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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与邮票的那段情缘
&&&&羊年将至之某日，wj先生忽然发来邮件和短信，告以打算出本作家与邮票的书，邀写篇2000字左右的短章备用。我多年耽于地方档案史料和史志的研究，写过无数的文章，忝为文人，又最后落脚在文联，虽有几篇短章发表或获奖，却从未敢以作家自命；同时，我不懂邮票，于集邮也全然外行，以一介非作家的身份而写自己素无研究的的邮票，殊觉底气不足而难以应命。但是wj先生青眼，也不能“狗肉摆不上席面”，拂逆先生之盛意；何况仔细想想，我虽不懂邮票，昧于集邮，然邮票之于我与我家，则曾有过特殊的意义。于是他非所计，也就斗胆应承了。
我的老家在蓝田东郊，我家在我那儿也堪称特殊：父亲从小就是个孤儿，5岁失恃，7岁失怙，11岁老太一死，就寄居在距我村数里的姑婆家，碎碎儿地就给人进山担柴，稍长又跑到西安来熬相公（学徒），骑车子给人跑腿——彼时正值抗战，我之关于西安和日机轰炸西安最早的知识，即来自父亲的忆述，直到20岁结婚成家。母亲娘家在邻村，是其姊妹中的老大，据说外婆不大喜欢，没教她多少本事，所以成家后家里没个老人，亲戚又是如此，日子全靠俩人自己摸索着过活。所幸父亲自强自立，里外都能转腾，因此我们这个差点“别根”（音biēgěn，意即“绝户”），竟奇迹般顽强地存续下来。1946年我大哥降生，两年后我二哥降生，再后来我姐、我三哥、我、我妹及老五、老六又相继来到人世。姊妹八个，这让村上许多老辈惊异不值，也给父母在带来欢欣的同时，增加了不少烦恼和负担。
先是月子里落下毛病，损害了母亲据说本极强健的身体，遗传的高血压和一种叫做“搐麻病”的顽疾，困住了这个名副其实的农家主妇。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就一直是个病包子。再是生活迥异寻常的艰难。那时候大家都穷，而我家丁口既多，母亲又长年害病，其难畅仅“屋漏偏遇连天雨”和雪上加霜差可形容。而最使人伤心的，是生计维艰之际，我姐、我妹和我老六隔三差五的夭折（姐我没见过，不知殇于何病；妹和我一样是掉进饭锅里，但没我幸运；老六则是老家“社教”那年，堂二舅自杀，母亲带着尚在襁褓的他前去吊丧，一时没看住，爬到崖边掉下去了），特别是老六的横死，使母亲几乎成了废人。大哥乡性好，孝顺在村上是出了名的，而这多半是长年抓药看病成就的。父亲和母亲都极爱大哥，64年大哥参军后，更视之为莫大的荣耀和指望。大哥也很争气，几年就提了干，于是从来只是看着别人信来信往的我家，也与邮局和邮票有了缘分，每有邮寄员进村，父亲都要打听有无大哥的来信，每见大哥来信，都赶紧寄封回信。父母都不识字，开始此事均由二哥代劳，后来二哥文革之初因一张《二十八个“不等式”》的大字报在公社出了名，为对立的一派所嫉忌，武斗初起被大哥召至宁夏，我比三哥字写得好，念信、写信就天经地义地落到我的头上了。68年母亲因病去世，稍后旋里的二哥因派性原因不容于村、社当轴者，再返宁夏投奔大哥，再后来三哥当兵去了湖北，父亲牵挂更多，这读信和写信，更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乃至生活的一部分，逢年过节，都要因此而忙一阵子，而我村紧在县东，彼时上县十回有八回，都是或主要是寄信去的。眼下能尚能记起的，是大哥和三哥的来信，都是免费的，只盖个或红或紫的三角邮戳，而二哥和我寄他们的，则分平寄或挂号，普通或航空，都要贴张8分、1角或相应不等的邮票。邮资尽管不多，家境因了三个哥哥的出息、我也成了强劳力而逐渐改善，家里一段在村上堪称信邮大户，但也远不能如现今编发微信这么任性。印象中我所见过的邮票图案，有毛主席去安源的，有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还有毛主席若干语录、诗词、题词，及全国山河一片红、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和农业学大寨的，好像还有主席和林彪的合影。但是当时只知道它有联接两地的功能，并不明白其形上意义和派生价值，更别说什么集邮！
我替父亲读信和写信，一直延续到1979年秋。这年我考上西北大学，跳出农门，完成了多重身份的转换，而这个时候，三哥已因不再安置也被大哥叫去了宁夏，五弟不久亦应征入伍，家里只剩下日渐年迈的父亲。是以此后我还写家信，但已经是给父亲、哥哥和弟弟写信而不是替父亲写信了。因此，邮票在我大学四年中，甚至在我毕业参加工作后的几年中，仍是我所时时遇到和经手的，直到电话，特别是手机时兴和普遍起来。我承认，对这广仅方寸的邮票，我的确没有太多的知识，甚至我从来不曾想过通过邮票来获得相应的知识，以致至今朋友中集邮的不少，我曾将别人赠我的邮票慨然送给他们，而自己仍对集邮木然漠然，了无兴趣。但这丝毫都不减损我对邮票的特殊感情。我的家庭有点特别，一个孤儿繁衍了一大家子，父亲又“男寡妇抓娃”，苦苦成就了我们弟兄五个，在一个并不算短的特殊时段，是邮票帮我联系着我的亲人，承载并着传递着我们的喜、我们的忧及夫我们不同寻常的感念。我是羊年生人，今年是我的本命年，过了春节，我就年届花甲，寿登耳顺了。母亲早逝，2002年以后的几年间，我的父亲、大哥和三哥，均以相继故去，现在我时时想起他们，也就油然想起过去读信、写信和发信的事情，想起那一张张平凡至极而又寄托丰富而沉重的邮票，宛若回到当年的情景，眼角一阵一阵的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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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年大年初二于介然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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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肆虐的北风依然猛烈地刮着，幸好太阳毫不吝啬地抛洒着它的光芒，我裹紧围巾，穿过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了医院。
大哥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这样的季节，令本来血压就很高的他，突发了脑梗，幸亏发现及时，随即采取措施，让病情得以控制，目前已经较为稳定。可医生建议再观察治疗一周，只好听医生的。对于一向忙碌的哥哥来说，最近天天要吃药、打针、挂水，躺在床上经常几个小时不能随便动弹。用他的话说看到病床，浑身不自在。是啊，唯有生病的人才体会深刻。
大哥病床对面已经昏迷十天的老婆婆，身上插着几根管子，每次看到，我都好惊悸。一家人都为大哥庆幸，那天发病幸好不是一人在家，幸好不在高速上。本来就患有心脏病的他，年后就得换新的仪器了，在这个关键阶段来不得半点的节外生技。嫂嫂这几天没少抱怨，一向嗜酒如命的大哥少不了应酬。当兵出身的哥，身体状况很好时一斤上下白酒没问题。可自从患上了心脏病，装上了起搏器后，不能再那样海量了。可有时应酬来了，朋友在一起，又不得不逞强，为此大哥的喝酒问题，成了全家人的共同话题。
据说前几天又和战友一起喝了，回来当晚就语无伦次了，吓坏了嫂嫂、侄儿，连夜去医院了。这下该和老酒告别了吧，我不止一次告诫他一定要注意身体。我最近去医院探望的次数多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连过道上都是加住的病人，看到了很多一瘸一拐的病人，还有不少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傻傻地盯着你看，或者放声大喊大叫。嫂嫂说他们脑子不够用了，幸亏大哥发现早。每每这时，大哥总朗声说道：不会傻掉的。但愿大哥能很快好起来。
今天我又前来看望他，带来了无糖麦片和饼干、牛奶，进入病房一看，恰好他刚挂完六瓶水，神情比昨天好多了。对面的老爷爷对我说：你真好，心肠好，兄妹情深。我笑着说应该的。老人说这世道不见得家家如此，说完低头不语了。后来得知老爷爷的夫人躺在床上十多天了，亲儿子都不闻不问，还是女儿前后忙碌着。女儿决定要是丈夫不同意的话，就宁可离婚卖掉房子，财产各分一半，也要救老母。为此老爷爷好感动，想请新闻媒体报道一下。我说女儿孝敬父母是应该的，没想到老人说：觉得对不住他的闺女。听得我心里沉沉的。
安慰了老人，如果需要，我会帮助他找记者报道的。大哥的午饭还没有来得及吃，这里的已经不热乎了，得出去小吃一下，他好几天没吃什么荤菜了，决定和我一起吃。我刚陪先生吃过，再陪大哥去少吃一点吧。大哥兴奋地说好久没有和小妹一起吃饭了。
我为他拉好衣服，兄妹一起走在寒风里。我悄悄地瞥一眼他，心目中的他一直好高大，180以上的个子，此刻觉得他突然矮了些，也许岁月的无情吧。不过看到他最近脸色渐渐好看了些，神智亦清爽了好多，心里暗暗欢喜着。阳光依然暖暖地照着，一直照到我们心里。不知不觉来到餐厅，大哥为我点了水饺，还非要我吃特色小菜，热饮，说喝点下午上课不累。
大哥和我真的好久不单独这样吃饭了，不在一个城市，相聚时更多的是一大家在一起，看三个哥哥拼酒，几乎没有我的份，看他们眉飞色舞，听他们滔滔不绝，煞是可爱。有时我忍不住向他们讨要点尝尝，他们都舍不得让我喝，还说小妹不能喝。
和大哥面对面坐着吃，大哥说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和三哥是大哥、二哥带大的，大哥年长我十岁，父母繁忙，家里的事情基本上是大哥做，二哥、三哥不怎么爱做事，大哥就教我。大哥开心地说我俩从小就勤劳，经常是他在前面扫地，我跟着后面学。如果大哥在家，家里一切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为此为爸爸妈妈省得了许多后顾之忧。
大哥还笑道，说我小时候经常说长大了，给他买鸡鱼肉蛋吃，小时候经常是我一人吃小锅熬的米粥。如今这些都成了餐桌上美好的回忆了，在这个不缺吃的时代，再也不稀罕这些大鱼大肉了，可深深记得小时候大哥对我们兄妹的厚爱。
不知不觉到了该上学的时间了，我喝着大哥为我点的热饮，心里暖洋洋、甜滋滋的，午后的这点时光，令我想起了很多很多，人世间的亲情、友情、爱情，幸福地包围着我，唯有珍惜着。
阳光下，寒风里，我叮嘱了他一番，告了别，信步朝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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