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叶子制造虫虫钢琴军队的是什么游戏

  继续  ========================  
唱完,人群中走出一个手执大铁榔头的屠夫,穿着露手臂的小褂,向众人炫耀着臂上鼓起的肌肉。他抡起铁榔头,牛看到了也不躲不闪,只是一个劲地流泪。他抡圆了手臂对着牛头上一榔头,牛就被打晕在地。他取刀杀牛,院子里早架起锅来,下面燃着火,水已烧沸,新割下来的牛肉和着调料一起放进大锅里煮上。    随着肉香的飘出,人们忘却了牛和人死去的悲伤,兴高采烈地搬出桌椅,搁上碗筷,倒上酒来,就着煮熟的牛肉吃喝起来。蒲青莲和母亲忙着端茶倒水上菜。人来得很多,院子里都坐不下,招呼不到的客人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个儿拿碗盛上牛肉站一边吃去。小孩子们更是跑来跑去,像过节一样的高兴。院子里热气腾腾,显示出和跳丧一样热闹喜庆的气氛。  --------------------------------------  一阵恶心袭来,她忍不住站起来呕了几口酸水。别人都说过了三个月就不会吐了,她却一直都在犯恶心,这个孩子存心要折磨她似的。也许是因为婆婆老是要她吃酸菜,说什么酸儿辣女,多吃酸才可以生儿子。这几个月来,她吃了几坛的泡酸菜了,以致一想起来就反胃,嘴里就要冒出酸水来。本来川人爱吃辣椒,婆婆说吃了辣椒孩子火重,生出来脸上会长疮。这几个月来她没沾一点辣椒,嘴里真是寡淡无味至极。  -----------------------------------------  
拉船拉到快中午,日头越来越毒,晒得这帮纤夫们后背都直冒油汗。大伙儿停下来上船吃饭,果然又是霉米饭和“老梭边”,不仅如此,连咸菜都是臭的。做饭的厨子叫烧火幺爸,人特别懒,本来宁河盐泡咸菜是又香又脆,但他懒得给泡菜坛子换水,所以泡出来的咸菜都臭烘烘的。    抠算盘自己吃小灶,不仅餐餐有肉,有新鲜水嫩的时令蔬菜,还时不时自个儿喝点小酒。大伙儿一边骂着一边忍着恶心把霉米饭扒拉进嘴里。常福生也吃了几口,觉得实在难以下咽。饭菜难吃也罢了,连咸菜也是臭的,真是难以忍受。    常福生把碗一搁,走过去对烧火幺爸说:“再抓点泡菜出来,不够吃。”    “行!”烧火幺爸一边说,一边揭开泡菜坛子,伸手进去抓咸菜。就在这时,常福生咚的一声倒在了船板上,用手揪住自己的喉头,双眼紧闭大张着嘴直喘气。    烧火幺爸回头一看,一个大活人怎么说倒就直挺挺倒下了,吓得急忙去看他,又是掐人中又是压胸口,连声问:“刚才不还好好的嘛,犯啥病了?”    “哎呀,你泡的咸菜怎么那么臭,一揭盖子那气味冲出来,把我给熏晕了!”    烧火幺爸这才明白常福生是讽刺他泡的菜味道难闻,嘿嘿笑了。常福生趁机说:“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什么事都要打懒主意,省下那点力气来有什么用?你看看你泡的这咸菜,别说吃,就是闻着都头晕恶心,你就不能把水换换?这泡菜你自己不也得吃嘛。”    “你哥子既然这么说,那我以后就多换换。”烧火幺爸不好意思地说。    “还有,你炒菜也好歹放上点油嘛,那‘老梭边’本来就难吃得很了,再没点油星星,吃了都没力气。”    “哎,不是我不肯放,是抠算盘不许炒菜放油,只好拿水煮煮。”    “对了,今天抠算盘有什么新鲜菜吃?”常福生四下张望,看到有几根鲜嫩的黄瓜,一把抓在手里说:“这黄瓜凉拌着吃不错!”    他说着就动手要切黄瓜,烧火幺爸吓得连忙说:“这是抠算盘吃的,你不能动,要是他发现了怎么办?”    “怕个啥,你就说是我拿了,让他来找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常福生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黄瓜切成块,放上盐,淋上香油,端过去和伙伴们一起吃。  
大伙儿一声欢呼,抢吃黄瓜。正在这时,抠算盘闻声走来了,一见这场面,气得脸青面黑,骂道:“龟儿子活得不耐烦了,敢吃老子的黄瓜!”    常福生站起来说:“好好,算我们吃错了,等待会儿船靠了码头,一根黄瓜赔你三根怎么样?”    抠算盘一听有便宜占,马上说:“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不会的,你就放心吧!”    抠算盘听了,满意地走开了。船工们纷纷责怪常福生:“你也是,吃‘老梭边’就吃‘老梭边’吧,去拿抠算盘的黄瓜做什么,害得我们要一赔三。”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他不要我们赔黄瓜,还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常福生胸有成竹地说。    船工们都不相信,抠算盘都肯不计较了,那还叫抠算盘吗?有人就开始心疼起还没有挣到手的工钱来,后悔自己只图一时嘴痛快,吃了几块黄瓜。拉一次船所得很微薄,运气不好的话,到了目的地没有找到回程的船拉,都没有回来的路费,还得讨饭走回来。  ……“吃了没油水的‘老梭边’没力气,不歇歇怎么拉得动?”常福生白他一眼,接着说:“吃完烟咱们还得把黄瓜钱算一算,凡是动了筷子的都要出。”    一停桡不拉船,船就失去控制,直向后退去。抠算盘吓得直打抖抖,这么一大船的盐值多少钱啊,要是翻进江里,这些钱就算是打了水漂了。他知道厉害了,急忙求爹爹告奶奶地求船工们拉船。    常福生说:“别忙,我们在凑黄瓜钱呢!”    抠算盘连连作揖道:“哎,求你们快拉船吧,几根黄瓜算什么,吃了就吃了嘛。”    “那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们赔了?”常福生使个眼色,几个船工把船拉住,但看那架势,一说得不对还会撒手。    抠算盘只得说:“不赔了不赔了,赶紧拉船吧!”    “还有,你得答应不许顿顿给我们吃霉米饭、烂菜叶子。”    “好好好,我答应!”这时抠算盘只差没跪下来给他磕头了,什么都连声答应。    “不行,口说无凭,到时候你又不认账了。”常福生还不放过他。    “那你说怎么办?”    “你得立个字据。”    “行行行,我拿纸笔去。”    抠算盘连忙拿来纸笔,边写边念:“从今天起让你们顿顿吃白米饭,不再吃‘老梭边’,炒菜要放油,豆腐要煎得两面黄。”  ……接下来的几天里,船工的伙食果然得到了改善,早中饭有汤菜、炒菜、咸菜,两个人吃一份,另两餐简单一些,却也不再是发霉的米饭了。菜不仅有了豆花吃,到涪陵时还按约定俗成的规矩给吃了一顿肉。不过,本来该是半斤肉二两粉,再加二两酒,但抠算盘给的是二两肉半斤粉。不管怎么说,这已经算是争取到了胜利,像这样的事以前抠算盘都是做不到的。
  继续  ===========================  “说到吃,那里的盐商们生活奢华,食不厌精,吃青蛙只吃肚子,将上千只青蛙杀死,只取其肚子,用猪油麻油爆炒,做成鲜脆可口的一小碟。吃豇豆也很讲究,先把豇豆挖空,用剁得很细的肉末拌上蛋清和佐料灌进去,再用麻油来煎炒。连吃个藤菜,都只吃尖上最嫩的两片叶子,用鸡汤来炒,美名为鸦雀嘴。”    “呀,那多费事多麻烦!”    “这算什么,还有一些奇特的吃法,比如吃鹅掌,把许多只鹅放到燃烧的糠壳上跑,糠壳将鹅掌烫起血泡,再将鹅掌砍下,烹调成菜。更古怪的吃法是泡青蛙,在一口大缸里放满配好佐料的盐水,再放上许多木块,然后将活青蛙放入缸中。青蛙不肯跳入盐水中,就蹲在木块上。将缸口封死,半年之后再打开,这些青蛙已经干死在木块上了。把它们取出蒸食,风味独特。”  “啊,好残忍!”    沈玉林一笑:“姑娘若觉不忍,我就不说了。”    “不不,你还是讲吧,我……我喜欢听。”赵云珠也算出身富豪之家,吃的是鸡鸭鱼肉,穿的是绫罗绸缎,却对这些事闻所未闻,自然感到新奇。    “姑娘也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但恐怕不知有一种露水菌,是世上味道最鲜美的菌。它并不是野生的,而是需要在头一年将牛屎泼在山坡上,到来年的初夏,就会从草丛中长出一种白色的短菌,烧肉做汤极其美味。由于每棵菌只有手指头大,产量很少,一座山的露水菌采集起来也不过几斤,所以价格十分昂贵。当地盐商们在宴请时,如果桌上有一盘露水菌,才觉得很有面子。”    “那你吃过吗?”    “我有幸在一次宴会上尝过,的确令人难忘,它的鲜美会让所有的菜为之逊色。不过,并非只有露水菌才是世上美味,当地还有一种名为退鳅的鱼,也是非常的鲜嫩可口。它是一种奇特的鱼,身上没有鳞片,软软的一团,类似江团,一年中只有在七月十五到八月十五的三十天中,江水退后才可以捕到。这种鱼和别的鱼不一样,一出水就死,一死后肉质马上腐软如豆渣,所以必须吃活的。人们就在船上备好锅灶作料,待退鳅一从水中捞起,立刻下锅烹制。有些大盐商特别喜好吃退鳅,但从产地到盐井又有百十里路,去江边守着等吃也很辛苦,所以就派人去江边等候着,鱼一捕到就立刻下锅做好,放入食盒,包上棉絮保温,由挑夫挑上一溜小跑运回,每隔十里还要换人,这样一站站送回盐商家中。等端上桌时,鲜美的鱼还是温热的。”  ---------------------------------  
沈玉林终于回来了,提着瓦罐,里面有几条剖洗干净的小鱼,手里还拎着几个碗口大的螺。他把瓦罐放到火上煮着,把螺也用石头架着放到火上,让它的壳烧着,自己煮着自己,一边说道:“今天运气不好,只钓到几条小鱼。还好,摸到几个大螺。先熬上鱼汤,我再去找点别的吃的。”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他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地说道:“放心,我就回来陪你。”    他一走她心里就空了,她发现此时自己一刻也不愿离开他。还好这次他很快就回来了,捧着一团糊满黄泥湿乎乎的东西,兴奋地说:“运气真好,猜我抓到了什么?”    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浑身糊上泥的刺猬,还在蠕动着,不由得退了一步,用手捂住嘴叫道:“啊,你要给我吃这个?”    “黄泥烧刺猬,很美味的。今天谈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也让你吃点特别的吧!怎么,你害怕?”    她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他笑:“烧熟了就不怕了。”    鱼汤已经熬出香味来,他们吃掉煮熟的螺肉,把螺壳当做碗盛鱼汤喝。刺猬烧熟后,身上的刺和皮连着黄泥一剥就掉了,露了一团嫩肉来,他撕下一块蘸上盐粒递给她。她吃着刺猬肉,感到一切都很新奇。  ----------------------------------  沈玉林打开食盒,从第一层里取出四样凉菜:凉拌鱼皮、水煮花生、五香豆干、红油肚丝。从第二层里取出四种热菜:豆豉蒸青蟮、香菇烧菜心、炸酥肉、香辣蟹。第三层有一盆用枸杞、沙参、当归、百合等炖的乌鸡汤,还有一罐用红纸封口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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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酥肉是用半肥半瘦的猪肉裹上蛋清调的芡粉炸的,刚炸好不久还热乎着,花椒的香味直冲鼻头,赵云珠也顾不上斯文了,一把抓起来就吃。以前她吃不得带一点点肥的肉,此时却觉得瘦的焦香可口,肥的一咬流油,吃起来十分过瘾。    “别急别急,慢慢吃,别噎着。尝尝这香辣蟹,它可是我花了一下午在后溪河抓的。本想给你抓几个大的来清蒸,却没抓到大的,只有这些小蟹。不过很新鲜,用干辣椒炸脆了连壳都能吃,很香的,下酒最好。”沈玉林一边说,一边盛了一碗汤端到她面前喂她:“来,趁热喝碗汤,这药膳乌鸡汤女人吃了最补身。”    赵云珠一手抓酥肉,一手抓螃蟹,又就着沈玉林的手喝鸡汤,吃得不亦乐乎。忽见桌上那条大青蟮盘在盘子里,头高高昂着,虽然粗壮的身子已经被一节节地砍开撒上豆豉、姜葱等作料,猛不丁一看还像是活的一样,不禁叫了一声:“好大一条蟮,大蛇似的怪吓人!”    “这家伙也是我下午钓到的。今天螃蟹没抓到大个的,却钓到这东西,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让厨子做成咸鲜味的,保持原味,特别鲜嫩。”    “玉林,你对我真好,还亲自去弄这些菜!”赵云珠红了眼睛。    “老婆在受苦,老公当然要尽点心啦!”    “什么呀,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就老公老婆的……”赵云珠不好意思了。    沈玉林凑到跟前,坏笑道:“虽无嫁之名却有嫁之实,嘿嘿……”    见赵云珠脸更红了,沈玉林哈哈一笑,拿起那个其貌不扬的土陶罐说:“来,咱们喝点酒吧,这是高粱酿的咂酒,甜甜的,度数不高,你一定喜欢喝。”    他说罢自己先倒了一杯,低声唱道:“哥想妹,蝴蝶相思只为花。蝴蝶思花不思草,哥思情妹不思家。”    赵云珠陪了一杯,回唱道:“妹想哥,想得哥哥到几时?只见风吹花落地,不见风吹花上枝。”    两人坐在窗前,一起低吟浅酌,把酒言欢。一轮明月照耀着他们,月光下其乐融融,赵云珠早忘了自己是被父亲软禁,沉醉在眼前的欢娱中。    “这酒好喝吗?”    “嗯,甜甜的也不上头,就是有点高粱渣,为什么不滤干净呢?”    “这酒是我托人从一个县城的古镇带回来的,你别看它有渣,这酒渣是可以反复煮的。那里的人燃起火堆,把这酒放在火上煮,大家围坐在周围,用长长的空心竹管吸酒喝,酒喝没了加上水又煮出酒味来接着喝。”    “哈,这倒是有趣!”赵云珠想像着一群人围着火堆共饮的情景,不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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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黑心的商人看米价大涨,为多得利益卖发水米,将水泼于米中搅匀后出卖,增加重量。这样的米,煮出来的米饭失去了原有的香味,米搁久了也会发霉。还有些商人更黑,不仅发水,还用旧米制新米,用糠壳灰加药物碾碎混入米中,把茶壶放中间烧水薰蒸,米围在壶四周,上面盖上遮盖物防止蒸汽散发,用蒸汽把米蒸湿。这样做出来的米营养成分流失,但七合能涨成一升,七升能涨成一斗。     人们怨声载道,却没有办法制约这些黑心商人,只好买一天米吃一天,以防放上几天米就霉了,反正也没什么多余的钱来买很多。    沈玉林事先进的几大船米现在派上了用场,看在乡里乡亲熟人熟事的分上,他没有昧着良心卖发水米,虽然米价一样奇贵,人们还是对他抱有好感,纷纷来买他的米。这一笔生意沈玉林以平价买进米,高价卖出,不仅赚得锅满盆满,还顺便捞了个好名声。    有些人家买不起米,就到山上去狩猎,安放索套、夹子、毒药,捕捉黄鼠狼、山鸡、穿山甲、松鼠、野兔等动物。由于镇上世代没有狩猎习惯,这些动物还是有一些的,但也没有多到可以供整个镇子的人作为食物,何况它们也不是那么好捉的,狩猎抓到的一点动物只能是饿得没有办法时暂且用来抵挡一阵子的补充。    河里也有许多人在捕捞:手网、拦河网、刺网、钓钩全都派上用场,饿急的人们甚至用上了炸药。后溪河里原本就没什么大鱼,涨水后鱼更是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样胡乱炸一气,只怕连鱼苗都要死光了,来年不知还有没有鱼吃。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能不能活过眼下都成问题,想不到那么远。    不仅如此,人们还抓泥鳅、钓小虾、捉菜花蛇、乌龟、团鱼等,连老鼠都有人吃。到了这种时候,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成了盘中餐,挨过一顿是一顿,熬过一天是一天。    野菜当然是好东西,又不要钱又容易得到,是一般人家的首选。蕨根最为抢手,它可以磨成粉,赖以为粮。各种野菜也成了争抢的对象:马齿苋叶如马齿,生在砖缝和田野间;灰苋菜又名茼蒿,吃起来味道有点煤油味;地蚕肥肥白白,形状像蚕一样,俗称地牯牛;芫荽又名鹅不食草;连产于高山的皮坚硬如铁的铁瓜都有人摘回来……山间田野妇女小孩子手挎竹篮寻寻觅觅的身影成为每天的风景,因争抢一窝同时发现的野菜而发生的争吵声充满了镇子上空。    人们餐桌上的食物变得稀奇古怪,乱七八糟,人们都避讳在吃饭时间去别人家里,也不去打听人家碗里是些啥,怕问出什么可怕的恶心的东西来。连平时见面打招呼的套话“吃了没?”都变了含意,以前不过是句礼节性问候,现在可真的是问你吃了没?有没有吃的?  ---------------------------------  
虎子饿了,在那里吵着要吃东西。采采知道家里没啥可吃的了,就哄着他说:“要过一会儿妈妈才能做好饭,我先给你念个‘有详歌’好不好?”    虎子点头应了,采采就念道:有详有详真有详,黄糕粑离不得漏子糖,    麦子老了晒得酱,甘蔗老了熬得糖,    茄子老了一包籽,丝瓜老了一包瓤,    南瓜老了黄灿灿,冬瓜老了起霜霜,    四季豆老了吃米米,黄瓜老了好煮汤。  ----------------------------------------  
一天晚上,虎子好像精神好些了,对阿秀说:“妈妈,我想吃米饭。”    阿秀以为他好些了,有胃口了,挺高兴。但家里没米了,老王也出去打鱼没回来,附近没有人家,就算有,恐怕也要不到米。她热了热野菜汤,哄着他说:“明天妈妈就去买米给你做米饭,你先吃点菜汤好吗?”    虎子看了一眼野菜汤,拒绝吃。“这是草,妈妈我不要吃草草。”    采采说:“弟弟,这不是草草,是菜菜。”    “就是草草,草草不能吃,菜菜不是这样的。”    阿秀说:“野菜就是这样的,虎子乖,吃点啊,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看姐姐都要吃的。”    采采就假装往嘴里划拉,说:“弟弟快吃,不然姐姐吃了就没有了!”    任凭两人怎么哄,虎子就是不吃,说:“我不吃草草,我要吃米饭,热热的香香的米饭……妈妈我饿呀……”    整整一晚上,虎子一声声地嚷着饿,嚷着要吃米饭,阿秀守着他,愁得直掉泪。    不知什么时候,虎子的呻吟没有了,采采蜷在床角睡着了,阿秀也伏在他旁边睡着了。在梦里,阿秀看见虎子对她说:“妈妈,我不要吃米饭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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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阿秀用玉米■子掺上米做了一锅干饭,这是几个月来他们吃的第一顿干饭。采采高兴坏了,围着锅转来转去,嗅着米饭散发出的香味,不停地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会儿说:“妈妈,米饭好香啊!”一会儿说:“妈妈我要吃三碗!”一会儿说:“弟弟要在就好了……”    想到虎子走时想吃碗米饭都没吃上,阿秀又要哭起来。常福生忙岔开话题道:“阿秀,你没跟胡铁匠说平时你自己吃野菜,我回来你才煮点粮食吧?他会笑话我一个大男人养不了老婆孩子的。”    “没呢,我干吗跟他说这个。”阿秀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哎,说真的,阿秀,你也别在我不在时就和采采只吃野菜,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呀。”    “你拉纤是重体力活,不吃粮食没力气呀。我在家又没什么事,吃不了多少。我用布袋装了些玉米■和米放在野菜里面煮,单独拿出来给采采吃的。咱这孩子这么小就很懂事,常常不肯独吃,都要让我也吃上几口才肯吃呢。”  ------------------------------  
春天终于在人们的翘首以盼中到来了,春天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但春天也是青黄不接的季节,饥饿还是在继续着。好在这一年满山的竹子都结出了竹米。那竹子先是在枝丫上开出细小的花朵,然后结出来像稻子一样的东西,有一层壳,去掉后蒸着吃,不粘锅,还有油气,解救了不少宁河镇上的饥民。  
听老人们说,竹米不是年年结,在上天解救饥民时才会结。镇上的人们对老天爷又有了好感,觉得它虽然降了不少灾给宁河镇,却也没有完全抛弃这镇上的人们。  ---------------------------------------  他靠在竹椅的椅背上睡着了。梦里他右手牵着采采,左手牵着阿秀,带着她娘俩逛重庆城。阿秀惊叹着看到的一切,采采高兴地又蹦又跳……他给她们买了漂亮的花布做衣服,给采采买了五颜六色的糖果,还带她们去路边的小饭店吃豆花饭,点了好多菜,有烧得油汪汪的红烧肥肠,有大白豆炖的猪脚,皮子肥肥的糯糯的,吃起来好不过瘾,还有盐菜扣肉,那三线肉每块都一条瘦一条肥,肉皮用酱油和白糖煎过,蒸出来皮子起皱,咬一口直冒油,满嘴那个香呀……    对了,还有黄虎,采采和黄虎一刻也不分开,现在它也是家里的一员了,不能丢下它,也要带它来开开眼,打打牙祭。给它来一碗炖排骨,又有肉又有骨头啃,它一定扑上去吃得兴高采烈……  ---------------------------------  
渴了他爬到河边喝点河水,饿了却没有东西吃。如此过了几天,他越来越虚弱了。他身上,有一小包糖果,是他做了那个美梦之后专门去商店给采采买的,他觉得这孩子真可怜,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几回糖,更别说这种包着玻璃纸的漂亮糖果了。这两天,他好几次把糖果拿出来,忍了忍又放回去,心想好不容易下个狠心给孩子买点糖,不能让自己给吃掉了。    这天他饿得不行,又拿出糖来,发现那糖在高温下已经有点融化了,黏糊糊地贴在糖纸上。他狠了狠心,吃掉了几颗,心里说:孩子啊,爸爸对不起你,可是爸爸不吃就要饿死了,爸爸舍不下你们啊……    眼泪从他晒得已经干裂起壳的脸上流下来,流到裂开的嘴唇上,让那些血口子一阵刺痛……    他把糖纸一张张用河水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礁石上晒干,收起来小心地保存下来,指望着有一天还能回到自己那个简陋但温暖的家,见到自己牵肠挂肚的亲人。  
  楼主好~楼主辛苦啦~
  毕淑敏《昆仑殇》  ============================  
宿营了。  
李铁端着罐头盒,朝冒热气的地方步去。各单位分别起灶,饭不可能同时熟,号兵们不必统一吹吃饭号了。  
背风的山坡上,金喜蹦用勺子敲着锅沿,“当当”的声音顺风刮得老远。  
“大个子,多来点儿。”李铁将盒伸到锅中央,“勺把掌稳着点,别哆嗦。”  
金喜蹦不为他的饶舌所动,眼皮都不抬,先给一个满勺,又给一个半勺,然后勺子插进锅里,等着后边的人来打饭。  
锅内翻滚着黄绿相同的糊糊,吃力地鼓着泡。这是今天晚上全部队的统一食谱——忆苦饭。  
金喜蹦严格掌握着数量。忆苦饭是按人投的料,每人半斤,通融不得的。在昆仑山上做顿忆苦饭可不容易,没有原料。桃叶、柳叶、婆婆丁、苦苦菜,一样不长。昆仑山上历来大米白面管够,即使在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年头,边防一线也没吃过什么瓜菜代,然而精米白面无论怎样粗制滥造,也跟忆苦饭沾不上边。一号命令从军马所调拨马料加上后勤仓库里已经报废的陈年脱水菜。  
尽管如此,忆苦饭的质量还是超标,只有严格控制数量,才能达到忆苦的目的。  李铁个头虽小,饭量却大。眼见金喜蹦六亲不认,全不顾他俩的交情,只得离去。边走  边吸溜,嘴巴沿盒边抿了两圈,盒就见了底。他抓把雪将盒抹净,擦擦嘴,又出现在大铁锅旁。  
一勺,半勺;一勺,半勺……金喜蹦原本顾不上一一审视来者,不想因为是头一天野餐,用来当碗的罐头盒都是亮闪闪的,突然伸过来一个粘粘糊糊的盒,金喜蹦抬头一看,气得大脸紫黑。  
李铁平日里稀拉惯了,再说混点忆苦饭吃,谅也算不得什么罪过,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你……好没出息……想想吧,旧社会,红军,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金喜蹦气得直结巴。  
“哪有什么三分之二,”李铁装糊涂,“也就剩几个还没吃。喏!锅里还剩这么多,怎么样,咱帮你克服克服。”说着就要搅勺把。  
金喜蹦紧攥着铁勺,毫无通融之意。  
李铁一看软的不成,也换了一副恶面孔:“我还告诉你,金喜蹦同志,炮吹饿唱,这谁不知道?要是把我饿坏了,提起号来吹不成调,把紧急集合吹得跟出殡似的,追究起来,一号可拿你是问!”  
这一回李铁没算计准。金喜蹦给一号当过那么长时间警卫员,拿这个唬不住他。  
李铁百般无奈,只得死了这条心。刚想回去,忽然看到一号来了,就又停在一边看。  
战士们默默地看着一号。  
一号从士兵的眼光中感到了潜藏着的轻微不满。是的,质量很差、数量不足的忆苦饭,是一号亲自规定的。用句通俗的话讲,这是一号特意制造的下马威,从第一天起就让大家做好吃大苦的准备。他知道战士们会有想法,但他自信有能力驾驭这种波动。为此,他一直拖到最后才来打饭。  
他走得很慢,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看清了:司令员拿着一个同大家一模一样的空罐头盒。他走近大铁锅,金喜蹦突然迟疑起来,该给老首长打多少菜糊糊?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一号没有递过罐头盒,却把手伸了过来,示意金喜蹦把勺子递给他。金喜蹦赶紧照办了。  
一号拿起勺子,平平地盛了一个满勺,又盛了一个半勺,不多不少不溢不洒地倾进自己的盒里,然后很香甜地吸溜了一大口,缓步朝回踱去。  
李铁只好用筷子敲着盒子往回走。  
“号长,等等,我的分给你一半。”  
他回头一看,两个女兵朝他走来。前面那个极漂亮的,正在招呼他。  
他认得这位搅得无数青年军官心猿意马的肖玉莲。知道即使在如此艰苦的行军中,她周围也少不了眼睛。自己眼下的境遇,不知能叫多少人眼红呢。只可惜,我李铁还不稀罕这个。他装做没听见,格外神气地走自己的路。  
“你聋了吗?要不要也得说个话呀!”甘蜜蜜气不过,竟抢上来,挡往了李铁的路。  
倒也是,不管别人怎么看,肖玉莲是好心。李铁停住脚,稍有敬意地说:“不要。我饱着呢。”  
“没想到号长除了会吹号,还会吹午。不要,我可就倒了。”甘蜜蜜说着,就要扣罐头盒。  
李铁斜着眼,并不去拦。甘蜜蜜呢,也终于没舍得扣。斗气归斗气,半盒菜糊糊,此时此地实在宝贵。  
“我要了。”李铁忽然变得干脆起来。表面已经结了薄冰的黄绿色液体蠕动着,霉味好象淡薄了些。  
“谁叫你喊他的,瞧他那傲慢样,好象我们跟他要饭似的,”甘蜜蜜埋怨着。  
“你没挨过饿,不知道那滋味。”肖玉莲怔怔地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遥远的双亲。  
“他也够讨厌的,多给打点不就完了。忆苦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甘蜜蜜又开始对金喜蹦忿忿然。  
“他其实才可怜哪。有一回开会讨论副统帅的指示,他一慌,把‘枪杆子,笔杆子,干革命就靠两杆子’,给说错了。”  
“说成什么了?”甘蜜蜜着急地问。  
“说成,说成……”肖玉莲迟疑了一下,“他把‘两’说成‘二’了。他们家乡话里就没‘两’这个音,平时把‘两天’都说成‘二天’的。”  
甘蜜蜜在心里把整句话连起来重复了一遍,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夜色深了。肖工屋要把自己的糊糊分一半给甘蜜蜜,没想到早已冻实了。根本倒不出来。  
“吃这个吧。”甘蜜蜜解开干粮袋,在里面摸索起来。  
肖玉莲不解。此次拉练,因为要求“会吃饭”,除了各单位统一起伙外,每个单兵还要背负三天生粮,在规定时间内自炊。罐头盒就是预备届时当锅用的。她们俩一人背米,一人背面,但这会儿总不能吃生的呀。  
一阵窸窸索索地响,甘蜜蜜手里出现了一把奶油糖,花花绿绿的玻璃级,虽说揉搓得有点儿破碎,可仍显得喜庆而富贵。  
“妈妈寄来的。吃吧!”  
糖纸飘落在地上,糖却许久没有塞进嘴里。
  继续  =================================  
一号拍拍白马的额头,诡谲地朝它眨眨眼睛,白马乖乖地从槽上抬起了头。  
一号瞧瞧四周无人,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皮鸡蛋,轻轻在槽沿上磕升,把蛋黄和蛋清窝在手心里,送到白马唇边。  
白马没见过这东西。昆仑山上的鸡蛋要从数千里地以外运来,一号平日从不舍得吃,都让小灶转给伤病员了。今天破例拿来一个。  
白马信任地看着一号,用丝绒一般的嘴唇在一号手心蹭了蹭,一下将鸡蛋吸了进去。  
一号心满意足地看着白马用舌头舔嘴唇,对它说:“老伙计,好好干,拉练回来,我一次给你吃十个!”  -------------------------------  
歇了一会儿,肖玉莲有了点力气,她要爬起来帮忙,被甘蜜蜜死死按住。她焦渴异常,真想把罐里刚开始融化的冰水一口气喝光。想起不经检查不能吃饭的禁令,她只好舔舔手指,把散在沙地上的冰晶蘸捡起来吃。裹在沙粒里的小冰块噙在嘴里,象冰糖一样。  
水,发出极轻微的嘶嘶声。甘蜜蜜把干粮袋里的米倒进去,顿时没了声响。她只好跃在地上吹起火来。  
旁边有位医生,正端着盒子往肚里吸溜面糊糊,见状走过来,帮着吹火。“下面糊糊要快得多。”他说。  
甘蜜蜜没答话,盛面的干粮袋已随金喜蹦坠下了山崖。  
“你不等着检查了。”她问那个医生。  
“若等检查的来,我的浆糊早冻成冰块倒不出来了。谁要愿意查,”他指了指胃的部位,“到这儿来查吧。”  
人们都半生不熟地吃上了。甘蜜蜜一人顾两摊,哪摊也没熟,她一急,抓起一大块干粪就往灶坑里塞,小小的灶坑先是落沙,紧跟着四周一松,哐啷一声,一盒稀饭倒扣过来,白生生的大米粒正好捂在粪火上,火,熄灭了。  
甘蜜蜜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嘴巴肆无忌惮地哭起米。哭声惊动了四周的人们。部队快要出发了,补做肯定来不及,一个又一个罐头盒凑过来,里面盛着或多或少的面糊和米汤。  
“别哭别哭,你要是早点儿扣就好了,大家剩得还多些……”医生开着玩笑。  
甘蜜蜜不理会,眼泪顺颊涌流。  
“蜜蜜,眼泪也是水啊,”肖玉莲说,“我不吃了。你快把那盒喝了吧!”  
甘蜜蜜不听她的,将另一盘夹生的稀饭分作两份,把多一点儿的捧给肖玉莲。  
肖玉莲不再推辞,一口气将上面的稀汤喝完,把盒放在沙地上,淡淡地说道:“我实在是吃不了。你倒了算了。”然后,合拢了眼皮睡觉,任凭甘蜜蜜说什么,她都再不开腔。直到集合号响,甘蜜蜜才将剩余部分喝了。  
  毕淑敏《补天石》  ====================  
昆仑山上的火头军,较之其它兵种的炊事班,要辛苦得多。用汽油桶做成简易的水车,每天要像驾辕的牛一样,拉着到冰河中汲水。在结满冰碴的水中洗脱水菜,更是餐餐必行的功课。高原缺氧,人们的每一举手投足,都要付出较平原艰辛得多的努力,肠胃却又变得格外挑剔。哪一顿饭做不好,都会引起怨声载道。使用高压锅做饭,更是一绝。你知道怎么用高压锅压面条吗?需在冷水下面时,就浇上一勺菜油,面条才能不酥不烂,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把木板一样粗糙的野驴肉燉烂吗?得到男厕所后山墙外,刮下些粉白的硝来渍肉……只是这个办法,安门栓没公开过。部队里人多,来自五湖四海,城里兵也许受不了这行之有效立竿见影的法子。其实,这“人中白”也是一味中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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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饭还没吃,她已经惦记上晚饭了。大概因为伶俐的小姑娘早已用余光侦察出了午饭的内容——馒头脱水菜,引不起什么食欲,只好把希望向下寄托下。  
安门栓顿时来了情绪。炊事班长宣布食谱时的自我感觉,几乎同统帅宣布他的进军令:“今晚上改善伙食——红烧羊肉!”  
没有预想中的欢呼。朱端阳吐了一口唾沫:“我不吃羊肉。”  
“你不吃——羊肉?”安门栓颇感惊异。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有人不吃羊肉!羊肉可是多么滋补的吃食!乡下人过年,能吃上羊肉泡馍,便是大造化了。这女子,该不是在诳人吧?“真不吃?”他很严肃地追问。  
“真不吃。”朱端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连她自己也想不通,看起来挺美丽的羊羔,是用什么办法,把挺好闻的青草味变成那么一股惹人呕吐的腥膻。她是真不能吃。小时候吃了一家什么顺的涮羊肉,还没走出饭庄大门,浑身就起满蚧皮一样的风团,痛痒难熬。从此,父母便连羊肉味也不敢让她闻了。  
炊事班长犯难了,不管吃饭的人品质好坏,也不管挑食的理由多么离奇古怪,真要有人哪顿吃不上饭,安门栓于心不安。  
“朱端阳,好像今天不是你帮厨吧?”徐一鸣身穿白色工作服走过来,双手抱着肩,冷冷地说。  
不好!出来溜达的时间太长,师傅找来了,朱端阳悻悻地往回走,徐一鸣拉开距离尾随其后,像在押解一名犯人。  
继续讲课。为弥补刚才的过失,朱端阳再不敢分心。  
炊事班长安门栓用胳膊时拱开门,两手端着一大碗肉走进来。  
“你不吃羊肉,这是单给你炒下的。趁热吃吧!”  
是猪肉。寸把厚的肉膘上有猪毛,一块肉皮上还留有杀猪检验时盖下的紫蓝色印章。  
想不到安门栓竟是这样一个热心人。只是这个吃肉法,真像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朱端阳感激地笑笑,不知从何下口,想邀师傅一道尝尝,见徐一鸣阴沉木般的脸,又把话吞了回去。肉闻着很香,她拣了一小块瘦肉,填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安门栓紧张地注视着她。  
朱端阳皱起了细细的眉头,嚼得越来越慢,终于噗的一声,将肉沫吐了出采。  
“你炒这肉的时候,锅刷干净了吗?”她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挑剔,但肉没咽下去,总得把事情说清。  
“用碱水刷了。”安门栓回答得很肯定。  
“那这口锅昨天……或是前天,是不是做过羊肉?”  
“没有。”  
“可我……吃出了羊肉味……”朱端阳很难为情地说。  
天下竟有如此精细的舌头!碱水刷锅,几天未做过羊肉,这都是真的。但炊事班长在整碗的猪肉片里,搀进了指甲盖大的一块羊肉,没想竟被试出来了,看来这女子是真个不吃。没想到安门栓并不力自己的欺骗行为自责,反倒忿忿然起来:也忒娇气了!放着这样好的东西不吃,还想挑拣个啥呢?突然,他以乡下人的狡黠悟到:这不吃,那不吃,只怕相中了我库里的东西,想谋更好吃的东西呢!  
晚饭时,炊事班长很憨厚地对朱端阳说:“不吃羊肉,就只有咸菜下饭了。”  
咸菜就咸菜吧!朱端阳随安门栓进了库房。  
昆仑山上的咸菜还是相对丰富的。有酱菜,八宝咸菜,莱罐头种种。炊事班长却一概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一坛摔裂了口的榨菜坛子前。  
“就这。你吃吗?”  
长途运输,一路风干,这榨菜早已失了辣红嫩绿的颜色,象揉皱的牛皮纸一般卷曲。放在别的炊事班,这榨菜早报废了,但安门栓舍不得,时时用肉炒了让大家吃。有人实在咽不下,便背着人连肉一块倒掉了。  
朱端阳看看安门栓。炊事班长神色泰然,一点没有捉弄人的意思。她把咸菜接过来,用水冲了冲,放进嘴里。  
徐一鸣端着一大碗岗尖的羊肉走过来,拿起一块腿棒,像狼一样吃得尽兴。抹抹嘴边的油,问朱端阳:“你不吃羊肉是真的喽?要是把羊肉吃下去、能怎么样?难道会死吗?!”  
这叫什么话!只要是吃了不死的东西,就都该吞进肚里吗?如果说对安门栓的刁难,朱端阳还能强忍着不予理睬,徐一鸣简直就是成心捉弄人!虽说是自己的老师,朱端阳委屈愤怒之中也顾不得了:“病人送来的化验标本也不是毒药,吃了也不会死,你干吗不吃?”  
四周的人一片哄笑。  
朱端阳不知这是在笑谁。有什么可笑的?南甜北咸,东辣西酸,爱吃什么,是每个人的自由。她气哼哼地又补了一句:“我不吃羊肉,还给国家节约了呢!”  
“如果我们这帮人都回了自己的家,才真叫给国家节约了呢!可这能行吗?我们得活得好好的守在这里。冬天才刚刚开始,整整半年见不到一点青菜。不吃肉,你靠什么在昆仑山上待下去?”徐一鸣还想说,像你这样连个子都没长成的小姑娘,更得多吃肉了。又一想,这话有些过于关切,还是不说为好吧!  
朱端阳知道了徐一鸣是好意,但当着这么多人受窘,那颗高傲的心,觉得受了伤害。她一甩筷子:“饿死也不用你管!”一转身出了食堂。  
昆仑山上日落早,外面已是影影绰绰的了。晚风一吹,额头凉凉的,朱端阳又有点后悔。当着那么多人,太给徐一鸣下不来台了。  
前面不远处,走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步履很是矫健。突然,一筒晶亮的东西,从他身上滑出,咕噜噜掉在地上。  
“喂,你丢东西了!”朱端阳招呼他。俯身捡起,是筒罐头。借着路边屋内射出的黄晕,勉强可认出“午餐肉”的商标。  
“那是我扔掉不要的。”青年军人回转身,很有风度地站着,矜持地说。  
午餐肉!不要了?朱端阳疑惑地晃晃罐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那么,就是这个人哪儿出了毛病,把好好的肉罐头丢掉了。她审视地打量着对方。  
小伙子潇潇洒洒地站着,露出一副颇为自信的劲头。尽管夜色苍茫,还是看得见他黑黑的双眸和雪白的牙齿。统一发放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却极为合体。因为穿的是马裤,裤腿处收束得很紧,令人想起威武的骑士。  
朱端阳有点不好意思。她从未这样赤裸裸地打量过一个青年男子。尽管开始时完全是一种医务人员的职业目光:她怀疑这小伙子是不是有点精神上的毛病。后来就有点走神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赶忙问道:“这么好的罐头,为什么不吃了?”  
“不爱吃。有的人能不吃羊肉,当然就有人不吃午餐肉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羊肉?”朱端阳很惊奇。  
“我并不知道你不吃羊肉。”小伙子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远处有人走近。  
“你要是觉得午餐肉还可以吃的话,这筒罐头就归你了。要是也不吃,就扔在地上好了。”说罢,小伙子扬长而去。  
“刚才那人是尤天雷吧!”徐一鸣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朱端阳说着,巧妙地将罐头藏在身后。凭着姑娘的敏感,她觉出徐一鸣隐隐的不快。  
化验员的眼睛,是轻易瞒哄得过的?徐一鸣不忍说破,递过一碗羊肉汤:“从喝汤开始锻炼,慢慢就可以吃肉了!”  
朱端阳顺从地接过来。  
她自然是吃的午餐肉,把羊肉汤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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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测试之后,安门栓发现朱端阳确实是不吃羊肉。他那颗乡下人的心,又开始琢磨起来了:都发一般多的伙食费,让人家一天吃咸菜,这公道吗?该给她贴补点别的吃食,和大伙拉平。只是这贴补的东西,又不可太好。太好了,旁人以为这是个美事,都说自己不吃羊肉,咋个办呢?  
炊事班长考虑得又周全又长远。  
他领着朱端阳在库房里转。库存很殷实,散着生米生面清油的气味,像是乡下豪富的仓廪。  
朱端阳看中了的吃食,比如午餐肉罐头,安门栓舍不得给。“换个别样的吧!这个吃了腻人”心里想的却是:一筒午餐肉,合上运费,要四块多钱,一头活羊才八块钱!  
朱端阳也不强求。借此机会,换点别的好久没吃过的东西尝尝,也挺不错。  
最后,朱端阳挑了一包压缩饼干和一把红枣。安门栓挺满意:这些值不了多少钱。  
“这是什么?”临走时,朱端阳指着个麻袋问。  
“蒜瓣。”  
“就是能生蒜苗的蒜瓣吗?”朱端阳兴奋起来。上山以后,她再未见过绿色。  
“那我抓一把去生点蒜苗了!”不待安门栓回答,她搂了一把就跑,生怕炊事班长拦住她。  
饮后没多长时间,朱端阳捂着肚子跑回来:“安班长……救救我……哎哟……”  
“你吃下啥了?”  
说话间,朱端阳已痛得直不起腰,呻吟着说:“枣……还有压缩饼干……”  
枣不碍事,定是压缩饼干吃多了。朱端阳拿的那种军用饼干,是一种新研制出的产品,膨胀力极强。因为味道不好,平日没多少人爱吃,只是上下山的司机怕车在路上抛锚,拿些去当干粮。刚才朱端阳装了蒜就跑,安门栓没功夫给她交待。  
“你拢共吃下去多少?”安门栓蹲下去问。  
“只吃了……一盒……”  
一盒还觉得少?那是三人一个战斗组的定量,泡开来,是满满一桶!安门栓真想揍这馋嘴的女人一顿。其实那一盒饼干,在不明底细的人看来,实在算不得很多。  
“喝了水吗?”安门栓还报着一线希望。  
“喝了……好几杯……”朱端阳已是两眼翻白。  
完了!这种像云母岩一样,可以分离出无数夹层的压缩饼干,是切不可以干吃的。进入体内一旦吸入水分,就会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开来,直到将人的肠胃胀裂。朱端阳此刻的痛苦,还只是刚刚发作,更危险的情形还在后面呢!  ---------------------  
“那你们吃什么水呀?”  
“吃涝坝攒下的雨水。”  
“那水好吃吗?”  
“好吃。雨水刚下时是甜的。在坝里攒的时间长了,浸进了地里的盐,就不那么甜了。可熬搅团时,比涧水香,还省了碱了。”  
“搅团是什么东西呀?”  
“搅团是稠玉米糊糊,是俺们那儿的好饭,吃的时候,碰上个小疙瘩,还以为是块馍渣呢,满心高兴,咬开一看,嗐……”  
“那是什么呀?”衣服已经洗完,朱端阳还不想走。  
“滑溜溜,黑秋秋,原来是个涝坝里的蝌蚪虫。原想吐出来;一想,蝌蚪也是肉,一吸溜,进去了。到肚里变青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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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门栓深刻地洞悉这一切。他是老炊事班长了。知道唯有吃的乐趣才能冲淡痛苦。刚过腊月二十三,他就开始筹措除夕夜的饺子了。  
面粉虽是统一标号,但似乎多少总有区别。  
炊事班长不厌其烦地拆开面粉袋缝线,用蒲扇大的巴掌各窝出些面粉,在太阳光底上晃着。  
“你说说,是这搭的白些,还是那搭的白些?”安门栓问朱端阳。  
“我说,是这搭的白些。”朱端阳调皮地随手一指,学着安门栓的腔调。  
鬼女子!  
安门栓虽说自觉着还是那搭的白些,仍将朱端阳挑中的那袋面挽上个记号,浮搁在一旁,预备年三十用。  
“脱水菜。你说绵软些好呢,还是嫩生些的好?”安门栓又回过头征询。  
“脱水菜脱水菜!一年四季吃脱水菜!我讨厌脱水菜!软的硬的都不吃!再吃下去,人都要变成脱水菜了!”刚才还好好的,一提起吃莱,朱端阳突然爆发了。  
有什么办法呢?什么菜都没有,脱水菜还要算好东西呢!脱水莱是个谜。好端端的青菜,根茎叶都在,单单失去了水,就变成了另外的东西。你还给它水,甚至比它失去的还要多,脱水菜却再也不会复活为青菜了。好像有什么精灵,鲜菜的灵魂,随着水漂走了,剩下的茎叶,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骸。  
“那你说吃什么馅的呢?”炊事班长百般无奈地问。  
朱端阳干张了张嘴,回答不出。  
“我给你的蒜瓣,长好高了吧?”炊事班长突然想起来。  
“徐一鸣给的肥料可灵了,现在都长到一尺半高了。”朱端阳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你养在哪儿?”  
“原来在化验室,后来我们宿舍的同伴也要看绿,就又搬回去了。”朱端阳一点也没想到安门栓的问话,有何用意。  
年三十在恐惧与等待中来到了。邻近部队有急诊,徐一鸣随医疗组出去了,朱端阳一个人化验,忙到很晚。  
军队里吃饺子,是件大工程。安门栓把活好的面一块块切开,按照各个小单位的人头份,大致公平地分下去,分饺子馅的时候,就更复杂,人们拿着碗盆,嘻嘻哈哈地围着炊事班长,总想给自己多分一点。当兵吃粮,平日里都管饱,大过年的,难道还能让大家饿肚子吗?可安门栓真的不知从哪搞来一杆秤,斤斤计较地一份份给大家称。大家也真地为了秤头秤尾的高低,争执不休,临走时还要偷着从馅盆子里再捞走一把。一时间,炊事班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红火。  -------------------------  
式样繁多的饺子(如河南的扁饺,山东的挤饺)出笼了。高原上的水不足八十度就开,无法煮熟这种古老的全封闭结构食品。炊事班长是在笼屉上抹了层油,将饺子蒸熟的。  
各小集团的饺子,上笼时是标记好分开码放的。不想出锅拣抬时,全乱了营。人们混乱地抢抬着,活象一群乌合之众。当然,手下也还留情,给后来的人多少留着一些。轮到女兵们去拿饺子时,才发现她们包的饺子,已全都被别人拿走了。女孩子们的饺子包得很规矩,小巧玲珑的,很容易识别。也许,饺子馅虽是一样,女人包出的饺子,更有一番风味。女兵们吵闹起来,饺子不够吃。于是男兵们又各自将自己碗里的饺子拨出来。结果汇到一起,三个班的女兵也吃不完。  
安门栓扯扯朱端阳,暗地里递给她一碗饺子。包的很精致,象是小羊羔的耳朵。真不知他那簸箕大的巴掌,怎能做出这等细活。  
馅虽说也是脱水菜的,但搀进去的蒜苗,明显比大锅饭的多。  
朱端阳这才记起兴师问罪的事,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她给蒜苗的残基又施了肥。可能是求生心切,浓度过高,效果大得令人惊骇。蒜苗先是滋生出瘤状的叶子,然后便狰狞地疯长,颜色也成为一种无法解释的青紫色。不但没了观赏价值,连吃也不敢了,只得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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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端阳拒绝安门栓为她开的小灶,锻炼吃羊肉。她并不从喝汤开始,而是直接将血淋淋的肉块穿在毛衣针上、放入火中炙烤。吃下去后,也许是高原上的羊品种不同,也许是时间起了作用,她并没有过敏。  
对于朱端阳的冷淡,安门栓百思不得其解。他于是迁罪于尤天雷和徐一鸣,炊事班长的报复手段很高明,也很露骨。无非是打菜时勺把子微微那么一转,看着同别人一样是满满一碗,吃的时候才会发现:吃鱼时是鱼尾,吃肉时是骨头,吃脱水菜则全是根块渣滓。徐一鸣佯作不知,照样吃下去,尤天雷莞尔一笑,倒掉了事。  ---------------------  
吃羊肉的时候,安门栓给她挑了几块最好的羊腿肉,朱端阳直往后缩碗:“要不了这么多有一块就够了……”  
她还是不爱吃羊肉!那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己呢!心疼之余,安门栓感到一丝希望。  
“我在库里找着一种吃食,保你从未见过。你尝尝咋个样?”不待朱端阳答后,安门栓便从腰间摘下小钥匙,赶着开库门去了。  
朱端阳犹豫了一下,馋、好奇以及羊肉那实在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使她跟着安门栓走了。  
这是个专存细软的小库房。安门栓逢到入库就高兴,逢到出库就心疼,于是便越存越满,中间仅剩一人可行的通道。高高的小窗口还钉着铁条,冷飓飓的。  
安门栓从角落里抖出个小麻袋。这还是上届炊事班长移交给他的。后来,也许是物资紧缺,再没见配发过。凡只剩不多的物件,安门栓就再不发出了。哪个殷实的库底,不得各色杂粮都存得齐齐全全呢!况且,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个吃法。  
“喏,就是这个。”安门栓不吝惜地掏出一大把:“象是啥虫虫晒成的干,可挺好吃的哩!我蒸熟试过。”  
朱端阳定睛一看,笑得前仰后合:“啥虫虫干呀?这是上等的大海米!”  
安门栓也跟着哈哈笑。他到底也想不通这海里的米,怎么不象米而更象个活物。可朱端阳高兴,这比什么都重要,他也跟着高兴。  
朱端阳往兜里塞了一大把,一边嚼着一边说:“就这一次了。以后,我再不吃小锅饭了。”  
安门栓的心往下一沉。这么说,这个快活的小女兵,以后再不会单独来找他,他再也没有机会同她说话了!混杂着失望焦躁和渴望的某种冲动,胀满了他的每一条筋脉。  
恰在这时,朱端阳用小巧的指尖,拈起一枚硕大茜红的虾仁,塞进他已经满是热汗的手中:“你尝尝看!这是大宾馆大饭店里才有的好东西呢!使劲嚼,有一股甜味……”
  毕淑敏《转》  ============================  
一个小伙子将一大盆洗好的土豆端过来。  
桑平原手心痒痒,半是显示半是为了同群众打成一片,从刀架上取了一把菜刀。“我来切几个。”他知道今夜有一个炒土豆丝,生怕别人阻拦,挥刀上案。刷刷地切起来。  
没人阻拦他。人们都在看。  
西部的军人,一年有半年多要与土豆或称山药蛋学名马铃薯为伍。若论切白菜,桑平原绝没有这般熟练,但切土豆,驾轻就熟。刀击案板节奏盎然,火柴梗粗细的土豆丝从他手下雪条般地涌流出来。  
毕竟不是专职炊事员,虽熟练却不耐久。桑平原手腕子酸了,便格外迅捷地切了一个最大的土豆,利索地停了刀,谦虚平和地看着大家:“在部队时,也常帮厨。”他内行地拭拭刀。  
“桑头刀工不错。”小伙子的帽歪戴着,俏皮地露出一缕卷发,懒洋洋地夸了一句自己的顶头上司,然后随手摸了几把土豆,准确地丢进一白银光闪亮的机械,伸出小指,象拨琴弦似的按了一个钮。  
哗——土豆们象被施了魔法,顷刻之间被分解为片,然后散作云雾一般的细线,从一个培箕般的出口倾泻而下。  
桑平原悟然。他怎么就没想到这里到处都是机械呢!这儿的炊事员比部队上的可享福多了。  -------------------------  
“夜宵加个酸辣汤吧。驱风散寒,正好。”桑平原布置道。  
“夜餐的食谱、工作量都固定的。这样突然加码,恐怕不好安排。”管理员为难地说。  
“不就是做个汤吗?又不是上一桌满汉全席,这有什么难的!”桑平原不解中夹杂着愠怒。  
厨师长(就是那个扔土豆的小伙子)听见了,歪着头问:“您知道酸辣汤是怎么做的吗?”  
“酸辣汤?”桑平原打量了一眼厨师长,气色极好的胖脸上,眼睛亮而灵活,便知道这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兵。桑平原不怕捣蛋的兵,但他不得不慎重。“酸辣汤,就是先扔几个干辣椒,再倒一点醋。当然,还有开水一大锅。要是加点葱末、香油,就更好了。”桑平原觉得自己的回答无懈可击。  
“照您这样打点出来的,不叫酸辣汤,叫涮锅水。”厨师长不客气地说。  
哪有这样下级不尊重上级的!桑平原窝了一脑门子火,但他隐忍着。  
“真正的酸辣汤,得先烧出老汤来。知道什么是老汤吗?”  
桑平原没理会骄矜的厨师长,这是一种尊严,也是一种涵养。但他很想知道老汤是怎么回事。厨师长也自顾自地说下去:“老汤是用鱼翅鱼骨鱼头鱼尾鱼鳞加小肉皮熬出的鲜汤,再把这些零七八碎的全捞出去扔了,撇了浮沫,只剩一锅澄清的高汤,然后往汤里兑白胡椒粉,白米醋。一切都要那么恰到好处,是多一分嫌长,少一分嫌短,就跟仕女图里的美人似的,讲究的就是火候分寸,最后临出锅时还得洒上碧绿碧绿的香菜未……”  ---------------------------  
锁,被撬开了。桑平原抱出几包糖和一堆姜,问:“够了吗?”  
厨师长象瞄准一样估量了一下,眯着眼说:“姜还少半斤。”  
“你看着拿吧。”桑平原心想姜多点少点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很尊重厨师长的意见。  
“还是您拿比较好。过了您的手,再给我。”外面的工人冻得嗷嗷叫,锅里的水已经滚开,厨师长还是很有大将风度,不慌不忙。  
真是怪毛病!桑平原没好气地抓起一把姜:“够了吗?”  
厨师长把其中一块有疵点的剔出去,然后说:“够了。”  
食堂大厅里弥散起辛温甜腻的气味,令人感到一种家庭的气氛。  
啊!姜汤!  
工人们拥挤过来。淋湿的工作服贴在他们骨骼分明的躯体上,象一尊尊暗褐色的塑像。  
姜汤已盛在大铝盆里,浮动着团团温暖。  
“快端出去呀!”桑平原不知厨师长还在等什么,老百姓办事怎么这么粘粘糊糊!  
“等着定价。”厨师长甩勺子敲敲盆沿。  
“定什么价?”桑平原没反应过来。  
“钱哪!多少钱一碗?”  
桑平原这才记起工厂可不是供给制。“价钱平时怎么定的?”他急得唾沫星子乱溅。  
“成本核算呢!用了多少斤姜,多少斤糖,能卖多少碗,加减乘除一算就出来,不麻烦。”厨师长有条不紊地说。  
谁知道用了多少姜糖!“这姜汤光让闻味啊,怎么还不见出来呀!”工人们议论纷纷,有几个人在打喷嚏。  
再等下去,姜汤就变凉白开水了。桑平原猛地一摆手:“端出去!放在饭厅中间,免费供应!”
  毕淑敏《不宜重逢》  ===================  
不。不是红薯干。伊喜边答边很小心地将碗内的蒜苔剔到桌面上。  
为什么?我问。这是妈妈给他的,这不是太让老人家难堪?  
伊喜苦笑了一下,说,我是不吃蒜苔的。  
怎么了?我很吃惊,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以前是吃的,但现在不吃了。吃伤了,就像人有了伤心往事,再不愿重温。伊喜说。  
这可是个细菜。合家团聚,喜庆宴席,都少不了蒜苔。这是个摆得上席面的菜。妈妈撇撇嘴。  
我们那里是国家定点出大蒜的地方,一个蒜头有这么大。他指指盛饭的青花瓷碗。  
你骗人。我说,那碗足能盛三两饭。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模苏,我骗过你吗?  
那没有。我垂下眼帘。我不愿让老田觉出异样。  
我们那儿的蒜头比红富士苹果还大。再过几天,蒜苔抽得像一片青箭。人人吃得啐口唾沫都是碧绿的,闻着便要反胃。
  楼主辛苦了。
  毕淑敏《天衣无缝》  =====================  
邹安回娘家吃晚饭,一推房门,异香扑鼻而来。  
“妈妈,是什么这么香啊?”邹安已为人妇,而且是见过世面的白领小姐,但一回到家里,就立即在感觉中将自己缩小,十分自然地幼稚起来。  
“你尝尝看。”妈妈把汤钵的盖子掀开。虽说家里通常是聚餐,而且讲究的是让父亲动第一筷子,但妈妈常常提前从锅里拣出精华的部分,以饲她最疼爱的儿女。  
满满一钵肉。邹安嚼了一块,好吃极了。她从小就爱吃肉,妈总说她不是猴子变的,是老虎变的。  
“到底是什么肉呢?象是鸡,又不是。”邹安摆弄着那块精致的小骨头。  
“是雪兔肉。别人送的。听说这种兔子是吃雪长大的,消灾祛病益寿延年。只是肉太少,我把它和鸡炖在一起了。”妈妈热心传布关于动物的神话。  
吃饭的时候,邹安很仔细地避开鸡肉,专挑雪兔肉吃。雪兔比母鸡更容易吸收酱油,显出玻泊样的红光。
  毕淑敏《雉羽》  =========================  
噌噌,小杜把两个最大的香蕉掰下来,说:“给,吃。”    见李缅迟疑着不接,她仔细地把香蕉蒂清理干净,好像那一大把上从未生长过  这两只硕大的果实。“当官的能吃,咱们也吃!还要吃得比他们的大!”    李缅想:这是干嘛?小偷一样,多失身份的事!    小杜说:“不要紧的,任谁也看不出来。领导交待了,总经理吃完了饭,要上  水果。说城里人吃馆子,上香蕉时要一个个旋了把,切了蒂,两头都不要,只端端  地吃中间一段段。咱们吃了大的,他们也不知道。要不抓这个机会,咱哪能吃上这  么好的香蕉!”    见李缅躲闪,小杜以为她不好意思,两指一掐,把香蕉剥了皮,露出石膏一般  细白的蕉肉,愣塞到李缅手里。这就像一根剥了纸的冰棍,你不吃也得吃    香蕉确实香,叫人隐忍不住,李缅就一小口一抿,很斯文地将它吃掉了。
  毕淑敏《最晚的晚报》  ==========================  
期末考试以前,每顿饭菜里都有肉。晚饭时,爸爸还隔三差五地从油脂麻花的  公文包里,拎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说:“快点吃,还热乎着哪。要不一会  儿凉了,腥。”    不用看我就知道,那里面包着炸鱼。我妈也不知是从哪本科普读物上看到鱼是  最补脑子的。这下我就算掉到海里了,天天吃鱼,一打嗝都是鱼肝油的味。我嘟嚷  着说:“提醒你们注意啦,我是属羊的,不是属猫的。”    不过平心静气地说,炸鱼还是蛮好吃的,起码比现在餐桌上天天摆着的素菜,  一点荤腥都不见要好得多啊。
  毕淑敏《生生不已》  ===========================  
“给小甜买块酱豆腐,就疙瘩汤吃。”乔先竹说着,把破书包里的饭盒掏了出来。饭盒盖剐着了书包带上缠着的旧玻璃丝,翘起了一个角,一股白气像狐仙似的冒了出来,灼痛了她的手。  
厂子里中午管蒸饭,工人们就蒸一大盒子,留着晚上回家再吃,给自家省点薪火。  
乔先竹故意不看司徒大妈。一交换眼神,老太太的话就更没边没沿了。敢情她退休了,巴不得有人跟她聊天。乔先竹得让孩子一回到家就能看到香啧啧的一大锅疙瘩汤。  
她对给司徒大妈包完了碱面的售货员说:“我先看看颜色红不红。不新鲜我可不要。”  
“新鲜!像鸽子血那么红!姑娘,给我们拣两块卧在下头的。”司徒大妈一点都不计较乔先竹的怠慢,像吩咐自家闺女一般,指挥售货员。  
小姑娘想不买帐,又一想好歹也算个主顾,就先不忙着招呼刚进来的那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把酱豆腐坛子揭了盖。  
一股好闻的酱菜味涌进鼻子。乔先竹吹了吹手指,饭盒盖烫着了她。事情到了这会儿,不管酱豆腐是不是鸽血红,她都得买了。  
“先买一块吧。现吃现买好。”乔先竹说,然后盘算着怎么用手托着饭盒盖骑车回家。  
“多来点汤。”司徒大妈很权威地指示着。  
“哟!就一块酱豆腐还想多要汤!都这么着,我这酱菜坛子还不得成了上甘岭。您就将就点吧。”小姑娘麻利地把一块酱豆腐夹到了乔先竹的饭盒盖上。  
“那就再来两块吧。”乔先竹说。一是她看着酱豆腐不黑不燥,二是她不愿司徒大妈为了自己受这番抢白。  ……“别呀!吃多少买多少,要不,皱了。”司徒大妈设身处地地说。  
“我家小甜可能吃了。要是敞开来吃,一顿能吃两块酱豆腐。”  
“哟!那还不得变了鼹蝠。”司徒大妈吃惊得假牙差点没掉下来。  
“老鼠吃多了盐,才变鼹蝠呢。”乔先竹不高兴了。  
“嗨!我也是老糊涂了。可小甜一个女孩家,怎么就能吃那么咸的东西呢?不咳嗽哟?不上火哟?”司徒大妈把昏花的老眼睁得很大。她越老越爱表现惊奇。  
“可她一顿还喝一大锅疙瘩汤呢。”乔先竹一面为小甜辩解着,一面也觉得这确实是个怪事。  
“喝多少?一大锅?你们家的那口双耳大铁锅?”司徒大妈在街道管点事,家家根底她像克格勃一样清楚。  
“是啊。我们家就那么一口锅。”乔先竹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  
“你中午就那么屁大点的时间,哪做得出恁大一锅汤!”司徒大妈见多识广地不相信。  
“两大暖瓶开水都是早上现烧的,到了晌午没有一百度也有九十度。下锅就开。舀一勺子猪油香香嘴,择两把莱叶子丢下水。这边就紧着摸一双筷子搅疙瘩,稀稠也顾不得调了,拨拉进锅就是了。八、九岁的孩子不知道个好赖,啥也不挑。小甜刚到家我就得走,等晚上我回家来,锅像被小叭狗舔了一样净。”
  毕淑敏《教授的戒指》  ====================  
丹岚夫人端上陶若怯教授的早餐:夹黄油的窝头片,掺了奶粉的豆浆,还有几  块没有辣椒的四川榨菜。没有辣椒当然不能算是四川榨菜了,只是不知道叫它什么  名好,姑且称之。榨菜买来当然是有辣椒的,因教授体弱,辣椒易上火,就被丹岚  夫人用纤纤素手洗去了,丹岚夫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但照顾起教授来,周到的  像个老妪。  -------------------------  
“这是我特意复制出的原始菜系,你们尝尝味道好吗?来来,先品苔藓汤。”  丹岚夫人端上热气腾腾的汤钵。    “这汤钵怎么是用石头抠成的?”朱提大吃一惊。    “你想想,原始人盛流质,除了用石头器皿,还能用什么?”教授兴致很好地  解释。    大家呷了一口,果然鲜美无比。    “夫人,你这汤是怎么烧成的,教教我。回家先给妈妈烧,以后再烧给屈侠喝。”  朱提天真地说。    丹岚夫人微笑着说:“汤是不难烧的。只是这火却有些难取。”    朱提说:“火有什么难的?煤气火,酒精火,汽油火……不是多得很?”    丹岚夫人说:“这些火都是不行的。你想原始人从哪里能得到这些火?”    屈侠醒悟道:“那这就必得是天火了。”    丹岚夫人说:“是的。火种是我在大雷雨的天气,从原始森林里被闪电点燃的  枯木上取来的。一直保存着。”    陶教授惊诧地说:“我一点都不知道!这对你是非常危险的!”    丹岚夫人说:“你不是推崇返朴归真吗?我愿意为你做这事,你又不是总有学  生来做客。”    朱提说:“想不到这汤还这么惊险传奇。屈侠,对不起,我可做不出来了,巧  妇难为无火之汤。”    夫人微笑着说:“小姑娘,你何时要做汤了,到我这儿来取火种就是了。只要  我在,它就不会熄的。”    教授说:“为了我们的相识,我指的是精神上的。我不能喝酒,就以这古扑的  苔藓汤替代,让我们一饮而尽!”    后来又吃了炙烤的兽肉和清蒸的树叶野果,风味特佳。
  毕淑敏《看家护院》  ======================  
军人们和工人们同在一个食堂吃饭。食堂里回荡着烹油的烟雾和米面的腾腾热  气。这里是老百姓议论国家大事和交换各种情报的场所。菜的种类很多,各处排着  长短不一的队,卖红烧肉的队最长。工人们一边骂着菜太贵了,一边吃很好的菜。  有的人用饭盒把菜带回家去,留给孩子吃。    大兵们吃不起好菜,便显出军民的差异来。菜谱是司务长替大家订的,永远是  最便宜的菜。万良和老兵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条板凳上,八个人一桌。司务长用医院  盛注射器用的白瓷盘,盛了满当当一盘熬小白菜,颤微微地端上来,小白菜翠绿得  如同长在地里时一般可爱。有什么办法呢?军费有限,十八九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  正是吃死老子的年纪,总得管饱,不得让大家饿肚子。数量要多,质量就要受委屈。  老兵嘟嚷了一句:“都他妈是人,鼻子眼里闻的是烤肉味,嘴巴里吃的是熬白菜,  真不是滋昧!”  
  毕淑敏《送你一条红地毯》  =================================  
他冷淡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虾爆得太老,鳜鱼又太嫩。吃不得。”说着放下了筷子。  
大红也随着叫起来:“这是什么呀?难吃死了!”一块说黄不黄说绿不绿的棉团样东西被挑出来丢在桌上。  
说实话,张文和大红指出的缺陷,是很准确的。新来的小保姆不会烧菜,甘氏夫妇又因看戏去未加指点,一桌貌似丰盛的筵席,几乎全不可口。  
然而,这是能说的吗?  
甘平母亲满腔的怒火就要喷发出来。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是你品头评足的地方!借你母亲的境遇含沙射影,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多管闲事!没有我,你母子二人在随后的天灾人祸中,不定死在哪里了!恩将仇报!你以为老头子离休了,就可以趁机打上门来,告诉你,这天下是我们这些人打下来的!你未免得意得大早了!  
不过她还是把怒火强压了下去。她淡淡地问大红:“你可知道你刚才扔出来的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大红虽吃过不少风味名菜,还真说不出这道不咸不甜有一种异味的菜肴是什么。它盛在一只小小的蓝花碟子,里,摆在甘振远面前,色香味全无,大红出于好奇才尝了一口。  
“那是专为你姥爷准备的,用橄榄油和无盐酱油炒的剔了蛋黄的纯蛋白。”  
大红窘得满脸通红,求救地看着张文。  
餐桌上空弥漫起阴云。张文好像想说什么。  
伟白乖巧地用公筷给自己盘里挟了一大块鳜鱼又一大段爆虾,学着电视里的广告说:“味道好极了。”  
语气惟妙惟肖,大家都笑起未,风波暂且平息下去。张文终于没吭声。
  李碧华《胭脂扣》  ==========================  
小巷中有一档摊子,在卖一些食品,我走过去,见到一堆堆黏黏腻腻的东西,问得是“糯米糍”。这种糯米糍是湿的、扁的。里头的馅是花生、豆沙、芝麻。看来是一种甚为古老也许有五十年历史的食品。我每款买了三个,预备给阿楚和如花做点心——我也学做一个周到的男人。  ---------------------------------  
在我无言之际,阿楚又把中心问题提出来:“你到过哪儿?”她惟一的兴趣,只是当侦探。“很多街道。譬如中环摆花街。当年十二少的居停已经拆了,变成一间快餐店,有很多人站在那里,十分匆忙地吃一些橙色酱汁和物件拌着白饭。”    “那是鲜茄洋葱烩猪扒饭。”    “哦,有这样的一种饭吗?听上去好像很丰富似的。”    如花还想形容那饭,阿楚抢着说:“这是我们的民生。不过那饭,番茄不鲜,洋葱不嫩,猪扒不好吃。”    听得阿楚对一个饭盒的诋毁,我忽然记起某食家之言:“苦瓜不苦,辣椒不辣,男人唔咸,女人唔姣,最坏风水。”  -----------------------------  
她刚想发作,伙计端上油豆腐粉丝汤和春卷,她别过头不答。我死死地帮她舀了一点汤,粉丝缠结着,又顺溜跌下大汤碗里去,溅起了水珠。她狠狠用手背抹了抹面,好像这水珠之产生是我故意制造的。    她夹了一截春卷,倒了大量的醋。醋几乎要把春卷淹死了。  -----------------------  
在十二少小小的居停,中环摆花街一幢唐楼的三楼,如花水葱似的手,正在搓着面粉团,她正学习怎样弄一锅汤圆。捏出一小粒一小粒的粉团,然后一粒粉团包一粒片糖馅。圆是不怎么圆,怎么搓都不圆。有时,片糖的方角,竟会掺了出来,于是可以预料得到,不消一刻,糖在沸水中融了,便缓缓地漏掉,混在水中。糖的芳踪,杳不可寻,那汤圆,成了一个空心的物体,在水中漂漾。    十二少刚刚开了口。    如花听了,好像并不真切。她只管搓她的汤圆,一个汤圆,来回往返的,恨不得碎尸万段,谁知它又那么黏腻,糖也半融了,在手心,一切都混淆,渐渐地变成黯灰色的白粉团。良久良久。依旧是一个汤圆。横看竖看,都可算是汤圆。但,却不可以吃了。煮都不用煮,已知吃都不必吃。
  李碧华《荔枝债》  ============================  
丽子没应,她正忙着。郑敏自半敞的门看见她,吃着一罐糖水荔枝。那是国产。荔枝剥壳,泡在糖水中,太甜太腻,她不喜欢吃。     但丽子,她可吃得美滋滋的,丰厚性感的口唇张开,荔枝淌着甜汁,被啜弄着。已干掉大半,原来桌上已另有两个空罐子,不知如何,郑敏就觉得她像吸血僵尸见到一条蹦跳着的粗大的血管一样馋。
  王朔《动物凶猛》  =============================  我那时非常需要钱,我后来再没那么穷过;一文不名,又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我用那些钱请米兰和我的朋友们吃冰激凌。我们不能老让米兰掏腰包,虽然她很乐意,并没有现在一些披金戴银的时髦女孩的小家子气。我在最潦倒的时期确实吃过一段软饭,吃得还挺顺嘴,差点毁了我。但你起码可以知道,我曾付出了多么真挚的努力那么一种惊险的方式来使自己更有点男子气。我们那时常吃的只是一种画着冰山的蓝盒冰激凌,现在这种牌子的价廉物美的冰激凌已在市场绝迹。我们都很爱吃西单商场楼上冰室出售的一种碟盛的奶油冰激凌,一球冰激凌上浇上厚厚一坨甜奶油,后来我在上海吃到“掼奶袖”和那味道很相近。虽然这种奶油冰激凌一直只卖五角钱一份,可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天天可以享用的。如果能到位于东风市场的“和平人餐厅”去吃上一份拌有水的冰激凌“三德”和“雪人”那就是莫大的奢侈了,相当于现在到大饭店吃上一餐日本菜喝上一瓶英国酒洗上遭芬兰浴。  -----------------------------  那天是“八一”建军节,食堂会餐,每家都发了餐券。我们一帮孩子也喜洋洋地会会餐,自动集中在几张餐桌周围。桌上备有啤酒和红葡萄酒,菜则是北京军队传统的红烧肘子、四喜丸子、纯黄花鱼什么的。我们和战士,家属一起大吃大喝,不停地干杯。那时我的酒量很少,喝了几口葡萄酒就晕乎乎的,其他人也都脸红脖子粗地吵闹不休。  ---------------------------  那天在“老莫”过生日吃西餐时,没有发生任何不快。我们喝得很好,聊得很愉快,我和高晋两个寿星轮流和米兰碰杯。如果说米兰对我格外垂青,那大概是惟一的一次,她用那钟锥子似的目光频频凝视我。我吃了很多炸猪排,奶油烤杂拌儿和黄油果酱面包,席间妙语连珠、雅谑横生,后来出了餐厅门便吐在栅栏旁的草地上,栅栏那边的动物园象房内、班达拉奈克夫人送的小象“米杜拉”正在几头高大的非洲公象身后摇着尾巴吃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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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里食物 作者:顾村言                   (一)螺蛳    
螺蛳于我的童年而言,除了吃以外,兼含诗意的美与一种凄美,这全是因为  传说。    
一则关于螺蛳姑娘的,说的是一个老实的种田郎在水边拾到一硕大美丽的螺  蛳,便在家中以水缸供养之,谁知后来自田中归来,家中饭菜却齐齐整整,如此  约有数日之久,种田郎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所以然,一天便早早收工,悄悄来  到自家的茅屋边,从门缝外窥视,却见一绝色女子自水缸中的螺蛳壳中缓缓而起  后,便径直来到灶间动手做饭做菜,种田郎于是推门而入,抢过螺壳,求那螺蛳  姑娘与之成婚,姑娘含羞自是允了,由此家中丰衣足食,螺蛳姑娘生后一子,孩  子顽皮,偶然翻出螺蛳壳来,被种田郎发现了,于是戏道:“丁丁丁,你妈是个  螺蛳精!当当当,这是你妈的螺蛳壳!”却被外出归来的螺蛳姑娘撞个正着,红  着脸的螺蛳姑娘当即跳入螺壳,遂无影无踪。种田郎悔恨交加,每日里形单影只,  去河边看水流汤汤,却再不见了温柔的螺蛳妻。    
另一则传说则有些怕人,并不是故事,说的是在河中溺水而亡的冤魂,第一  件事就是被逼着拾螺蛳——这倒不麻烦,麻烦的是用来装螺蛳的是个无底筐,换  句话说,也就是拣了多少就会漏多少,若拣不满一箩筐,是永远不会超生的,这  实在是一件很怕人的事儿,儿时想想那些冤魂每日闷在黑漆漆的水下提着个无底  的箩筐拣拾螺蛳,有一瞬间,总觉得闷得慌慌的。    
这些传说并没有影响我儿时对螺蛳的挚爱,那种小小的螺蛳爆炒之后实在是  一种美味。螺蛳大概在清明前后就开始吃了,据说和吃马兰头一样是可以明目的,  那个时候螺蛳基本上无籽,用青葱头喷酒爆炒,放少许红椒丝,滋味实在好极。  事实上,螺蛳在水乡实在是提不上口的低劣菜肴(去年在西安吃饭,一家饭店的  螺蛳价格竟比鱼类还高出许多,不禁失笑。)我们那水河交错,凡有水处必有螺  蛳,若是家中菜少了,用一种自制的被称做耥网子的家伙(也就是长竹篙顶头装  一小网),随便到一处河边,沿河岸顺推下去,只捣鼓那么几下,河中几缕泥烟  弥漫后,提上网子倒在岸上,除去一些极少的小鱼小虾,大多的便是螺蛳,有的  一网下去便有一脸盆之多,只几网,便足够一家人吃上好些天了。有的人家没有  这种专用的网子,便用一只铁篮子,以长绳扣着,抛入水中,待沉入水底再往上  拖,若巧的话,有时能拖到一篮螺蛳,只在清水中洗去泥浆,回去养几天即可剪  着炒食了。    
螺蛳烹调前,要用清水反复洗净,并用洗帚去除表面污物,再用清水漂养。  每天换几次水,养二、三天后直至螺蛳体内的泥沙、粪便全部排净为止。然后剪  去螺尾洗净后烹炒——多数以起油锅快速加热爆炒为主,家乡多以葱头椒丝爆炒,  喷酒加糖,再倒上少许红酱油,后加宽汤,汤一开即出锅,这种做法比较清淡,  着力突出螺蛳自身的鲜味,不仅螺蛳好吃,汤也鲜美异常,儿时用这种螺蛳汤泡  饭,饭量常常不知不觉地就大增。扬州南京等地炒螺蛳时多加以五香八角,加糖,  汤极少,成粘绸状,这种螺蛳大多极入味,鲜味浓烈,街头大排档多是这种做法,  夏夜时,约二三好友着短裤背心,于习习晚风中大喝生啤,大啖螺蛳龙虾,畅谈  人生如意或不如意处,实在是一大快事。    
大多人吃螺蛳,是少不得针、牙签之类的物件的,因为要挑出来,而对我来  说,这些却从来是吃螺蛳的多余之物,只用一双筷子,便将那螺蛳肉吸吃得清清  爽爽,手根本不需碰那螺蛳——这也算是自称水乡人吃方面的一项绝技了。
  (二)蚬子    
蚬子在我们那现在已很少见了,但在儿时,蚬子和螺蛳一样,都是作为水乡  人吃方面的一种爱物而存在的,仿佛那就是天生的吃物,且怎么着也吃不完。    
蚬子为心形,极小,最大的也不过大拇指甲大小,小的只有瓜子大小。蚬子  肉极鲜嫩,剥了壳的蚬子肉炒韭菜实在是水乡的至味。    
蚬子不象螺蛳,在任何一个河岸处都可以捞得不少,蚬子大多在河中心,且  大多成群,因此,捞蚬子要用专门的船只才行。据说家乡的南河中心过去有一个  极大的蚬子塘,镇里惯于捕鱼摸虾的陈三小有一年夏天在这里只捞了一天,竟捞  了有半船白花花的蚬子——都是一个蚬子塘里的,陈三小那年发了不小的一笔财  呐,经过这一劫,后来南河边的蚬子就很少了,但据说不久另几条大河又发现了  几个极大的蚬子塘。    
南风吹时,就到了蚬子最肥的时候了。身着素蓝衣裳的长辫子渔家姑娘拎了  满篮白蚬,沿巷叫卖,“蚬子罗,鲜白的蚬子罗!”声音清脆动听,印象里,那  时大概也正是栀子花开的时节,白胖胖的蚬子总是和那淡白淡白的花儿搅在一起,  院子外是越来越远的叫卖声,而院子里,却只是悠悠淡淡的花香。    
买回家的蚬子也是要养个一两日的,这样才能去掉泥腥味,洗净煮沸后,捞  起蚬子,一只只蚬子都张开了嘴,露出雪白嫩鲜的蚬肉,用手只轻轻一抹,就下  来了。煮蚬子的汤,极白,极浓,如鲜牛奶一般。据说日本对蚬子的吃法是喝蚬  子汤,往往加牛奶一起喝,也有的将蚬肉剔出,蘸了糖、醋等调料食用,味道十  分鲜美。而在家乡,蚬子汤里大多只放几根小毛菜,起锅时,雪白的汤面漂着几  茎翠生生的毛菜,鲜美不说,只看那朴素清新如春天一般的颜色就足以让人神往  了。    
蚬子壳其实也是一种清物,去肉后的蚬子壳倒在雨天泥泞的土路上,往往会  形成一条极富幽趣的小径,儿时祖父的老屋附近就有一条这样的蚬子路,上面是  竹架,牵满了碧绿的丝瓜藤,开出的花是那种鲜黄纯黄的颜色,夏天,下雨了,  赤脚踩在这样一条白花花的蚬子路上,细碎,平稳,听着或密或疏的雨声,不知  为什么,小小的心里竟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快乐。
  (三)青虾    
青虾于我实在是少年时最熟悉不过的,小时候,在河边玩耍,清可见底的水  里,近水草处,常可看见淡青色的虾子弓着个身子,很迅捷地一跳——这样一种  景象让我有理由在水边痴痴地呆上半天,在那片水草丰茂的河边,我静静地看着  那些快乐自在的虾类,接近透明的身子,柔柔地在水中轻拂的水草,真不知是虾  成了自己,还是自己成了个虾子。    
因为这些儿时的印象,后来看白石老人所画的水墨虾图也就异常亲切,白石  老人题画时这么一句话给我印象很深:“晨起即兴一挥。”——白石老人的青虾  大多也真是即兴一挥之作,一只虾子,只用浓淡有致的水墨轻轻一抹,成为虾身,  再稍加点染,以干净有力的墨线勾出虾螯,点睛,纸上便游动起形神兼备灵动自  在的青虾了——我很喜欢这样的即兴一挥,这四个字让我想到汪曾祺老人对为文  的说法:“随便。”所谓艺术,其实无非是境由心生,要有一种萧散自在超脱功  利得失的心灵,有了这样一种心灵,有了日积月累的艺术功底,然后即兴一挥,  产生出的才是逸品,这是一种真正的艺术,这样的即兴一挥绝无刻意之作的那种  做作、那种无趣,比如《兰亭序》,比如米颠的《淡墨诗帖》,比如《韭花帖》  等,这些书法名作竟很自然地就让我想到白石老人的青虾——也真是件怪事儿—  —扯远了,回到青虾上。    
我们那叫青虾也叫草虾,大些的叫作大草虾,大草虾对于水乡任何一个孩子  都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的。我记得最大的青虾怕有大拇指头那般粗,虾壳甚至有  了棕绿色的斑纹,虾螯上有的竟积上了一层青苔,这样的虾子当然好吃极了,清  煮,红烧,油煎……哪样吃都是至味。捕捉大草虾并不是件容易事儿,常用的是  虾球,也就是用竹蔑制成的圆球形捕虾工具,在虾球内部放置小杂鱼或面团等作  诱饵,诱虾进入取食。傍晚时,将虾球投入河中,第2 天早上取虾球,收获颇丰。  孩子们自然没有专门用于捕虾的虾球虾网的,但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其一,夏  夜时,到一个水草多的河边,或者干脆就在码头边(这两处都是青虾出没较多的  地方),看吧,远远的水苇子里已经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了,水面是平静的,偶  尔有风,凉凉的,吹在脸上惬意极了,这时候,在近水处甩些面粉,稍等片刻,  虾就悄悄地摸来了——摁亮随身带着的手电,对准码头下或是水草丛里照去,直  直的光柱直射到水里——看到那个弓着身子的虾子么?——为手电光照射的大虾  子完全就是个呆子,静静的在光柱里一动不动,这时候,别慌,你只管把小网子  伸入水中抓取就是了,虾子为光所激射是绝对是不会挣扎的——这也真是件怪事,  这种捉虾子的方法屡试不爽,很有效果,但美中不足的是一次捉得不会太多,而  且必须在夜色中进行效果才十分明显。    
另一种方法现在想来其实是蠢事。但老实说因为美味的诱惑,儿时我干过这  蠢事——也就是用敌杀死迷醉虾子,敌杀死毒性很小,那时不懂事的我们跟着一  帮大孩子后面,用少量敌杀死洒在近岸的水边,不多会儿,就有虾子迷迷糊糊地  在水边蹦达了(青虾只要有极微量的敌杀死就会变得晕晕乎乎),那时你就快乐  地在水边拣虾子吧,水边一溜儿这种呆头呆脑的“曲公子”是完全不懂得反抗的,  而且让你想不到的是迷醉的虾子会源源不断的过来——这其实是一种虐夺资源型  的方法,且对环境多少有些影响——家乡现在若青虾变少的话,过去顽皮的那帮  孩子(包括我)无疑是罪不能免的。    
青虾吃法以盐水清煮居多,这样的做法特点即是本色,煮虾时,看那些虾类  在锅中弓起身子由青渐渐变红,心里偶尔会有些惭愧,但惭愧归惭愧,美味却仍  是美味,若有盐水虾在桌上,从来没人见我比人家少动一筷子的。青虾另一有名  的吃法则是以酒醉之糟之,选个头相差不大,整齐且活蹦活跳的,用透明的玻璃  钵子盛着,然后喷白酒(酒以把虾淹住为宜),加盐、醋、糖、姜末、香菜,盖  上盖子,稍捂片刻,即可上桌食用了。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吃醉虾真是件很残忍  的事儿——因为醉虾根本就是活的,但从吃的角度看,醉虾实在是人间至味,醉  虾咬入口中,只用上下牙轻轻一挤,鲜嫩的虾肉在那种微微的酒味与酸甜中便滑  到了舌尖,那瞬间的感觉实在是美妙之极,明代的李笠翁在《闲情偶寄》中说到  虾子,流着口水这样写到:“虾唯醉者糟者,可供匕箸。”——看来,江浙人吃  醉虾年代已很久远了。吃醉虾的高手吐出壳后仍会是一个完整的虾形,丝毫没有  任何破损的痕迹,而北方人却很难做到这些,那次外地一帮朋友聚会,一位朋友  捏起醉虾,竟象吃熟虾一般准备用手剥壳,一时为之大异,后一想,“北方人,  难怪!”于是立即传授吃醉虾大法:“呐,整个咬入口中,轻轻一挤,肉就出来  了。”    
“好吃么?”    
“没的说!”    
除了醉虾,儿时还吃过活生生不加任何作料的小青虾,家乡有一种说法,说  是在水中吃了活青虾,会有一个好水性,于是刚在水边扑腾着学凫水(游泳)时,  曾一口气连吃了几只活虾,虾肉清爽爽的,很嫩,但现在的回忆里却依然有些许  的腥味儿——不管怎么样,后来自己的水性到底还是不错的,只不知有没有那些  活虾之功?但现在再让我吃那活虾,是绝对吃不下的,除非还用酒醉了。
  (四)河蚌    
儿时看有关海龙王的电影,总看到龙王身边围着些艳丽的女子,这些女子不  少身后都背着个飘着绸带的大蚌壳,淡绿色的壳,时不时把那壳一张一翕地扇动。  小伙伴们就会大笑着指着说:“看,河歪精!河歪精!”——我们那把河蚌叫做  河歪,我至今想不起为什么要这样叫法。    
民间故事里,河蚌成精后多让一些男人想入非非,河蚌姑娘的传说与螺蛳姑  娘的传说相差无几,说的无外乎种田郎还是捡到一只大河蚌带回家,然后成精后  的河蚌每日里偷偷给种田郎做饭做菜,美得很,后来照例是回家发现了,于是二  人结为夫妻——传说多了也就流于俗套了,不过这迎合了男人盼望一场自天而降  的艳遇的心理,有女人,有吃有喝,何等快活潇洒的日子——想想颇有意思,所  以在水乡民间歌舞里总也少不了“河蚌舞”,逢年过节,东岳会、庙会、观音会  等大型民俗日里都可以看到翩翩起舞的河蚌,脸搽得红扑扑、眉描得细细的女子  背着蚌壳,翻、跌、打、跳、唱,那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据说西方也有河蚌精,  但和中国不同,西画里的河蚌姑娘却是个裸体的健康女人,不象龙王旁边的河蚌  精一个个衣着整齐、仪态万方,乍一瞧都是标准的淑女——裸体的河蚌姑娘在中  国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河蚌在我们那儿太平常了,家乡有句话叫“三文不值二文钱”,用在河蚌身  上是非常合适的,夏天在河里扎猛子,闹腾够了,几个小伙伴儿便比赛踩河蚌—  —是用脚踩,稍稍在河底烂泥上用脚一歪,嗯,一个疙瘩,脚趾头勾一勾,感觉  圆溜溜的吧?——那就不会错了,这就是河蚌,有的河蚌只用脚就是可以带出来  的,脚带不出的,就抹一把脸,翻身扎入水底,用手一抠也就出来了,这种河蚌  大多为深黑色,壳上一圈一圈密密的纹,拿在手里很有劲;也有河蚌是浅色的,  但尾部会突起一端——这种河蚌我们那称之为江蚌(其实与长江毫无关系),养  珍珠的河蚌就是这个品种,河蚌好吃的还是那种浑身黑里发亮的家伙,劈开后肉  是老红老红的,厚实,肉感足,硬肉边儿不容易烂,用刀背或刀柄将边上的硬肉  捶扁后,洗净,下锅就很容易烂了。    
河蚌的吃法大概还是以煲类居多,据说和螺蛳一样,也是在清明前吃最佳—  —清明前水中的蚂蟥、微生物尚未频繁活动,那个时候的河蚌最干净,且肉质肥  厚,所谓“春天喝碗河蚌汤,不生痱子不长疮”,老辈人是很相信这些俗语的。  我老家最常见的做法是河蚌烧豆腐,用铁锅先将河蚌热油爆炒,杂以姜丝、黄酒,  然后豆腐随之下锅,做这种菜关键是火候要到位,直炖到豆腐起孔也就差不离了,  这个时候的河蚌豆腐汤,纯是白色,和鲜奶无异,撒些蒜花、胡椒粉,热气腾腾  地端上桌,鲜白的浓汤,碧青的蒜末,褐色的蚌肉,起着一个一个小孔的豆腐,  直叫人食欲大振,用条羹一下一下舀着吃,浓鲜,微辣,味美,如神仙一般,为  之大快朵颐。    
扬州南京一带河蚌的烧法以青菜头烧河蚌比较有名,青菜要选那种肥嫩的百  合状青菜,将菜头劈成十字形,佐以少量咸肉,与河蚌同煲,不光河蚌好吃,青  菜也异常鲜美可口。红烧河蚌炖咸肉也是道佳肴,一样是河鲜,一样是咸肉,二  者巧妙地配合在一起红烧、炖煮,产生奇味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旺火烧沸后,  再移小火炖,直至河蚌酥烂为止——这道菜风味之独特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述。    
河蚌一般也就是手掌大小,小时见过最大的河蚌也就三五斤重,这种河蚌肉  已经比较老了——并不好吃,但前不久报载高邮临泽的一位乡亲居然在自家塘内  发现了一个重约三十斤的巨蚌,直径达70公分,形似澡盆——这种河蚌大概就已  经算得上是河蚌精了,若放在家里好好保养不知会不会化为美女做饭做菜?只可  惜那几个馋鬼早已按捺不住,次日便将这硕大无比的河蚌劈了做了顿河蚌大宴—  —真不知那么大的河蚌有什么吃头?不如养着或是放生得了。  
  (五)螃蟹    
“西风起,蟹脚响”,秋风一起,菊黄蟹肥,持螯赏菊,那种意境想来就是  一种国画的美。    
说起螃蟹,那可了不得,过去不少文人雅士甚至上升到“生平独此求”的高  度,以美食自居的李渔说起螃蟹,简直就是眉飞色舞,口水狂流:“予于饮食之  美,无一物不能言之,且无一物不穷其想象,竭其幽渺而言之,独于蟹螯一物,  终其身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罗  里罗嗦地说了不少,归结起来,也就是说对于螃蟹,他老人家根本就无法说出美  在何处,只知道口不择言地说“好吃!好好吃!”——简直就已经呆了!更叫绝  的是还有一段话:“予嗜此一生,每岁于蟹未出时,即储钱以待,因家人笑予以  蟹为命,即自呼其钱为买命钱。”这个李渔,有人说他太聪明,文章偶尔过于油  猾,但说到螃蟹,立刻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到这里我总要暗自笑笑,却  又完全可以理解——你说他已经说出买蟹钱就是“买命钱”的话,还要怎样呢?  想想也是,中国传统文人中,提起这个横行的怪物,有多少人不暗自大流口水呢?  李白《月下独酌》云:“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素以好吃自居的东坡居士、陆游、袁枚等人留下关于蟹的诗文也不在少数。《红  楼梦》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其实也就是曹雪芹  在举家食粥之时对持螯赏菊的思念:“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我小时从没想到小小的螃蟹会让这么多文人雅士为之神魂颠倒,螃蟹在我们  那虽说不贱,但绝非什么稀罕之物,夏天在河里凫水累了,几个人坐在浅水湾处  打打闹闹,没准儿就有谁尖叫起来:“呀,螃蟹洞!”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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