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全球首次漂流1986长江漂流的洛漂队的英雄们都是谁

长江漂流:无法复制的伟大传奇_网易新闻
长江漂流:无法复制的伟大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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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长江漂流:无法复制的伟大传奇)
1986年长漂冲过通天河巴雾险滩。(右边带帽者为戴善奎)长漂时的戴善奎。人类探索自然和挑战自身极限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就像万古不变的长江之水。30年前,长江漂流成了吸引万众目光的焦点,这无疑也是1986年全中国最激动人心的大事之一。关山万里,切崖凿壁到东海;断魂险滩,惊涛裂岸人恐惧。那一年,装备简陋、缺乏专业训练的几支漂流队,秉承着一个朴素的信念:中国人的长江,只能由中国人完成首漂!在付出生命的代价之后,历经千辛万苦,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首次完成了长江全程漂流,并对长江沿线的水文、地质、动植物等,进行了科学而详尽的考察。首漂完成,举国欢腾,长漂精神和女排精神一样,成为激励一代人不断奋进的英雄赞歌。长漂活动的诞生,有特定的历史背景。那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由封闭、僵化的社会主义向开放、具有时代特色的社会主义转型,必然引发强大的思想解放运动。比如,1983年初,电视纪录片《话说长江》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创造了万人空巷的收视奇迹。这部纪录片,让国人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祖祖辈辈赖以繁衍生息的长江的真实容颜;正因为《话说长江》带来的澎湃激情和民族自豪感,所以,当1985年要将长江首漂的荣誉让给美国人时,包括尧茂书在内的很多中国人不能接受。那是改革开放进行了8年之后,人们纷纷脱下全国流行的绿军装,个性化初露端倪,在一个变革来临的敏感时期,大家都在等待一个突破口,长漂这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唤醒了大家沉睡的思想。于是,长漂应运而生。眼下,正是长漂完成30周年之际,一篇在网上流传的名为《1986生死漂流》的文章,再次把长漂拉进人们的视线。30年前的长漂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一场民族精神的伟大胜利,还是一场漠视生命的莽撞冒险?当我们走访当年长漂的亲历者,还原当年的历史,讲述他们当今的生活时,我们发现,也许,如今的人们并不太理解当年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绝,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一场少数人的冒险,在当时万马齐喑的时代,在整个国民中引发了一场探险热潮,更给平淡的生活注入了探险的精神元素,让当时的人敢于放弃工作下海、不顾一切去创业、去开辟从来没有涉足的新世界。也正是这场冒险,开启了中国的户外探险之门,之后的很多年,户外、探险运动、与大自然对话,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30年了,谢幕的是长漂活动,不谢幕的是长漂精神。戴善奎:唯一随漂上千公里的中国记者 在四川新闻圈和作家群里,戴善奎的名字应该是不陌生的。这位《四川日报》原资深记者,在自己人生中书写过着极富传奇的一笔:30年前,他作为国内极少的亲身下水漂完近1000公里的记者,屡陷险境,感受颇深。采访戴善奎的时候,是在他位于成都天涯石东街的家里。谈到长漂,戴善奎陷入深深沉思,30年前那一幕幕“苦海无边”的场景令他难以释怀。讲述人:四川日报原资深记者 戴善奎漂流地段:试漂:岷江段新津到宜宾310公里;长漂:沱沱河源头到通天河玉树直门达,约1000公里“我想跟随尧茂书一起采访”1985年2月,当供职于《四川日报》的记者戴善奎,意外听说西南交通大学尧茂书准备从长江源头开始漂流。出于新闻敏感,他立刻向西南交大核实该事件的真实性,再辗转找到尧茂书的哥哥尧茂江。尧茂江刚好送他弟弟去漂流返回成都,他给戴善奎讲述了他们从长江源头到通天河的曲折经历。“当时我就觉得这是条大新闻,符合时代精神,故事性强,意义重大。”他马上向《四川日报》编辑部汇报了这一消息。“我想跟随尧茂书一起采访,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他当时请求说。1985年7月底,尧茂书乘“龙的传人”号橡皮船,在金沙江通伽峡遇难。尧的行为,在中国大地引发了1986年的“首漂长江热”。1986年6月至11月,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中国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中美联合长江上游漂流探险队漂流长江,人类首次全程漂完6300余公里的长江。这次举世无双的漂流以轰轰烈烈开始,悲壮抵达而终,加上尧茂书,“长漂”共有11人遇难。这是后话。当时,国内新闻界,连续性深度报道这一体裁可谓异军突起。戴善奎想,如果只是电话跟踪,点上采访,效果肯定和追踪报道不同。在他看来,川报想要成为发布此事的主渠道,记者必须亲力亲为追踪采访。戴善奎为了自始至终抓到独家新闻,他和《四川日报》同事赵坚、奉友湘等人带着当时简陋的采访工具和壮士们出发了。其中戴善奎更是成了全程唯一随漂近1000公里的中国记者。从新津到宜宾,试漂310公里戴善奎是这样拉开他的“随漂”大幕的:1985年夏,尧茂书已在上游沱沱河开漂。戴善奎不想去虎跳峡“拦截”尧茂书采访,而是到金沙江上游巴塘,待尧茂书入川后和他同步划船。全程约5000多公里,时间数月,直至东海,非如此不能抢到独家新闻。戴善奎先决定试漂岷江。不会划船的他,从成都部队某舟桥连借了一只橡皮船,虽然当时他已是个38岁的“大小伙”,但还是像个准备上战场的“黄莽”(自己戏称),哪管死活?或者认为死神不会打起灯笼找上门来。1985年7月初,戴善奎从新津下水,一路漂行,先是试漂到乐山。乐山三江合一,水流湍急。晚上他把皮筏固定在江边,浪很急,打得船身晃荡不已,根本睡不着。他只好沿着江边摸黑行走。突然,他发现了一只小船,船里还有铺盖!见船上没人,他便睡了进去。半夜,船主回来了,喝问他为什么睡到自己船上。戴善奎告诉他此行的来意,船主非常感动,后来一只大船拖了他的小皮筏一段。再后来他自己划到了宜宾,岸上观者瞩目。这次岷江试漂,总漂程310公里。试漂成功了,人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一鼓作气,带着自己那条“小丘八船”前往巴塘。没想到在那里等到的是尧茂书遇难的噩耗。“当时有人说,尧茂书的死客观上 救 了我。如果我和他结伴凭两只小船长漂,其险可知。”从巴塘归来,在川报一版发出文情并茂的长通讯《长歌祭壮士》,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社会反响强烈,热血青年纷纷要求续漂,四川地理所出面组织,经一年筹备,举世瞩目的长漂拉开序幕。戴善奎再上征程。水中,他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作为长漂活动的一线记者,戴善奎历经了他这一生中最险恶的考验:在通天河上的烟瘴挂险滩,受惊的黑熊泅过船头,毛骨悚然;浪高一丈的曲麻莱急流,落水受惊。然而比起后来的巴雾大滩,这一切都很小儿科。巴雾大滩时遇涨洪水,山呼海啸、惊涛拍岸。几米高的三个如房巨浪面前,他和沈大刚、宋元清的小船,弱小如“脚盆”。武警的余成在岸上开枪示警,但小皮筏已经失控,眼睁睁“喂”进浪里,如入黑森森的坟茔……”戴善奎喝了口茶,继续讲道:“那说得上失魂落魄。我们的橡皮船被抛举得上天入地:第一谷,幽深;第二谷,骇人、第三谷,大惧。橡皮船变得娇小如玩物,人身上的肌肉全部绷紧,我不敢松懈地随时校正着船头。用力稍不坚决,船儿马上倾斜。当时,我左手上的那只船桨被打烂折断,只好单手死死抓住船帮。由于抓得太紧,连脚趾甲都被抓翻了,血水很快融入江水中。顾不得疼痛,用力蹬紧抓牢,心头只想着别翻船呀,翻了就玩完,这条小命就此交待……”队员杨欣抓拍了这名为《绝望的一瞥》的图片。后来,建川博物馆长漂馆花10万元据此绘制出巨幅油画。画上右边戴黄帽子的那位,便是戴善奎本人。戴善奎还回忆了当年《青年世界》杂志社记者万明牺牲的经过:日下午,洛阳长漂队副队长郎保洛被困在上虎跳峡到中虎跳峡之间一处绝壁下的岩腔中,忍饥挨饿,奄奄一息;队员孙志岭下落不明。13日下午,万明和各位新闻记者一起,隔岸采访营救经过,直到天色开始暗下来时,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营救现场,向永胜乡驻地赶去。不幸的是,在离驻地还有半小时路程的一段冲坏了路基的地方,经过时天已黑,万明被山上滚下的乱石击中头部,跌入崖下摔成重伤,旋即身亡。“当时我和万明就跑在一起,那简直是在和死神赛跑呀。我只比他早十来分钟,刚好在天黑前跑过塌方处。如果晚到几步,也极其危险。”戴善奎说。戴善奎的长漂河段是:从沱沱河源头到通天河的玉树直门达,约1000公里,其间绝大多数为无人区。四川新闻人的“伟大征服”比起长漂队员一门心思漂流不同,戴善奎还要力争每天把最鲜活的新闻报道发回成都本部。长漂期间,当时没有手机等现代通讯设备,戴善奎他们写了大量文字经常“堵塞”着发不出去,只有等到有邮电所的地方再发。每天晚上,别人都休息了,戴善奎还在忙活,他蜷缩在帐篷里,借着昏暗的蜡烛光,完成3000多字的文字素材。经常,黄昏时节,一身泥浆的戴善奎疲乏得连站立都困难,他硬撑着身子刚一搭好帐篷,就晕晕乎乎倒头睡下。第二天早上,他想补记日前的采访素材,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人在缺氧的高山地区,容易出现短时间“失忆”。戴善奎说,当时他们主要的发稿方式是电话和电报。打电话发稿是最累的,由于电话线路质量差,每发完一篇稿子,记者的嗓子都半哑了。用电报发稿,为了节省费用,他们每一篇文稿都不用标点符号。他们的努力当然没有白费。之前,戴善奎刊发在日《四川日报》头版的长篇通讯《长歌祭壮士》,收获省好新闻一等奖。《长》发表后,大量读者写信要求继承尧茂书的遗志,继续进行长漂,当时的省委领导也十分重视。“读者寄到川报给予长漂队支持的钱物多如牛毛,我们都一一转给了省科分院地理所。我自己还拉了一万元赞助,用于接下来的长漂。”他说。戴善奎和同事们采写的这组长漂稿件,写得非常凝练,描写生动,现场感强,让人身临其境。许多人看了都哭了。《四川日报》一时洛阳纸贵。
戴善奎他们的报道影响非常大,很快《人民日报》也介入,还选用了不少《四川日报》的文章。“在长漂的报道上,我们可以说是没有竞争对手的。”戴善奎说。他自己也前后共写了100多篇长漂报道。意犹未尽的戴善奎后来还写了《最后的伟大征服》(与赵坚合著)和《漂》《人生好境》等书作,记录了1986年前后那次“伟大的征服”,出版后在读者中反响热烈。华西都市报记者 李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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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华西都市报
责任编辑:"王晓易_NE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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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纪念长江漂流探险20周年!首次公开长漂队队长王茂军漂流日记
星期六上午,渡口日报记者戴洪芳来找,拿着一张《四川日报》让我看,是戴善奎的文章,除详细报道了我队试船的情况外,最后评论,“在这条江上,没有过硬的漂流工具,是不可能征服虎条峡的。”非要让我谈看法,并问洛阳队打算怎么办。我告诉她,什么是过硬的漂流工具,只要人能乘其漂下去,就是过硬,洛阳队正在准备。昨天,四川电视台的姚遥告诉我,“老王,你们当时如果坐人,也就过去了,狗不是人,它只能躲,人则可以抓船。”戴女士得知后,对我说,你们可不能听那些不负责任的记者,说些煽动的话,他们是为了写新闻,发报道,虎跳峡,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绕着走,人们会理解的,干吗非要把命搭上?我说,我们不是为了他们发报道才来漂流虎跳峡的,是自己情愿,如果死了,那叫死得其所。最后,她拿出个本子,要我写几句话,稍想了想,写道:长江巨澜
积之于涓涓细流
有待于万千黎原后我也取出笔记本,让她签名,她却写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们!”我当时就楞了,她说,“我没有豪言壮语,我只能默默的祝福你们。”她走后,我又想了半天,是我太华而不实,尽喊空洞的口号,还是她世界观有问题?下午,张春明从巴塘来到桥头,经交谈得知,他陪红林弟志敏,张军妹夫马德才到巴塘,等了几天还是没消息,收索的武警部队也撤了,根据种种情况判断,人生还的可能已不存在,他才赶到虎跳峡来,志敏和德才还不死心,还要再待几天。孔志毅家没来人。晚饭后,来一老者,六十七岁,要了解我队情况。经交谈,是广州诗社老诗人,前编辑杨伟群,来大理、丽江旅游,听说有人要漂虎跳峡,专程来桥头看望。后给我写了一首诗,作为留念。晚,春明与我在一房间休息,说了他的一些想法,他不太善表达,“上船,请你考虑我,让我先上。”
星期日上午,《文汇报》、四川广播电台、渡口广播电台等记者来,问下步行动,与之周旋了一上午。中午,保洛、书奎拉船回来,遂一同赶回大理石厂。下午,把两条118船打开充气,一捆,不行。两条118的船头是翘着的,合不拢,怎么捆,都有一条很大的缝,还不如把破密封船拉上来粘一粘,捆好加固,要比这样强。经商量后,决定换船,全队开到江边,去抬那条破密封船。上虎跳石的江边,根本就没有路,只有一大片因塌坊而滑下来的斜坡,尽是碎石。队员们抬着船走在上面,很吃力,时天又下雨,非常滑,队员秦晓敏从一块大石头上摔下来,肩膀挂烂一个大血口,差点掉江里。后肩扛手拉,用了近两个小时,才把船从江边运回大理石厂。时有军报摄影记者江志顺、四川日报摄影记者舒宗琳,把这一过程拍了下来。晚饭后,详细检查密封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坏。船最底层全部都揭开了,象这样大面积粘接,按要求是要拉回厂里修补的,因厂里有模具,要不就是厂里来技术人员,但时间跟本不允许。自己干,可我们没有一人是干这行的,“没问题,这和补自行车一样,都是橡胶吗。”蛤蟆下了结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认为可行,建生又提出让龚林回来,他在水运队经常粘补船只,有经验。遂着人给大具打电话,让龚林明早火速回来,分工孙志岭、安小波等明早去桥头买补船材料及工具。晚,在大理石厂打地铺休息,半间房里有唯一的一张床,由保洛使用。
星期一早饭后,蛤蟆等去桥头买补船用品,我们找到胡厂长,又要了一间干净一点的空房,把破船拉进去,准备补船,胡厂长很快帮我们解决了。老胡近五十岁,个不高,略瘦,头发快白完了,人非常好,话语不多,一打交道就知是那种专干事情,而不会写总结的干部,他在公安系统工作近三十年了。九点多,蛤蟆等回,补自行车的胶水买到了,但桥头没卖砂纸的。胡厂长说他们有个木工房,可以去看看。蛤蟆去回来,就借到一把木挫,开干吧。稍后龚林也从大具赶到,大家一起动手,补了起来。临近中午,从桥头来的记者越聚越多,一边围看,一边评论,“你们洛阳队不简单啊,这‘地球上最后的伟大征服’,你们是用小手工业来完成的。”说的围观者哈哈大笑。人群中有一人没笑,而且紧皱眉头,他是重庆橡胶厂的技术员刘明祥。川队的船就在他们厂订做,今天刚送到桥头,他是随船过来,并且要在虎跳峡观察、收集船的状况和相关数据,以便将来作改进。当他听说峡谷里还有一支队伍,正在准备船只,近日要漂,出于职业爱好,他就进峡来了。原是想看看我们的漂流船,和他们制做的比较一下,但一看此情,他摇头了,“老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过虎跳峡?”“后天。”“不行啊,按规定,这种大面积粘接,需要七天才能粘紧。”我说来不及了,他说你再考虑考虑,这可能不安全。刘明祥这个人很正直,他告诉我川队刚做好的“中华勇士”号密封船是两万多块钱,问我们的密封船是多少钱,我说一千八。“差别太大啊,美国人的船是将近十万块!”由此可以看出洛阳队的设备和条件是比较差的。老刘很感动,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给我,我说什么都不要,他是说什么都要给,“老王,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只好收下。下午,攀钢慰问团专程来峡谷里看望洛阳队,它们原本是来慰问川队的,因攀钢有好几个人参加了川队,厂里还赞助有钱,出了一条“攀钢号”漂流船,在卡岗被大浪冲走。到桥头看到川队迟迟不动,而洛阳队则紧锣密鼓,于是转向峡谷里来了。随行的攀钢技校书记对我们讲,漂流长江,可与“四·五”天安门广场事件、女排三连冠相比,在很长时间内,将会在全国引起巨大和深远的影响。晚饭后,继续补船,一直到后半夜近三点。
星期二昨夜队员补船休息太晚,一大早,没叫醒他们,只叫上秦晓敏和我一块到桥头去灌氧气,人在密封船里要用。记者们看到我,纷纷围过来打听什么时候冲击上虎跳,我说还要回去碰头开个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上午十一点整开始行动。灌完氧气返回大理石厂,记者们也蜂拥而至,一路跟踪过来。十一点,五个老队员先开个小会,研究行动及上船人员。因与建生在丽江已交换过意见,心里已有底,建生也不太着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当我刚讲,研究一下谁上船,话还没说完,勤建、保落、蛤蟆就嚷成一片了,建生插嘴,“别嚷嚷,比比条件。”这时记者们已把房间挤的水泄不通,我看在这说不成,也不想让记者们知道开会的内幕,等上船人员定了,再正式向新闻界公部,遂拉着几人出来,说找个清静的地方。来到院内一棵大树下,谁知我们还没开始,他们又把我们围个里外好几层,而且话筒、录音机伸了一圆圈,索性听吧!“老茂,在直门达咱就有言在先,虎跳峡让我上船,”勤建率先表态。“你说那是啥时候的事,那是为了让你回去买船,哄哄你,我从源头下来,我不上谁上!”孙志岭马上反驳,保洛则反复强调,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年的漂流,要上也只能是他上。我说,“我同意建生的意见,大家比条件,首先讲明,为减少损失,只上一人。”建生跟着说“比比条件,我身体素质最好,从源头下来,有两次坐密封船的经验,你们谁有?”勤建说,“你上船,我不反对,但我也要上,一船两人并不多。”蛤蟆、保洛跟着吵,都坚持要上,建生直皱眉“你们这是争啥?这是争死亡!”“啊,你上就不会有危险?”蛤蟆反驳。记者们甚感叹,老戴说,川队六、七十人,报名的就三个,洛阳队十七人,人人争先,反差太大。保洛一看比条件就他差,遂说,“咱们干脆抽签吧。”“要是抽签,老茂你抽住待算我的,在直门达你已经答应过我。”我说,咱是一个队伍,以抽签决定会议内容象什么话。建生一看说不成,对我说,你定吧,因我俩已达成共识。随之大家说,那好,队长定,定住谁,就是谁。勤建还在那喊,“老茂,说话要算数……”我思考片刻,“雷建生、李勤建上船,其余人接应,明天上午十一点整准时开漂。”蛤蟆、保洛一看没戏,也知道上虎跳再争也没用,一起表示,中虎跳交给他俩,我说等上虎跳冲完再说,勤建则说,“没你们的份儿啦,一下去就到大具了……”后商议分工,霍学义、杨书奎仍担任放船,孙志岭带龚林、李维民、刘平安、何立迎、安小波、张春明、史六虎八人,带一条104船,在永胜乡上虎跳前截船,由孙负责,船到此,无论如何要将其截住。王茂军、郎保洛、秦晓敏、雷胜生四人,在上虎跳滩尾回水处,如船在此进回水,负责把船截住。王茂建在上虎跳负责录相。上虎跳漂流完成后,明晚都向峡谷里永胜乡集结。开完小会,几人回到房间召开全体会议,将上船人选、行动方案向大家宣部。又是引起了许多不满,“上船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这么大的事你们说谁上就谁上”,“都是你们老队员的事,啥时才能轮到我们”等等。我说,不要再争了,已经决定的事,坚决执行,在丽江出发前开会已说过,服从指挥,统一行动,大家才平静下来。这时,大理石厂的记者是越来越多,把房间挤的满满的,只好散会,自由活动一下。雷建生找了一个单间,去给朋友写信,诉说叶巴翻船经过,李勤建也找个单间,给家里写遗书,感情激动,热泪盈眶,记者们把这一切都拍、录下来。其他队员则在房间高唱《长征组歌》,情绪激烈,士气高昂,信心充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连大理石厂的干警,记者们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和我们一起唱起来。激昂、雄壮的歌声,在虎跳峡里回荡……下午四点,孙志岭组出发前往永胜乡,其他人把密封船抬到江边,进行加固,厂里的干警也来帮忙。我们在桥头汽车站买了几个汽车内胎,充上气,捆在船的外边,又用绳子把密封船扎个米字形的大网状,以放止船体破裂,一直忙到夜里近十点。回到住地后,川队指挥部的肖书记、徐副参谋长找我,他们是八点多来的,一直在房间等。我很奇怪,忙问何事。肖书记说,你们明天要漂虎跳峡,候总指挥让我来,代他看看 你们,另外,让转告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明天是不是能不漂。我随之拒绝了他们,讲明明天一定要漂,同时感谢川队领导的关心。二人告辞后,匆忙吃点饭,正准备休息,川队一把手、总指挥、中科院西南分院党组书记侯慧仁来了,随行有指挥部全体领导和大批记者。此时已过午夜,天还在下雨,他从桥头不顾危险(此路在下雨天塌坊、滑坡甚多),来到峡谷里找我,深知其意。果然,他一张口就是“老王,你们明天要漂上虎跳?”“是呵”我答到,“你明天是不是停停,把行动计划取消了。”“为什么?”“你们这样做不安全,也不科学”我明白了,川队上层是不准备过虎跳峡,看来戴善奎、卢主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过洛阳队坚持要过,势必将使川队很难堪,过吧,怕出人命,责任重大;不过吧,小小洛阳队都过了,川队资金充足,设备精良,人员众多,怎么向舆论交待?“侯指挥,你讲这两点,不是问题,漂流探险,就是充满危险,如果安安全全,那还漂什么?至于科学吗,我队已搞过试漂,在现有条件下只能做到这里,通过试漂,我们心里已初步有底,对船体也进行了必要的加固。”“有决对的把握吗?”“侯指挥,话不能这样讲,谁也不能说有决对的把握,但谁也不能说,就跟本过不去!”记者和干警们一阵称赞声。本来洛阳队住地就小,只一间半,保洛在里半间休息,其余队员则都在外间的大地铺上休息,老侯他们一来,把房内挤满,门、窗挤的都是人。“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明天最好不要动”,“已不可能,我已向新闻界宣布过了,而且我们的接应人员也已出发,现在已到截船位置……”“那好办吗,明天通知他们撤下来就是了,至于新闻界,做个解释就行了。”看来老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和他再说下去也没啥意思,“侯指挥,队员们累了一天,咱们在这说话,他们休息不成,是不是我们换个地方……”“行!换个地方说,让队员们睡觉”。本想借此送客,没想到老侯倒真的要找地方摆开谈了。胡厂长没有休息,一直在旁听,他看还要找地方谈,马上又开了一间办公室,人流随之而进,老侯与我面对面,“老王,你再考虑考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除了漂,其他还有什么办法?”我问道,“比方说,再多看一看,你们有什么困难对我讲,要不咱们联合起来,共同行动。”“侯指挥,你不说联合,我不生气,你不提困难,我也不想提往事。在卡岗,你们没有密封船,过不去,是洛阳队在你们困难的时候帮了你们,在叶巴,为了帮你们,我队三条船丢的丢,坏的坏,到了巴塘,联合漂流,漂不成不说,向你们借条船都不肯。你现在说,我们有困难可以帮我,我怎么敢相信?”“老王,别生气,不是我不帮,是当时上面有通知,中央不同意。”“那你现在帮我,上面就同意了,中央就同意了?”“你,你不能这样干,你不能拿着队员的性命开玩笑!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们几个人的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话怎讲?”我真的不理解了。“虎跳峡,现在是舆论的焦点,全国人民都在看着这里,而且国际舆论也在关注,虎跳峡如果过不去,那就不是你们几个人过不去,对外那就是中国人过不去,你怎么向全国人民交待?你怎么向舆论界交待?这个责任你负的了吗?”侯总指挥是抗战时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九级干部,我对他一向尊重,但此时我再也按耐不住了,“侯总指挥,不是我不好交待,负不了这个责,而是你不好交待,负不了这个责!你们花着国家的钱,用着国家的财物,设备齐全,人员众多,你们要是不过虎跳峡,或是过不去,是你们不好向全国人民交待,是你负不了这个责!我们是自发的,钱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不用向谁负责,也不用向谁交待,虎跳峡,你就是说到天亮,我们是漂定了!这样吧,侯总指挥,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们要是过去了,就算是咱们两个队的胜利,是中国人民的胜利,如果失败了,你们就当再搞一次试漂,为你们积累点经验、教训。”老侯虽很生气,但也很感动,一再说,“你呀,太年青,太年青……”最后看我们执意要漂,遂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想了想,这次,侯总是有诚意的,就说道,能支援几个对讲机,来一个医生,老侯满口答应,我最后说,能否借一支枪,你们来人,过了上虎跳,好鸣枪告诉船里人,胡厂长说,我们有,明天多带几根。老侯告辞,边走边摇头,也难怪,快六十岁的人了,不是为工作,不是出于负责任,这么晚了,还冒雨往峡谷里跑什么?难能可贵啊。回到房间,没有一个睡的,大家急问何情,遂一一告之,时已后半夜三点。虽然很晚了,但躺在地铺上,就是睡不着,辗转反侧,想着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出现的种种意外。万一船破人亡怎么办?没有退路,还得冒死往下漂,这条船不行了,亲自去上海,做条结实的,钱要是不够,先欠着,回头再说……
星期三早,七点起,叫醒队员,稍洗,来到大理石厂食堂,走进去一看,我楞了,饭桌上摆了四个热腾腾的菜,一瓶酒,胡厂长在门口看我们进来,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默默的走开,我马上明白了。我们自进住大理石厂,便在此就餐,象征性交点成本钱,这里深处峡谷,条件有限,平时早上都是咸菜,从厂长到职工均如此。这时,一个干警走过来对我说,“王队长,老胡早上专门交待食堂加四个菜,不管好赖,这是我们一点心意。”他们知道我们此一去凶多吉少,搞不好就是最后的送行,说实在的,红林、张军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他们不在了,我心里是难过极了,但就是流不出泪。可现在,眼却有点模糊。“吃吧,老王。”干警催促道,“哦,好,吃,来,一块吃。”我喊他一起来,吃饭时,他又告诉我,今天厂里放假一天,二百多名犯人不干活,统一排队,到上虎跳看洛阳队闯虎跳峡,接受再教育。吃过饭,我们急着往江边赶,因昨天太晚,天黑看不见,船还有一点没捆完。一路上,只见记者们纷纷从桥头赶来,附近的老乡也一群群往这来,有上千人,大理石厂的犯人正在集合排队,长年沉寂的虎跳峡喧腾了。赶到江边,我与胜生、小霍、书奎抓紧捆绑最后几个轮胎,记者们则在采访下水前的雷、李二人。后川队的医生、王岩、冯春等带着对讲机赶来,遂让医生到滩尾去就位,对讲机则摆放在放船处、上虎跳石前、上虎跳石下和滩尾四个点。 近十一点,才加固完毕,我对建生说,推迟半小时吧,十一点半下水。又对小霍、书奎交待,船进主流后,马上赶过来,下面人不够用。后胜生与建生握别,气氛凝重,兄弟俩也无更多的话,小霍与勤建拥抱,热泪直滚,最后我们与建生、勤建一一拥抱暂别,都是北方人,感情不易外露,心里此时似已翻江倒海,口中却又无言以吐,默默的在肩上用力,“下头见”,扭身和胜生往滩尾赶去。我们快步疾走,还没到预定位置,就看到远处江面上,黑色的密封船顺着缓水漂过来,遂用最快的速度往江边跑。下到江边时,已人山人海,抓紧准备好绳索、铁锚等。等了二十分种,不见船下来,对讲机传来船进回水的报告,地点在上虎跳石前。我对保洛说,你去,想法把船推入主流,保洛掂了捆绳就赶过去了。又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船下来,心急如焚,就对胜生说,你在这守着,我上去看看。遂攀岩而上,翻到上虎跳石高处的山道上。远远的就见保洛在江中推密封船,腰里绑着一根绳,岸上有人拉着,一看,是川队的王岩在拉。此处离上虎跳还有二百来米,如操作不慎,人也有可能被卷入主流,危险还不小。后费了很大劲,才把密封船推入主流,船顺流而下。急转身向滩尾跑,边跑边看,就见船已经下来了,从上虎跳石右侧靠玉龙雪山一边的主流跌水处,一个跟头翻下来,被大浪压了一下,随之向第二道跌坎冲去,很幸运,船避开了第二道跌坎的高峰,从对岸一侧的低峰处冲下去,船没有翻,而是顺着急流飞快的向下冲去。“成功了—— !”岸上的人一阵狂呼,“哒哒哒哒哒……”大理石厂的干警,举起冲锋枪对天就是一梭子,原来约定船过来后,开三枪为号,告知船里人,谁知他一激动就止不住了。我看看表,从一点三十七分到滩头,冲过第二道跌坎,刚过三十九,前后不到三分钟。几个记者在争论,“是三十八,”“你的表不对,是一点四十…”还有上海的一个记者,把表摘下,抛入江中,激动的喊着“让时间在这里定格——!”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个神话被打破,而且破的异常迅速,千百年来不变的事实,被几分钟所改变!我虽然很兴奋,但更多的是感到浑身瘫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释重负”!等我从悬崖的大石缝里下到滩尾时,建生、勤键已从船里出来,正被记者围着进行采访。他们是在滩尾处进入回水,在岸上老乡们的帮助下,将船靠在一大石头旁。三人见面后,紧紧拥抱,记者问道,“你们不喊点什么吗?”我想了一下,对二人说,喊中国人万岁吧,随之三人高呼“中国人万岁 —— !”勤建在船里被扭了一下,左臂不能动,遂掺扶着向山上的小道爬去。大理石厂的干警在路旁等着,上去后,围成一团,相互拥抱。一个藏族老干警,五十多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你们,……你们真是给咱们中国人争脸……”原计划上虎跳得手后,中心转移到永胜乡,好临近冲击中虎跳,但大理石厂的干警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非要再回厂里住,明天再下移,无耐,只好从便。回到大理石厂,先安排工作,杨书奎下去通知孙志岭组,三点上面放密封船下去,务必截住,然后检修船只,以备冲击中虎跳,晚住永胜乡。郎保洛、秦晓敏到江边,三点整把密封船放下去,余人在大理石厂休整。晚上,厂里搞了十几个菜,搬了一箱酒,队员和干警们欢庆畅饮,胡厂长这回没有走,他一直陪着我们,只是不断的说,“能看到你们又回来,我比什么都高兴……”晚饭后,川队副总指挥唐邦兴带几个人来看我们,送了些烟、酒,表示祝贺,遂表示感谢。后相互交谈,我们把加固船体的一些经验,一一向他们介绍,并建议他们过的时候,在密封船里带个指南针,这样,里面的人,就可据此判断船是否进入回水,唐总指挥很高兴。他们还随行来有队医,给李勤建受伤的胳膊进行了按摸治疗。九点半,何立迎从永胜乡赶过来,报告说,密封船一直没放下去,现还在江边回水里,保洛又摔了一下,龚林、秦晓敏正在从江边往上拉他,现在天已黑,放、截都看不见,但在江边一夜,担心船被冲走。我一听,立即背了一捆绳,与老何火速赶往江边。时天下大雨,峡谷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寒风直吹,靠着微弱的手电光照路,根本看不清。下边江水奔腾咆哮,涛声震天,山道极滑,步履唯艰。走到上虎跳石处,碰到龚林扶着保洛过来,晓敏在后,遂让他们回大理石厂休息,我与老何继续赶往停船处。但到了那一片,却怎么也找不到往下的口,光线太差,加之雨又大,什么也看不清,徘徊搜索一个多小时,还是一筹莫展。两人判断了一下,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已十个小时了,船在回水没有推出去,从现在算起到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船可能还是出不去,等天一亮就来人,估计问题不大。二人经商议后,又冒雨折回大理石厂。十二点多,回至住处,都没休息,在一起商讨过中、下虎跳的事,直到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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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日
星期四早,七点起,分工,建生带几人去江边放船,让孙志岭在下面截船,中午前完成后到永胜乡集结,我与秦晓敏去桥头灌氧气,买轮胎,李勤建由于左臂还疼,和我们同行,到桥头诊所再看看。路上,只见川队的车一辆接一辆,正往峡谷里开进,听路人说,川队今天冲上虎跳,滩前江中,机动冲锋艇在江面游弋,准备放船,岸上,对讲机、步话机喊声不断,那阵势好威风,象一支大队伍在行动,洛阳队和他们根本无法相比。只是围观者,明显的没有昨天多。到了桥头,想往家里发个电报,好让他们也知道我队过了上虎跳。来到邮所,已经八点半多了,但还没开门,看看门上明明写着八点上班,怎么会没人呢?遂上前敲门,里边有有个人很不耐烦的嚷起来,“敲么子,敲么子!刚睡下才多大一会儿,又来敲?”“还不上班啊?”我问道,“昨天上了一夜,不上了!”“我就发个电报。”“发了一夜你们还没发够?”“我是洛阳队的,就发一个电报。”当他一听说我是洛阳队的,马上应声,“你等一下子,就来。”开们后,一四十来岁的胖子,两眼通红,“我还以为又是记者们,洛阳队的发、发”,“师傅,就几个字,我想告诉家里,我们过了上虎跳。”“哦,就这事,你不发也行,他们发了一夜,全是说的这个事,估计明天报上就可以看到。”他告诉我们,从昨天下午三点多,各新闻单位的记者都在这儿发稿,最后一封发完,已是早上六点,人手不够,把已退休的两人找来帮忙,搞了一个通宵,并说,全年的发报工作量,还没昨天一夜的大。最后,还是给家里母亲发了一封,“妈妈,我队已成功漂过上虎跳。”这是我离家快四个月,第一次给母亲通讯。办完各项事,最后到桥头诊所,勤建也看完病,所长亲送出门,我问多少钱,所长极生气,“什么钱不钱的,洛阳队免费!什么时候需要,只管来!”真没想到,洛阳队已在当地,赢得了这么高的声誉。其实人们喜好什么,讨厌什么,爱憎还是很分明的。返回的路上,有一些老乡从上虎跳下来,得知川队就要放船了,遂加快脚步。走到公路尽头,碰上侯总指挥,坐在路旁一把椅子上,遥控指挥着川队。此处再往前,就是小路了,他岁数大,过不去,故将位置摆放在这里。他看到我后,马上起来打招呼,“王队长,祝贺你们呐。”“没啥,我已说过,这是咱两个队的胜利,今天预祝你们成功。”他笑笑,“好的,好的。”再往前,又碰上朱剑章参谋长、唐邦兴副总指挥,都在现场,很忙。唐指挥的位置刚好在上虎跳石的上方,我也有心想看看川队的船性能如何,所以就在这停下来,边看边和唐指挥聊起来。唐邦兴,五十三岁,我国著名泥石流专家,“竺可桢野外优秀工作者奖”获得者,中科院西南分院成都地理研究所所长。中等个,四方脸,身体结实,曾随国家登山队多年,在我国西部高原活动,做科研考察工作。今年川队上源头,还是他带队,海拔在六千上下,这么大岁数,说明他身体确实好。唐指挥在川队,负责科考这一块,他人特好,说话随和,没有一点专家、领导的架子,事业心很强。我们从源头下来,一路时有相见,队员们都对他极其敬重,和他聊天,总能学到很多新知识,关于“冰川重力融化说”,我就是在玉树时听他讲的。闲聊中他告诉我,“你们洛阳队勇敢,这是有目共睹的,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今天能过上虎跳,就是在你们这种勇敢精神带动下,才拿出的勇气。要不本来今天是研究试漂的,十五号左右才能正式漂。结果昨天你们一过,记者们都急了,说你们不上我们上,你看,下面情绪很高涨,我们指挥部也没办法,只好决定今天过。”正说间,他们的密封船下来了,此时一点多。“中华勇士号”是重庆做的,比我们的船大三倍还多,飞碟状,中间船仓是一个很扁的椭圆形球体,外面是一圈宽宽的防浪圈,就象飞碟的外环。“中华勇士号”顺急流冲下去后,在上虎跳石下翻了一个跟头,在第二道跌坎处,没有昨天船的行走路线好,是从高峰处跌下去,接连翻了几个跟头,随后进入第一个大回水,王岩、李大放从船里爬出,向拥来的人群招手致意。也有一些记者在江边观看采访,但群众比昨天少多了,大理石厂没来人,后碰到四川日报记者戴善奎,“祝贺你老戴,你们也胜利成功了!”我对老戴表示祝贺,“这算啥子哟,毕竟是第二次了。”戴善奎很懊丧,有埋怨指挥部的情绪,四川电视台的姚遥也对我说,“本来完全可以走到前面,首闯虎跳峡,结果是落到了后面,他们会后悔一辈子的!”正说间,安小波从永胜乡来找我,说建生把船放下去后,孙志岭没把船截住,向下游冲去,他现在去追船了。一听,火速往回赶。路上边走边想,深知这条船是洛阳队的最后一点本钱了,如果被急流冲走,队伍马上陷入瘫痪,无法行动,越想心情越沉重。快到永胜乡时,碰到蛤蟆一行从江边爬上来,虽气喘吁吁,但笑嘻嘻的对我说,“运气大,运气大,船自动靠岸了,我说吗,老孙西天取经,从通天河一路下来,啥没见过……”“蛤蟆,你少吹,刚才船冲下去时候,你脸都白了。”何立迎在旁揭发,“那不是饿的吗?从昨晚到现在水米不打牙,你还想精神焕发?”哈蟆狡辩道,又转向我,“老茂,肉买了吗?说好今天改善改善。”“买了一条猪后腿,……”秦晓敏还没说完,“毛主席的光辉,嘎啦呀西喏喏,照到了雪山上……”蛤蟆就开始边唱边跳起来,逗的大家哈哈大笑。永胜乡,地处整个虎跳峡中间地段,距上虎跳约七公里,到核桃园下虎跳,也是七公里左右,而中虎跳就在乡公所西边的悬崖下。下午,重庆电视台、四川电视台、贵州广播电视厅等一行十余人,也赶到永胜乡,他们是判断我队明天要冲中虎跳,故提前一天赶来,这样明天就可从容进入拍摄位子。全队进抵永胜乡后,对第二天冲不冲中虎跳,还没定论,先做准备吧。分了下工,孙志岭、建生等到满天星滩前,把密封船在检修一遍,我,张春明、维民等,下到原来截上虎跳船的点上,把两条118船扛上来,准备下移,好截中虎跳的船。两个组忙完,天已全黑,回到住地,秦晓敏,小波等已把饭做好,一条猪腿,烩了一大锅菜,大伙吃的很高兴。晚饭后开会,我首先把自己的看法谈了谈,满天星、中虎跳虽然看了两次,但都是在悬崖上看的,真正下到江边还没一次。尤其是中虎跳,在两岸绝壁之间,只有一条小道可达江边,而江边也只有一个点,勉可立足,中虎跳下面的截船位置放在什么地方,现在尚不清楚,如果明天要冲中虎跳,还要一大早起来扛着船现找截船位置,这样,显然是很被动的。基于此,我的意见是次日先不过中虎跳,再准备一天。大家一听,都不同意,上虎跳这么危险都过来了,中虎跳有什么了不起?再一个川队今天过了上虎跳,比洛阳队只差一步,他们在中虎跳肯定要和洛阳队比一比,所以,不应该再耽搁一天时间了。这种由激烈竟争而引起的求胜心理,充斥在所有队员的头脑中,包括老队员也是如此,尽管我仍感心里不踏实,据理力争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原来的主张,不好对众人的高涨情绪泼凉水。决定之后,分派任务,龚林、秦晓敏、张春明由永胜乡任书记找一名向导带路,到中虎跳石下面回水接应,以放船进回水,将其推出去;霍学义、安小波担任放船,时间定在十一时;王茂建在满天星录相,并监视船在这里是否进回水;雷建生、雷胜生、郎保洛、李维民、刘平安,在中虎跳滩以下找一适当地点截船,明天尽量早一点出发,十一点之前就位;何立迎、杨书奎到大具水运队,商请他们帮助截船,以做最后一道防线;李勤建待所有人出发后,雇牲口把全队物资驮运到核桃园待命。任务分派完后,大家没听到谁上船,纷纷嚷嚷,问个不停,孙志岭笑了,“也不数数,还剩谁?”“你们俩上?”我答到,“对,剩下的上船。”大家又是一阵嚷嚷,尤其是郎保洛,脸马上嘟噜下来,“你给谁商量了?过上虎跳前都说好了中虎跳由蛤蟆和我上!”在会上不能争,越争越麻烦,“散会,有啥下去说。”考虑到大具太远,如果明早走,十一点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只能是今晚出发,赶到渡口,在江边熬半夜,明天一早过江,不耽搁,但今晚却要受罪了。我给老何一讲,果然,面露难色,我说再难也得走,要不明天误事。老何极不情愿,忽想起昨天川队唐指挥来看望时给了几瓶“泸州大曲”,就对老何说,你带瓶酒,到渡口后暖暖身子。何立迎一听,来了精神,“走,书奎,现在就出发!”保洛一直在旁边等我,安置完,他和我来到院里,又提出上船一事,“保洛,不要争了,”我劝说到,“你身体一直不太好,再说,如果出点什么事,将来怎么给你妈交待?我得为你负责啊!”他弟兄两人,哥哥前几年出点意外不在了,就剩老母一人在家,“我不用你负责,再说也出不了什么事。”“不行,……”“茂军,无论如何我也得上船,”保洛此时动了感情,话说的格外沉重,“今年要是我不说来漂流,哪里还有洛阳队?哪里还会在这儿争论?我是洛阳队漂流的发起人,虎跳峡,不让我漂说不过去!”借着楼上的余光,我看到他眼眶湿了,非常伤自尊,“好吧,你上船吧。”只有让步,“你去找建生,让他给你讲讲在密封船里需注意的事项。”保洛马上好多了。谈完后,来到二楼的走廊上,找到孙志岭,因明天要上船,他有点兴奋,睡不着,拿了一瓶酒和勤建、小霍、安小波等人在走廊上喝,我对他说,“蛤蟆,你明天和建生一……”“去、去、去,门都没有。”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让给保洛了?缠不过他吧?你就等着到大具给我开啤酒吧……”蛤蟆一肚子风凉话。“早点睡,明天可是要起早。”我嘱咐了一下就进屋了。永胜乡,条件比大理石厂还要差,乡里只能腾出一间房,三张单人床,十五个人,遂将两张一并,上睡九人,一个挤一个,为照顾我和蛤蟆个子大,两人一床,勤建等几人在走廊打地铺。在艰难中,迷迷糊糊睡去。
九月十二日
星期五早,六点,天还不亮,秦晓敏、张春明已把早饭做好,是面条,大家起来抓紧时间吃。吃过饭,龚林组就在向导带领下先出发了。我和建生因要在中虎跳滩下,选点截船,是现选,故带着118船就太沉,影响速度,正好重庆电视台昨天来永胜乡时,雇了五匹马,答应可让我们用一匹,遂交待平安、老虎随后压牲口驮船过来,我和建生、胜生、维民先走一步,到江边选点。我们一路紧赶,边走边选择合适的截船位置,谁知道,快到下虎跳了,还没找个理想的地点。因为中虎跳,地势险要,江两岸都是陡直的绝壁,根本下不去人,更别说截船了。就这样,到了下虎跳滩前,我对建生说,别再找了,时间来不急了,就在这里截吧。几人遂下到江边,留胜生在路旁等船。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船的踪影,与建生商量了一下,马上赶往大具,在这没船,就是保洛、蛤蟆他们下来了也是干看。复又往山上爬,往大具赶。还没到渡口,已经十一点了,我对建生说,“但愿老何他们不误事。”实践证明,今天的行动草率了。渡口上面有个小村庄,叫友壳,几十户人家,在这一片是个大村子,渡口就在村下的江边。赶到渡口,已经一点多,又等了半个小时,从对面开过来一艘机动艇,能坐二十来个人,它是这一带方圆几十公里唯一的过江交通工具,过了江,就是丽江的大具区,友壳则归属中甸县。江水在这一片还算平稳,但流速极快,过了江,是一很陡的山坡,气喘吁吁的爬上去,很远的可以望见上游的江边有两条橡皮船和一群人,送了一口气,看来何立迎是按时到位的。“老何没误事。”建生对我说道。我们几人快步赶向江边,路上遇到从上面过来的老乡,遂问,“我们的船下来没有?”他们说没有,只见到一块红色的东西漂下来,心里一惊,船出事了?那红色的东西是气垫床,密封船在过了上虎跳之后,仓口被浪打破,补不住,向重庆电视台要了一张气垫床来堵仓口,如果船不烂,它不可能出来。我和建生等听后,加快步伐向接应点跑去。四点半,赶到水运队下的接应点,老何、书奎都在,介绍我们与水运队的雷志、张其洪等认识,雷志是龚林的同学、好友,他们非常负责,江两岸各摆放一船,这样密封船下来后,就可万无一失。我用望远镜向江对岸看了看那红色的物品,正是气垫床,忙问雷志,什么时间发现的,答四点十分捞起的。遂与建生分析,船肯定是出事了,要么是进入上面回水了,要么是被龚林那个小组接应上岸了,现在只能严密注视江面,心里非常焦急,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江面,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漂下来没有。只见从上面漂下来有死猪、牛、木头等,但一直再没发现我们船上的任何东西。六点多,对岸山上下到江边两个人,从望远镜里一看,是龚林和一老乡,坐水运队的船划过来,他是来报信的。赶忙紧迎,听后得知,密封船于两点五十下水,在满天星被大浪和跌水打的翻过来,翻过去,不知翻了多少个跟头,船在这强大的冲击下破裂,气垫床就是在这被冲出船外。当冲到中虎跳时,两人全被大浪打出船外,但两人死死抓着船,冲到中虎跳第二道跌坎时,船被一巨浪压入江下,半分种过后,当船又出来时,只剩一个人还抓着破船,另一人再也没看到浮出水面。冲过中虎跳后,船和人进入对岸一小回水。急问是谁上了岸,龚林说看不清,峡谷里光线太暗。马上和建生交换意见,连夜过江,救人要紧。正好水运队把饭做好送到江边,但碗筷没拿,还得再跑一趟,我们从早六点到现在已十二小时没吃东西,也等不及了,干脆下手吃吧。建生、龚林是一手当碗,盛着米饭,另一手当筷子,在盆里抓菜,我把头上的藏帽反过来盛饭,下手抓菜,端桶喝汤。匆匆吃了点,赶快上路。临行前,交待何立迎、李维民等,继续监视江面,直到天黑看不见为止,如果今天没发现情况,明天沿江返回,寻找另一人,就是死了,也要想办法把尸体捞上来。随即,和建生、龚林及向导,用104船向对岸划去。划到渡口上岸,把气放了打捆,背着一爬坡,不行,104重八十公斤,我和建生虽力大,背起爬山路,摇摇晃晃,龚林一看,拔刀去砍了颗树枝,两人抬着,还是速度太慢,照这样行军,天亮也到不了。此时天色已黑,遂对建生说,你们在这儿小等,我去友壳找匹牲口来。进村后,找了户人家,姓单,讲明情况,他牵出一匹黑骡子,说好价钱,八块送到核桃园。后赶到江边,把船驮上,抓紧赶路。一路上遇到许多记者,军报、新华社、重庆、天津等,他们是从中虎跳出来,要到外面去发稿的。核桃园到大具,要比到桥头近,所以,他们到这边来了,也把出事的情况给我们进行了通报。峡谷的夜晚,漆黑漆黑,我们自从进峡已来,天都没晴过,山道坎坷,又疲奔了一天,艰难穿行,可想而知。走到后半夜两点,终于赶到核桃园,但往中虎跳下去的路,跟本看不见,夜黑一团,无法下到江边,只能等天亮。几人把船打开,往地下一铺,倒地便睡。太疲劳了……
九月十三日
星期六天还没亮,就被冻醒,一摸身上,全湿了,峡谷中雾和露水太大,昨晚不错,还没下雨,此时再也睡不着了,冻的直打哆嗦。其他人也醒过来,又冷又饿,在附近找了一家老乡,敲开门,点着一堆柴火取暖。问了一下有什么吃的,只有玉米,买了一些,在火上烤着吃,边烤边商量营救办法。龚林说,江对岸那个回水不太大,正好在中虎跳滩的尾部,虽流急浪大,但冒险把船划过去,救人就省事多了。听后,建生与我交换意见,我说下去看看再定。啃过玉米,带着船往江边下。此时天已大亮,光线也行,沿着在峭壁中开凿的一条栈道,弯腰曲行,该道也就一人宽,下面是几十丈的深渊,渊底就是金沙江,奔腾咆哮,白浪涛天,响声震耳,令人怵然。老单的黑骡子到此,说什么也不走了,实际上它就是想走,也很难过去,道太窄。老单也不愿让骡子下,把船从骡背上卸下,“再想想办法,赶它下。”我对老单说,“还是我来,它万一有个闪失,掉下去,家里可怎么办啊?”老单可真是的,你要是掉下去,家里可怎么办?建生看他卸船,就问,“行不行,不然我来”,“说是送到,要算数才行。”老单也就一米六多点,黑瘦,若大个船在背上一扛,从后面就几乎看不到人了。但是人家真行,肩负重担,快走如履平地,我们均不如他。“这儿的人,劲儿都长到背和腿上了!”建生感叹道。下到江边,赶紧用望远镜向对岸仔细看,一看,我稍松口气,这人是郎保洛。他上岸的地方,正好是对面陡直的玉龙雪山在江底有一小塌坊,约有十几米宽窄,形成一个小凹窝,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小塌坊,形成了一个小回水,破船能在此进入回水,实属侥幸,可以说,就是想往那里再放船,都很难再进去,命运注定要让洛阳队历尽磨难。只见保洛下身裤、鞋全被急流冲走,仅剩一件球衣和救生坎,他把球衣脱下围在腰间,赤膊穿着救生坎。他也看到了我们,虽看不太清,但也知道是队友来救他了。原本他蹲在一大石下,见我们到了江边,马上爬出来,用手指着头上的高顶,跃跃欲试,也不知是想从这里往上爬,还是再问,这儿能上去吗?因他处在凹窝里,跟本看不到头上的地形。我赶紧给他打手势,让他安坐下来,不要动,并大喊“保洛——不要动——我们一定把你拉上来——”其实,他跟本听不见,涛声太大了,虽然相距不过百米,真是可望而不可及。这时,江边的人越来越多,除当地的老乡外,还有新闻记者,永胜乡任书记,桥头区李宏智区长,大理石厂的干警及川队队员,侯总指挥得知洛阳队遇险后,命令中科队停止一切活动,全力配合洛阳队抢险。先详细的察看地形,保洛被困处,正好在中虎跳滩尾,此处浪大水急,从这儿划船过去跟本不可能,要硬划,非翻船不可,就是不翻,因水太急,等划到对岸也要冲下去百十米。江对岸,玉龙雪山陡直,高万仞不见其顶,怎么办?这时任书记对我说,村里有个老乡,叫赵吉祥,冬天水枯季节,曾到对岸挖过草药,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遂说赶快有请,乡公所通信员小周一溜小跑而去。半小时后,赵吉祥到,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结实健壮,一握手,满是老茧,手指呈扁平状,一看就知是常年抓握硬物所致,出力人。来时小周已告知详情,我忙问如何,有无办法?他眯眼向对岸审视,又前后顺江走看,最后手指对岸,“可以到那里,那颗树,但是下不去。”顺指向一看,是在塌坊处上四十多米,“只要能到那儿,用绳拉。”大家议论着,“你确实到过那里?”我还是不放心。“冬天上去过,现在我可不敢过。”“为什么?”“水太大。”龚林急了,“你只要能走到那儿,我划船保你来回!”“这是丽江水运处的,赶漂能手。”建生补充到。听到赶漂能手,老赵放心了,他是本地人,知道在江上放木排,全凭赶漂人的技术才能使木头安全到达目的地。他建议从下面水缓处过江,又提出要二百元酬劳费,建生嫌高,与他讨价,我一听急了“给他!别说二百,就是四百,也得给,救人要紧!”“你知道咱现在还有多少钱?”建生也急了,我遂转向管钱的安小波,红林不在后,由他负责,“全队还剩六百多块……”“全给他也不多,这是一条人命!”我眼都红了,老赵一看,让步一百元,但提出搭一壶酒,他随身就带着一个行军壶。此时已近中午,和建生商议了一下,决定由他带霍学义、龚林随赵吉祥过江拉人,我在这边负责指挥。临行前,把小霍叫到一边,对他语重心长的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对你留了一手,几次上船,都不考虑你,今天是关键,你要尽最大力,把保洛救上来。”他双拳一拱,“茂军,你放心吧,我今天竭尽全力。”后收拾绳索、刀具,衣物,我们是没有一点吃的,记者们拿出许多饼干、罐头,给他们带上,十二点出发。建生出发后,我陷入了沉思,这条船是我队最后一条密封船,下虎跳怎么漂?全队的经费还剩几百块,怎么行动?家里的朋友、亲人已倾其所有,这一点在丽江我们都清楚,洛阳队又一次面对着巨大的困境,怎么办?这时,听到旁边一阵很激烈的吵声,过去一看,是
李宏智区长正在和四川日报的几个记者争辩,“我在这土生土长几十年了,那里是中虎跳我能不清楚?过了大深沟就是中虎跳地段,漂过中虎跳石,就全部冲过中虎跳滩了,郎保洛现在的位置,是在中虎跳以下!”原来川队的随队记者,在昨天发稿报导洛阳队冲击中虎跳时受挫,一人失踪,一人受困,中虎跳至今,仍人无漂过。当地群众不愿意,认为记者不说实话,李区长再也安耐不住了,“洛阳队已经过了中虎跳,并且付出了重大牺牲,你们不能因为两个队有竟争,就不客观报道,你们这样做,我们是不答应的!”李区长的话,赢得了群众和其它记者的赞同声。当他看到我时,大声说道“王队长,你不要着急,你先指挥救人,我回去就发动区里给你们募捐,我们坚决支持你们!”刚才为向导与建生争钱的事,他和其他记者以及川队的人,都听到了,“李区长,别麻烦……”我还没说完,他立即打断“你说这是什么话!你们几千里从河南跑到这儿,你们是为谁?洛阳队勇敢,干实事,我们心里都有数,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李区长快人快语,又说了川队记者几句,就回桥头了。川队来了十几个人,带队的是余成,我们在源头时都见过,比较熟,他是四川武警总队的一个参谋,三十岁。他先向我转达了侯总指挥的问候,然后问,有什么困难,需要那些帮助。困难?洛阳队是太困难了,能让人家帮助什么呢?总不能让人家给船给钱吧?那和再重组队有啥区别?再说,让人家给船、给钱,去给人家竟争,人家能干吗?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我,我只能苦笑笑,“余参谋,先救人吧,眼下我们的力量还行。”“那好,有什么尽管讲,别客气。”这时,许多记者也在议论“洛阳队能干,勇敢,但他们条件太差了。”“是啊,如果他们能有中科队一半的条件,他们就不会有这么难。”新华社成都分社的李维屏问我,“你们就不能联合行动?这样伤亡就会小的多。”“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我把话支开。大家又议论了一阵川报报道失实的事,其中,新华社、军报、云南日报这三家看法较一致,共同谴责川队随队记者的这种做法,新华社云南分社的周东棣说道,“新闻的真实性,是新闻工作者的良心所在,报导不说实话,那你还有良心吗?”看来,不光是漂流水情复杂,人情,也很复杂。下午五点,建生他们出现在保洛头顶,这边一阵小欢呼,所有的记者马上都把镜头、摄影、摄相机对准对岸。建生他们距保洛还有四、五十米,就再也接近不了,虽在其上,但看不到下边保洛的情况,加之涛声太大,我们喊话也听不到,只能靠这边打手势行事。先把食品投放给保洛,再投衣服,结果被风吹入江中,最后开始拉人,把两股绳合到一块,扔下去,保洛系到腰间,建生踩到一较突出的岩石上拉,小霍、老赵在其后赶紧把拉上来的绳子固定到树上,以免滑落。就这样,他们很艰难的一点一点往上拉,谁知,山势太复杂,悬崖峭壁凸凹不平,绳子在上面来回磨檫,磨檫点一多,百十斤的重量就不止这么重了,结果建生拉了很长时间,也没拉上来多少。这时,保洛那头的两股绳,磨断了一根,急的保洛直向我们示意,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后,马上向建生打手势,让他把人放下去,今天抢救放弃,因他们没带多余的绳子,再拉,非把人摔到江底不可。他们明白后遂往下放,放到离地面还有七、八米的时,保洛已无力坚持了,遂在凸出处,抱着一岩石小息,建生在上面感觉到绳子松了,以为到底,收拾东西往回走,我们一看急了,保洛在绝壁上,要不了多久,就无力坚持,人走后,他肯定得掉下去。赶快给江对岸打手势,告诉不能走,但他们就是看不懂,还是准备走,急了,就两个人架起一人,下身腾空,示意给江对岸看,他们终于看明白了,遂又先收紧,再往下放,才把保洛放回原处,这次营救,没有成功。此时天已黑下来,江对岸非常难走,今晚回不来,只能撤到山半腰一大石下过夜,明天上午返过江。饿了一天,从早上啃了两穗玉米到现在,后小波送饭下来,玉米煮南瓜,一大桶,没碗筷,仍用帽子盛。现场采访、观看的人陆陆续续的撤,军报江志顺问我怎么办,我说等明天建生回来碰过头后再定新方案。云南日报李开义走时,把他的雨衣给留下,还有青年世界的万明、等纷纷告辞,他们要赶到桥头去发稿,也是很辛苦。当夜,只留下张春明、王茂建与我,在江边点了一大堆篝火,隔江陪伴保洛,让他不感寂陌,其余队员都上去。人都走完后,只剩下贵州拍电影的忻高明两人和我们三个,江边没有很好的地方,找了一大石,在其下休息,几天来一直没睡个囫囵觉,故倒地便睡死过去。半夜,冻醒,贵州两同志也冷的睡不成,正在给篝火续柴,复躺下,此时才感觉浑身疼,是刚才咯的了,再也睡不着了,想着下一步怎么救人,下来洛阳队怎么办,……一直熬到天亮。
九月十四日
星期日天亮后,顺江边察看,目测着距离,看看用什么方法能给对岸扔过去点吃的,只要有吃的,人就死不了,只要有口气,拉他上来只是早、晚的问题。与保洛最窄处,还有七、八十米,人投掷是无法把东西扔过去的,要是有军用投掷器就好了。由此,想起小时玩的弹弓,能不能做大一点,用轮胎的内胎做,正想间,队员们陆续下来,送了些玉米。遂把刚才的想法告之于胜生、春明,让他二人想办法去做。人逐渐多起来,记者们先来,李开义告诉我们,昨晚在他们回桥头发稿的路上,当走到大深沟时,因多日下雨土松,从山上滚下许多碎石,有一块正好砸在万明的头上,流血过多,还没到桥头就死了。听后深感震惊,万明才二十四岁,他瘦弱的身影,不断在我脑海里闪动,他昨晚走时,还专门过来打个招呼,在丽江,他自己做了一面旗送给我们,“金沙雄风”。虎跳峡,你真是凶恶啊!水里你冲走一人,岸上你夺去一命,人们都叫它“魔鬼大峡谷”,名不虚传。今年的长江漂流,已死去六人,美国队大卫·西皮,在通天河翻船落水,引起感冒发烧,后转为急性肺气肿,不治身亡,尸体无法携带,就地用碎石安葬,二十八岁。孔志毅、杨红林、张军,三人同船在叶巴遇难,尸体现今无法找到,万明昨晚殉职,孙志岭当时上不来,可以肯定遇难,只是看能否找到尸首。长江漂流,险机重重,确实如美国华盛顿邮报所言,是“地球上最后的伟大征服”。大家正议论着,川队的人下来了,每人头上都戴着安全帽,甚惊奇,余参谋告诉我,一早,指挥部就把桥头镇上的安全帽全买了,还不够人均一顶,先发给进峡的人戴,上午再派专人去丽江采购。并问我队是否需要,有多少人,统计一下,我说谢谢,我队就不用了。这时,川队随队记者赵坚兴高采烈的过来对我说“好消息,老王,美国人撤了,他们在巴塘宣布解散!”“为什么?”我不解,李维屏递给我一张《云南日报》,是昨天的,“新华社巴塘十二日电
今天下午,中美联合长江上游漂流探险队队长肯·沃伦在这里宣布:中美联合长江上游探险已告结束。由于漂流到四川白玉县境内河段,遇到密布的险滩和特大的激流,船只损坏严重,无法按原计划抵达宜宾。中美联合探险队将陆续撤离巴塘。肯·沃伦表示,在条件合适情况下,我们还会回来继续漂流。肯·沃伦最后说,现在我们都清楚了,我们对这条江的认识是远远不够的,在这条江上,不管什么人,单靠勇气、毅力、技术是不够的,要更多的认识它,了解它。另外,在不同的河段采用不同的漂流器材是十分重要的。”看后,思绪万千,沃伦的这段话,看是对他们的漂流,做了一个总结,但客观上,也是对川、洛两队的漂流进行了评价。“王队长,你看,现在美国人也撤了,只剩中国人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联合起来,这样,损失小,速度快。”“小李,事情不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复杂的很。”李维平虽是新华社成都分社的记者,但他对川队了解并不深,他是在虎跳峡才上来的。“王队长,都是中国人,没有跟本的利害冲突,目的一致,他们都说中国人内耗严重,为什么就不能团结起来?团结起来力量大,对征服下虎跳和金沙江都有好处,能减少人员伤亡,节省时间,开支等。”李维屏在阐述他的看法,“不能合,老王,一合,他们就不用漂中虎跳了!”丽江日报的张信坚决反对,“我非要看看他们怎么漂?”“不联合,洛阳队的困难你能解决?”有关我队还剩六百元的事,他们都知道,昨天都在场,他们无不为洛阳队虽这么困难,但勇气十足而感动,同时,也很担忧,没钱是小事,没船可就是大事!“王队长,你再考虑一下……”我打断他,“你不知道,川队历来没诚意。”“如果你不反对,他们工作我来做,必要的话,我可以向中央打内参。”“我历来不反对联合,你先看看他们的诚意如何,这里很忙,先把人救上来再说。”这时上面下来人又传出消息,“王殿明单人单船闯过上虎跳!”王殿明在巴塘消声匿迹一个月后,又重现江上。来的记者们又说,川队侯指挥很恼火,洛阳队遇险人还没救上来,你王殿明又在这单漂搞搔扰,他正在联系有关部门要扣王殿明。这真是多事之秋!就这两天,洛阳队冲击中虎跳,一人失踪,一人被困,四川《青年世界》杂志社记者万明以身殉职,美国人宣布撤离长江,中止漂流,王殿明单人独漂上虎跳面临被扣。虎跳峡,注定要成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 上午,川队余参谋找我,询问下一步我队的打算。告之先救人再说,他谈了他的看法,“我赞成新华社他们的意见,现在就剩我们两个队了,还争什么?不必要在危险的地方,你们过一遍,我们过一遍,这样,确实增大危险的概率。”余成,川队指挥部的成员之一,从在雁石坪见面认识,一路多次打交道,他在指挥部分工安全,在巴塘找红林三人时,他一直和武警部队奋战在江边十几天,工作认真、负责。这次川指又让他带队来支援洛阳队抢险,虽没帮上什么忙,但对我队目前的困境深为关注和同情。“联合不是简单一句话啊,这里有很多细节工作要做。”“你能不能先提个预案,我把意见带回去。”“现在不成熟,我需要和队里商量,侯总什么看法?”“不知道,我今天回去摸一下。”鉴于巴塘的教训,这次要谨慎,虽想给洛阳队的漂流,寻找一条出路,但深知双方条件反差太大。洛阳队首先是没有船,就是有钱去上海订做,仍需二十天的时间,更何况只剩六百块。如要联何漂流,川队会以此卡我上船人数,在巴塘就是如此。其次,双方队员待遇反差太大。活着的不说,他们是单位敲锣打鼓,披红挂彩踏上征程的,洛阳队则是顶着开除、除名的压力默默出发的,这都是小事,关键是几个遇难的队员,川队可以申报烈士,洛阳队算什么呢?不算烈士也罢,但家里孤儿寡母,还要生活,川队是半官方,他们能用组织关系来解决这些遗留问题吗?我把这些现存的问题,和余成做了交换,他说回去反映一下再说。这时秦晓敏下来,通知我建生已从江对岸回来,叫我上去,时已近午。赶到核桃园,在一老乡家见到建生,遂开个小会。他先把这次营救失利的原因分析了一下,认为单绳难以把保洛拉上来,要扎绳梯,连拉带爬,方可成功。但扎绳梯需要时间,山上到处都是竹子,派人砍回来,在用绳扎。遂问霍学义,需要多长时间,回答最快也要明天,马上决定小霍带李维民、书奎等人负责扎绳梯,尽快做好。我和建生、龚林去下虎跳找孙志岭,秦晓敏先行一步,去大具水运队借条船,在友壳和下虎跳接合部的大滑坡处等我们,汇合后,再划船沿江搜寻一遍。众人分头行动,我与建生又谈了记者、余成的意见,并告知美国队已撤。建生听后,想了想,说,“现在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川队诚意有多大?我们在和他们联合的谈判中,能不能多争取到一些权力?”我说,这还要看余成回去反映的结果如何。建生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虎跳峡,川队只漂了个上虎跳,而且还比咱晚,我们是已漂过上、中虎跳,如果咱们在找孙志岭时,看看能把下虎跳漂了,将来与川队谈判时,资本就更大一些。”我同意,遂把李勤建叫来,将商量的意见告之,并嘱咐他,如果明天上午十时以前,没有接到我更改计划的通知,就可以正式向新闻界宣布,洛阳队已开始冲击下虎跳。安排好各项工作,我和建生、龚林就出发上路。六点走到下虎跳,滩头是一片大滑坡,尚可下人,过了滩头,两岸则也是悬崖峭壁,尤其是到角滩和平台瀑布,跟本下不去人,在顶上往下一看,混黄的金沙江,在这成为一片白,原来,是浪涛翻滚所致。遂问龚林,在这下去会如何?龚林说,肯定要翻,“人会怎样?”“不好说,抓紧船,也许能活着冲出去。”我对建生说,不行,这里不能下,从滩尾下,蛤蟆就是在这也呆不住,冲着就下去了。建生完全同意我的看法。到了约定的大滑坡处,没见到秦晓敏的人影,周围找了找,仍是不见,上哪儿去了?按时间推算,他早就应该到了,我们又不敢远离,怕走后他再来,只有就地等,利用这点时间,和建生进一布就联合的事,商量了一下。等到快八点,天就要黑了,还不见来,大家心里非常焦急,不会再出什么事吧?龚林跑到渡口又找了一圈,仍不见人,摆渡的已靠到对岸,今天是过不了江了,只能等明天。三人到友壳,进村找老单,在他家住宿。吃晚饭时聊了一下,得知老单是河南舞阳人,其父在国民党部队当兵,解放战争后期,随国军撤到川、滇交界处,被解放军围歼,他父亲发给路费后没回河南,就在当地成家务农了,老单比我大两岁,已成为地道的滇北人了,听后,我们也是感慨万千,更进一步认识到,个人命运要服从历史命运,一场天翻地覆的解放战争,把老老单的命运改变成他乡农民,现在,我们又面临着一次伟大的历史变革,我们的个人命运能发生怎样的变化呢?夜,在老单家打地铺休息。跳蚤甚多。
九月十五日
星期一早,七时起来后,一人拿了两穗玉米,赶往渡口,过江后有两条路,怕走岔,我和建生在渡口等,龚林前往水运队。一直等到近午时分,龚林才回,说秦晓敏已经带船过来了,我们这边却没看见,分析他们可能没走渡口,是从上游划船过江的,遂往回赶。走到半路,迎面碰上安小波,从核桃园赶来报信,由于我们不在,向导说谁划船也不上,怕影响明天过江救保洛,所以才来找我们,遂同回。小波还告诉我们,记者已发稿,说我三人去冲下虎跳,现在下落不明。我一听,坏了,因昨天等船至天黑,故无法按原计划行动,上午又没见到船,更改通知已来不及了,深感我队条件太差,连个对讲机都没有,还要用古老的跑腿送信的方式。小波又告诉我,红林弟志敏从巴塘赶过来,从桥头带来许多绳子,正好救人用。下午五点,回到核桃园,这几天在峡谷里连续来回穿梭,人极度疲劳,脚上的鞋,走的飞烂。召集队员开会,竹子已砍回,绳梯也基本扎好,又检查一遍,补扎一下。吸取上次经验,绳子是四股合一根,正好志敏带来的绳子派上用场。把明天带的食品、衣服等打好包,每个队员都给保洛写几句话,装在衣服袋里,明天过去后,先把食品、衣服投下去,让他先吃好,穿好,休息一下再拉他。又决定增强救险力量,雷建生、霍学义、张春明、龚林、赵吉祥和他表弟李明安六人过江,时间定在早七点出发,这样,中午之前可到保洛被困处,就给下来的营救,多腾出一点时间。开完会,军报江志顺找我,一见面,先埋怨“老王,冲下虎跳,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给我们打招呼,让我怎么发消息?李勤建又说不清楚,只讲你们已经下去了,问他人在何处,他又说不知道,我们发稿只能说下落不明。”我赶忙解释,“船不在我手上,是借人家的,所以事先不敢给你们定确切时间,那边船没借到,想通知这边已经来不及了。因送信全凭人的两条腿了,这是虎跳峡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我们的条件太差造成的,要有对讲机就不会出现这情况。”老江又告诉我,“当听说你们几个主要队员去冲下虎跳,没有下落,我非常急,江那边的郎保洛谁来救?上午发稿时,我给成都军区发了急电并转总参,请求派人救援,总参已经批准,令成都军区第十四集团军派一侦察小分队,从云南下关乘飞机前来丽江救险,明天就到,你要负责接下头。”听老江一说,我热血直涌,我们和他们素不相识,人家做为记者,是来采访报道的,抢险救人不是工作职责份内的事,但人家不是坐视不动,我紧紧拉着老江的手,“谢谢,谢谢……”,“这是应该的,说实在的王队长,我常年在部队基层采访,越南、老山火线我也上过多次,可以说,解放军的任何一支分队,都没有洛阳队的素质高。”我连连摆手,“可不能这样说,老江……”“是实话,战士当兵,是按宪法服兵役,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上战场打仗有军纪,尽管我们的战士都很勇敢,但有纪律约束,你们凭什么?你们是凭信念!你们没义务,也没有责任要来拼死,但你们做到了,而且还做的义无反顾,这些,不是我们每个战士都能做到的。”我深深的为老江能理解洛阳队而激动。后新华社的李维屏也来了,他告诉我,内参已打上去了,把虎跳峡漂流现场的现状,向中央做了汇报,并建议以洛阳队为骨干,重组国家队,上面很快就会做出反映。晚上,给保洛写了封短信,“保洛,这两天你受苦了,大家都在关心着你,由于对面山路难走和准备工作不足,耽误了两天,现在我们决定用搭绳梯的方法救你脱险,你根据自己的体力看自己行不行,如果行的话,你就往上爬,如果不行,你就再坚持一天,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马上就到,我们一定想办法把你救上来。另,美国队已在巴塘撤离,我队冲过中虎跳的消息,全国人民都知道。”写好后,装在食品袋里交给建生,明天过去后,先投下去。夜,住核桃园夏山泉家。
九月十六日
星期二天刚亮,就起,叫醒大家准备,少吃了点煮玉米,建生几人随老赵、李明安先行出发。我们带了些玉米下到江边,茂建、志敏、老虎等在那隔江陪拌着保洛。见到志敏,先安慰了几句,又询问了他在巴塘的情况,搜寻工作已停止,无任何线索,大家都沉默无语,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志敏反过来安慰大家,没啥,先救保洛吧。我们隔江向保洛打手势,告诉他,今天要拉他上来,他好象是听明白了。已经四天四夜了,除第一次营救给他投了少量食品外,对岸没有任何吃的,胜生的投掷器也没做成功,茂建说,保洛昨天已开始拔草吃了,隔江看的很清楚,但没一点办法。关键是没穿的,白天好一些,到了夜里,江风寒气逼人,再加上无吃的,没热量补充,人就快到极限了,今天如不能把他救上来,那将是很危险的。十点过后,下来的人越聚越多,记者们、村民们都知道洛阳队今天要开始第二次营救,也都知道保洛已经被困四天了,可以说,今天这次营救成功与否,将决定保洛的命运。今天是非常关键的一天!川队在余成的带领下也来了,余参谋看见我,把我拉到一边,问道“下虎跳过去了吗?”“没有过,当时没有船。”“老王,可不能轻举妄动,你如果再出意外,洛阳队就真垮了!”我笑笑,“没那么严重。”“这两天你不在,我已向侯总做了汇报,开始侯总不同意,可是新华社、云南日报、解放军报三家联合向上写了内参,中央已做了指示,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今天一大早,省里领导来电话,向老侯做了交待,侯总让我进来找你谈。”“他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们也不是非要高攀……”“王队长,侯总已改变看法,不存在问题。咱们两个队,一路从源头下来,沿途受了多少苦?我们没有灰心丧气,一直在干,而美国队垮了,咱们更不应该闹分歧,团结起来,把剩余的漂完,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余参谋也是真心的,“我上次给你讲的那几个问题,老侯什么意见?”“侯总完全同意,你队遇难的队员,由指挥部统一上报烈士,老侯说了,哪有在一条江上,干一样的活,给两种待遇?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谈具体问题。”随后询问我还剩多少队员,什么情况,哪些单位,思想状态,哪些人能上船,哪些人搞接应等等,并在本子上一一做了记录。最后问我还有什么要求,稍想,“余参谋,不好意思,洛阳队现在只剩一条敞船可用,资金可是弹尽粮绝,以后就要花你们的钱了,”“合在一块儿,就是一家人了。”“那好,你回去告诉侯总,个人没有什么要求,下虎跳,你们出船,我们出人。”谈完后,余成告辞回桥头向侯总汇报,“省里还等着老侯的回话。”中午十二点,建生他们出现在保洛头顶,开始投放食物、衣服,固定绳梯,江这边除记者的相机“咔嚓”乱响外,大家都屏住了呼息。这次由于准备充分,进展顺利,按计划保洛先吃东西,穿好衣服,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上面把绳梯固定好放下去,又系下去一根绳子,让保洛捆好腰、腿,来个双保险。三点多,开始行动,保洛先爬梯子,爬一会儿,歇一会儿,毕竟困了四天四夜,实际上他在冲中虎跳的当天,就已经耗尽了体内的能量,他是挣扎着费了很大劲,才爬上岸的。爬了一会儿,保洛向我们用手示意往上拉,看来人已极度虚弱了,遂向对岸建生打手势拉。建生他们吸取上次的经验,拉拉,停停,然后将绳子抖抖,以防人被卡住。忽然保洛让停,也不知什么情况,在望远镜里也看不清。也许头晕,也许手被绳子挤在岩石里,好大一会儿,保洛又示意拉,赶紧又向对岸打手势。五、六十米爬、拉近两个小时,可想其艰难程度!五点,终于把保洛拉上来,营救终于成功了!江边一片欢腾,不分记者、老乡,无论川队、洛阳队,大家跳跃,欢呼,拥抱,流泪……人就是这样,当生活平静有序时,大家都按步就班,彬彬有礼,当生活出现跌宕起伏时,人们就尽情喧泻暴露,这不需要表演,更不需要导演,全是人的真情本质流露!“买酒”我对安小波喊道,“再买只羊,今天要庆祝!”在往回返的路上,又碰到川队前来支援的几个队员,他们告诉我,侦察小分队乘飞机到丽江因下雨无法降落,又返回大理,改乘汽车来,估计今夜可抵桥头。上到核桃园,遇到几个从大具赶来救援的老乡,他们没受谁的指派,是听说洛阳队出事后自发来的。其中一人也到过江对面,知道山势陡峭无路可走,所以,他们是带着大锤、钢钎、雷管、炸药来的,还带着绳子、滑轮,准备开山炸出一条小路来,再用滑轮拉人,其诚挚感人至深!晚上,烹羊煮酒,记者们,老乡们,川队队员和洛阳队队员们,大家举杯庆贺,建生保洛他们要明天上午才能赶过江来。这时,不断有老乡送来鸡、鸡蛋、石榴、苹果等,一会就堆了很多,说是让保洛补补。我一再推辞也不行,任书记说,“你就接着吧,乡亲们的心意。”我说要不了这么多,“保洛吃不完,队员们吃,你看看你们干这活,吃地是啥子吗!”老任很动情,我也随之赶动着。快十点了,余成从桥头赶来找我,很吃惊,又有什么事?一问才知,他回去把意见汇报后,侯总很高兴,随即就给省里领导打了电话,又让余成马上返回来通知我,明天出峡会谈。他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些出去发稿的记者,得知保洛已获救,遂用对讲机向侯总报告了这一喜讯,老侯一听更高兴,让余成看今晚能行,就拉我出峡。余参谋边说边喘,“累死了,还没吃饭。”马上让人去割羊肉。也难怪,一天在峡谷里穿梭两个来回,五十多公里,他是太辛苦。我问他,侯总为何这样急?他说,一是省里催,二是川队在桥头已二十天了,再不行动怎么办?明天谈好,后天就可以冲下虎跳。并告诉我,老侯不准备让洛阳队冲,你们太辛苦,由川队来。我不同意,“你给老侯说去。”晚上,把茂建、勤建几个人召集到一起,开个小会。明天我出峡去与川队谈判,保洛过江后,派老虎送他去丽江检查治疗,其他人原地待命,等谈判结果。谁知茂建当场就反对,说什么也不愿和川队谈,还有一些队员也附合,“看见川队的人就脑火!”“自己干!和他们和在一起有啥意思。”我强压下去,“先服从命令,我已和建生商量过了。”大家碎然不说什么了,但都是一肚子气。我心里也很矛盾,合在一起吧,感情上确实不愿意,不合呢,下一步怎么办?先谈谈再说。夜,仍住夏山泉家的小店。余参谋也住在核桃园,明早回。
九月十七日
星期三早饭后,余参谋带着他的通信员,我带着安小波,四人一起向桥头进发。虎跳峡的山路,不知走了多少遍,自从上月二十三号进峡来看地形到现在,已快一个月,来回出出进进,不知道多少次。快到永胜乡的时候,迎面碰上前来救援的侦察小分队,一行八人,身穿迷彩服,脚下是登山靴,异常精悍。经过交谈得知,他们是驻扎在下关的第十四集团军三十一师,带队的是师侦察参谋杜万森,选的全是攀登能手,背了1500米的绳子,当听说保洛虽获救,但人还没过江,忙告辞向核桃园急匆匆赶去。中午十二点赶到大理石场,侯总指挥已经派了一辆“巡洋舰”在此等候,见我们到了,马上用步话机向桥头汇报,侯总指示,“立即开车送过来”。八公里很快就到,川指设在桥头一家最大的旅馆,我来到三楼,见到候总,他上来又是拥报,又是握手,连声说,好、好,你们辛苦了,确实辛苦了!你们也确实给中国人争气了!我说没啥,“哎,老王,你可真不简单,你在虎跳峡指挥了一个了不起的战役!”寒暄了一阵,侯总说,我这里正开会,你也听一听。进入会议室,一看都是老熟人,中甸县的周副县长、桥头李区长、永胜任书记、大理石厂胡厂长,还有桥头卫生所、邮所、汽运站等单位的负责人,他们看到我上来拥抱、握手,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会议的主题。这一段时间,洛阳队和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探险漂流队,在虎跳峡,进行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结果是洛阳队的英勇顽强,深深的感动了当地各界群众,而川队那种畏缩不前的做法,使当地群众极为不满,但是川队的随队记者们,则对洛阳队的英勇奋战,做了一些歪曲的、不属实的报道,对他们自己却百般辩护,这些报道还在国家最大的报《人民日报》上发表了,这样一来,在当地群众中引起了极大的不满。群众围着川指的住地质问“你们到底还漂不漂虎跳峡?不漂就滚!”“他们不漂不能让他们走!”等等。还要求川指处理那几个记者,如不处理,群众就要打他们。得知这些,甚惊讶,因在峡谷里,消息闭塞,对此全然不知。为此,川队指挥部今天召开这个地方联席会议,让大家有什么意见,就提什么意见,有什么看法,就讲出来。我去时,会议已进入尾声,李区长正在发言,“……象这样不属实的报道在《人民日报》上登了,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因为它是我们的党报,威信很高,这样一来,群众就认为党报不讲真话,对党报失去了信任感,所以,这个事,要引起指挥部的足够重视,并拿出相应的处理意见。”最后,侯指挥做小结,他先是给大家赔礼道歉,然后解释说,新闻记者不属于我们管,他们是独立的,当然了,他们报道不属实,我们也不赞成,昨天,我专门给他们开了一个会,我已经严厉的批评了他们,希望这种事情今后不再发生。至于我们还漂不漂,这不,洛阳队王队长已到,我们准备联合起来行动,制定一个方案,马上就冲击下虎跳,给全国人民一个满意的答案。中午,川指留到会人员吃饭,也非让我参加。吃过饭,我问侯指挥什么时间谈,他说晚上谈,下午先拿出一个草案来,你们辛苦了,先休息休息,洗个澡,换换衣服,下午好好睡一觉。他哪里知道,我们根本无衣可换!身上这套运动衣,还是在叶巴翻船后,巴塘县政府给买的,已穿了一个半月,汗味极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再干,尤其是自进虎跳峡以后,就再也没脱过,昼夜如此。下午,洗个澡,回到旅馆休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想着晚上要谈的事情,回想起我们这个队,几个月来的艰苦跋涉,失去的几个队友,洛阳队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想着队员们在这样艰难的困境中毫无怨言,团结奋斗,在危险面前,个个争先,又想起在中虎跳失踪的孙志岭,他那爽朗乐观的笑声,他那诙谐幽默的语言,历历在目,为队友们驱走了多少艰辛疲劳,带来了多少笑语欢颜,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辗转反侧,胸中郁闷,遂起,为蛤蟆草书几句以解之:虎跳峡谷深, 金沙江水急。
健儿勇争先, 飞舟制强敌。穿浪下激流, 劈涛惊地狱。
壮士去不还, 回看玉龙泣。吃过晚饭七点多,侯总指挥派人叫我,遂往。川指几个领导均在,候总、唐邦兴、李辑光、朱剑章、肖书记、徐副参谋长,余成也在。进去后,侯总非常客气,让了主宾位子,又亲自倒茶。我心里清楚,洛阳队过中虎跳,一伤一亡,对于一惯保守的川队,中虎跳是个心病,如两队一合,他们就不用再过,在这点上,我队占优。但另一方面,我队现在无船没钱,行动不成,如想在开漂,非要求助于他不行,在这点上,他们占有极大的优势。客套过后,侯总把他们下午起草的方案拿给我看,共三张五大项,开头写着:“中国长江科学考察漂流探险队和洛阳长江漂流探险队,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在平等的条件下实行联合。联合声明如下,第一条,是联合以后的名称,仍是他们的原名,二,是坚持党的领导,三是有关遵守纪律的,四是财务制度,五,有关民族政策。除了第一条外,其他都是次要的,因合不合,都要自行遵守。这样的结果,是预料中的,“洛阳”两字,在队名中确实不好加,但我队的利益和劝力怎样体现,于是就问侯总,老侯说,可以下设两个分队,一个科考分队,一个洛阳分队,这个放在下一步谈细节问题时再商讨,看每个分队多少人,都由哪些人组成。我想也只有如此了,就说,我没什么意见。侯总说没意见就签字吧,我说下来还要谈细节问题,待谈完后一并签,他说那也行。这时,有很多记者不断进来问谈成没有,他们要急于发稿由其是川报的几个记者,因他们是随队,和川指很熟,进出如己。侯总对他们说,以和王队长达成共识,同意联合。就这样,新闻记者在我们双方还没有签字的情况下,就把消息发出去了。后定于明天上午谈细节,遂告辞。回到房间,对小波说了说谈判的情况,十二点,休息。
九月十八日
星期四早饭后,继续与川指谈判,今天谈细节问题。见面后,候总拿出联合声明让我签字,并说道,消息已经发了,赶快签吧。我想,马上就要谈细节问题了,签就签吧。先谈下虎跳的问题,侯总说,下虎跳交给他们,他们的船已经绕丽江调大具,正在向下虎跳一带运动。我一听就非常脑火,“侯总指挥,咱们一面谈,你们一面行动,这怎么体现平等?”他说,你们洛阳队的队员都辛苦了,撤出来,撤到桥头回丽江休整几天,再一个,中科队在这十几天没动了,群众都有意见。我忙说,虎跳峡的漂流,我还没上船,下虎跳我一定要漂,要不我真是太遗憾了。“老王,你这都不得了了,你这比上船还厉害,你指挥一个队伍打了这样一个漂亮仗,全国全世界都知道,你还有啥遗憾的?你就不要上了,你们已经打响了头几炮,这下虎跳就交给我们吧。咱们既然合了,就不要分你们我们的。”遂问谁上船,他说王岩、李大放。“怎么过,在什么地方放船,倒角滩过不过?”下虎跳的第一个险滩就是倒角滩,全长2·5公里,落差35米,比上虎跳还要险,仅次于满天星,侯总说倒角滩不过了,太危险。我说,你们怕出事,我们来过。他说算了,你们中虎跳刚出事,要吸取教训。我说侯总,虎跳峡有这么多新闻记者,咱们不过,对舆论界怎么交待?他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发稿时可以讲,我们基本征服了虎跳峡。”我觉的他们的指导思想,和我们的确实不一样。“怎么样,老王,你是不是下令,让你的队伍先撤出来,休整一下。”即然下虎跳已决定由他们过,我们无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如此。回到房间,给建生写等人了一个便条,让安小波送回核桃园,同时把谈判的情况给他们讲一下,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今晚把队伍拉出来。小波马上返回。下午四川省慰问团来川指慰问,要开座谈会,老侯没时间,故明天继续谈。因无事,遂上街遛达一圈。桥头镇,是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中甸县虎跳江区区公所,所在地,在人烟稀少的滇西北,算是一个大镇子。滇藏公路从镇子中间穿过,是通往迪庆、德钦的必经之道,位置重要。方圆几十公里内的人,都到此赶场,店铺杂多,商贸繁荣,一条街有一公里多。转到区公所门口,见许多人围着一公告栏观看,且议论纷纷,遂也挤进去一观。但看上有《告全区公民书》一张,内云“……洛阳长漂队,为国争光,勇闯虎跳峡,威名远扬,现处境困难,一死一伤,望我区人民,携助帮忙,无论贵贱,慷慨解囊,不分……”其后有一长溜名单,区长李宏智第一名,二十元,随后十元、八元,三五块的,毛钱也不少,最少的是三毛钱,告示旁有一小木桌,捐钱人把钱放入一纸盒内,一工作人员记录,一人手执毛笔往告示后直接添写,也有不让记的。看的我浑身发热直出汗,生怕被人认出,赶快挤出来,回旅馆。边走边想,中国老百姓太纯朴了,你还没有做出什么,他们就用胸膛温暖着你,那一张张毛钱,在我眼前直晃,那分明是一颗颗滚烫的心!晚饭后,天下大雨,一人在房内独坐。忽有桥头老乡数人敲门,一看是来给我送月饼的,才知道今天是八月十五仲秋节。这时队员从永胜乡打来点话,说天黑下雨,路不好走,大队已到此,先头几人到了大理石厂,勤建等和辎重还在核桃园,因没牲口,明天才能过来,请示怎么办?遂让其今晚住永胜,保洛也随他们同住。将近十点,大理石厂打来一电话,先头已到,但被干警们拉住不让走,非要在那过仲秋,并让我也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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