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雍羊场新丰县委组织部山脚组2010年几户低保户

寨子里流行“拄拐棍”
寨子里流行“拄拐棍”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秀告诉我说:“方老师,上午我到寨子里去,看见好多孩子都在拄拐棍,是不是在学你?”我不禁哑然。由于脚伤,所以昨天我进寨子是拄着拐棍去的,当时就有几个孩子看着我的拐棍觉得很稀奇,有两个马上一人在路边找了一根树枝当拐棍,跟在我的后面学。没想这一举动今天就在寨子里流行起来。大家听说都笑了起来说:“寨子里流行拄拐棍,引领这一时尚的是方老师”。
听说在没有建生态博物馆时,长角苗的寨子很封闭,他们很少和外界接触,也很少和汉人来往,偶尔有一个汉人进到寨子里,孩子都会吓得躲起来。因为平时父母总是告诉他们,汉人很凶很坏,没有孩子敢跟汉人说话。其实不仅是苗寨的人对汉人有误解,汉人对苗寨人也有误解。苗汉几乎不相往来,生态博物馆的小叶,从小是在六枝地区的汉人区长大的,他的家离梭嘎乡并不远,但他却从未见过长角苗,这说明长角苗不出远门。在六枝一带生活的不同分支的苗族很多,都很少与汉人来往。小叶说,当地汉人也都很怕苗族人,称其为“苗子”,这是苗族人最不爱听的称呼,觉得是一种侮辱。在当地汉人的眼里苗族人野蛮、固执、不讲道理,又喜欢抱成团,只要惹到了其中的一个,其他的苗族人不管认不认识都会过来帮忙。所以当地汉人责备一个人固执或不讲道理,就会说,你这个人好“苗”。
生态博物馆建立以后,苗汉之间的隔阂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消除,许多汉人开始到苗寨来参观和玩耍,苗寨里汉人来多了,大家也就不再怕汉人了,孩子也敢和汉人说话和亲热了。小叶在博物馆工作,经常到寨子里去,现在他在寨子里有了不少的朋友。他说,现在我和他们熟悉了,才知道这些苗族人其实很善良,很胆怯。他们之所以看上去很强悍,很霸道,是因为他们想自卫,害怕受到外来的欺负。他们之所以会抱成一团,想到的是人多力量大,也是一种抵御外敌的策略。
文化的多样性其实也是和文化的封闭程度成比例的,当不同民族的人在彼此封闭的空间中生活时,大家交往很少,彼此形成了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习俗、不同的民族传统。彼此看上去是那样的隔阂,那样的互不理解。现代化的机制,打破了一个个这样封闭的空间。文化真正的进入了大交融的时代,进入了大家相互学习相互影响的时代。
我偶尔拄着拐棍到寨子里去,竟然也成了孩子们模仿的对象,看来他们向往与外来文化的交往和学习。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寨子里非常的安静,偶尔从谁家传来了流行音乐的响声,打破了寨子的寂静,让我们知道苗寨也进入了21世纪,以往的封闭永远不存在了。汉人不了解苗人,苗人不了解汉人的时代也永远过去了。
长角苗的“打嘎”与宇宙观
在长角苗的习俗里,可能没有什么比葬礼“打嘎”更隆重的礼仪,人来到这个世界很重要,但离开这个世界更重要,这种重要不仅是对于死者个人,而是对于他的家族,乃至整个村寨都很重要。人去世以后,首先寨子里要鸣炮报丧,四周十二个寨子都要派代表来参加葬礼,其隆重程度,超过任何祭祀与庆典。因此,我们一直想有机会参加一次这样的仪式,但这种仪式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在寨子里待了近一个月,也没有碰上。只好又请熊金祥来为我们叙述这种仪式的过程。下面是熊金雄的叙述。
“人死了后,首先要派人到女儿或其他亲戚家去报信,报信的人到了对方家,要向主人讨一个空碗,再往里装点水,然后到厨房的炉子里夹一块烧红的炭,放在水里,炭火在水里冒出白烟。然后报信人用手摸一下那只碗,才进屋去报告丧事。这实际上是让主人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太突然。
等亲人到了,第一件事就是为死人换衣服。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死后一定要穿自己的民族服装。这里的男性早就不穿民族服装了。但死后照样要换上白色的大腿裤,蓝土布衣服,系上围裙,并穿上草鞋,男的女的都一样,要穿草鞋。女的要换上素色的蜡染布衣服,也可以穿绣花衣,衣服由女儿准备。女儿多的绣花衣服就多,女儿少的绣花衣服就少。所有的衣服都要把扣子剪掉,包括项圈、手镯、耳环等都要去掉,身上不能有任何硬的东西,不能带任何金属,也不能有任何的橡胶、塑料等人工材料做成的东西,一切都是自然之物。男性死后由儿子或女婿为其穿衣服,女性则由女儿及姑妈为其穿衣服。”
因为安丽哲的任务是研究服饰,一提到服饰,她就急着要提问:“不是女人死后穿的是尖尖的绣花鞋吗?”熊金祥的回答是:“是有穿绣花鞋的,那是比较讲究的人,大多数还是穿的草鞋。”“男的也一样,有穿草鞋的,也有穿一种大弯蒂的布鞋的,这是一种平时常去跳坡的鞋,但作为死人穿的,就要把鞋上的铁钉、纽扣、胶皮都取下来,那也是比较讲究的人家才穿的。
“除了身上穿的一套新衣服,还要在棺材中放上三套、五套或七套衣服,根据各自的条件。这里的习俗是讲究单数,不像汉族是讲究双数(孟凡行插话:这里的工匠在做木器活时,也常常用的是单数。)”在换衣服之前首先要擦澡,梳头,女性的头上挽一个发髻,然后包一块青布。男性的头上也包一块青布。”
杨秀问:“布是方形的吗?”
“不,是长方形的,宽度是一尺,长度是二尺五。”
安丽哲问:“那么怎么包呢?”
“打疙瘩。”
“打几个疙瘩?”
“打一个疙瘩,另外,男女的腰上也都要捆一条青布腰带。所有的布都要用棉布,不能用任何化纤的布。
因为是做学术考察,大家对每一个过程都了解得非常仔细,甚至刨根问底,从布的尺寸,到包、捆的方式等都一一发问,并做了详细的纪录。
熊金祥接着说:“无论男女死后,都要穿自己的民族服装,长角苗平日的服装都是短装,但去世后的丧服,则有一套在外面的青色的长袍,男女都一样。而且每件衣服都要剪一剪刀,只有剪过的衣服,死者才能在阴间里穿到它。”“剪几刀?”“剪两刀,在衣服的纽扣之间,一边一刀。”我们几乎是在记录葬礼前后的每一个细节,因为我们试图做的就是要保留一个完整的文化记忆,而这一记忆就是由各个不同的细节组成的。
我们还觉得奇怪的是,死者在里面要穿那么多套衣服,能罩得下吗?
熊金祥的回答是:“穿不下的衣服可以放在棺材内侧的两边,这样还可以让棺材的内部挤得紧一点,尸体不容易摆动。”
“尸体上除穿衣服之外还有什么讲究?”
“要在嘴巴上放一个两寸长的红布,另外,大手上的大拇指套一个红布套,红布套是用针缝好的,但不能打疙瘩。”
“为什么不能要疙瘩?”我们好奇地问。
“人气血畅通,才能愉快,疙瘩会带来阻塞,让人怒气冲天,人死后不能怒气冲天地到阴间去。”
“那为什么不能有铁和胶?”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老祖宗一辈一辈传下来的规矩。”熊金祥终于让我们问住了。其实许多祖宗的规矩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在一辈辈的流传中,原有的含义被忘记了,留下的只是一些谁也解释不清楚的规矩。
把衣服穿好后就放在棺材中,在人入棺材前,要在棺材中垫上几大张白纸,将尸体放在白纸上,然后又将白纸反扑盖在人的身上,只露出人脸。然后再盖棺盖。这里的棺材都是用杉木做的,棺材也不能用钉子钉。棺盖盖好以后,要鸣炮致哀。棺材对着门放。
当天去世,当天就要准备棺材,将尸体放进棺材后,就请人来吹唢呐。由女儿请,有几个女儿就吹几个晚上。每个寨子都有专门吹唢呐的人,吹手一般是两人,都是男性。吹唢呐的人,从自己家门出发就开始吹,一直吹到丧主家。一般是晚上六点开始吹,半夜三点稍事休息,吃点东西接着又吹,要一直吹到天亮。唢呐的曲调很多,有一百多个谱子。
我们问:“一百多个谱子?你能说得上来这些谱子的名字吗?”熊金祥回答说:“会用苗语说,但不知道用汉语怎么说。”
得到老人去世的消息后,女儿当天就要赶过来,然后回去准备礼物,再来时除其他礼物外,还要带一头牛或一头羊来,一般是有条件就带牛,条件差一点就用羊代替,几个女儿就带几条牛。带来的牛当即就要被杀掉,杀掉的牛一半被留下,一半则由女儿带走。父母去世,女儿也得请客,招待来的亲戚朋友。
在牛宰杀之前要请老表来打牛,所谓的打牛就是用斧头在牛头上比划一下,是一种必需的仪式。打完牛以后开始请人宰杀,寨子里并没有专门的屠夫,由有经验的人帮忙,一般是四个人杀一头牛。
“女儿要为老人绣衣服,要为老人请吹唢呐的人,还要送牛来。那么儿子做什么呢?”我们觉得女儿出的力太多了,儿子几乎什么都不用干。熊金祥说:“女儿牵来的牛留在儿子家,儿子要付一半的钱,棺材也是儿子付钱,还有建嘎房,安葬等都归儿子。”他这一说,我们觉得儿子承担的义务也不少,但总的来说,在长角苗的家族中女儿和儿子都很重要。
来参加葬礼的人带点酒带点肉,表示心意,但不烧纸,只有女儿才烧纸。纸钱上打一些洞眼,这些洞眼一般是三个、五个、七个、九个,总之是单数。举行葬礼期间全村的人都来帮忙,包括周围十二个寨子的亲戚、朋友都要来,来人多怕粮食不够,村子各家凑五斤、十斤、八斤不等玉米饭,菜也是各家凑,这些菜都是各家做好的。由于客人多,住不下,就分散住在各家,颇有原始共产主义的遗风。去世的人年龄越大,在寨子里的威望越高,葬礼也就越热闹。
“人死了几天才能安葬?”
“不一样,要请先生来看日子,根据属相和出生的时间不同而不同。”
每个人根据属相的不同,“打嘎”的时间也不同,属牛的人要在“虎”场天,属羊的要在“狗”场天,属羊的也是虎场天“打嘎”。“为什么?”因为虎可以吃牛马,而狗可以降住羊,因为有牧羊犬。属猴的也是虎天,属猪的要选在鼠日,因为鼠会吃猪肉,“打嘎”的时候,要灵魂安定,因此,选择的日子,一定要能够降得住死者的属相。让灵魂安定的待在棺材中,不至于出来骚扰活着的人。如果不把它镇住就会出来,让活人生病。
安葬的日子就不一样了,选的日子要和死者的属相相投,如属牛的人可选在马场日,牛、马、都是草食动物,它们在一起可以相安无事。属猪的人可以选在羊场日,当地有句俗语“养猪关一圈”,羊和猪在一起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还有属鼠的是猴天安葬,属龙的是猪天安葬,属羊的是猪天安葬。属鸡的是虎天打嘎,属鸡的是牛天安葬,属蛇的时在马天“打嘎”,因为设在草丛中行走时怕被马踩着。属蛇的在羊场天安葬,羊吃草,蛇吃虫,
我原以为很简单,很快就找到了规律。但熊金祥说,十二属相里有六对相克的,六对相安的,每一年不一样,六十年一甲子,还需细细的推算,而且就是同一个属相,不同月份还有不同的讲究。同样属马,月份不一样选的日子会不一样,不仅月份有讲究,就连出生的日子和时辰也有讲究。因此,有的人死了只要日子对,很快就能安葬,有的日子不对,则要等很多天,甚至几个月。
总之,这种看日子非常复杂,我们让熊金祥把每一种属相所选的日子都做了详细的解说,然后一点一点地记,尽管花了很多时间,我们还是有许多地方弄不清楚。长角苗的文化看起来非常简单,但一旦我们深入下去,发现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文化体系,他们所面对的时空概念,与我们今天所面对的时空概念有极大的差距,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存在于空间的物质是有灵性的,就连存在于时间的非物质也是有灵性的,不仅人是有属相,有性格的,时间也是有属相、有性格的,所以选择日子是有许多讲究的,包括出门,盖房、婚礼等都要看日子。当然,在汉族传统观念中也有类似的观念,只是在细节上各有不同。对于这样的文化观念,要想了解它,还不容易,必须花一定的时间去研究。
他们的日子算法和我们不一样,每一个日子和人一样也有属相,有性格。也就是将时间拟人化了,也可以说是拟动物化了。看得出来,在长角苗的文化对于各种动物的秉性是非常了解的。哪些动物在一起是相安无事的,哪些动物在一起是相克的,他们有他们的知识。
在和熊金祥交谈时,我们感到太复杂,试图找到其中的规律。于是问他有什么规律,他的回答是,长角苗有一种专门算日子的器具,叫木刻刻。在木刻刻上有五组小圆圈,第一组是两个,其余的都是三个。熊金祥说,这是代表人手上五个手指上的痕,大拇指上有两道痕,其余的都是三道痕,加起来是十四道痕。每一道痕用一个字来代表,然后根据这些字的排列来算日子的好坏,来算个人出门的运气,相当于汉族的排“八字”。这几个字分别为“钉、夹、银、吊、拐、顶、背、穿、长、破、捞、直、盘、晚”,每一道手指的痕,代表一个字,从大拇指开始,依次排过去。但要算日子的时候就要用手指来掐。“但这十四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是时辰吗?”我们搞不清楚,问熊金祥,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各地苗家的木刻刻都是这样表示的。徐馆长说,“苗族的这套学问非常复杂,我听过几次都没听懂。”我说:“那么,这次,我们几个人一起来努力琢磨看看。”
于是,我们要熊金祥为我们揭示每一个字的含义。他告诉我们说,苗族的木刻刻,一共有三十刻,这是苗家一千多年传下来的古老算法,通过这木刻刻和手指的掐算,可以知道那天是可以发财或遇到红砂(遇到血光之灾)、落难等。怎么算?我们始终搞不清楚,徐馆长说:“馆里复制了一把木刻刻,不如我把它拿过来,你照着上面讲。”我们觉得,这主意不错。
木刻刻拿来了,这是一件用木头做成的,外形类似锯子的东西,一尺左右长,一面有点弧形,一面则是锯子般的小齿。在看木刻刻之前必须弄清楚刚才所讲的那十四个字。大家首先想知道,那十四个字在手指上是如何排序的,是从指尖开始还是从指根开始?我们怕记不住,最后决定叫吴昶画一只手,然后在手指的每道痕上标上字。杨秀感叹地说,这就是大家合作的好处,我们这里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不一会,吴昶的手画好了,字也标好了。
面对着木刻刻和吴昶画好的手,我们要熊金祥为我们解释那十四个字的含义。熊金祥说,钉,代表出门或做事时,要被钉子钉住,不好。夹,代表要被夹住,或被别人两面夹攻,也不好。银,代表有财运,出门可以发财,很好。吊,事情落实不下来,悬在那里。拐,是事情有曲折,不顺利的意思。顶,是有人把你顶上去,像汉族人中的矮子爬楼节节高一样,也就是有贵人帮助的意思,很好。背,也很好,是有人为你撑腰的意思。穿,是有人在戳穿你,长,是做得事很长久,还有成长的意思,很好。直,是代表人的性格很直爽,很可靠。破,破灭,不好。捞,是把东西捞起来,有收获的意思。盘,代表弯的意思,弯曲,不好。晚,是时间不等人,要抓紧时间的意思。
“这些字和木刻刻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问,熊金祥看了一下徐馆长拿来的木刻刻,外形和苗族的木刻刻很像,但上面没有熊金祥所需要的字。熊金祥说,这些字都是刻在木刻刻上的。现在徐馆长拿来的因为是仿制品,上面缺很多的符号和字,无法说清楚。天也很晚了,熊金祥为我们辛苦了一天,人也很疲倦了,看来他要解释这个问题也有难度。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是没有把我们想知道的弄清楚,我们希望有机会,在继续研究,因为这涉及到苗族心灵最深处的精神领域里的世界,不把这些问题搞清楚,我们将很难真正理解他们的文化。
接下来我们要熊金祥为我们讲这十四个字所代表的具体的日子。他说:“正月初一叫钉,只能是拜老人的日子,做其他的事都不好。二月初二是夹,不好,不能出门,每年的夹法都不一样,有剪刀夹,有树丫夹。三月初三是银,是好日子,空身出门能抱金抱银回家。四月初八是一个小节气,叫四月八节,吃面条,杀两只鸡,然后在自己家门口对着房门叫:三清魂魄回来罗,财运来了,财喜来了,财宝来了,十拿九稳,包你弄到手里。
我问;“是每家都叫吗?”
“不是,要有钱的人才叫,你都没有钱,哪里来的鸡?叫完后要杀两只鸡,将鸡肉煮熟,然后看鸡卦。”
“这不是越有钱的人就越有钱了,他有钱叫,有钱杀鸡,今后发财的机会就更多了。”
大家开玩笑说:“你年年叫,最后叫出一个鱼塘来了政府扶贫时帮熊金祥建了一个鱼塘)。”
“五月初五是拐,拐是不好,是王母娘娘将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了,所以“拐了”(贵州人说“拐了”,就是“不好了”。这里说得比较牵强,将孙悟空的“悟”及五指山的“五”,和五月初五联系起来,并把汉族里的传说用到长角苗的神话系统中,还加以了篡改,把如来佛变成了王母娘娘)。
五月初五虽然不好,但是一个欢乐天,这一天大家要到山上看猴子,跳舞,唱歌。”
我们觉得熊金祥讲得很丰富,也很流利,这在当地的苗族人总是少有的。我们希望他在接着为我们讲,但无奈天色已晚,他明天还要起来挖洋芋。
长角苗的神话世界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话故事,尤其是有关自己民族起源的神话,常常会一代一代的传诵。在这里也有这些传说吗?我们问熊光禄小时候有没有听过老人讲有关这方面的故事,他说他听过他爷爷给他讲的一个故事,我们要他讲给我们听听。他说:
“很久以前,这里的地面是平的,没有沟壑。一年发大水,地面被淹了,许多人都被淹死了,只剩一对兄妹,躲在一个木鼓里。木鼓随着水漂,起风了,水浪拍打着鼓,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惊动了天上的雷公,雷公听到鼓响,觉得下面的人真厉害,被水淹了,还能打鼓,不要让他们趁着水势打到天上来。于是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洞,地下的水全漏进了那洞里,于是水退了,大地变干了。
但由于雷公在地上打了洞,地就不再是平的了,出现了许多的山,木鼓被挂在了山崖上,他们在山崖上被一只老鹰救出了木鼓。这时,地上已经没有了人,为了繁衍后代,哥哥提出来要和妹妹结婚,妹妹不同意,因为他们是亲兄妹。所以,就提出来,如果哥哥能把地上的两块石头合在一起,她就同意。
费了许多功夫,哥哥将两块石头合在了一起,这就是后来石磨的由来。妹妹认为是天意就同意了。后来妹妹怀孕了,没有生出孩子,却生出了一个大肉球,妹妹很生气,就拿出一把刀将肉球砍成了许多块。后来这些肉球就变成了人,这些人就是现在的长角苗。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是生活在山上。
这是我四五岁的时候爷爷跟我讲的,现在都记不太清楚了。”我们问他,除此之外他还听过什么故事没有?他摇摇头说,没听过。
我们问他,这里有没有关于神的传说?他说:“没有。”“你知道这里人信什么神吗?”他说:“不知道。但知道大家都信鬼,也都怕鬼。鬼有好鬼也有坏鬼,一般正常的在家死亡人,所变的鬼的鬼是好鬼,而在外面遭意外身亡的是坏鬼。好鬼会保护人,而坏鬼者会害人。老人们还说,人要善良,不要做坏事,好鬼才会帮你,坏鬼也不会害你。”
听说没有神,杨秀还是穷追不舍,问:“你们这里祭山,祭的是什么神呢?”回答:“我不知道,只知道祭山的地方有一片神树林。所有长角苗的寨子都有一片神树林,每年大家都会到神树林去祭山,这片神树林的树是不能砍的,而且女人不能进去。这里人是不随便砍树的,即使有人要砍树的话,要请鬼师去看能不能砍,如果鬼师看了不能砍就不砍。记得小时候,我们看到一棵树是空心的,在上面的树枝上有一个鸟窝,我们就在树的空处出放火,先把鸟窝里的鸟熏出去。后来着火了,大人们赶快来将火扑灭,还杀鸡祭了树神。”
“是怎么祭的?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只记得将鸡杀死后,用鸡血将鸡毛粘在树干上。”
“你看过祭山吗?”杨秀问,熊光禄说:“小时候看过,但已经记不清了,后来读书忙了,也就没再去看过了。”
由于问过熊光禄的当地的神话传说,所以想进一步了解。这几天寨子里的人都很忙,很难找到人聊天,所以到博物馆的电脑上看有没有点这方面的资料,里面基本没什么资料,倒是看到了几个有关长角苗来历的神话故事。其中有一个和熊光禄讲得很像,我们就把它们全部放在一起,整理出来,可以看出当地人是如何叙述自己民族的来历的。
寨子里每年的祭山仪式
据说,自从这支长角苗逃于之后,才能够安定下来而不受外敌的侵犯。于是他们就以为森山有神在保护他们。就这样,他们就在森山中找到一棵较大且四季长青的树,决定每年三月(农历)的第一个龙日去拜祭它,就是“祭山节”。这个节日一直延续到如今都未有改变。
为了知道祭山的详细情况,我采访了两个人,一个是“弥拉”熊金祥,一个是在寨子里当了四十五年村民组长的杨朝忠。因为祭山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扫寨,这是由弥拉主持,一部分是祭神树,这是由寨子里的最高行政长官主持,杨朝中是村民组长,是寨子里最高的行政长官,自然历年都是由他主持了。下面是访谈的内容。
我问:“你们每年的祭山活动是由谁来组织?”杨朝忠的回答是:“没有专人组织,每年由七户人家轮流当值,大家出钱。”
经过了解知道,祭山是长角苗每年都要有的传统活动,它有一套完整的约定俗成的规程。因此,每年不用人组织,大家都知道今年是轮到那七家当值,一般是从山脚下依次数过来,七家一组,轮到山顶以后,又反过来数下去。轮到当值的七家人,在祭山的前一个月就要开始忙于准备,首先这七户人家要分头到各家各户去收钱,至于每户收多少则要根据物价而定。将钱收好后,就由这七户家人去市场买东西,要买七只大鸡、还要买酒,这个寨子大约要买五十斤酒才够喝,剩的钱则买点猪肉。
然后要去通知弥拉来扫寨。我始终不知道生态博物馆资料中所写的“鬼师”和“家师”有什么区别,就问杨朝忠。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鬼师用苗话讲叫弥拉,弥拉主要是请神驱鬼。但他不知道什么叫家师。我听说这个寨子里的家师是熊金祥,鬼师是熊玉安。于是,问杨朝忠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区别,杨朝忠说不知道,因为寨子里的人看来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区别,都叫做“弥拉”。只是生态博物馆一定要区别出什么家师和鬼师,他一下把我给说糊涂了。于是问:“每年扫寨的活动是由谁来做?是熊金祥还是熊玉安?”他说:“他们两谁都行,谁有空谁做。”看来我们的研究还要深入进行,就连这“家师”和“鬼师”的区别都还要进一步琢磨,不能专门看生态博物馆的资料,这里的人汉语并不是太通,你用博物馆上的资料去套他也不懂,只能说是。
杨朝忠接着说:“在祭山的头一天,就邀请弥拉,七只鸡里面有一只鸡要交给弥拉去扫寨。扫完再以后,这只鸡就留给鬼师,作为扫寨的报酬。
祭山和扫寨的后勤工作,主要由轮值的七家人担当,祭山的那一天,几户人家要有一两户负责,用稻草搓成绳子,中间扎有两个小茅草人,要用金丝茅草扎。扎多少按路口而定,陇戛寨共有五个路口,因此,要扎五份。其长度按路口的宽度而定,只需能连接路口之两旁即可。搓好后,扎好后,要将这些茅草人用草绳,拴在进村的各个路上。相传,它能阻止一切不利之事进入寨中,使得村子里平安无事。
另外,再有一两户人家跟弥拉去扫寨子,后面常常更有许多看热闹的孩子。在扫寨之前,每家均要一块布装点煤灰,就说将什么病魔、天罗地网、口嘴、哭神等都装在里面。扫寨时,由弥拉带头,他一手拿酒,一手拿一只簸箕,里面装一些豆子。请一人用绳子拉着一只大公鸡,另一人扛着一棵竹竿,竹竿的一头花成几瓣。扛竹竿的人边走边摇竹竿,竹竿发出响声,每到一家,就要喷一口酒,朝天撒上几颗豆子。然后说,“我今天来到某某家,我金银财宝都不吼,只吼鬼神快走开。”接着又说:“病魔出不出?”后面的人便接着叫“出!”其又说:“天罗地网出不出?”,“出!”“口嘴出不出?”“出!”“哭神出不出?”“出!”就这样,每问一句,那些跟在后面的大人和孩子,小孩都异口同声的叫一声“出”。喊完后,由主人家将首先准备好的,也就是包着什么病魔、天罗地网、口嘴、哭神等的灰包挂在竹竿上,又到另一家去。全寨有一百多户人家,每家都要去。
最后,待扫寨完毕,就将大公鸡及系有灰包的竹竿拿来村口外,将竹竿丢掉,杀了公鸡,拔几根毛及血粘在竹竿上,让它将一切不利于村子的事都带去。”
七户人家的另一些人,则跟着寨子里的领头人,许多年来都是由杨朝忠领头,他一直是村民组长,寨子里的最高行政官员。陇戛寨一共有三个神树林,每一个神树林都要祭到。每个树林杀两只鸡,三个树林一共六只鸡。
“到了神树林后,先要用四个树杈杈搭一个台台,好放东西。搭好台子之后,在给神树献酒,由领头人敬,边敬酒边说:“今天是龙天,是好日子,我们打一杯酒给你老神灵喝”。然后,将酒洒在在树干上。献完酒,就开始点火烧水,杀鸡,杀鸡必须由寨子里威信最高的人杀,杨朝忠当了四十多年的村民组长,是寨子里最高的行政长官,自然每年都是由他领头,鸡也自然由他来杀。杀鸡时血溅到树上,杀完后,拔出一些毛及血粘在神树上,每一个树林都要杀两只鸡。
给神树敬完酒,就由人负责收柴生火煮鸡肉。鸡肉熟了,又要再一次给神树献酒,嘴里说:“我敬你这棵老神树一杯酒,”然后将酒倒在树干上。献酒之后,一手把两只煮熟了的鸡肝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拿马勺,马勺里装点饭,然后说:“老神树我献酒给你喝,再给你一些饭,请你吃。”说完,将鸡肝用手掐碎,将其和饭也一起倒在树干上。最后还要献一杯酒。
鸡头、鸡卦(就是鸡腿上面一截)必须留下来。待鸡肉煮熟后,取出鸡腿,将腿上的肉剔尽,由领头人来看鸡卦。杨朝中看过好多年的鸡卦。他说,在鸡腿骨的关节上,若有许多孔靠在一起,不清楚,第二年的年成就不好,有可能会下“白雨”(即冰雹),如果孔少,最好是一只腿骨,一个孔,另一只腿骨两个孔,那是最好的,是风调雨顺的征兆。从颜色上来讲,煮熟了的鸡骨头如果是红色的就不好,可能第二年寨子里会死人,或有别的血光之灾。如果是白色的就很吉利。看完鸡卦,就将鸡骨头挂在树上,然后又再一次给神树敬酒,边敬边说:“明年请您给我们送些儿女来,为我们将百病带走。”
祭完神树,还要看龙潭。龙潭,其实是在神树的脚下用瓷罐子装的水,用石块在上面盖着。只能在每年的祭山之日才能打开来看,否则会有所不利。把石块拿开,若水是满的,则预示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年,一切大吉大利;若水下降很深,则预示有可能会闹旱灾或受冰雹袭击,这样就须将水灌满,以免遭受旱灾。
祭完树神,看完龙潭,大家把鸡汤喝了,把肉带走,又到另一个神树林去,重复刚才的仪式。
最后,将七个鸡头分给另外七家人,即到明年由他们负责祭山,再将剩下的鸡肉分给各家各户。”
访谈完后,我们感到当地人最惧怕的就是天降冰雹,他们是农民,是靠天吃饭,下冰雹,不仅会降低收成,有时还可能会颗粒无收。我想知道他们是怎样解释和认识这种大自然的现象的。所以问他:“你们知道天上为什么会下白雨?”
“老人说是天上有一个洞,洞里有一个大蟒蛇,大蟒蛇一发怒,就会从嘴里吹出白雨来。”“在这时候你们要怎么办?”
“请弥拉来作法嘛。”
“但解放以后,你们没有破除迷信吗?还让弥拉作法吗?”
“让,解放后,没有人管过,但四清的时候,批判了弥拉,不让搞封建迷信。”
“你们怕不怕干旱?”
“当然怕。庄稼长不起来了嘛。”
“如果干旱,你们怎么办?求雨吗?”
“在离这里不远的吹龙镇附近有个大龙潭,向它求雨非常灵验。每当季雨老人们就组织求雨,大家凑钱到场上去买一只大羊子,一宰,将羊头用铁丝穿在竹竿上,放进龙潭,马上大雨就下起来了。”
陇戛寨的扶贫点滴
我转过话题,问杨朝忠“你为什么没有搬到下面的新村去?”“因为我的房子是文物,政府给我修整过,花了两万多圆人民币。”“你愿意住在新村还是愿意住在老寨子里?”“愿意住在老寨子里,这里住起来花哨一些,熟悉一些,晚上睡觉都睡得安稳一些。新村要冷落一些。”
“你们家退耕还林吗?”“退嘛,一亩地退三百斤包谷,一共退八年。”“你们没有地怎么生活呢?”“退耕还林,一年有二千斤包谷。这八年还可以,但八年以后,就不知政策如何了。另外,我们还可以卖力气,到山下去卖劳动力,一天可以挣十五圆工钱,比种地的钱还要多嘛。”
“政府给你们拨扶贫款吗?”
“拨嘛,但不是钱,给猪、牛、粮食等等。”
“你得过什么?”
“我得过粮食。这些救济款是一批一批的,每一批都发给不同的人,大家轮流得。”
“这样的分配会不会不公平?”
“我认不到,村长叫去领什么,我就去领就行了。”
“你当村民组长的时候如何呢?”他笑着说:“那个时候我就认得了。”“政府给的猪、牛是属于贷款,到时候要还钱吗?”“一般是三、五年后出仔以后,还一头小牛。鸡和猪就不用还了。”
看来政府给与寨子里的扶贫资助还不少,据我所知这些扶贫不是来自一个渠道,而是多种渠道,有政府部门的资助,也有个人和企业的捐助,只是到了农民这里,他们只知道是上面给的,哪上面不知道。扶贫项目很多,资助的方法也很多,比如熊金祥得到的资助就是承包一个鱼塘,这山上没有河也没有湖,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吃过一次鱼。政府在山的后面挖了一个三亩大的鱼塘,让熊金祥来承包,他胆子大,脑子也活。这里说起来是承包,但如果拿不出钱来,政府也不会强求,其目的就是帮助当地人脱贫,所以政策都非常优惠。
办了博物馆后,扶贫项目比以前多了,出外打工的人也多了,寨子里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现在寨子里有六七户人家有电视,买电视的都是家里有人在外面打工,钱比较松动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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