三个,咱们!赶得巧了嘿!
  可让杨佩佩没有想到的是,等王桂香苏醒过来,看见护士抱给她的两个男孩,先是惊喜,稍后却忧心忡忡地痛哭起来。她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老大刘树,女儿刘草。丈夫刘二根修水库出工时被砸伤了腿,现在还拄着拐杖。本来四张嘴巴就填不满,现在又多出来两张,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王桂香哭着对杨佩佩说,好心的大姐,你还不如不救我,我要是死了,就少了三张嘴巴!剩下他们爷三个,日子没准还能抗得过去。杨佩佩愣住了。本来是救人救命的,却给人添了难。
  杨佩佩回到办公室里,坐在那里发呆。护士小王进来了说:护士长,这是好事啊。杨佩佩不解地问:什么好事?小王说: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正好这孩子送上门来了。杨佩佩一下子被触到了疼处,她和田辽沈结婚十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原因是是田辽沈参加塔山阻击战时伤了身体无法生育。而田辽沈那次负伤,却正是因为救杨佩佩而负伤的。两个人都想要个孩子,哪怕是别人的也行。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孩子的事不是小事,直影响到了俩人的关系。田辽沈面对妻子常常内疚不已,为了不耽误杨佩佩,他曾提出离婚。虽然田辽沈是好心,但仍让杨佩佩感到悲伤。杨佩佩虽然时有埋怨,但要真让她离开田辽沈她还真舍不得。
  毕竟,田辽沈是为了救她而负的伤。
  毕竟,她和田辽沈是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结下的生死情缘。
  杨佩佩对小王说:我倒是想要,可人家愿意给吗?小王说:小孩子不比大人,难养活,她养不活两个的,护士长,你救人索性就救到底吧。只要你愿意要,其余的事情由我来办。护士小王说办就办,当即回到了王桂香的病房,对王桂香说了那意思。王桂香又惊又喜,拉住护士小王的手不放心地追问:是救我的护士长想要我的儿子?护士小王点点头。王桂香说,好,好,好啊……她是个好人,孩子跟她,那就是修来的福气!
  王桂香让护士小王叫来了杨佩佩。王桂香要下病床给杨佩佩磕头。王桂香感激地说,你救了我的命不说,还要救我儿子,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要报答你。杨佩佩将她给拦住了。杨佩佩说,妹子你愿意把孩子送给我,我该感激你呢!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王桂香说,是姐妹,你是姐姐,我是妹妹!王桂香让杨佩佩挑一个,可杨佩佩看哪个都喜欢,花了眼,就让王桂香留。王桂香看老大硬实一些,就留了下来,把老二送给了杨佩佩。王桂香记住了老二那细嫩的肩膀处,有一块小小的胎记。
  当杨佩佩激动地抱起弟弟时,躺在一旁的哥哥哭了起来,哭得很响亮。弟弟跟着也哭。王桂香也跟着哭。桂香说,到底是双胞胎,他们知道要分开了呢!
  杨佩佩将孩子抱回了家,惊喜得犹如在梦中。多年的愿望,突然间变成了现实,这让她流泪不止。我有儿子了!嘿,我有儿子了!杨佩佩打电话给正下连队检查工作的田辽沈,让田辽沈赶回家。田辽沈以为家中出了大事,急忙从从连队赶回来。等他见到襁褓中那哭啼的小肉团时,田辽沈怔楞了。杨佩佩说,这是咱的儿子!咱有儿子了!田辽沈弄清楚了原委,惊喜交加!田辽沈抱起孩子来,说,哈,我说的吧!老天爷会长眼的,早晚会让咱俩也有个儿子!
  杨佩佩要去查字典,给儿子起个响亮的名字,可田辽沈却道,查啥查?就叫个田杨吧!我姓田,你姓杨,凑在一起了!杨佩佩想了想说,改一改,叫田阳吧,太阳的阳,也算取个谐音了,我希望咱儿子阳光一些。田辽沈说,还是你有学问,挺好,田阳,这名字挺响亮的!那就叫田阳了!
  田阳,哦,咱儿子田阳!
  当王桂香要出院时,杨佩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姐妹了。
  杨佩佩让田辽沈派出吉普车,她亲自送王桂香回村。王桂香抱着另一个儿子,坐在吉普车里,身旁还有杨佩佩和田辽沈送给她的奶粉、奶瓶、婴儿的小衣服什么的,还有一袋大米!这让王桂香感激不已!
  王桂香是在村民的羡慕和惊奇的目光中回到了家。那样的奶瓶和奶粉,谁也没有见过。更何况还有吉普车呢!那喇叭,一按,嘀,嘀嘀嘀,响亮!王桂香没有告诉丈夫刘二根自己生了双胞胎,怕落下埋怨。刘二根也没有细问。刘二根虽木讷,但性格却极倔犟。刘二根柱着拐杖,让刘树和刘草去拔猪草。刘树和刘草却抢着在哄小弟弟。刘树和刘草都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刘树说,弟弟哭声大,将来肯定能当大军官。刘草说,哥,为啥非得要当大军官?刘树说,妈不是说了吗?弟弟是当兵的给接生的,当兵的接生的就能像当兵的!
  刘二根给儿子起了名,叫刘栋。栋梁之材!这让王桂香很欢喜。王桂香惦念着另一个儿子,几次想告诉刘二根,但都开不了口。可这样的事,不可能永远瞒着,这让王桂香备受折磨。她也牵挂着留给杨佩佩的那个儿子。
  杨佩佩自从有了儿子田阳,整个人大变!田辽沈也高兴。田辽沈说,哈,我说的吧!老天爷会长眼的,早晚会让咱俩也有个儿子!杨佩佩心底潜藏的母爱,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杨佩佩将田阳视为老天送给她的一个宝,连梦里睡觉都要笑醒。醒来就抱着儿子田阳摇晃着唱摇篮曲。田辽沈说,哪有你这样疼孩子的,连觉都不让睡,这不折腾吗?杨佩佩说,他在我怀里才能睡踏实呢,你看你看!田辽沈说,那你呢?你就这么整夜整夜的不睡?杨佩佩说,我睡了啊,可睡着了还是满脑子都是儿子,可不就醒了?也怪,我也不困,也不觉得累呢!
  大半年过去,王桂香盛不下心中的秘密,无法再忍受,还是告诉了丈夫刘二根说她生了对双胞胎,她把另一个儿子送人了。刘二根一听,当即扔掉了双拐,火了。刘二根说,我的儿子凭啥送给了别人?啊?凭啥?!王桂香说,要是都带回家,添的就是两张嘴,你能都养活?刘二根说,就是冻死饿死也要一家子在一块儿!王桂香和刘二根争吵起来。刘二根逼王桂香去把孩子给要回来,王桂香不去。王桂香说,那孩子送给了好人家,比留在咱家享福!可固执的刘二根根本听不进去。
  刘二根发誓要把儿子给要回来!
  田辽沈心疼妻子杨佩佩,托人从老家找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当保姆,帮着带孩子。杨佩佩开始不愿意,把儿子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可工作又丢不开,只能接受。
  可那保姆来了两天,就被杨佩佩折磨得要走。杨佩佩让她每天至少洗十来次手,还得用来苏儿药水洗。杨佩佩说手上细菌最多,一抱孩子就会传给孩子。保姆的手都给洗得发红了,后来又洗得发白,脱了皮。田辽沈看不下去,刚说了两句,却就被杨佩佩给堵了回来。杨佩佩说,我儿子比我的命还宝贵!
  是的,杨佩佩真的不能没有儿子。
  有一天,杨佩佩正在医院上班,保姆惊慌地跑来,告诉她小田阳丢了,被人抢走了,杨佩佩一听,当时就慌了神。孩子丢了?我儿子被人抢了?我儿子啊!杨佩佩急得要疯了,用颤抖的手拔了好几次电话才打通田辽沈。田辽沈一听,又急又气,这还了得了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抢孩子!而且抢的还是团长的儿子!他妈的!田辽沈一边报案,一边和杨佩佩分头去找。
  他们都没有想到来抢田阳的会是刘二根。
  原来,刘二根借着卖笤帚的机会,去了城里。他找到了部队营房,可转了转,却进不去。门口有哨兵在持枪站岗。刘二根就耐心地等候时机。事也巧,那保姆正好抱着孩子出来。刘二根跟了上去,一眼就盯住了那孩子。没错,就是他!刘二根跟那保姆套着近乎,都是农村来的,有的是磕可唠。三套两套,保姆就没了防备。刘二根将孩子骗到怀里,抱起就跑,惊得那保姆当即瘫软。
  刘二根抱着孩子来到长途汽车站,却没能赶上正点的车,只好等着下一班。不料杨佩佩带着警察追来。杨佩佩看见儿子,就扑了上去,抓住儿子就哭。刘二根还没有等推开杨佩佩,就被警察一把给扭住了。警察拿刘二根当盲流人贩子了,毫不客气,三拳两脚先将他制服,然后就关进了小黑屋去。刘二根又恨又气,当即窝下病来了。
  杨佩佩将孩子抱回家,孩子连惊带吓,哭闹不已。杨佩佩也是急火攻心,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田辽沈怎么劝也劝不好。这时候,王桂香找来了。王桂香发觉丈夫刘二根去了城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生怕出事,就找来了。果然还就出事了!王桂香求田辽沈和杨佩佩去派出所说情,把刘二根放出来。田辽沈和杨佩佩这才知道抢人的不是盲流人贩子,而是孩子他爸刘二根!
  田辽沈当即和王桂香去了派出所,将刘二根保了出来。田辽沈要请刘二根吃饭,聊聊,可刘二根拒绝了。刘二根很生气。刘二根很愤怒。刘二根说你们仗着是城里人是大军官就抢我的儿子啊!你们!你们还讲不讲理了?田辽沈说,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别说是个孩子了!如果你们不愿意给,就把孩子还给你们。只是现在孩子已经上了户口,要办些手续。那王桂香一听孩子都上了城里的户口了,惊喜不已。趁着田辽沈去接杨佩佩和孩子来见面时,王桂香跪下哭求刘二根回家,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田辽沈回家劝杨佩佩把孩子还回去,杨佩佩一听,很失望。杨佩佩说,说好了给咱们,怎么又反悔了啊?田辽沈说,反悔的是孩子的父亲,当初是孩子的娘把孩子送给我们的,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杨佩佩说,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田辽沈说,只能还给人家。这要是处理不好,将来不也是个麻烦吗?杨佩佩尽管心有不甘,但也无奈,只好同意把儿子还给王桂香。
  杨佩佩让田辽沈去请王桂香和刘二根来家,一起吃顿饭,她要给儿子田阳好好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还要准备一些奶粉。她要把儿子干干净净地还给他的亲生父母。田辽沈去了,找到刘二根和王桂香,把他们请到了家里。王桂香和刘二根进了田家,方知道两家的差距天壤之别!
  杨佩佩在给儿子洗澡的时候,哭了,忍不住的泪水滚落在儿子那肉嘟嘟的肉身上。杨佩佩想起儿子转天还要打一针婴儿防传染病的疫苗,就劝王桂香和刘二根在田家住一夜。刘二根开始不愿意住,可经不住王桂香劝说,就住了下来。
  正是这一夜,让刘二根改变了主意。
  刘二根不得不承认,儿子在田家比在乡下要享福得多,而且,田辽沈和杨佩佩俩口子对儿子是从心里爱,不掺假的爱。尤其是杨佩佩,那一夜,她没有睡,抱着儿子田阳不肯撒手。王桂香埋怨刘二根不已,这一次,刘二根竟然有些心虚地不回嘴了。
  但转天杨佩佩抱着儿子要和他们一起去打防疫针的时候,王桂香忍不住了,对杨佩佩和田辽沈说,儿子给他们留下,不带走了。王桂香硬将刘二根拖走了。临走,王桂香按着刘二根跪下给杨佩佩和田辽沈磕头。王桂香保证不再向杨佩佩田辽沈要回孩子!
  这一变故让杨佩佩和田辽沈又惊又喜!
  王桂香和刘二根回到乡下,刘二根虽然不再提去要孩子,可时常半夜起来,缩在土炕的角落抽烟,一袋接一袋烟地抽,呛得王桂香也跟着时常醒来。王桂香说,田家是个好人家,以后不能再去叨扰人家了。刘二根也知道田家是个好人家,也知道田家会对儿子好,可那心里还是放不下田阳,毕竟,那是自己的骨肉啊!
  王桂香和刘二根商量好:一,不再去田家要孩子;二,不跟刘树、刘草和刘栋提起这事。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说。
  也是天意,不久,田辽沈接到了调令,调往省城的军部,任军部作训处长。军长就是石振河。在打塔山阻击战时,石振河是连长,田辽沈是班长。俩人是真正的出生入死的兄弟。
  杨佩佩和田辽沈临走之前,给王桂香和刘二根写了一封信,还送去了好多东西。是派司机去送的。但信上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说工作需要,调走了。刘二根看完信默然不语,半晌才对王桂香说,以后再也看不到儿子了。王桂香只好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田家越是搬家,对儿子越有好处!
  杨佩佩临走那天,抱着小田阳和医院的人告别,说:大家都知道,我和老田一直没有个孩子,如今有了田阳,太不容易了。小王说:护士长,你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大家都听好了,这孩子不是抱养的,是护士长亲生的。众人都说明白了,知道了,当然,以后再有谁来问,这孩子当然不是抱养的,就是杨护士长亲生的。杨佩佩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儿子田阳,给大家连连鞠躬。
  【字幕:1968年】
  【刘栋画外主述,时空过渡】
  小田阳八九岁时,已成为军部大院里赫赫有名的嘎小子。
  小田阳喜欢枪,像小兵张嘎一样喜欢枪!那时候,电影《小兵张嘎》正一遍遍地在放映。小田阳对张嘎崇拜得五体投地,一招一式跟着学。小田阳有一把木头手枪,是田辽沈给他刻的,很逼真。小田阳挥舞着木头手枪,威风凛凛,指挥着大院里的孩子们闹翻了天,经常挂着小彩回家。杨佩佩为了管束他,收缴了他的木头手枪,不料,小田阳却钻进了战备地道,从地道里又钻进了石军长的家,将石军长的真枪给偷了出来。那是一支六二式手枪,很精致。小田阳带着真手枪,跑到大院里,正赶上小石兰和一群女孩在玩耍。小田阳很英雄地掏出手枪来,对准电线杆上的麻雀就是一枪,麻雀没有被打中,却把电线给打断了,军部大院当即停电。
  这事闹大了!惹得石军长大发雷霆!这还了得了这个!
  田辽沈不仅为此做了检讨,还差点被撤职。那时候,田辽沈刚升为军参谋长。石军长要不是念及当初曾一同出生入死之情,田辽沈难以过关。杨佩佩对儿子很恼火,对田辽沈也很恼火,埋怨都是他一向纵容的儿子!可田辽沈说,男孩子不调皮捣蛋,那还能有什么出息啊?再说,儿子喜欢枪没有错,他是军人的儿子,不喜欢枪喜欢啥?杨佩佩说,这长大了怎么得了?田辽沈说,长大了怎么了?反正他是要当兵的!杨佩佩说,不,我不会让他再当兵!让他干别的去!田辽沈一听,有些急了,道:胡扯!我的儿子不当兵?!我的儿子就得当兵去,保家卫国!杨佩佩说,干别的一样可以为国家出力!他也是我的儿子!田辽沈说,咱俩的儿子不当兵,这脸往哪儿搁?杨佩佩说,当作家当记者当科学家都比当兵的好!田辽沈说,作家记者科学家让别人当去,我的儿子就得当兵!当将军!一个将军不比一个科学家差!
  田辽沈和杨佩佩常为儿子争吵。小田阳坚定地站在父亲一边。他觉得他已经是个军人了,每天早晨都会随着起床号起床,跟着大院里的那些当兵的跑早操。他还要拉上小石兰一起去跑。可小石兰不干。小石兰说,我讨厌军号声,呜哩哇啦的,一点不美!小田阳说,可我愿意听,军号声最好听了。小石兰说,我学小提琴,小提琴声音才好听呢!小田阳说,小提琴的声音最难听了!石兰说,你懂啥!再说,我凭啥要听你的?小田阳有些霸道地道,你就该听我的!因为我是男孩,你是女孩!小石兰是石军长的女儿。石军长对她非常宠爱。小石兰有些任性地道,我爸是军长,你爸是参谋长,我爸管着你爸,你该听我的!小田阳说,你别觉得军长最大,还有司令员呢!将来我就是司令员,管着你爸!你爸都说了,让我管着你呢!小石兰不信,就跑去问爸爸,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爸爸还真的说该听小田阳的。虽然小田阳经常顽皮得出格,但石军长其实很喜欢小田阳,这其中除了掺杂着对田辽沈的歉疚外,更重要的对脾气。从小看大,三岁看老,石军长相信不会看走眼,这小田阳将来就是个当将军的料!小石兰很生气,故意跟小田阳捣乱。俩人虽然青梅竹马,但却不是“两小无猜”,从小就打架,一直打到了婚后。也算是一对小冤家了。
  那时候,小田阳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正在乡下艰难地成长着。
  虽是孪生兄弟,但刘栋的生活与小田阳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刘栋和哥哥刘树、姐姐刘草都在上学。家里没有什么可吃的,只得一顿一个玉米饼子。时间长了,同学们就给刘栋起了个外号“刘饼子”,引得刘栋打了一架。从那以后,刘栋就不在教室里吃了。他来到了校园里的小树林,这才发现哥哥和姐姐都在,都在艰难地吃着玉米饼子。
  刘二根的身体越来越差,开始咳血,王桂香担心丈夫熬不下去,就劝他去省城大医院看病。家里本来是没有钱的,可正接到杨佩佩和田辽沈寄来的几十块钱,如雪中送炭。刘二根这才带着大儿子刘树去了省城。刘二根说是要去看病,其实是要去寻找儿子。杨佩佩寄钱时虽然没有写明地址,但邮戳上显示出是从省城寄来的。刘二根其实一直不肯死心,儿子是他的,是他刘家的,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但骨肉不可分啊!
  刘二根带着刘树到了省城,专门挑部队营区去转悠。他连名字都记不准确,只记得男的姓田,是个军官;女的姓杨,是个大夫。就凭这两条,想在省城找到田辽沈和杨佩佩,几乎不太可能。可,刘二根并不死心。
  刘树是很偶然遭遇到小田阳的,自然,他们并不相识。小田阳放学后正率领一群“子弟兵”在冲杀,误将刘树当成了小偷而抓了起来。刘树自然要反抗。厮打中,刘树将小田阳的眼睛给打伤了。杨佩佩赶来,心疼儿子,要惩治刘树。可刘树道,他眼睛要真的瞎了,我就把我眼睛换给他用!说这话时,刘树也没有想到十几年后竟然应验了!哥哥刘树为弟弟田阳捐出了眼角膜!
  杨佩佩没有认出刘树。但当刘二根闻讯赶来,杨佩佩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她最害怕见到的人!杨佩佩连赔偿都不谈了,急忙拉着小田阳躲走。杨佩佩回家就将小田阳关了“禁闭”,小田阳委屈得直喊。一连多天,杨佩佩都从睡梦中惊醒,不得不告诉田辽沈实情,说,那个刘二根又找来了!肯定是冲着咱们儿子来的!田辽沈道,他要是还想要回孩子,不管咱们舍不舍得,都该还给人家啊!可杨佩佩却说,你要不想让我活,那你就还去!没了儿子,我还活啥活!田辽沈不敢再劝了。
  田辽沈去找刘二根父子,却阴错阳差没有见到。刘二根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见到儿子了,失之交臂。而刘树,多年以后当他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给了田阳时,才想起与弟弟这场偶遇,感叹不已。人生充满了玄机。
  刘二根带着刘树回到乡下后,大病不起。他临死前,告诉妻子王桂香,他的心愿未了,说将来不管怎样,也要找到送给人的儿子,哪怕就是不要回来,看看,看上一眼心里也踏实啊!王桂香何尝不想自己的骨肉啊?可是,王桂香不想给要回来,不愿让田家难过,人家可是养育之情呢!
  王桂香答应刘二根,等将来有机会,一定去找儿子,去看看他。
  刘二根去世,王桂香拉扯着刘树、刘栋和刘草,依然艰难地度日。
  刘树上高二时,就要去当兵。刘树找到了大队革委会的胡主任,可被胡主任拒绝了。胡主任正眼都没有看刘树,只道:刘树啊,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是去参军,当兵,入伍!退伍后就能到城里当工人去!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轮到你呢?你也真敢想啊,刘树!
  刘树当头挨了一闷棍!
  胡主任说的不错,当兵入伍,就是农村人的梦想,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梦想!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轻易落到他的头上来?
  刘树闷闷不乐地整天吹着笛子,笛声透着忧伤。王桂香听了,暗自抹泪。眼前这三个孩子,注定要在农村苦命一辈子了。这没有办法。王桂香只能认了!
  但刘树不认。他不肯认命。刘树坚定地告诉弟弟刘栋说,你,再过几年要想法去当兵!就是把脑袋削尖了,也要去当兵!不当兵,咱们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只有当了兵,咱们家才能挺直了腰杆活!
  刘栋咬着牙说,哥,记住了,我要当兵去!
  【字幕:1978年】
  【刘栋画外主述,时空过渡。】
  18岁的刘栋,当兵成为了他的梦想,也成为了他走出农村的惟一出路。
  高中毕业的那年秋天,正赶上秋季征兵,刘栋很兴奋地去了大队报名。跟哥哥刘树一样,刘栋被胡主任兜头给了一闷棍。哥哥刘树曾几次要求去当兵,当都被胡主任给挡了下来。胡主任说,刘栋啊,你咋也敢想这事?刘栋当即楞了。刘栋说,我符合条件我咋就不能去当兵?胡主任就很和蔼地笑,说,刘栋啊刘栋,你爸死得早,你妈拉扯你们兄妹三人不易,你啊,该守着你妈,尽尽孝心,知道不?刘栋说,我妈也盼着我能去当兵,当兵才能有出路。胡主任就不耐烦了,说对对对,咱这农村,当兵才能有出路,都知道。可既然都知道当兵有出路,那这好事怎么能轮到你呢?你那啥,你回家吧,该干啥干啥去,你别以为你是谁!你谁也不是!刘栋很郁闷地回家,把胡主任的话告诉了妈妈和哥哥,还有姐姐刘草,一家人都在叹气。王桂香说,儿啊,妈就舍下这张老脸,替你去求一回去!
  王桂香要去找胡主任,但被刘树给拦住了。自从父亲死后,刘树就自觉地当起家中的顶梁柱来了。刘树说,妈,不用你去看姓胡的那张脸,我去找!
  刘树几年前要求当兵时,胡主任也是这么挡住了他。
  刘树去找胡主任的路上,遇到了胡小胡。胡小胡是胡主任的儿子。胡小胡一直在追着刘草。胡小胡很炫耀地告诉刘树,我进城当工人去了,嘿!你可别眼红!刘树说,我还真就眼红了,你摊上了有权有势的爸爸!我想当兵去,你爸爸不让;现在轮到我弟弟了,你爸爸还是不让!胡小胡说,刘栋想当兵是吧?我知道,我知道的,当兵才能有出路。可这很简单啊,求我啊!刘树说,你又不是你爸,求你管用吗?胡小胡说,当然管用!刘树说,那我就求你!胡小胡说,你求不行,让刘草来求!让你妹妹刘草来求我,我就答应!刘树就很愤然地盯视着胡小胡,恨不能照他的脸上砸一拳!
  刘树去找胡主任,胡主任倒是不客气,照旧一闷棍给抽了回来。刘树回家看着正等候着的弟弟刘栋,不甘心,就带着妹妹刘草去找胡小胡。刘树说,哥知道你最讨厌胡小胡了,可为了咱弟弟,你就委屈求他一次!刘草忍下委屈,就约了胡小胡。胡小胡兴高采烈。胡小胡说,想让刘栋当兵去不难,我爸一句话啊。可这句话不能白说啊,刘草你得嫁给我,我早就看上你了!刘草鄙夷地告诉胡小胡你做梦呢!
  刘草回家就哭,哭得刘栋要去找胡小胡打架,但被刘树给拦住了。刘树说,这是一笔交易,也就胡小胡能想得出来。不过,想明白了,这笔交易咱家不算吃亏。可刘草不干,刘草说,要是逼我嫁给胡小胡,我也就不活了我!
  刘栋也不干。刘栋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毁掉姐姐一生的幸福。
  刘栋那天去割草,心烦意乱中,割破了手指,流出了殷红的血。他没有太在意,甚至连包扎都没有,只是用河水清洗了清洗。
  可十指连心!
  就在刘栋流血的同时,远在省城的田阳,却像是感应了冥冥中的召唤,莫名地感到了胸闷,心跳过速。
  十八年后的田阳,英俊而又充满了朝气。田阳没有太在意他的胸闷和心跳过速。他正在准备参加高考。但杨佩佩却吓坏了,她先是给儿子听诊,可爱子心切,竟怀疑起自己的医术,非要带着儿子去医院检查,做心电图。田阳不愿意去。田阳与爸爸田辽沈的性格很像,坚强而又固执。但杨佩佩死活将儿子田阳给拉去了。
  心电图检查的结果:一切正常!
  田辽沈也说杨佩佩对儿子有些神经过敏,溺爱有加。杨佩佩却说,对儿子是我的儿子,就得爱,不爱那还配当妈妈吗?!
  田阳准备报考军校。但他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就是来自自己。他是个左撇子。他想改。可怎么也改不过来。他担心到了部队上,左撇子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譬如说,持枪射击什么的。田阳喜欢枪,从小就喜欢!
  就因为左撇子,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田阳筷子和爸爸的筷子老打架。
  刘栋也是个左撇子。
  刘栋吃饭的时候,也常常和哥哥刘树的筷子打架。
  刘家正在吃饭,没有想到胡主任会主动登门。胡主任很和蔼地对王桂香说,你看啊,这事也是个巧啊,你家刘栋呢,想去当兵;好啊,当兵好啊,等复员了,按政策就能进城当工人,这要是在部队进进步,提了干,那就更不得了!大军官了!我家小胡呢,看上刘草了,死活非要娶,他现在当了工人也不想娶城里的女人偏就想娶刘草。要说呢,也难得!我看啊,这事好啊,我让刘栋当兵去;你让刘草嫁给我儿子!两好并一好,好上加好!王桂香说,儿女的事,虽说该当妈的作主,可也得他们点头才行。胡主任说,那你们家就商量商量,给我个话儿。
  刘草哭了!
  刘草很委屈。她实在不喜欢那个胡小胡。刘栋明白姐的心思。刘栋说他宁肯不去当兵,宁肯一辈子留在农村种地,也不想委屈了姐姐!刘栋说得很坚决。刘栋说,姐,你不要怕,胡小胡要是敢再纠缠你,我就收拾他!
  刘树先是没有表态,只是很痛苦地吹着笛子。笛声依然透着忧伤。待吹了两天,第三天的黄昏,刘树将刘栋和刘草带到了父亲的坟墓前,刘树先跪了下来,然后让刘草和刘栋也跪了下来。刘树说,给咱爸磕个头!咱爸就盼着刘栋去当兵,就算替咱爸答应胡家了!刘栋和刘草都愣住。刘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刘草和刘栋也只好跟着磕。待他们磕完,俩人的脸上都流淌着泪水。
  尽管刘栋觉得有违父亲的愿望,但他仍不同意牺牲姐姐刘草的幸福,而去嫁给胡小胡。刘栋为此和哥哥刘树争吵起来了。但这个时候,刘草却主动做出了决定:她答应胡小胡的求婚!
  刘草这一答应,刘树觉得松了一口气,可刘栋却觉得对不起姐姐刘草。
  胡主任又来,跟刘树和王桂香商定:在刘栋去体检那天,胡小胡和刘草举行订婚仪式;当刘栋参军之前,胡小胡就要和刘草举行婚礼。
  不久,刘栋接到了体检的通知,但他的左眼视力有些弱,刘栋害怕被刷下来。他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哥哥。哥哥刘树大吃一惊,绝不能功亏一篑!到了体检那天,哥哥刘树陪刘栋去了县城征兵办,当刘栋测试视力时,刘树在一旁做着暗示,帮着刘栋过关。
  就在兄弟俩庆幸之际,刘草却正在哭泣。刘草和胡小胡如约举行了订亲仪式。由胡主任召集亲朋好友,在胡主任家吃喝了一顿。刘树和刘栋从县城赶了回来。刘树喝多了,对妹妹刘草说:草儿,让你受委屈了,咱家欠着你的,哥和刘栋都欠着你的了。刘草哭着说:哥,你啥都别说了!我知道我该为弟弟这么去做,可我心里还是疼,针扎似的疼啊!
  回到家的刘草偷偷地跑上了后山,大宝在那儿等着。大宝是刘草的初恋情人。刘草对大宝说:大宝哥,我对不起你。等下辈子,下辈子我再嫁给你。大宝伤心地说:草儿,谁也不怪,都怪我没本事。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得知儿子刘栋体检过关,就等着入伍通知,王桂香高兴之余又勾起了心事:不知道刘栋那个同胞兄弟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
  田阳高中毕业那年,参加了高考。
  等发榜的时候,田阳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可田阳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就愤怒地去找妈妈杨佩佩。杨佩佩已经是主任了。田阳将录取通知书拍到了杨佩佩的面前,质问道:我报的是军校,可被师范大学给录取了,妈,是不是你把我的志愿给改了?杨佩佩很高兴。杨佩佩难以掩饰,她对田阳说,儿子,你看看,这是中文系,学中文啊,将来你可以当个作家,当作家不比你去当兵好?田阳说,我每天说的是中文,看的也是中文,还用专门去学?傻瓜才去学中文!不去!除了军校我哪儿也不去!
  田阳和杨佩佩为此吵翻了。田辽沈得知后,也埋怨杨佩佩,不该偷改了儿子的志愿。杨佩佩很恼火,也很委屈。杨佩佩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去当兵!我和你爸当了一辈子的兵,已经当够了!杨佩佩这一句话,把田辽沈和儿子都给得罪了。田辽沈拍案大怒。田辽沈说,你身为军人却又看不起当兵的,该开除你军籍!当兵的怎么了?田阳也说,当兵是我唯一的选择!唯一!我要不去当兵,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爸爸身上的弹片!杨佩佩说,我没有看不起当兵的,可一家有两个当兵的还不够吗?现在师大已经录取你了,你不喜欢学中文可以慢慢去培养兴趣,你想去军校已经不可能了!田阳说,那我也不去师大!参加征兵!从一个新兵当起!到了部队我再考军校!杨佩佩说,你疯了?田阳说,我没疯,我只是不想改变我的理想!杨佩佩劝不住儿子田阳,就指望田辽沈来劝。可田辽沈却说,儿子大了,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尊重儿子!杨佩佩和田辽沈大吵了一通。杨佩佩对田辽沈说了实话,她不愿意儿子去当兵,除了怕儿子吃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儿子离开身边,离开省城。
  杨佩佩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奢望儿子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跟她和田辽沈生活在一起。从战争的硝烟中走出,她见识过太多太多的生与死,她对生活有着别样的理解。
  杨佩佩为了挽留儿子,去向石军长一家求助。这几年,他们和石军长一家来往非常密切。从战争中生死与共走过来的,这份情意比亲情还浓!更何况,两家大人还都希望能够结成亲家,大人们可都看好,田阳和石兰是天生的一对!
  可让杨佩佩没有想到的是,石军长和田辽沈竟然一个腔调:儿子大了,该让他自己选择!杨佩佩说,这话听起来好听,可我还不知道吗?假如田阳考上军校而放弃,选择去读中文,你们还能这么支持他?石军长当即就有些火了,要是考上军校为啥要放弃?啊?军校能放弃吗?读个中文有啥用!根本就不如去当兵!
  杨佩佩这才明白这事跟田辽沈和石军长根本就谈不通。杨佩佩只好求助石兰。虽然没有订亲仪式什么的,可两家来往中,时不时地开个玩笑,两家大人已将田阳和石兰看成是一对的了。石兰一听田阳要放弃读大学,非常吃惊。石兰说,这怎么可能?!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去当兵?!
  石兰直截了当地告诉田阳,她反对田阳的选择!她要田阳去读中文。石兰说,我报考的就是中文系,学好中文当个作家诗人的多好,我喜欢!田阳就很诧异地看着她,说,你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文人?你爸可是个军长啊!你去喜欢一个文人,丢人不丢人你?石兰说,你这是什么逻辑!田阳说,我就是这个逻辑!你该去喜欢一个当兵的,去喜欢一个军人,去喜欢我,这才对!石兰说,我凭什么非得喜欢你啊?田阳说,你就得喜欢我,不喜欢我你还能喜欢谁啊你?!
  田阳从小就对石兰霸道,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这让石兰很反感!
  杨佩佩没有劝住田阳,石兰也没有劝住田阳。田阳还是参加了征兵,还是穿上了军装。军装虽然以前他也穿过,但这一次感觉不一样。田阳很兴奋。田阳穿着军装就跑去见石兰。田阳没有想到石兰正在家闹抗争,甚至不惜以绝食相威胁,原因是她要到回到学校复习去,可她爸爸却不允许。石军长给她拿回家一套军装,让她也当兵去。石兰说,我不想当兵去。可她爸爸说,那你就不配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就该当兵去!父女俩为此闹翻了。
  石兰最终没有抗争过父亲石军长,还是穿上了军装。
  田阳见石兰也穿上了军装,更兴奋了。田阳说,嘿,好!这下我更放心了!石兰说,你放心什么呀你?田阳说,我决定了!石兰说,你决定什么了?田阳说,我决定等提干以后就娶你!石兰听了一愣,很愠怒。石兰说,你连个爱情表白都不会,就想娶我?田阳说,军人说话,不绕弯子!石兰说,一点都不浪漫!田阳说,你要星星吗?我爬到天上去给你摘!这就是你要的浪漫吧?我懂,可酸不酸?对你有用吗?本来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担心我去当兵你留在地方上会跑掉,这下好了,你也当兵了,你想跑都跑不掉!石兰生气地道,你别做梦,别以为我就是你的!田阳说,那你是谁的?石兰说,我是我自己的,我!
  石兰最痛恨受人摆布,可偏偏她又难以逃脱。父亲决定她必须当兵,这本就违背了她的意愿。现在倒好,又来了个田阳!田阳居然连她的爱情也要替她做主,这怎么得了啊?!
  如果说父亲无法选择,但爱人可以选择,石兰绝不想在田阳这棵树上吊死!
  刘栋也穿上了崭新的军装。
  刘栋临走的前一天,刘草和胡小胡举行了婚礼。胡小胡兴高采烈地接走了刘草,刘草放声大哭。在结亲的路上,还有一个人藏在树林中在偷偷地流泪,是大宝。心上人被夺走了,大宝伤心欲绝。
  王桂香在刘草离开家门的那一刻,真实而痛快地哭了一场。刘树的眼睛也红了,是他逼着妹妹嫁给了胡家。刘树安慰母亲:妈,我不会离开你,哪儿也不去,就和你在一起。王桂香听了儿子的话,长吁短叹:你爸不在,你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现在弟弟妹妹都走了,你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了,该娶亲成家了。刘树说,妈你放心,我会给你娶个好儿媳妇回来的。
  刘草和胡小胡的婚礼办得很热闹。闹完洞房,刘草坐在炕上不动。胡小胡凑上了前,端起了她的下巴,说,我现在是你丈夫了,你高兴不高兴啊?刘草不理他,眼睛望着窗户外。窗外,是黑沉沉的一个夜。胡小胡就将刘草的脸扭了过来,要亲她,却被刘草猛然给推开了。胡小胡恼了,说,刘草,你别来这套。没有我,你弟能当兵,你能进卫生所吗?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可不是好惹的!胡小胡一边说一边脱衣服,狠着对刘草说:脱衣服!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老婆,别哭丧着脸,你要每天对着我笑!胡小胡将刘草推翻在炕上,三下两下就给她剥光了。胡小胡说,嘿嘿,刘草,你就认命吧你!
  刘草的泪水滚涌而出!
  刘栋虽然穿了军装,但他心里很疼,为姐姐刘草而疼。刘树也很难受,但作为兄长,他得忍着挺着,为了这个家!刘栋的心里更疼楚了。
  其实妈妈王桂香心里也疼。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这么多年一直在折磨着她。丈夫刘二根那未了的心愿,其实也是她的心愿。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心愿竟是越来越强烈。丈夫刘二根死后的这些年,王桂香仍一直瞒着刘树刘草和刘栋。现在,刘草出嫁了,刘栋这要去参军,孩子们都大了,该不该告诉他们?该不该告诉他们这世上还有一个弟弟,送给别人了?王桂香在折磨中还是忍住了嘴,继续瞒着,继续独自承受着那份折磨!
  刘栋离开家的时候,对妈妈和哥哥发誓,为了这个家,他要在部队上好好表现,提干,穿上四个兜的军装!只要提了干,不仅他个人大有前途,而且,也会给这个家带来荣誉和好处,姐姐的付出才值得!
  刘栋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踏上了征程。
  军部大院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又热烈的欢送仪式,欢送田阳、石兰和十几个同伴一起参军。田阳的同龄伙伴中,没有考上大学的,几乎都参军了,这也是部队大院的特色。但欢送仪式前,出了个小插曲,找不到石兰了!石兰躲藏起来了。石兰躲到了杨佩佩那里,让杨佩佩出面替她向父亲说情。石兰不想离开省城,不想放弃她的梦想。杨佩佩不仅理解石兰,也愿意石兰这样做。杨佩佩想先把石兰留下,待过两年就让田阳退伍回来,跟石兰结婚,一家人守在一起,那该多好!
  她们俩没有想到石军长带着田辽沈很快就找来了。石军长很恼火。石军长对女儿说,这要是在战场上,就该把你当逃兵论处!石兰几乎是被石军长给押上了卡车的。
  在一阵嘹亮的军号声中,田阳和石兰他们登上了卡车,向十三师进发。石兰一听见那军号声,就捂紧了耳朵。田阳用力掰开了她的手。十三师驻扎在边境地区,是最为偏远的一个师,条件自然远远比不上省城,非常艰苦。而他们还要先到条件更艰苦的新兵训练基地去训练半年。
  田阳走后,杨佩佩的心一下子都空了。下班回来,她先到田阳的房间,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田阳小时候的事情。田辽沈回来,天已经黑了,屋里也没开灯,问她干啥呢,都这时候了还不做饭?杨佩佩才清醒过来,开始忙活起来。吃饭的时候,杨佩佩吃了几口又发呆了。田辽沈:你这是怎么了?儿子走了,你就把魂给丢了?杨佩佩说,没错,儿子就是我的魂!儿子这一走,家就空了,心也空了。杨佩佩要给十三师打电话,被田辽沈给拦住了。田辽沈说,他们还没有到呢,还在路上!
  田阳他们的新兵车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向着十三师开去,兴奋地唱着《我是一个兵》。只有石兰不肯唱。卡车突然嘎然停车,将全车的新兵摇晃得前仰后合,撞到了一起。车前有一个女孩正在拦车。女孩是从马上摔下来的,腿受伤了。领队的指导员就让田阳和石兰一起下车,把女孩抬上车,顺路送到师部医院去治疗。田阳下车后,没让石兰马上抬那女孩。田阳因为妈妈多年在医院里工作,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医护知识。田阳说,伤筋动骨我也懂一点,胳膊腿受伤了不能乱动,动不好就会加重后果。田阳查看了一下女孩子的右腿,脚踝关节已经高高肿起,不仅肌肉拉伤,而且还很可能是骨折。田阳让石兰去一旁的树林里砍了两根树棍,充当临时的支架,用绑带将女孩的腿给固定住了。全车的新兵都很惊诧,想不到田阳还有这本事!只有石兰了解他。但石兰却对他很冷淡,就像不认识一样。这让田阳有些恼火。
  田阳他们到了新兵训练基地,将那女孩送到了医务所去急救。大夫们都连连称奇,说新兵中还有人懂急救知识,不错!这女孩幸亏处理得当,不然,这条伤腿就会留下后遗症!那女孩很感激田阳。待田阳再来看她,女孩的神情就不一样了。女孩告诉田阳,她叫苏小小。田阳笑道,是个才女呢!几百年前有个女诗人,就叫苏小小。苏小小很高兴,说她最喜欢当兵的。苏小小也很羡慕石兰,说,当个女兵,多好啊!石兰说,那你怎么不来当兵?苏小小说,当兵怎么可以想来就来?那得有门路啊,在农村有门路才能当上兵!石兰说,真的吗?石兰以前没有接触过像苏小小这样的农村女孩,感到很新奇。石兰恨不能把这女兵的名额让给苏小小,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田阳看苏小小是真的喜欢当兵,就对苏小小说,等以后再有招女兵的机会,我帮你找门路!苏小小当真了,惊喜不已。田阳的这句话,让苏小小从此拥有了一个灿烂的梦想了!
  也许是天意,也许就是缘份,在出生后的十八年,两兄弟又走到了一起。
  田阳和刘栋分到了一个新兵连,还分到了一个宿舍。但他们俩,自然都不知道本是一对同胞兄弟!
  宿舍里还有几个新兵,有的是从农村来的,有的是从城里来的。田阳在新兵中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他对军营的熟悉,对军事史的了解,甚至对最新武器的发展动态,都让刘栋们吃惊。田阳毫不掩饰对英雄的崇拜,岳飞、文天祥、董存瑞、黄继光、麦贤得、雷锋,等等等等,对这些英雄们的事迹田阳如数家珍。
  田阳讲起二次世界大战史,更是让刘栋等新兵惊讶。北非战场和沙漠之狐隆美尔;盟军登陆欧洲和巴顿将军、布雷得利将军;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莫斯科保卫战;偷袭珍珠港、围困柏林,等等等等,刘栋等新兵听起来,如同天书!
  班长邱京生说,田阳,你天生就是个当兵的料!田阳说,当然,我就是想当将军的那个士兵!舍我其谁?!
  田阳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
  而那些农村兵却显得有些自卑。刘栋等农村兵在家时生活都很艰苦,到了新兵连,天天吃着大米白面馒头,吃着猪肉炖粉条,真像是天天在过年!
  新兵连没有正式的副班长编制,班长由老兵担任,副班长就从新兵中挑选。邱京生组织大家推荐副班长。新兵们还不习惯这种民主的气氛,自己想当,又怕别人不推荐;推荐别人,又不心甘情愿,就低下头,红着脸不做声。邱京生望望大家,刚想开口,恰在这时,田阳站起来,说:毛遂自荐,我觉得我适合当这个副班长。邱班长看看大家,道:田阳同志自荐当副班长,同意的请举手。他先把手举了起来,众人见班长举手了,也先后举起了手,唯有刘栋没有举手。
  从见到田阳的第一面起,刘栋的心里就对着这个神气的新兵有一种复杂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亲近、佩服,可有时候又说不出的反感。田阳的优越感让他很不舒服。现在田阳又要当副班长,凭什么?就凭他会讲些战史?刘栋相信了解这些并不难,给他一、两个月钻图书馆就可以了。邱班长问他:刘栋同志,请你说说反对田阳当副班长的理由。刘栋站起来说:我没有反对田阳当副班长的意思,大家都是新兵,工作能力和水平都不了解,所以我就没举手。邱班长说,刘栋说得也有道理,但少数服从多数,从现在起,田阳就是副班长了。众人就鼓掌通过。
  新兵的训练首先从队列开始。田阳的领悟能力强,一个课目下来,他很快就无师自通。邱班长就让他带着全班训练。田阳自然也不会客气,象模象样地带起了队伍。走正步时,田阳发现刘栋的腿抬得不标准,就点名批评了刘栋,并做示范给刘栋看。
  傍晚的时候,田阳在营区旁的河边找到了刘栋。田阳要和刘栋谈心。这让刘栋感到不解。那条河很宽,河水也很急。刘栋喜欢在河边散步。他很希望能遇到救人之类的立功的机会。可那样的机会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刘栋说,我从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你瞧不起农村兵。田阳一楞,说,军人应该有军人的素质,农村来的兵,这方面挺差的。不过,你跟他们又不一样。刘栋说,一样的,我和他们一样是个农村兵。田阳说,可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刘栋说,我怎么敢高攀?你们这些从军部来的,都是高干子弟,我一个农村兵怎么敢和你们交朋友?田阳说,我说了,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觉得咱俩挺近。
  刘栋虽然是个农村兵,但不亢不卑,这让田阳有些敬意。他们俩,虽然差别很大,但也有许多相似的生活习惯。田阳和刘栋都喜欢吃辣,都喜欢多喝水,还都是左撇子。在遇到新兵过生日的时候,食堂要特意给寿星加一碗长寿面,里面还要窝一个鸡蛋。田阳和刘栋的生日竟然是一天的,这让他们俩都感到惊奇。
  更惊奇的是,那天加鸡蛋的时候,食堂大师傅打了个鸡蛋,竟然是双黄的;接着又打了一个,还是个双黄蛋!
  可就在生日那天,田阳挨了孟连长的批评。起因是他们班正在吃饭的时候,紧急集合号吹响了,都匆忙放下碗筷冲了出去。可孟连长检查饭桌的时候,却发现饭桌上有半碗的米饭扣在那里。孟连长当然恼火了!孟连长将田阳他们班十二个人全部叫了回来,先是带他们朗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然后孟连长就挨个查问:到底是谁剩下的这米饭?田阳说是他剩下的,但他不是有意糟蹋,因为军号响了,军人听到军令,应该放下一切而去执行军令,别说吃饭了。这个时候孟连长当然不是要讨论军令,孟连长要进行艰苦朴素教育。所以,孟连长就更加恼火,逼田阳将那剩饭吃掉。但田阳不吃。田阳说,这太不卫生了!孟连长便将那米饭就在饭桌上分成了十三小份,他先带头吃了一份;邱班长一看,也跟着吃了一份;众人看了,都将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小份给吃了下去。可惟独田阳不吃。孟连长虽然知道田阳是谁的儿子,但在新兵面前,田阳如此顶撞他,自然令他不快。正僵持间,刘栋出面解围了。刘栋将田阳那份米饭吃了下去。
  刘栋给孟连长留下了好印象,但田阳却不领情。
  孟连长将田阳叫到连部办公室,批评了一通,并告诫他,如不是看在他父亲的份上,他会组织新兵一起讨论,一起来帮助教育他的。孟连长还让田阳向刘栋学习。田阳却不服气。
  田阳挨了批评,自然窝火,回到班里就指责刘栋在出风头,是在装。田阳也是年轻气盛,加上有几分的骄横,就连同刘栋一起来的农村兵都给捎上了,说你们这些农村来的,别看什么也不懂,可一个个都挺会装的!一个个心里都装着心事,没一个坦诚的!
  这打击面太大,那些农村兵都不干了,要找机会给田阳一点颜色看看,但被刘栋给拦阻了。刘栋不想引发冲突。
  而有几个城里兵,很自然地站在了田阳一边,也要找机会给刘栋一点颜色看看。
  那夜,紧急集合。可刘栋却怎么也找不见鞋子了。而田阳他们急速地穿好衣服,打好背包,都跑了出去,刘栋最终只好光着脚跑了出去。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刘栋脚上没有穿鞋。刘栋的韧劲也表现出来了,楞是光着脚,跟着队伍在操场上跑完了几圈。
  当队伍停下来时,孟连长才发现刘栋没有穿鞋子。刘栋的脚被扎出了血。孟连长质问刘栋为什么没有穿鞋子,刘栋只好实话实说,找不到鞋子了,他的鞋子不翼而飞!孟连长自然恼火,带着队伍就来到了班里检查,最终在水房里发现了刘栋的鞋子。
  追查起来,没有人肯承认。
  鞋子虽然没有查清楚,但自此,以刘栋为首的农村兵和以田阳为首的城里兵,却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派,时不时地闹着小对立。
  杨佩佩是在田阳过生日那天接到了他的来信。
  田阳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还对妈妈道了歉,说走之前不该惹妈妈生气,但他真的是别无选择,当兵,穿上军装,是他梦想和追求。杨佩佩哭得泪流满面,在田阳的身上,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母爱和心血,现在,她得到了回报——是的,就是回报!儿子的这封信,给了她最大的安慰。
  杨佩佩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对儿子田阳所付出的母爱,既神圣又有些自私。正因为田阳不是她亲生的,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倾注着自己的情感。杨佩佩在接到田阳的来信后,转天就要去十三师看望儿子。田辽沈有些恼火。田辽沈说,儿子刚到部队,你就要去看他,这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田辽沈拦住了杨佩佩。
  其实田辽沈也想念儿子。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全军兵力布防图,闲下来的时候,他常走到那张挂图前,望着十三师的位置发呆。他几次踱到办公桌的电话旁,抓起电话,又放下。他终于忍不住了,冲总机说:要十三师!可当电话真的接通了之后,田辽沈却又慢慢放下了电话。
  儿子长大了,该让他自己去成长!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那几天,杨佩佩的情绪很激动。她要给儿子回一封信,可开了几次头,都不满意,揉成一团,丢掉,重写。她忍着泪水,终于把信给写下去了:亲爱的儿子,来信妈收到了。你离开家的那一刻,妈妈才突然发现,妈妈是那么的舍不得你。你是妈妈生命中的一部分,妈妈不能没有你……
  刘栋在度过了最初的新兵训练日子后,个性逐渐显露:坚定、执着,不张扬,但也不随波逐流,尤其是不肯认输!
  这一点,田阳与他很相似。
  新兵们都想好好表现,可供表现的机会又实在不多。有几个士兵,每天早早起床,抢着去打扫食堂等处的卫生,包括清扫操场。这似乎成为了“争先进”的机会,个个争先恐后,以至于到后来睡前开始“抢”扫帚。有的甚至还抱着扫帚睡觉。班长邱京生也不制止。邱京生说,他当新兵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刘栋是最先抢扫帚的,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姐姐刘草的付出,是他无法忘却的痛!刘栋在日记中给自己规定的目标就是第一年入党,第二年提干。只有入党提干,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才能改变全家的命运!
  但刘栋也有他心中的惧怕——就是眼睛,他的左眼视力,不及零点八,一旦被查实,刘栋就有可能被新兵连退回家。视力弱,是刘栋藏在心底的隐秘。刘栋对谁也不敢提及。
  惟独有人不去抢扫帚,这人便是田阳。
  田阳不抢扫帚,是因为他觉得这种表演有几分滑稽,不是真正军人之所为。田阳把时间都用在了训练上了。田阳要在各科训练中,都拿第一!
  刘栋不仅抢扫帚,而且,还在另辟蹊径,出人头地。
  刘栋开始创造着机会。新兵连每个班都有一份军区报纸,刘栋读得最认真。刘栋上学的时候,作文就总受老师表扬,这给了他信心。刘栋写了一篇文章《我在新兵连的日子》,投给了军区的报社。大约十几天后,文章竟然发出来了,轰动了新兵训练基地。连孟连长特意来到了刘栋所在的班,表扬刘栋,肯动脑子,为集体争得了荣誉。
  刘栋又写了几篇,军区的报纸都给发了,刘栋就成为了新兵训练基地的“名人”。刘栋的成功,让人羡慕,连班长邱京生都有些眼红。邱京生主动接近刘栋,想让刘栋写写他,写写一个班长的“事迹”。邱京生自有他的打算,因为他也在为提干做努力。可刘栋却推辞了。刘栋说,写文章想发表,那得找到好角度啊,事迹不突出,写了也发表不了。邱京生就有些生气。邱京生说,角度,难道我就不够你的角度吗?
  邱京生有几分油滑,这跟他的性格有关。邱京生除了想提干,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爱鼓捣无线电。邱京生的箱子里,装着一些电容、二极管、电烙铁什么的,时不时装出个简易的收音机来,可过不了几天,就会给拆了,再过些天,又组装出一个新的来。他装的收音机,越来越复杂,他对无线电知识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邱京生是要将这一爱好,作为自己的后路。
  田阳对刘栋的成功不以为然,说到底那不过就是几篇“豆腐块”,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而言,实属雕虫小技。但田阳也不希望被刘栋夺走焦点。田阳就是要在训练上压倒刘栋。
  五公里越野考核,是检验新兵单兵突击能力的一项重要科目。正赶上师参谋长来新兵训练基地视察,团长也跟着来了。新兵连自然格外重视起来,还开了动员会。连里要求每个人不仅要达标,而且还要成绩达到优秀!
  田阳很激动。田阳在动员会上就发出了挑战,看谁能夺第一。有几个人响应了他的挑战,其中就有刘栋。田阳也是将刘栋视为最强的对手!
  师参谋长率团长等人亲自考核。整个路线则由连长选定。一路上,荆棘丛生不说,还有一段陡峻的山崖要攀援,还有泅水渡过一条河流。开始的前两公里,田阳和刘栋等人几乎都不分先后。但到了攀援山崖时,冲在最前面的就只有刘栋和田阳了。再到渡河时,他们俩已将别人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俩人几乎是同时扑到了河水里。刚下过大雨,河水泛滥,水流很急。当俩人快到河中央时,一只刚出生的小牛犊从上游被冲了下来。那小牛犊显然受伤了,被水流冲击得哀叫着。田阳没有注意。田阳不会被一只小牛犊挡住前进的目标。但刘栋却停了下来。如果不救,这只小牛犊就会被淹死。一只牛,对于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刘栋几乎没有犹豫,返身将小牛犊往河岸推去。田阳回头来看他,觉得不可思议。
  刘栋将小牛犊推上了河岸,小牛犊甩掉浑身的水珠,低头叫了一声。
  刘栋这才重新扑进了河中,向对岸游去。他赶不上田阳了。他被田阳甩在了后面。
  田阳如愿夺得了第一,受到了师参谋长的表扬。
  田阳以为刘栋会向首长们解释自己未能夺得第一的原因,但他却没有。刘栋的脚还被扎了,流出了血。自然,田阳开始并不知道刘栋受伤流血了。但田阳却感到了胸闷、心慌。田阳仍旧没有在意。以前也常常这样。
  田阳扶着刘栋去医务所包扎。路上,田阳对刘栋说,你没有看过《巴顿将军》吧?老巴顿曾经一枪毙掉了一头驴,就因为那头驴影响了部队的前进。刘栋说,那是在战场上。田阳说,我们训练就是要像在战场上一样!刘栋说,这我知道,但我不能因为要夺第一,就不去救一头牛!田阳说也许我们俩的差别就在一头牛上。刘栋说也许还不止。
  田阳在医务所不期然遇到了石兰。石兰是陪另一个女兵在包扎伤口。田阳见到石兰,有些激动。虽然同在新兵训练基地,俩人能够经常见面,但石兰却对他很冷淡,常常是装做不认识。那天的见面更不愉快。石兰认出了刘栋,很崇拜的样子向刘栋讨教怎么写作。石兰告诉刘栋她也很喜欢写作,只不过她写的是散文和诗歌什么的,不会写新闻报道。石兰和刘栋越说越近乎,把田阳丢到了一旁。石兰陪来的那个女孩见田阳有些尴尬,就好心地提醒石兰,可石兰告诉她:我就是想让他生气,挫挫他的锐气!那个女兵问她为什么,石兰说,就因为他太霸道太自以为是了!
  那个女兵不是别人,正是柳三环。
  柳三环很朴实,走到那里,都像是一阵细雨,润物细无声。她也是来自农村的女兵,她喜欢农村兵的朴实,像刘栋那样。
  有一天,刘栋从报纸上看到熟悉的名字,石兰,她写了一首小诗“山里的桃花开了”。刘栋看了好几遍,又把小诗抄写在本上。从此后,他写作的劲头更足了,好像石兰在催赶着他。俩人无形中在相互促进。
  田阳也看到了石兰的那首小诗。田阳找到了石兰,不无嘲弄地朗诵起了那首小诗。田阳说,我真想象不出,这样的诗歌怎么能出自一个女兵之手?石兰气得扭头就走,回到宿舍就告诉柳三环说,她再也不会理田阳了。让田阳见鬼去吧!柳三环就劝她,说别看田阳有些霸道,其实人很单纯的,他更像一个真正的兵!石兰说,你喜欢他?那就太好了,以后田阳要是再来找我,你就替我挡着!石兰笑着又说,把他让给你了!柳三环说,那怎么可以?你们俩青梅竹马啊!石兰说,我们俩不可能有故事,从小到大,只要在一起就打架。柳三环说,那就对了嘛,不是冤家不聚头嘛!石兰说,我看那个刘栋就比田阳好!刘栋有才华,人也踏实,比田阳更可爱。柳三环说,可田阳也看不上我啊。石兰鼓励说,你不用自卑,田阳他也不比别人多出三头六臂来!
  两个女兵相约,一起偷偷追求爱情,看谁先追求到手!
  田阳再来找石兰,果然由柳三环出面。可田阳的眼里只有石兰,不管石兰对他怎么冷淡,但田阳却好像没感觉到,依然将石兰视为自己的女朋友。连柳三环都有些感动了。柳三环告诉石兰道,他的心里装不下别人,只有你啊。石兰道,可我已经把他从心里赶了出来!
  新兵连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按规定又进行了一次体检复查。
  刘栋很紧张,因为他的视力。这一次,没有哥哥刘树帮忙了,而且这事也不可能跟别人说。
  有别的连队先进行的体检复查。果然还真有被复查出有病来的,其中一个山东兵,被复查出患有肝炎,当即退回家去。那山东兵哭着不肯走,但,军令如山,他最终还是走了。
  刘栋是看着那个山东兵离开新兵训练基地的,刘栋更加紧张。
  刘栋失眠了。
  还没有轮到刘栋他们班复查,刘栋就去“侦察”,他惊喜地发现石兰和柳三环她们那些女兵,因为要分到医院去当护士,而提前进入角色了,正在帮着来体检复查的大夫们做助手。而柳三环正好在视力复查的地方做记录。
  柳三环发现刘栋在偷着记视力表,就问刘栋是不是视力有问题。刘栋不敢明说,掩饰过去了。柳三环倒有心,回宿舍对石兰说,她发现一个秘密,刘栋可能视力有问题。石兰一听,就有些着急了,说,要是真有问题,会不会退回去?柳三环说,当然要退回去,那山东兵不就退回去了吗?石兰说,这可不行!三环你要帮刘栋过关!柳三环说,我想帮,可不敢,万一被徐大夫发现了,那还了得!石兰说,大不了批评一顿!
  刘栋在体检复查的前夜,再次失眠。
  田阳正好下岗回来,看见刘栋睡不着,就问他怎么了?刘栋掩饰过去了。刘栋睡梦中还真就梦见被退回了家。刘栋吓醒了!
  石兰早起,对柳三环说,等轮到刘栋他们班去查视力,咱俩换一下,我去帮他!柳三环说,好。石兰说,我宁可挨个处分,也不能让刘栋被退回去!
  刘栋他们班排队去体检,别的项目刘栋倒不怕,就是不敢先去查视力。石兰正在帮着查心电图,看见刘栋他们来了,就找个机会,单独将刘栋叫到一旁,说,一会儿我去查视力换三环。就这一句,刘栋就明白了。刘栋感激地看着石兰。俩个人有了秘密,也有了默契。
  等刘栋他们查完心电图,石兰就过去换柳三环了。
  刘栋他们几个排队进去查视力。田阳最先上去。田阳的视力两眼都是一点二,很顺利地过关了。刘栋看见石兰在那儿,放松下来。田阳过后,轮到邱京生。可还等邱京生查完,徐主任过来了,让石兰马上回心电图那儿,把柳三环给换回来!徐主任批评道,谁让你们俩换位的?刘栋的心跟着就悬了起来。
  石兰无奈,只好回到心电图室,把柳三环换回来了。
  轮到刘栋时,刘栋紧张不已。可他没有想到,柔弱的柳三环竟然也像他哥哥刘树当初在他体检时的那样,在大夫的旁边,给他做着暗示。柳三环暗示得简单而又清晰,刘栋顺利地过关!
  刘栋检查完视力,出了视力室,靠着墙,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刘栋抬头看着太阳,阳光旋转出眩丽的光芒。这时候,柳三环也出来了,叫着下一位进去。刘栋看着柳三环,柳三环只是那么轻柔地一笑。
  刘栋从此就对柳三环多出了一份感激来!
  石兰主动去找刘栋交流写作心得,这让刘栋有些受宠若惊。
  刘栋由于认识了石兰,还认识了柳三环,对女兵也有了了解,就写了一篇《两个女兵》,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了。这下,更不得了。那可是《解放军报》啊!别说新兵连,就连团里、师里都轰动了。新兵训练结束时,师宣传科长和宣传干事亲自来考察,将刘栋分到了师部警通连。
  与刘栋同时分到警通连的还有田阳和邱京生。
  石兰和柳三环则分到了师部医院做护士。
  田阳很郁闷,因为分到警通连后,刘栋就被任命为班长,管着他。而邱京生也是班长。自从邱京生知道田阳的爸爸就是田副军长后,对田阳态度大变,每天都要在田阳面前嘀嘀咕咕,很讨好地替田阳抱怨着,这让田阳更心烦!
  田阳发现了刘栋一个小秘密,刘栋每个月发薪,七块钱,总要拆开枕头,往里面缝五块钱,只留下两块钱自用。等枕头里的钱攒到二十块钱时,刘栋就要全部取出来寄回家去。这做法,让田阳有些鄙视:这就是一个农民嘛!而现在,偏偏农民刘栋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班长!田阳岂甘受制于农民刘栋之下!
  杨佩佩终于忍耐不住,等新兵训练一结束,找个理由就来到了十三师。杨佩佩见到儿子,激动地将田阳给搂进了怀里。可田阳却不怎么激动。田阳让对杨佩佩说,妈,回家跟我爸说说,让我爸给我换个地方。杨佩佩很吃惊,说,这不刚分到警通连吗?为什么要换?田阳说,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在这儿当这个兵。
  杨佩佩执意要去儿子的宿舍看看。田阳带她去了宿舍,刘栋和邱京生都在。刘栋向杨佩佩敬礼,叫了一声:首长好!就这一声,让杨佩佩惊愣了!杨佩佩打量着刘栋,虽未曾相识,但却感到了一种亲近。但杨佩佩没有跟儿子明说。
  待杨佩佩回到家,就对田辽沈说了。杨佩佩说,那个叫刘栋的,虽然长得又黑又瘦,可让我感觉他就是田阳那个同胞兄弟!田辽沈说,神经过敏!哪能那么巧!杨佩佩说,这一路上我都在寻思,也觉得不会那么巧,可是他、他……我一看见他,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对了,他的眼神!我想起来了,是他的眼神太像那个刘二根了!还记得刘二根不?田辽沈说,当然记得!杨佩佩说,当年他来抢过咱儿子!田辽沈说,也是他的儿子!杨佩佩说,是是是,可儿子跟了咱们二十多年了,你说,他现在要是找来再要回去,咱们怎么办?田辽沈说,儿子跟了咱们二十多年了,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这份亲情断不了!
  田辽沈在杨佩佩走后一个多月的时候,来到了十三师。他是以副军长的身份来检查工作的。在操场上,田辽沈特意看了看刘栋,和田阳比起来可谓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检查结束后,田辽沈让人通知田阳来招待所见面。
  田阳一见到爸爸有些激动。田辽沈则挥了挥手说:坐吧。田阳说:爸,你都来了三天了,怎么才想见我啊?田辽沈说:爸是来检查工作的,工作完了,顺便看看你。田阳的表情有些失望,他把头低了下去。田辽沈说:听你妈说,你不想在警通连了,想调走,为什么?田阳似乎看了希望:爸,这哪是部队啊,都是一群农民,太不像军人了。
  田辽沈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提高了:胡说,这是十三师,是咱们的王牌师,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朝鲜战争,从来没给部队抹过黑。田阳小声说:爸,我说的都是实情。田辽沈有些激动了:什么实情?我告诉你,中国的军队就是以农民为主的军队,这样的军队才是最能吃苦耐劳,战无不胜。我把你放在这里,就是让你在这里接受艰苦的锻炼,让你知道什么是中国的部队和军人。
  田沈辽走的时候,正好田阳在大门口站岗。父亲的车队在他眼前驶过,他像一个普通哨兵一样,向首长的车敬礼,父亲坐在车上还了礼。田阳的眼泪流了出来。
  回到家,田辽沈对杨佩佩说:我看过那孩子了,和田阳长得一点都不一样。杨佩佩说:我怎么就觉得像呢?田辽沈说,你那是心理作用,神经过敏!你想想看,有这样的双胞胎吗?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白,一个黑。杨佩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但愿吧,但愿我是神经过敏!
  刘栋趁着星期天,又去邮局给家里寄钱。
  哥哥刘树每接到弟弟刘栋的来信,都要给妈妈读一遍。王桂香听了,就抹泪。刘树说,妈,你该高兴啊,刘栋多有出息,写的文章都能登上解放军报,了不得!等他提了干,那可就是军官了!王桂香说,栋儿要真能当上军官,让我磕头都愿意啊!刘树将弟弟刘栋的来信,都小心地整理好,看了一遍又一遍,都能背下来了。
  王桂香着急刘树的婚事,托人说了一门亲。刘树为了弟弟和妹妹,为了这个家,生生被耽误了,年龄已经偏大。刘树也不强求。王桂香托人说的是三十里堡的一个小寡妇,没有孩子。刘树倒也不嫌弃,答应见面相亲。媒人就带着小寡妇来了。可那天,也赶巧了,正赶上刘草回家。刘草每次回来,都是挂了相的,鼻青脸肿。刘树不用问,妹妹又被妹夫胡小胡打了。
  胡小胡经常打刘草。
  刘草不知道哥哥相亲,要躲走,被刘树拦住了。刘树心疼妹妹。刘树也觉得愧疚。当初要不是他逼着妹妹,刘草也不会嫁给胡小胡。可这悔还后悔不得,当初刘草不嫁,弟弟刘栋也当不了兵,弟弟刘栋也就没有今天了!
  那天也是合该有事。胡小胡休假。胡小胡就赶来叫刘草回家。刘草自然就不愿意回。胡小胡就折腾开了。刘栋当着媒人和小寡妇的面,开始还能忍,可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动手打了胡小胡。胡小胡挨了打自然不肯罢休,叫来一群人,来刘家报复,让刘草给平息了。刘草忍着委屈,跟胡小胡回家了。
  那媒人和小寡妇早被吓得逃走了。
  刘树还是刘树,光棍一个。
  刘栋参加师宣传科组织的新闻报道培训班,参加培训的大部分都是战士。在这里,刘栋意外地看见了石兰。石兰也来参加这次的培训。两个人在这个特殊的地方相遇,分外高兴,一下子更显得亲近了。
  培训班结束后,石兰回到了师医院,不过经常趁着到连队办事的机会给刘栋带来几本书。石兰每次来的时候,就站在宿舍外面喊:刘栋,你出来一下。刘栋就急忙从里面跑出来。田阳听见石兰的喊声,就推开窗户看。石兰就故意当着田阳的面,对刘栋表示出欣赏和崇拜来。
  田阳开始并没有拿刘栋当情敌,他过于自信了。他一直觉得石兰就是他的,不会属于别人!可到了这时候,田阳才感觉到了危险。
  中午,田阳来到了师医院,他在输液室里见到了正给病人输液的石兰,他就站在门口看石兰,直到石兰忙完病人才看到了他。石兰就像不认识他似地向他伸出手来,道:拿来。田阳愣了一下,说什么?石兰:单子呀,你没医生开的单子怎么输液?田阳说:我不输液。石兰就说,你不输液到这里来干嘛?请你出去。可田阳不肯出去。田阳看着石兰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说,我来找你有事!石兰说,有事你就说!田阳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田阳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最后停在医院门口的一棵大树旁。石兰只好跟着走了出来,她取下了口罩,说,我正在上班,有事快说。田阳看着她,道: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了刘栋了?石兰说,这关你什么事啊?田阳说,废话你!你说关我什么事?你是我的!石兰就冷笑。石兰说,我怎么就成你的了?田阳说,这还用说吗?!你就是我的!不是现在才是,当兵前就是了!石兰说,无聊你!石兰转身要走,却被田阳一把给拉了回来。田阳几乎有些蛮横地对石兰道,别再跟刘栋借书还书了,那会让我误会的!石兰推开了田阳道,你不用误会,我还就是喜欢上刘栋了!这是我的自由!田阳说,你看上刘栋什么了?石兰说,他朴实,真诚待人;他有才华,却又谦虚谨慎;他意志坚定,勇敢无畏!田阳道,你这说的是谁啊?石兰说,我说的就是刘栋!田阳说,他意志坚定勇敢无畏吗?可以试试他!
  田阳有些生气。田阳想不明白石兰怎么会这样!
  晚上连队开过晚饭,刘栋刚从食堂出来,就被田阳叫住了。田阳要和刘栋聊聊。刘栋疑惑地跟在田阳的后面来到操场上。此时的操场空荡荡的,田阳坐在篮球架下,刘栋站在那里,问什么事儿?田阳说:你和石兰什么意思?条例上规定,战士在驻地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刘栋有些紧张:我和她不是在谈恋爱,没有违反条例。
  田阳见刘栋认真了,索性假戏真唱下去,道:可一旦有人向首长反映你俩以借书还书为名,在偷着谈恋爱,那对你影响就大了,违反条例,可就要失去提干的机会了。刘栋一听,就有些不服气地道:条例上没有规定不许借书还书!
  刘栋不肯退缩,反倒对刘栋更加另眼相看。刘栋依然和石兰借书还书,来来往往。这给田阳带来了挑战。田阳喜欢挑战,更何况对手还是刘栋!
  邱京生很想讨好田阳,因为他是个老兵,在退伍之前,很想解决提干问题。如果田阳肯帮忙,能动员他爸出面说一句话,这事就不太难办。邱京生曾下了功夫,组装了一只很精巧的小收音机,而且还在设计上下了一番心思,送给了田阳。田阳当玩具收下了,转送给了石兰,石兰没有要,塞给了柳三环,柳三环不知道是邱京生的,还以为是田阳买来了,就很高兴替石兰收下,可惜,没几天就坏了。
  邱京生一直在寻找机会能让田阳感动的机会。
  刘栋突然被指导员找去谈话。指导员很直接地询问他和石兰之间是不是在谈恋爱。指导员说是有人反映此时,而且还是向师里直接反映的。
  刘栋自然也渴望爱情,尤其这爱情还是来自于像石兰这样的女兵。可那天刘栋刚接到姐姐刘草的来信,心中正充满了负疚和忧伤,为姐姐,也为他自己。在提干这条路上,他不能退缩。他背负着全家翻身的希望,他不可能像田阳那样来选择爱情。刘栋也感叹命运的不公,但,他无法选择。
  指导员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对刘栋有些偏爱。指导员说,有人反映并不等于事实,首长也不会偏听偏信,你写个说明吧。刘栋一听就明白了,指导员这是在想法为他开脱。刘栋很感激。刘栋问指导员此事会不会给石兰带来影响?指导员说,当然会有影响,而且,还是不好的影响,所以,就算为了石兰好,你也不要再跟石兰来往了。
  刘栋为了不影响石兰,也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提干,就与石兰保持开了距离。石兰开始不明究竟。石兰有些生气。有一天在师部的哨位上,她见到了刘栋。她问刘栋为什么不再借书还书了?刘栋目不斜视地道:我没有空。石兰说:你没有空,我可以来取啊,那咱们以后还交换看书吗?刘栋说:咱们来往多了不好,对你对我都不好。石兰说,有什么不好的?你是不是怕影响到你提干?刘栋不语了。石兰又追问,是不是?刘栋还是不语,算是默认了。石兰很失望也很伤心地看着刘栋。石兰转身走去。刘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无忧伤地闭上了眼睛。
  石兰回到宿舍,将自己写的情诗给烧了。柳三环很吃惊。柳三环说,怎么了?石兰说,我爱上了一个懦夫!
     善良的柳三环不愿意看到石兰痛苦,她要帮助石兰去赢得爱情。
  从新兵训练开始,柳三环就欣赏石兰。石兰虽然有个性,但却像个大姐姐般呵护着柳三环。柳三环刚入伍时,在那些骄傲的女兵堆里,毫不起眼。柳三环本来就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姑娘,加上性格柔弱,又是从农村来的,就有些自卑。有几个城市女兵就瞧不起她,有时也欺负她。柳三环能忍的都忍了。可石兰却看不下去。石兰常常为柳三环挺身而出,不惜得罪其她女兵。柳三环对石兰心存感激。
  石兰并不掩饰她对当女兵的失望,也毫不掩饰她的梦想是要当一个女作家。但让柳三环敬重的是,石兰却又是那种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姑娘,虽然都知道她的父亲是军长,但她还是和别人一样,从一个新兵开始。石兰争强好胜,人又聪明,所以,在女兵里,她始终是个佼佼者。这让石兰越发的骄傲。
  现在,柳三环想回报石兰。
  柳三环借着去警通连查体的机会,找到了刘栋。柳三环给刘栋背诵着石兰写的那些情诗。柳三环说,石兰对你一往情深呢!刘栋却不语。柳三环说,你真的怕影响提干吗?刘栋面对柔弱的柳三环,不像面对有个性的石兰那样紧张。柳三环让人轻松,也让人信任。刘栋也许正是在这种信任下,刘栋对柳三环讲起了姐姐刘草,讲起了姐姐刘草为了他入伍而违心地嫁给了胡小胡。刘栋说起姐姐刘草时,眼睛里闪动出了泪花。柳三环看见了。柳三环有些感动。
  柳三环并不认为刘栋是个懦夫。
  柳三环很理解刘栋的苦楚和无奈。刘栋不可能像田阳那样显现个性,更不可能像石兰那样为了爱情无所顾忌。对于一个农村兵来说,如果在提干和爱情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那十有八九要选择提干,而不是爱情。
  爱情对于刘栋来说,太奢侈了,至少现在就是这样。
  柳三环虽然没有劝成刘栋和石兰和好,无功而返,但却更了解了刘栋的心中的苦处,这让柳三环对刘栋另眼相看了。
  石兰这时得知刘栋回避她的真实原因,是因为有人向首长反映了。她首先就想到了田阳。合该田阳倒霉。田阳正好有点感冒,来医院找石兰打针。石兰一针下去,将田阳打得大叫。田阳说,你要干吗你?石兰说:报复!石兰责怪田阳去打小报告。石兰光明磊落,最痛恨这种背后小伎俩。石兰说她没有想到田阳会这么做。
  田阳终于听明白了原委。田阳自然就清楚是谁干的。田阳去找邱京生。邱京生爽快地承认了,是他向首长做了反映。邱京生说,就刘栋那样,一个农村兵,瞎搅和什么呀,他还想跟石兰好,这不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吗?邱京生说,他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田阳,为了田阳和石兰。田阳一把揪住了邱京生,逼他去向刘栋和石兰道歉。邱京生先是不肯,但田阳急了。田阳威胁说如果他不去道歉,田阳就去找师首长反映他在诬陷,是怕刘栋占有提干的指标而故意中伤。邱京生害怕了。邱京生太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他的反映没有起作用,但如果换成田阳去反映,那他可就断送了前程。邱京生退缩了。邱京生乖乖地去找刘栋和石兰道歉,以求田阳的谅解。
  邱京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石兰虽然原谅了田阳,但并没有与田阳和好如初。当田阳来找石兰时,石兰竟然还是如往常一样,让柳三环替着挡住田阳。柳三环不解。柳三环说,你和刘栋结束了,不正好和田阳来往吗?石兰说,我和刘栋没有结束,怎么可能这就结束呢?我是为了逃避田阳才找刘栋的,只要田阳不结束,我就不会和刘栋结束,只有刘栋能挡得住田阳!
  柳三环反倒替刘栋委屈了,刘栋成了田阳的爱情替身了。
  一九七九年,田阳的英雄梦燃起了一线曙光。
  南线部队进行了一场自卫反击战,部队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由原来的正常训练变成了一级战事准备。此时的田阳异常渴望去南方,上战场,当英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可是十三师却没有作战任务。
  每天听着前线战报,田阳急了,十三师不去,他自己也要上去!于是他写下请战书交了上去,但连长和指导员却让他等待,一切行动听指挥。田阳却无法再等了,再等下去,战争一旦结束,岂不留下终生遗憾?
  田阳写了血书,并且将血书直接送到了师里。当时的师长还是孟师长。孟师长与田辽沈也在一个战壕里滚过。孟师长一目十行地看完血书,道:哦,你就是田阳啊,我知道你,田副军长的儿子。我和你爸可是老战友了。田阳不想和师长聊家常,直挺挺地站在那儿,道:报告师长,我请求上前线!一个军人,不能错过上战场的机会!孟师长笑了:好,这一点像你爸,你爸当年一听说打仗,脑门都乐开了花。你有参战的热情,很勇敢,这很好。如果十三师有作战任务,我会考虑你的,你先回去吧。
  田阳走后,孟师长就一个电话把宣传科的魏科长叫来了,要求重点进行宣传。一个高级领导的孩子,都写血书了,不容易,气可鼓,不可泄啊。魏科长接过血书说:师长,我这就安排人去采访。
  刘栋被安排来采访田阳。刘栋来之前都想好了题目《英雄梦》。在新兵训练的时候,刘栋就知道田阳一直想当英雄。刘栋问:田阳,你为啥要写血书参战?田阳一副不配合的样子,说:我就是想去参战,什么血书不血书的,那是我的决心。刘栋说:那你谈谈参战的动机?田阳:军人参战还有什么动机?不打仗,不报效祖国,那还穿这身军装干什么?刘栋见问不出什么来就说:田阳,我知道这篇文章怎么写了。田阳说: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整天满脑子是故事,故事编得再好,能把敌人编跑啊?军人要的是真枪实刀,流血牺牲!
  尽管田阳对采访敷衍,但经过刘栋的妙笔生花,发表出来的报道就不一样了,相当的鼓舞人心。柳三环先看到了报道。柳三环拿着报道就去找石兰。柳三环对石兰说,石兰石兰,田阳都写血书了,你该去劝劝他。石兰看了看报道,说,劝他什么?柳三环说,劝他别冲动,上战场是要流血牺牲的。石兰笑了。石兰说,田阳从小就渴望当英雄,流血牺牲正合他的心意。柳三环说,石兰你怎么还能笑啊?怎么能笑得出来啊?田阳这要是真的真的牺牺牺牲了,那你你怎么办啊?石兰说,那我就为他守身如玉!石兰说完就一楞,又说,嗨,我怎么把自己跟他扯到一起了?他关我什么事啊他?柳三环说,石兰你就是在装呢,其实你和田阳最合适了你们俩!石兰一听,有些恼火了,道,我们俩怎么就合适了?我告诉你柳三环你记好了,我最最讨厌这句话了!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咒符跟着我!当兵前我爸说过这话,田阳他爸他妈也都说过这话,田阳也对我说过这话!好像我天生就被栓在了田阳的身上,我偏就不信这个邪!柳三环说,你跟这句话过不去,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石兰说,那你就瞧着,看我能不能过得去!
  石兰拿着那篇报道堵着了田阳。石兰有些讥讽田阳是趁机在出风头。石兰说,咱们师根本就没有作战任务,你这血书写得也太沽名钓誉了。田阳被石兰激怒了。田阳去意已决!他写了血书不是为了宣传而是要表明他的决心,现在,他要将他的决心付诸于行动了!趁着午夜上岗的机会,田阳带着枪离开了营区。
  田阳去了火车站,但晚上已经没有了去往南方的火车。田阳不愿意等了。田阳背着枪,沿着铁路线往南走。路基坑坑洼洼,田阳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手磕破了,流出了血。田阳掏出手帕来,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没有在意。
  但这个时候,已经在睡梦中的刘栋却有感觉。刘栋一阵胸闷,被憋闷醒了。他坐在床上,喘息着,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旁边的战友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刘栋想了想说,不是,是突然间感到胸闷、喘不过气来。
  刘栋去接岗,发现田阳失踪了!
  刘栋顿觉不妙,马上报告了连长,连长下达了紧急命令,寻找田阳。当发现田阳留给父母的信时,众人惊醒田阳已经南下了,而且还带着枪!
  连长不敢怠慢,马上调车带着刘栋等战士追赶田阳。他们先是赶到了火车站,向售票员询问,得知确实有位战士要到南方,但没有票就走了。连长决定沿着铁路去追。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田阳。
  田阳背着枪走在两根铁轨中间的枕木上。军车很快就追赶上了田阳。当连长和刘栋等人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田阳还不知自己闯了祸。田阳被带回师部,关了禁闭,
  田辽沈得到消息后,震怒了,驱车来到了十三师。当田辽沈出现在田阳面前,吓了田阳一跳。田辽沈拍案大怒:田阳,你是个逃兵!田阳一下子硬起来:我不是逃兵,我要去战场,去报效祖国!田辽沈气得直哆嗦,说,无组织无纪律,就你这样上了战场也得大败而归!听说你还闹绝食,你这是做给谁看。好,你要绝食你就绝下去,我负责任。父亲的气势把田阳镇住了。师部首长要解除田阳的紧闭,但田辽沈不允许。田辽沈就在紧闭室里陪着儿子,又给他讲起了塔山阻止战,讲起了一群农民是如何成为钢铁之师,以一当十,以血肉之躯,赢得了世界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
  田阳听了感到震撼。他对父辈一代的军人更加理解也更加崇敬。
  田阳为自己的英雄梦付出了代价,受到了行政警告的处分。
  柳三环告诉石兰田阳受到了处分。柳三环说,石兰你该去看看他,那天你要是不激怒他,也许他还不会违反纪律的。石兰虽然对田阳的处分有些内疚,但石兰却对柳三环说,要我去向他道歉吗?那绝不可能!柳三环说,你不好意思去,我去,我替你向田阳道歉。石兰一把将柳三环拖住了。石兰说,没必要!我太了解田阳了,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他就是他,田阳!
  但柳三环怕田阳受此打击一蹶不振,好心地去看望田阳,却发现田阳正在阅览室读着解放军战史,田阳读得很投入,还很兴奋地给柳三环讲起了自己对父辈一代的军人新的理解。田阳根本看不出受处分的样子。柳三环这才明白:还是石兰了解田阳!田阳就是田阳,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他就是他,田阳!
  新的任务来了,到野外拉练。田阳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次拉练,成为了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当然也包括刘栋。
  师机关被安排到了歇马屯。当年铁木真率大军曾在此歇马,故得此名。田阳、刘栋等随师部到达了歇马屯,在分房子进驻老乡家里时,意外地遇到了苏小小。苏小小就驻在歇马屯。苏小小自从上次被田阳和石兰救助之后,就一直在思念着田阳。那种思念是焦渴而又痛苦的。因此,当苏小小在欢迎的人群中地看见田阳时,激动、紧张地张大了嘴巴,快晕过去了。
  田阳和刘栋等六个战士,被苏小小抢到了手,分到她家去驻。
  苏小小的家三间房,东面那间住着苏小小和她母亲,西面那间住着田阳和刘栋他们六个。苏家的门前,挂着烈军属的牌子。苏小小的父亲也曾是个兵,在珍宝岛反击战中牺牲了。苏小小的妈妈是在悲伤的思念中,将她拉扯大的。
  自从田阳来到了歇马屯,苏小小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他了。田阳去挑水,她跟着;田阳去训练,她跟着;田阳走到那里,苏小小就出现在那里。
  夜晚,苏小小和妈妈躺在东炕上,她妈妈就叹气。小小说,妈,你怎么不高兴了?妈妈说,妈是不高兴,妈让你别跟这些当兵的走动太近,可你就是不听!苏小小说,可我喜欢这些当兵的啊,妈,你不喜欢他们吗?妈妈说,妈也喜欢!可妈就是不想让你再嫁个当兵的!妈当年嫁给你爸,也高兴,可你爸这一走,丢下妈和你来,这些年……多不好熬啊!苏小小说,妈,现在当兵的,又不会像我爸那时候,赶上打仗。妈妈说,不赶上打仗,可赶上洪水呢,赶上地震呢,哪次遇到大灾大难,不都是当兵的冲在最前面?苏小小说,那当然,当兵的就该冲在最前面。妈妈黑暗中又说,小小啊,妈知道你喜欢人家,可人家是该你喜欢的吗?到头来,苦的是你哦!苏小小说,妈,我就是喜欢田阳哥,这辈子,我就喜欢他了!
  可田阳的心里只装着石兰,对苏小小的炽热没有感应。
  石兰、柳三环随着师部医院也来到了歇马屯进行训练。警通连的男兵们看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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