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伴你互诉衷肠什么意思、 语未出口恐又伤、 愿君有犀能知晓、 一解相思苦与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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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古风诗词.docx 1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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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古风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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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间,良辰夜未眠。瑟断弦,未尽平生愿。化烛生,烙红颜,一片柔情绕指间,美人笑靥痴数年。晓霜天,仗剑行枯原。西风念,归路有孤烟。乌夜啼,落花碾,未饮茶凉愁满轩。故人往事剩残篇,相思寄鸿雁。相见待芊眠,烟雨落尽秋意散。轻笑昨宵梦旧颜,了却天下万古闲。●素尺临窗,春阁裁锦绣。浅浅心思,更深无语,风过碧水草光流。隔岸漂泊,怜舟渐远怀绪愁。忍泪眸,簌簌几春秋。几回梦里怜兰草,何处海棠含羞。素笔不尽相念意,欲诉怎堪休?古琴呜咽说悲凉,墨舞独殇诗意求。此处文章知己少,独看佳人怅意留。且言片语,夫复何求?西楼柳月隐,孤恨青山寂,绿水悠悠…●一泓碧波缓缓流淌,一瓣花的馨香,早已融尽月的光芒。这季节,即使镜花水月,也还有多少人梦寐张望。前缘似水的白月光,照耀了谁的心房?有谁,还愿在彼岸花的花开时节,喝那碗孟婆汤?只身奈何桥上,却不敢凭栏望。唯有忘情水幻化胸前的那颗朱砂痣,来生不相忘…●白月光,浸满谁的忧伤?在每一个夜里,深深凝望。可知每一片采撷的花瓣上,写满谁眸中的哀凉,丝丝芳香,牵动谁步履彷徨?谁在谁心后憔悴,谁又在谁梦中徒留胭脂样?经年后,只有水墨丹青的墨香,在谁心中漫漫飘荡,落羽的花瓣,在谁唇边徜徉?瞬间滑落肩上…●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别离只为相思苦,回首谁知寂寞忧。篱下菊香怡绮户,雁语织来半枕绸。冷月画楼,半下纱帘,砚墨更深着意幽。可堪海角隔情路,青丝垂瀑天涯流。赋瑶琴,新诗入酒,月落更觉寒,江枫层染,寒山弱水几时收。细雨潇湘古渡口,云水飘移渐别舟,逝水不解离时恨,落花无语向东流。●桃花静静绽放,睡在爱情里的江南,是否没有了悲伤。烟花三月,莺飞草长。碧柳拂堤石桥畔,一朵粉色油纸伞,开在红缨落肩的曲廊。丝竹声声萦绕耳旁,你青衫白扇,佩玉响叮铛,宛若轻纱般的烟雨,笼了我黛眉羽裳。我庆幸在江南遇见你,一幅卷轴轻画,婉约流淌…●梦起秋帘低,多情总似无情颜。顾盼相遇画桥西,声声慢。寻常巷陌,笑看人间,寂寞梨花凝红颜。空织青发三千丝,韶华逐水,零落去,梧桐细雨知心寒。意阑珊,冷香浓绽。辗转天涯路,醒来无相依。时过已境迁,沧海桑田,一朝牵念,两厢相思笺。莫说长夜关情少,酒入愁肠东君怨。风疏远,几处红缨篱下捻…●西风一夜带露新,月斜竹影深。数声雁断平沙,霜冷琴音绝,红烛残漏欲断魂。细数相思无计,几度敛眉寒心。玉笺纤毫题破意,一枝红梅横帘低,香乱有啼痕。倚窗凭栏望,寂寞琼树恨。人无眠,泪拆两行落冰襟。一曲旧怨叠新愁,梦里不知云深。婉然盈袖风,红香暗疏,古月照今人。闲愁擎斛光,天涯两离分。●一帘淡月起相思,对盏醉倾城,知音梦里华筝识。揽香总叹花空影,怎解相思扣,霜华几度染青丝。一朝怎尽离人泪,清塘月冷晓露知。羞遮红粉面,几许凭栏锦袖辞。临窗应看红香,花开花落两由之。只今唯有昔时月,依稀照梦痴。倦笔残烛,怎将吾心知。欲把此情托尺素,清眸怎绝湿。千转轮回,相聚何由迟…●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人在风雨后,雁影横秋。半卷红笺招绪落,几回共醉意难求。隔帘弦断是三更,夜夜愁来不得悠。秋高雁去云深处,伊人犹笑问,月挂西楼。锦字千行谁解语,何自新诗觅词旧。花影婆娑,谁自花前独泪流。只恨东风,朱颜依旧,山外青山楼外楼。●秋雨怜,相念只梦中。楚客吹尽笛怨,短棹歇歌枫桥红。一夜凉月,照透窗棱,晓露听松钟。忆无尽,断肠斛光倾。醉到痛处未醒,昨夜小楼耳语声。几许深眸,谁挽桃红,人面桃花笑春风。水上风吟月空蒙,花香动,入谁梦中,为谁珍重。幽思相系,倚琼影,情难枕,心无投递笔墨冷。似醉似醒,自怜画阑凭…●寂寞黄昏蝉鸣,流景向晚,阑干倚遍红香冷。清音转,数声雁断,风斜西楼花影重。独怯孤寒,剪烛新愁,纱窗扰月明。墨笺空,晚醉卸妆红,琵琶语,卧听马蹄声声。锦书轻卷,惊鸿数点轻摇风,寥落画桥东。谁与共月明,遮画屏,今宵梦未醒,谁揭帘幕胭脂红,笙歌夜夜聆。青铜镜,对影渐瘦花玲珑,相思若风…●风逐残花,冷雨扑亭轩,落红堆砌,寂寞梧桐青阶间。倚楼阑,回眸处只影单,微波潋滟不见天涯岸。晓雾袅,怎忍眸离殇满萧条,愁肠断,泪眼乱。醉卧红尘怜冷香,谁与共勉。草光蒹葭远,平沙落雁,寂寞沙洲何时有归帆。迢迢路,天涯望断。斛光满,似与君饮,醉舞红颜芳菲透,执手墨笺痴痴念,一梦千年…●玉马鞍,溯风凛冽,楚楚萧瑟满关山。夜阑珊,断梦未央,此去经年路漫漫。箫鼓喧,号角长天,万里山河满目间。月色寒,琵琶万点,寒肌冰毡伴硝烟。羌笛怨,弓拉满弦,醉卧旌旗烽火连。梦魂归,野云残沙,饮马高歌投黄泉。手扶桑,英雄三千,何日帝乡策马还。●尺素寄征雁,二十四桥寻遍,清江柳月寒。陌上云烟,叹流年。月阑干,人倚栏,琴台泪始弹。昨夜风寒,今宵须尽欢,把酒独酌对愁眠。依稀往事,梧桐私语情难枕,醉梦难同觅踪怜。浅霜如故乱红点,亭台芳榭,相思深处别梦寒。岁月流长浮清影,华光潋滟隔世远…●红酥手,纤腰舞袖,对影寂寥,尘缘萦心头。几度红颜瘦,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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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别离故土】  (一)  太阳未露脸,朝霞逞现东方。山村早晨失宁静,炊烟四处起。片片绿色盖山峦,野花遍地笑迎春。  李黎再次转身,向站在村口为他送行的亲友挥手……  他身着蓝色水兵服,头顶飘带水兵帽,脚套轻盈军旅鞋,急步前行。从其欲说还休的神色中,不难看出他心中此际拥有的万分喜悦和千般惆怅——欢喜自己有幸应征;却又惋惜今日就要同自小青梅竹马的女友告别——往后天涯两望,纵然泪湿枕巾梦缠绵,也难以削减长夜孤寂相思苦。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爱不释手你的美。想到此,他不由自主地卸下手臂上的军用挎包,伫立原地,“晓梅,歇会吧!”,他用手掌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微汗,解释说:“反正时间充足,此次别离,不知何时再聚?”  晓梅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回过头来,深情地望了一眼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什么也没有说,含笑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晓梅,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到遥远的上海去当兵。忆过往,我俩心相牵,朝幕伴,何等的温馨浪漫。但我们都是山里的孩子。生命的可贵,幸福的渴望,谁又没有呢?我们也向往美好的未来。为了能够摆脱这山村贫脊的生活环境,我不得不顾此失彼,抓住此人生锲机。”李黎望着晓梅,深深地吸了口气,窃窃试探道,“我这样做,你有怨言吗?是否认为我无情,冷若冰霜?仰或……”  “没有。”晓梅语气肯定,“你放心地去!我不会恨,也不会怨。相反,还会在心里,因你而荣。只希望你在外不要见异思迁,把我给忘了就行。”  人好水也甜。柔情蜜语飘耳际,心如海水溅浪花。刹那间,又如百花齐绽放。激动不已的李黎上前一步,拉起晓梅的手:  “梅,你的支持,解出了我的后顾之忧,使我对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无论以后我在部队有无发展,无论外面的女孩,长得怎样,即便嫦娥下凡,我也不会心动。因为,你是我今生惟一不变的爱恋。”他咬了咬嘴唇,关怀倍至地说,“我走后,你要安心地做自己的事。切莫为我牵挂,以免累及身体。有空就给我写信。我不在乎你写得好与差,多与少,只要是心里话就行。“  “黎哥,我有你这样的话就足够。放心地去吧!不管你在外多年,在家的我都永远把你等待。”晓梅顿了顿,腼腆的红着脸说,“等你回来,掀开我的盖头。”  “晓梅……”此刻的李黎如释重负,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泪眼朦胧,深情地表白了心中的感慨,“你真好!“  时间尚早,恰逢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崎岖的山路及坡边都没人影。蓝天白云飘,预示好天气。晨风阵阵,抚慰脸庞。空气清新,草青扑鼻香,入肺,心舒畅。他俩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下山奔县城。  晓梅在家排行老玄,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初中未毕业,就因家贫而迫于退学。人长得不赖。嫩白透红的瓜子脸,小巧玲珑的樱桃嘴,厚薄均匀的嘴唇,诠释了什么叫好看。洁白整齐的牙,在她言谈举笑之时,乐乐大方地向众人表露。淡而细柔的眉毛下面造就了一双聪慧的大眼。  二人是远房婊兄妹,自小彼此往来。  那次学校放署假,俩人相约上山去踩野地瓜。在一片寂静的树林和山草茂盛的地方,晓梅低头不语,原本游动的手显得无精打彩,似怀有难以启齿的心事。李黎见壮,问其何故?晓梅提起神来,藏而不露地扭头反问李黎,长大以后打算干什么?  “挣钱。为家里挣钱。”李黎蹲在地上,望着晓梅,想了想说。  “那你想不想讨老婆?”晓梅红着脸,道出了此际的心思。  “我……”李黎的脸刷地通红,腼腆地答道:“没钱,谁瞧得起?”  晓梅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真有志气!“  话投机,千言万语诉不尽……他俩就这样,你来我往,年少轻狂醉红尘,私定终生山坡上。  (二)  县武装部设在县城的下正街,位于新华书店与工商银行之间。它没有进行现代化的装饰,构造也简陋朴实,看上去给人一种寒酸的感觉。但每年应召入伍的适龄青年,都从这院内走向军营。  李黎和晓梅这对恋人风尘仆仆地赶到该部时,全县应征的数十名水兵,早已先后会聚在礼堂里。  这些即将踏上入伍征途的新兵,犹如弓弦上的利箭,仿佛芒刺在背,摇摇欲试,期待着射出。  李黎事后才知道自己迟到了。刚进院门看见的那辆已起步的吉普车,原来是准备去接他的。幸许他即时赶到,还不算太迟。  礼堂里拥有二百多个席位。天花板上悬吊着四盏日光灯,左右两边及其前后,没有花式多样的彩灯,只有窗户和红色的窗帘。今天,主席台上的横梁上悬挂着“热烈欢送应征青年光荣入伍”的大红标语。台下部分新兵的胸前佩戴着耀眼夺目的大红花。大概是各乡镇配发的吧!因为李黎没有。  李黎刚坐定,就听得接兵连的首长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部队是个培育人才、爱惜人才、利用人才的大学校。战友们将在此见到许多不曾见过的新鲜事,学到社会青年所学不到的知识。经过几年的军营生活,可能会改变战友们现有的世界观、人生观,还有爱情观。  在首长的指挥下,新兵们秩序井然地走向早已等候在大门外的专用大客车。  李黎走在前面。他挑选了一处靠窗口的位置坐下,如饥似渴地探出头来,寻找欢送人群中的晓梅。  挤在人群中的晓梅也正搜寻整个车窗……,豁地同李黎的目光相碰。她不顾人群的拥挤,使劲向李黎所处的窗边靠近。  “黎哥!”  “晓梅!”李黎的手总算又触及到了晓梅,两行热泪像找到了缺口,奔涌而出。  “黎哥,你稍等!”晓梅挣脱出李黎紧握的手,转身挤进人群,径直向街边的水果摊走去……功夫不大,她提着一大包水果、饼干,还有雪碧,额冒微汗地挤到李黎的面前。  “给!”晓梅喘着气说,“在路上用。”  李黎爱宠若惊,忙不跌迭地伸出双手,接住这份浓情厚礼。  “梅,我们两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好,何必如此呢?即便要买,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吗?”  “黎哥,你就不必客气了。”晓梅说,“这是我该做的。尽管我们的经济条件都不好,但无需顾虑破费这几个。何况,这些在路上都用得着。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有时我感觉到,缘,是上天安排。今生,我因你而来。要是没了你,不知如今的我会怎样?你可知道,对你这次的走,我的心有多纠结?“  她忽然想到什么,说话的舌头嘎然而止。  只见她低头从胸前掏出一个小红布包,双手赠给李黎,并替其套在脖子上。  “戴上它,犹如我时刻伴你身旁。我听阿婆说,它可以逢凶化吉,且能给人以好运。”  (三)  首次体会到的依依惜别、难舍难分,李黎直到次日凌晨蹬上重庆航行于上海的江轮,心情才趋于平静。  该轮设有餐厅、舞厅、卡拉ok、录像室等。餐厅的布置委实朴素。几张小圆桌,没蹬子,只有站着用餐;天花板上悬吊几盏彩灯,左右两舷装有通风的舷窗。或许餐厅服务员的工作繁忙,对舱面的油污来不及细心清洗,人踏上去,滑溜溜的,没安全感。每移动一步,都得倍加小心。不然,真会被摔倒。  有位新兵就仰面滑倒过,当即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他苦涩地慢慢爬起,气愤地注视着自己崭新的被舱面油污给搞脏的军装,脸色特别难看。或许一时间,气,难以咽下,那顿饭他都没吃,怒不回头地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里,商品的价格,高于岸边的。但对销售,并不产生影响。  它是该轮惟一的小卖部,方便顾客,独占鳌头。  新兵刚入伍,在家族中,犹如金榜题名中状元,亲友多少表示也当然,由此对偏高的货物价格不太介意。尤其是刚上去的头一、两天,轮上供应的饭菜,不合他们的胃口,为了自己不至于受饿,只能照单全收。从而做了该部的客户。  当然,针对襄中羞涩的新兵,柜台服务员,就望尘莫及,视着闻所未闻了。  上轮后的首次用顿,李黎尝了一点,实在咽不下,便没有吃。  同去的战友亦然。  李黎望着别人争先恐后地挤在小卖部,他抓了抓袋中的钱,实在不忍心花掉。再说,入伍给他带来的兴奋,此刻还不至于触及到他饥饿的神经。  他悄悄地退向一边,佯观江图,趁人不注意,上了甲板,独赏长江风光……  江水哗哗,江岸景色迷人。但李黎无心欣赏。此刻心情特复杂……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我是大山里的孩子。  袋中的钱,是亲人们给的,没有‘大团结',也无‘青蛙皮'。  我没有钱。  “我们的经济条件都不好,你又何必破费呢!”他昨日对晓梅这样说。  这不是客套话,是他的心声。  李黎接到通知,明日就要去县医院复查身体。碰巧母亲去了数十里开外的姥姥家,弟又在校念书。为此,囊中羞涩的他竟犯了愁——出门,总不至于身无分文吧!  怎么办呢?他见了晓梅,却又难以启齿。尽管晓梅说:  “明天你去县城,我能帮你什么?”  李黎想了想,隐忍困难摇摇头,灿烂满面言出口: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知道,收到复查通知书,就有收到入伍通知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近日,我能做的,就是多跟你在一起,看看你的容颜,听听你的声音。因为以后我会想你很多很多。”  回到家里,时近凌晨。李黎扛上锄头,照亮手电,来到离家门不远的承包地里,挖了三十多斤还未长壮的小葱,于次曰清早在县城的集市上卖了仅有的二元八毛钱。身体复查完后,肚子饿得呱呱叫,但他想着钱来之不易,家中也有剩饭,忍着没在街上吃。如此,不用花钱。  李黎想,即然来自山村的我,命中注定不能与人逞强,又何必故弄玄虚,凑此热闹呢?曾历经饥饿的磨练,此刻不正派上用场吗?再说,晓梅送的东西,还没动过呢!  再度回舱,饥肠辘辘。刹那间,李黎翻开挎包的手竟有些发抖。他抓起一个苹果,在身上不无规律地擦了擦,顾不及干净与否,送进嘴里就啃……  此时,住其下铺的那名新兵跨进舱门。  “你也没吃午饭?“他主动跟李黎打招呼。  李黎停住了正欲往嘴送苹果的手,告诉对方吃了,只不过,不会那加了漂白粉的味。为了顾及颜面,他谎称在小卖部买了点东西,不想这阵子又饿了,并顺手在包里摸了个顶大的,请对方尝尝,且掏出小刀,问其要不要削皮。  那新兵接过苹果,客气地致谢,同时表明自己也不用削皮。他边吃边问李黎来自何方?知道后,真是他乡遇故人。  “哦……垂子垂!我们没隔好远嘛!你们上街都要经过我家门前。”  此人乃方维根。
  (四)  他机智、调皮、贪玩,是学校里有名的淘气鬼,连初中文凭都未拿到,常伙同其他青年游闲于社会。但在其阅历吏上,倒未有个持强凌弱、欺男霸女等恶劣行径。只是谁无事找事,或者在其面前无理逞能耍威风,他们必会给对方以拳打脚踢的教训。属于好打不平的那类。  强龙难斗地头蛇。此言不虚。  古往今来,山村与平坝,城市与农村,地域的差异,导致人们的思想产生了不平等的观念。  坝区人相对于山村人,总有几分霸道。少不更事的李黎领略过。  那次赶集回家,李黎和几位乡亲在途中就与人发生过冲突。只因人和自行车混在一起,路面窄,人多过此地,都像蠕虫那样缓缓向前。同李黎一道的那小伙的脚跟,不想被紧随其后的自行车前轮碰了一下。小伙顿觉自尊受损,怒火腾起,回头喝斥对方,“你在慌啥?”语气带有十分的责备。推自行车的主人是当地人,此举于其内心而言,又非故意。怒言冲其灌入耳,无名火顿起三千丈。他扔掉手中的自行车,也不发话,挥拳直取李黎同伙的脑门……。初生牛犊的李黎见状,毫无胆怯地出手相助。与之应招的,不是自行车的主人,而是其同伙。对方身材魁梧,出手又快,李黎尽管处惊不变,沉着应战,始终还是处于下风,并被逼到路边。他闪过踢来的飞腿,眼疾手快地抢过围观者肩上的扁担,猛砍下去,对方跳身避过,旋即一个扫腿,致使碎不提防的他立时倒地,还未待其回过神来,就被卡住了脖子……幸许人家没用力,大概是念李黎年幼吧!。  李黎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自述,不想被方维根打断了:  “听你的故事,倒使我的记忆回到了从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所讲的,是应该发生在前年的腊月二十八的下午,对吧?”  “没错。”李黎兴奋不已——自己临危不惧的胆色居然有人记得,以为遇到了知己。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天你也赶集,碰巧看见了?“  “你还认得那推自行车的人吗?“  “晃了一眼,哪有印像。即便与我打斗的人,脑海中也没他的容颜。只记得其魁梧,我打不过。“  “那就是我。”  “是吗?”  俩人开怀大笑。  “地球真小,小得处处碰冤家。”  “这叫有缘会千里。不打不相识,过招感情真。”  李黎承认自己的同伙缺乏理解。在那拥挤的路段,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犹如在拥挤的街车上,彼此的身体紧靠,不至于埋怨对方吧!若怨,只能怨人多车厢小,或者责备自己赶在了高峰期,出行得不是时候。  江轮已打开航行灯,相应地减低了航速。李黎望着即将被夜色吞没的长江沿岸的群山,声声感叹,美在心田。方维根却流露出遗憾,如此迷人的景色,若有自己的阿萍依偎身旁共赏,多好!他问李黎,是否有同样的感受?李黎说自己还没谈过恋爱。不想被当场揭穿:在武装部门前,给你送行的那女孩,该不会是你的同胞妹吧!看长相,也不像呀!无奈,李黎只好承认,并道出了隐瞒的理由:山村姑娘太俗,不比坝区女孩时髦。由此岂敢论红颜。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们一起入伍的,还有我的老婊任建。上船以后,一直不见他的人影。”方维根理解李黎的自卑,所以转移了话题。  “可能睡觉过头了吧!”李黎猜想道,“昨晚在火车上,坐一个通宵,怪疲倦的。”  “这娃儿就贪玩,唱歌跳舞,无所不会。年龄尚小,亲事倒说了一大打,结果都没搞成。到时,大家认识一下。他很喜欢交友的。“  “好!”李黎欣然应允,也不无叹息,“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碰上?“  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黎和方维根正谈着,任建就像幽灵般的出现在他俩面前。  “哈喽,老婊!“  他身着军装,没戴军帽,头发对开型,似像汉奸,又像花花公子。  “你住哪个舱?”方维根的口气里不无责备。  “三等七十五号”。  “吃饭时,咋不见你呢?”  “见得着吗?”任建解释说,“我一直在床上睡觉。醒来已五点多,错过了开饭的时间。到小卖部买了点东西吃。没找到你,又听说四等舱设有舞厅,于是,就去了。这不,刚出来,正想逗风,就看见你们在这。”  “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李黎插话道。  方维根这才做了介绍。。  (五)  任建提议三人一起再去舞厅。方维根同意。李黎推辞不去。只因他不会跳舞。任建脸有不悦,告知李黎别扫兴,即然都成战友了,过多拘礼等于骄傲。就算不会舞,到里面坐坐,看看热闹,听听音乐什么的,也比蹲在舱室里强。李黎略一思索,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同意了。  任建的话,对李黎的这一决定,固然起了作用,但非全部,只称得上抛砖引玉,使其茅塞顿开罢了。  舞厅的正中,天花板上一盏五光十色的彩灯正不停地旋转,着实令人眼花僚乱。音响里正响起巜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的旋律。台上一妙龄女子,拿着麦克风随音乐伴唱……  自来人间,李黎从未进出过这样的场合,更没见过凡尘中竟有如此魅力的女性。圆脸,甜笑,普通话出口,字正腔圆。风霏一时的皮夹克以及合体的牛仔裤,套在她匀称的身架上,看上去很美,令人心生仰慕。  曲罢,只见她放下话筒,轻盈快步地回到舞池边,坐在离任建不远的椅子上,并向任建微微点了点头。  一曲又起,任建径直走向她,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出舞厅后,李黎表露了自己对此的惊讶!  “原来你们认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最喜欢结交朋友的吗?这不,刚上船,就与人携手同乐了。”  “老婊,这话咋说的?我的人品就那么差吗?你又不是不知,同在舞池,只要对方肯赏脸,请谁做舞伴都可以。不要在新战友面前诋毁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异乡遇知音,何必曾相识。对她,今天下午我去小卖部才认识的。不然,我哪知道这船上居然有舞厅。更不知她的名字叫芳芳。”  他即而转向李黎:  “你不是不会跳舞吗?可以学的嘛!找谁教都可以,只要会跳就行。我虽然可以教你,但若找个女士,更为理想,因她同时又是你的舞伴。”  方维根也摇唇鼓舌,在旁支持鼓励。  “对的。当兵就是出来学见识,有机会又何必放弃呢!“  “有机会当然好咯!只怕没有机会。”李黎谦虚地笑笑。  心生念想日有思,长夜梦中必相会。当晚李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芳芳的身影总在他的脑际萦绕不休。使其竟然异想天开:不敢奢望与其相知,但求能与其相识,从而可以近观容颜,倾听她的声音。哪怕支言片语,也不枉此行。忧愁若袭忆往事,烦恼尽抛会心笑。难得!  他也没有低估自己:  中等身材,谈不上英俊,却不失潇洒。尽管出生山野,但男子汉的气质,丝亳不减。唯一不足的只是这双三角眼,难以给人以机智聪明的好感,说不定还会留下复杂多变、不够诚实的印象。  事实上,苍穹没有刻薄李黎这份冥思苦想,居然成全了他。  (六)  次日早餐后,不知哪位新兵说自己带有纸牌,与其闲着没事,不如爱好者都来凑热闹,赌几把,过过隐。反正还有几天才能到上海。  赌博,李黎不参加。就算袋中钞票厚实,也不例外。围观可以。  堂上方维根的手气特别差,几乎押多赔多,押少赔少,把把输。但他仍强颜欢笑忍伤悲,“来呀!上注,押黑白赔彩电。钱乃纸做,又不是我造。尽管押。赢了运气好,输了给爹妈改罪。”尽管他糟糕透顶心颤抖。  烟隐大,手气背,更伤肺。  方维根又一次伸手掏烟,发现没了,气呼呼地将烟盒扔掉,“怯!输钱手气苤,认了。连烟都没得抽,这是啥运气呀?”  任建递了支烟给他。  “钱可以输,烟却不能缺。”鸭子死了嘴壳硬。他掏出张百元钞,请在旁观战的李黎替其买烟,并笑着说,你也看见了,跑腿费就免了。  “赢了也不要你的钱嘛!”李黎回敬的是心里话。  踏雪寻梅遍山坡,梅香飘逸自扑鼻。  若不亲眼见,不敢信自己的眼。昨夜魂牵梦绕的“靓女”竟然是小卖部里的服务员。  李黎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嗨!芳女士,请给我拿包烟!“  芳芳接过钱,疑惑地望了一眼李黎,没言语。在递上香烟,退还零钱的刹那,才启动唇齿。“你怎知我……?”  总算开口了,且是冲我李黎来。心中窃喜,无以言表。千年不遇,机会难得。他瞬间搜肠刮肚、绞尽脑汁……  “你的歌喉甜,不仅唱得好,跳舞也棒。我们整个舱室的人都知道。”  “是吗?”芳芳自然高兴。犹如明星般,心旷神怡,喜不自禁。  人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梦醒时分,有多少人追忆笑过?又有多少人伤心泪落?恐怕只有天知、地知,再就是各人自知。  她没有立即把烟递出去。  “这样的话,我猜想你的舞也跳得不错了。“  “还说不错呢!一点都不会。“  “谦虚,还是……?”  “我这副诚实的面孔,像是撒谎的人吗?”  “那你乐意学不?”  另一售货女孩白了芳芳一眼。柜台外的新兵也向她此举投以惊诧的目光……  旁人如何看,彼此都未注意。对李黎而言,不介意,也不在乎。他只在乎面前的芳芳。反正晓梅不在场。  红尘中,他领略过甜蜜温馨,却不曾欣赏浪漫香醇。晓梅纵然是他的挚爱,可芳芳身上散发的气质以及香味,是晓梅望尘莫及的。  “每晚你都上这玩吗?”在舞厅的一黑暗角落里,李黎扶着芳芳的腰,这样打开话题。  “不是。凡事都取决于兴趣,跳舞也一样。“  “唱歌也一样。”李黎补充道。  江风过大,江水起波澜。航行中的江轮开始晃动。芳芳向后一倾,李黎惯性地靠近对方。这,不是有意的。为稳住重心,李黎的手增加了力度,将对方扶得更紧。  “要学就认真,别不专心。胡思乱想不好。”  李黎没有解释,只是说,“名师出高徒。拜师你的门下,三生荣幸,岂敢产生非份之想。即使有心念,挖地三尺,也找不出胆。何以实现?”  油腔滑调蜜语多,真假难辨逗心欢。说归说,学归学。一曲终罢,李黎也记住了交际舞的基本要领:踩住音乐中的强音,忌紧张,僵硬木偶抛一边,浑身上下全放松。跟着感觉走,灵活自然有。  往日曾听说,人生犹如大舞台,善男信女若相爱,留半清醒留半醉,一旦离分好酣睡。因为情动,心就会痛。所以无论伴演什么样的角色,都不必认真。  李黎一度对此不以为然。至少他知道自己对晓梅是认真的。然而,山外山,楼外楼,面对眼前的女孩,血性方钢的他不得不改变初衷,不得不承认山外的世界很精彩,并切身地感觉到其中的诸多无奈……  李黎当然不会透露自己来自卑微的山村。也未告知真名。茫茫人海萍水逢,风景过客任由去,日后能否重相见,问风问雨都不知。  芳芳心有何念?李黎不知道,也无需猜想。只要对方眼前在乎,他又何苦寻根问底,掏人心窝添烦忧,自讨没趣呢?
  (七)  其实,半斤八两都差不多。芳芳也是逢场做戏。她之所以在乎李黎,无非就是寻觅此行中的乐趣。只不过比李黎要认真些,投入些。但有一点,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以前她与一同学相爱,感情还好。后来对方打工南下,从此音讯杳无。孤枕空守相思浓,情丝缕缕无处寄。挥笔泼墨诉心语,琴音悲泣向天鸣。此乃当初她真实的写照。自她听了邓丽君的巜你怎么说》以后,便爱上了唱歌。并结合自己的感受,把其间产生的灵感,付诸于文字,且甜音清唱,记得有一首是: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边。静坐山坡,回想起从前。与你牵手渡黄昏,温馨浪漫,蜜语暖心甜。如今夜幕缀,孤寂惆怅添。长夜漫漫相思苦,泪湿枕巾无人怜。问过秋风问过月,心上的人啊,你何时能回还?可否告诉我,情为何物?多想对你说,来日重相逢,立誓言,朝幕伴,相亲相爱一万年。  “哇塞!你的文彩很不错嘛!”李黎倍加赞赏,同时也惋惜,“只是你的他,没有回还。让痴情的你,心生遗憾。”  “往日痴傻醉红尘,时下想来太笑人。”芳芳笑着说,“所谓誓言不离分,爱的期限上万年,都是骗人骗己的鬼话,无非自我安慰,陶醉其中罢了。”  “多年以后,他必回故里。若相逢,你俩是否旧情复燃,恋曲重谈呢?“  “不会。”芳芳斩钉截铁地答道,“哀莫大于心死。曾因相思,泪洒夜空化成雨,淅淅沥沥流江河。覆水难收情难留。即然执意走,痛心放手,绝不回头。”  “柔如绵纱,烈如骏马。好你一个不回头!”  江风加上航行风,使人深感春夜犹如过初冬。乘客大多呆在舱室里。轮顶上稀疏地晃动着寥寥人影。  言谈兴致敬意浓,竖起挴指为君赞。李黎本想去牵芳芳白嫩的手,或搭其肩,表示慰藉,但内疚的心,却无力升起勇气的风帆。他不忍心伤害她,不忍心增加她旧伤来愈,又添新痕的砝码。都是人,都有兄弟姐妹,倘若对方换成是自己的亲人,感受又将如何?将心比心,答案肯定。当年他出手相助自己的同伴,与人格斗,别人不就是念他年幼,而没有用力卡他的脖子吗?眼前的芳芳,我又岂能忍心伤害。  重提往日伤心事,揭人伤疤不礼貌。趁火打劫占便宜,李黎做不到。他邪念闪过换话题:  “听说明早,船就要过长江山峡了。三峡真像书中描绘的那样——美不胜收跃眼帘,犹如沉醉梦香甜。仰或,情侣到此游,竟然忘回归。它真会把人迷恋到这种地步?”李黎有些不信,提出了质疑。  “每个人逢事的感觉都不同。审美观也有差异。究竟怎样?得取决于自己。除非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其实,你让我佐证,我也不知三峡是什么样,也不知当自己目睹其尊容时,是何感受。“芳芳笑笑,“我跟你一样,对它挺向往……”  听此一言,李黎不竟暗自逐摸:她不是小卖部的服务员吗?怎不知三峡呢?或许第一次上班吧!观其芳龄,想必刚出校门、初入社会吧!唉!管她什么来历,几天后,彼此就南北东西了。  要与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不知何时被方维根和任建发觉。他们笑着调侃:以前低估了他,今日算开眼界,长见识。  话多必失,沉默是金。李黎深知此理,辩解无用。何况芳芳是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只是个性张扬些。人家的人生新篇章刚开始,我又何苦去搅和令其日后必生伤悲的一笔呢?而事实又超乎想象。他已经掺上了一笔。自他接受做其门下弟子的那一刻起。  为了喜庆此次航行的圆满成功,更为了欢送人民子弟兵光荣归队,船长在船即将停靠上海码头之际,特意举行庆祝晚会。  李黎不忘那一刻。只听得主持人说:  “不知是偶然,还是今生有缘,你我在这江轮上相见。你的欢颜,你的笑语,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  “接下来请欣赏芳芳小姐弹唱自己的歌曲巜爱恋》”  台下的李黎豁地一惊,这女孩果真行!居然会谱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必她拥有音乐天赋吧!但万万没想到,这首巜爱恋》是因他而横空出世的。  只听得台上的芳芳用吉它弹唱道:  你说你要走,无法把你留。握住你的手,浪漫甜蜜心头有,万语千言却梗喉;泪湿了双眼,不想让你见。伸手掏手绢,让你看蓝蓝的天,阳光灿烂白云散;今朝挥手别,相思谁来怜。孤寂伴长夜,期盼梦香长缠绵,泪湿枕巾也无憾;天涯两相望,朝幕盼归期。何日重相逢?问问明月水中花,秋叶落尽梅香时。  歌声婑婉动听,使人仿佛感觉到一个在情海中漂泊的青年,偶遇知己,方知黑暗的背后还有黎明,流云散尽还有月明。倒在伊人的怀中,就如找到人生中避风的港湾,苦苦寻觅的归宿。尽管有离分,但有归期再聚首。相思沮,不白流。  船很快就要停靠上海客轮码头。  大伙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上岸。此时舱室里的喇叭响起了《说句心里话》的歌声。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我也有爱,常思念那个梦中的她,梦中的她……“  郁钧剑这首唱遍大江南北、一语道破军营男子汉心声的歌,像利箭般穿透了每个新兵的胸膛。大家放慢了收拾行李的脚步,沉浸在歌声中。  是啊!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虽没出家几日,可毕竟首次远行。心中难免拥有欠乳、思乡的情怀。梦中的她,谁又不去想念呢?  李黎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歌。不同的是,以前感觉麻木,现在却泪流腮边挂嘴角……  心中的牵挂,梦中的晓梅,我真的好想你!此时此刻,他倒有些后悔这几日跟芳芳学跳舞、聊天、谈心。尽管萍水相逢,游戏一场,也受益非浅,但总觉得对不起晓梅。
  (一)  当李黎看过晓梅的来信,愧疚的心情更加沉重。信中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是晓梅在其身旁耳语。亲切、甜蜜、柔情。  身处异乡的游子,魂牵梦萦的无不是自己的故乡。就算弃尸荒野,也希望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他将信按原来的痕迹叠好,装进信封,压在枕头下,踱步来到这位于四楼的窗边。  营区内的训练场,足球场,还有集训之后所用的专业训练的教学大楼,逐一晃过他的视线。当放眼于吴淞江上,见到来回行驶的船只时,他拉下了眼帘……  触景生情添惆怅。江轮上与芳芳在一起的朝朝幕幕,掠过他的脑海。  良久,他回到床前,再度捧起书信……  黎哥:  您好!收到你给我久盼的来信,犹如见到久违的你。我好高兴,好激动!我把信久久地捧在心窝上,似是紧紧的跟你依偎。  我永远都忘记不了这一刻的幸福。  你走了。带着你的理想,带着我的相思,走了。自你上路以后,我日夜都在为你祈祷,计算你到部队和来信的日期。算得我好心焦、好憔悴!  今天,我终于盼到了这一时刻。  空中漂浮的云,变幻莫测。人生,又何尝不是呢?在爱情和事业,两者之间,处于今朝豆冦年华,选择谁重要,尤为关键。你选择得很对——以事业为重。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幕幕‘。  为了以后,在部队的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地闯吧!最好能闯出点名堂来。不说一鸣惊人,光宗耀祖,你那点小小的追求,总不会让你失望吧!  这次你入伍,好多亲朋知道后,都替你感到高兴,夸我找到好郎君。还说什么水兵的发展前程似锦,与你携手人生,我定会沉浸在幸福的温室里。不会像山村里的众多乡亲这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一生辛劳仍贫寒。  亲爱的,这虽是奉承、恭维,但我依然欣慰。也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凡是都先有付出,才有收获。付出了心血,未必就有满意的收获。此乃千古哲理。  亲友之言,欲将其变为现实,还需加倍努力。对于你,我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我俩永远相亲相爱,不被任何事物的参与而取代。  说实在的,还真担心你走向辉煌,忘记昨日浪漫,弃我而移情别恋。但又念及我们的爱情,不是以金钱来衡量,不是以物质的丰厚为条件,而是建立在真情基础之上的,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因此我确信:无论你以后有多大的成就,都不会动摇这份感情。你说对吗?  由此我又真的希望你能抓住这一人生锲机,走向辉煌。届时,我们果真就如今日亲友所言——生活在一个宽松、恬静、令人仰慕的环境里,享受生活的幸福,体验人生的美好。纵然不能攀越于众人之上,也不会受到岐视。至少能满足一个凡人对人生的最起码的要求。所有的所有,我都充满期待。  黎哥,我所表述的这些,千万别记挂在心,强令自己去做。只要你尽了力,即使成绩不理想,日后也不会为此而后悔。古曰,‘命时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人生,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即便伟人,也只能作出模凌两可甚至几可的回答,何况凡人的我们。不然,世间的挫折与烦忧,就不会诞生。奋斗者的精神世界里,也没有愁苦和伤感的泪。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我爱你,爱你所爱的一切。包括你的成功和失败,忧伤和欢喜。  尽管这些都是文字,但绝非纸上谈兵。可以说,此刻握在手中书信的笔,就是我的心。  在我朋友中,对你的入伍,表现得最为热情的就是蓉儿。她还向我打听你的地址呢!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不久你会收到她的来信。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妥。但如今的你沦为异客。天下思乡最浓的莫过于游子。我们现在只有借鸿雁,表情感。而我的写作水平又有限。多个朋友跟你交流,恐怕要好些。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你感受到我们虽遥隔千里,心却近在咫尺。因为,蓉儿的信,好比我的问候。何乐而不为呢?只要我们真心,信守承诺,我什么都不介意。  望着这夜色中茫茫的群山,我多希望脚下的地球加速旋转,让我们早日重相逢。  你的*晓梅  看罢,李黎再次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豁地,他站起身来,将信叠好,装进衣袋,径直朝楼下走去。  刚出门,碰见几位请假外出,此际归队的老乡。只是不见方维根和任建。  他独自来到足球场上,捡了个茂密的草坪躺下,出神地望着空中飘浮的云彩。片响,闭上眼睛,晓梅信中的文字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咬唇责备自己太不知足了,居然在江轮上……人,真的会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不敢往下想。  他睁开眼,坐起身,抱住膝盖,侧目瞟了瞟在体育器械上耍的水兵,又对大队部的办公楼凝视片刻,即而回想晓梅信中提到的蓉儿——她,何许人也?  (二)  以前在家时,从未听晓梅说起过。这蓉儿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晓梅杜撰,用以试探我李黎的?莫非我在外的所作所为,她能预感到,且准确。如此,江轮上的事,她已知道,只是没挑明罢了。晓梅的第六感实在厉害!要是这样,与其躲闪,不如诚实相告,保证下不为例。吃一暂,长一智。自己应该办得到,毕竟本质不坏嘛!相信晓梅能够谅解,不会深究。想到这里,李黎的心静如湖水。他立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抬腿往回走,赶着给晓梅复信。想必梦中的她,早已翘首期盼了吧!  然而,在铺开信笺,准备落笔的当儿,他又踌躇了。万一蓉儿是真,怎么办?岂不事与愿违,令晓梅心伤。  他搁笔收起了信笺,幸许多了个心眼。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不久你会收到她的来信”。  李哥:  您好!请恕我冒昧。  是的,我们不曾相识,也谈不上了解,毛遂自荐,有失体统。但不管怎样,这并不妨碍友谊的建交。我知道,晓梅是你的最爱。她在你的心目中,占有极其重要乃至别人无法取代的位置。  我是她的同学。说真的,我很羡慕晓梅今生有你这样不甘落后的恋人。我衷心地祝你们幸福长伴,永结同心。  要是李哥不介意的话,我们可否做个朋友?我现在是刚出校门的学生娃。现实社会,对我来说,还是一张白纸。如果我们成为朋友,我就可以通过李哥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尤其是神秘的军营生活。  我多想听到李哥这样说,“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李哥,你会说吗?  你的新友*陈蓉儿  李黎看完这娟秀的字体,内心顿起波涛……他何尝不想结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呀!独木难支,人生岂能单枪匹马。只是没想过同女士结交,而且是晓梅认识的。在江轮上与芳芳,无非是逢场作戏。对于陈蓉儿,他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后果。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虽是晓梅介绍,但无耐于感情的自私。他不希望闹出什么误会。  凡事不能冲动,三思而后行,再思可以。  次日,李黎觉得关于蓉儿,自己想得太庸俗、古板。处于当今社会,应以当今思维处事。同女士谈天论地,交流心得,算不上稀奇,别人也不至于大惊小怪。回信给蓉儿,接受她,没有不妥。何况人家在来信中提过,彼此来往,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通过书信,了解外面的世界。即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将其拒之于千里之外呢?只是搞不清楚,一个兵,在社会的青年人心中,居然有这等份量,不可思议。金钱有价,情义真的无价吗?  在给晓梅的信中,李黎写道,自己一定抓住身边的每一个机会,努力拼搏,争取在这几年里,混出点名堂来,以报答家人和晓梅。  在没有认识邱远行之前,李黎是写不出这样发自内心的文字的。  邱远行也是同李黎一起入伍的老乡。他个儿不高,瘦小,脸型乖巧。平时少言寡语,伴其消磨休闲时光的就是他枕头下面的那些书和他手中爱动的笔。他在全班乃至全连,都显得特别:走路时,殿部总是左右摆动;声音尖滴刺耳。不熟悉他的人,还会误以为他是女的。因为他体型的缘故,做出的队列动作,柔而无刚,软软的,像是一日三餐没吃饱似的。由此班长对他不怀好感。  起初,李黎也顺波逐流。但了解了他之后,取而代之的却是尊重。  入伍前,邱远行是在校生。那时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考个川大什么的。但考期未到,征兵工作就开始了。原来他对当兵不感兴趣,后来得知是海军,才开始动心并积极报名参加。在老家,做个海军军官,想必是不错,也挺神气。何况也是大学学历。尽管他对能否参考不能肯定。但他清楚,只要部队给机会,凭他在校时的读书成绩,被录取,应该不成问题。除非宿命里与军官无缘。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李黎绝不会相信眼前的邱远行有如此远大的抱负。相信对方不是吹牛。  李黎想,若能与其成为朋友,该多好。同时也自卑,人家打算考军校,几年以后就是肩扛星星的军官,而自己却是退伍返乡的农夫,层次变了,还可能是朋友吗?但他转念想到,眼下都是兵,没什么高低、贫富和贵溅之分。故在邱远行问及他以前的情况和当兵有何打算时,李黎的语气充满了诚恳。以诚相待,乃设身处世之道。  “我与你不同,老实讲,差得远。我文化程度低,没有你那报考军队院校的雄心壮志。就算有,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我没那个本事。听人讲,和平年代的军官,都要经过院校的培训。我没有多大的奢望,只想通过这几年的熏陶,自己能增长些见识,学些为人处世的哲理,最好能参加军地两用人才培训班,以备后用。这样,也不枉为几年的军营生活。“  李黎的自知之明,迎得了邱远行的信赖。加之李黎的性子也直爽,没坏心眼。更值得称赞的是,李黎当兵是为长见识、学技术。而非趁青春年少,借助军营混日子。从某种角度上讲,也算是有骨气。  (三)  人可以改变环境。环境亦可以改变一个人。  跟好人,学好人。的确是这祥。  李黎同邱远行接触的时间长了,也身受感染,思想受其熏陶,有所改变。有道是,当你握别温暖的手,可曾感到背影凝聚着滚烫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见闻的增多,李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亲友对他殷切的期盼。  周末,连队组织去附近的宝山公园。这可是大伙梦寐以求的事。它带来的畅快,胜过到基地礼堂听演讲、看电影,即便文艺演出,也不及这么兴趣盈然。  逛公园嘛,自由活动,不用拘于一格。没有花前月下的佳人伴,固然可惜,但若能借此机会,窥见浪漫恋人的聊聊我我、窃窃私语,也不错,也足以聊慰军营男子汉的孤寂。  这倒也是,封闭式的集训生活,相对于营门外丰富多彩、缤纷的世界,不乏单调、枯燥。  有此一游,尽管滴水解决不了饥渴,但至少能松驰一下平常因队列训练而紧绷的神经。  李黎没有像大伙那样热衷公园内的景色,而是独自去了紧临公园旁的江口堤岸。在他看来,徜徉公园内羊肠小道,拈花惹草,闲坐亭阁,说天道地,不如观江望海,任思绪飞扬,愜意心肠。  作为出生山村的放牛娃,青山草绿,花红叶嫩,司空见惯。坎坷崎岖不平路,也不足为奇。惟有林中小溪,沟边小渠,没有江河水滂沱、豪迈。何况,这还是长江的入海口。对来自内陆的他而言,机会真的难得。  李黎急步蹬上堤岸,一股江风迎面扑来,他张开双臂,真想拥抱眼前的世界……宽阔的江面上,游动着无数缓缓向前航行的大型货轮。或许,这就是常听说的海上通道吧!  此刻正赶上海水涨潮,倒灌长江。一浪紧跟一浪地拍打堤岸,类似内陆河涨水,但眼前的情形要壮观得多。  心里太激动,眼里看不够。李黎索性坐下,像不远处的那对恋人一样,静观这从未见过的稀奇。  若不听旁人言,他还以为看到的这江口,就是自己向往的大海。见识少,想想也可笑。  江河水,向东流,原来这就是尽头。水,入海,成为其中的一粟,才是它们幸福的归宿,才是它们新的开始。  触景思情,触物思人。李黎在兴奋之余,想到微妙的自己,自卑、伤感油然而生,漫延心头。江河水都有幸福的归宿,我李黎的幸福归宿,又在何处呢?莫非自己像江面上的那叶浮萍,随波逐流,任由摆布,而不能左右?自己毕竟不是邱远行。  若说,当初应征入伍是起点,义务期满,退伍返乡是终点,那终点回到起点,我还是原来的我。这期间,岂不是消磨光阴,虚度年华。一事无成,浪费感情,届时回到故里,乡亲们的眼光,又将如何?犀利、鄙视,可不好受啊!但,又能怎样?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金榜提名,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观古论今,乱世出英雄。往昔,策马扬鞭,持枪冲锋陷阵在疆场,以命相博,换得英雄名,迎来锦绣前程,不乏其人。可眼下,和平年代,不比峰烟四起,战火纷飞的往昔。出头,谈何容易?  就拿前期参加的集体劳动来说。为老百姓挖土运方,大伙干得实在,挥汗如雨,还提前完成任务,结果又怎样?也没听到领导嘉奖、表扬过谁。也是,活不多,大家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产生向心力,三五两下就搞定,用时不长,不见谁有突出表现,表扬谁?一切平淡无奇,犹如江河湖泊水,无风无浪,哪来涟漪?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果那次集体义务劳动,任务再重些,干的时间再长些,或许强势与弱力,就能见分晓。  想到这点,李黎忧虑的心境,豁然开朗。要是这样,必有强势在劳动过程中,表现突出,鹤立鸡群,从而被领导发现。以此类推,若能常留部队,或者超期多待几年,那留给自己表现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只要这个愿望能够如期实现,往日所有烦忧都可抛,更不必为是否受人歧视而顾虑。但人贵有自知之明。  李黎也清楚自己,长留部队,是种奢望。要是有邱远行那水化水平,就无需发愁了。不说考军校,做军官,就是当个志愿兵,也可一俊遮百丑,够知足了。  此际的李黎望着滔滔江水,非常怀念在校读书的时光。面对山外的大千世界,面对新的人生,他才深刻的体会到知识的重要。没有才学,眼前所有繁华,不过是亮丽风景,终将成为过眼云烟。  岁月一去不复返,诸多遗憾留人间。  潮起潮落无休止,雁来飞走无人留。  往事成过往,暮然回首,悲喜在心头。无论怎样,人生路漫漫,还得往前走,不管有多艰辛。  即然留不住春天离去的脚步,那就收起失落的心绪,扬起希望的风帆,放飞梦想,去迎接初夏的朝阳……  李黎想,即然军官和自愿兵有别,那拥有的条件一定有异。如此,志愿兵的文化考试不就相应地降低了吗?
  (四)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李黎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邱远行。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有这个可能,只是不知道成为名志愿兵是不是一定通过文化考试?要是通过文化考试,那就好办。我完全可以辅导你复习功课。”  李黎自然感激。有这样的战友成为知己,真是荣幸。哪怕最终一无所获,他也无怨无悔,笑对人生。  李黎的这一思想转变,还没来得及在书信中告知家人,就收到了晓梅的来信。  当时,李黎正值内务岗。方维根把信递给他,并立于旁。作为老乡,他也想知道家乡的情况。见李黎阅信后的脸色难看,便估计到对方的这一转变,肯定与信中的内容有关。他凑上前去,试探着问咋啦?李黎瞅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而是把信递了过去,叫他自己看……  方维根阅后才知道,晓梅已怀有身孕,问李黎怎么办?要么打掉孩子,要么李黎立即回家完婚,以掩人耳目。信末还是希望李黎回家完婚,因为这毕竟是早晚的事。  对此,李黎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自己身处军营,远在异地,迢迢千里,回家完婚谈何容易。再说,入伍没多久,请假,上级也未必同意。如若不回,就意味着孩子被打掉。而这,又非他所愿。说服晓梅吧!可她的脸又往哪儿搁呢!树活皮,人要脸呀!唉!真是难中难,心头烦!  此刻,班长从楼下上来。他见方维根在李黎身旁耳语,心中怒火油然而生。这是违反条令条例的,岂不是给他这个班长脸上抹黑,兵没带好吗?如果被队长发现,这还了得。  他气愤地奔上去怒斥,“你们俩干吗?李黎,你不知道自己在站岗吗?嘀嘀咕咕的干啥呀!”然后压低声音,提醒说,“首长随时都可能经过这里,若被逮住,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班长见他俩对他的话表现出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本就熄灭的怒火又给点燃。他提高了声调,“有什么说不完的,到房里去,别在这嚷嚷!”  李黎向来吃软不吃硬,加之自己心里烦燥不安,火头正旺,哪能接受班长的这种语气,于是怒气冲冲地回敬道,“班长,是你叫我进屋去的。”他向方维根摆头示意,“我们走!”见方维根愣着不动,便抓起对方的手,拉着就走。  班长见壮,慌了手脚,又顾及自己的身份,“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被激将的李黎也提高了嗓门,而且撤走的脚步比先前更快。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要知道,一直以来,李黎十分敬重班长。不仅仅班长是上司,更主要的是班长的为人,很不错。记得刚入伍不久的一个深夜,李黎睡得迷迷糊糊的,但能感觉班长在查铺,并为他掖了被子。这一幕,李黎很感动。通过这一幕,李黎感受到了部队的温暖。要不是烦恼上身,他绝不会失去理智而做出这种顶撞上级的鲁莽行为。  班长压根就没有料到事态的发展会演变成这种结果。他急忙跑上前去,试图制止李黎前行,和言以对,让其坚守岗位。至于怎么处置,下岗后,上报队长再说。  怒火中烧的李黎哪管得上这些。他察觉到班长来拉自己,误以为对方出手攻击,便先发制人,回身一拳打在班长的胸膛上。  “你敢出手打我?”班长震惊。方维根同样震惊。  “打你又咋啦?”头脑发热,脾气上涨。李黎话音刚落,挥手又是一拳,打了出去……  班长侧身闪过,没被击中。  人的忍耐程度是有极限的,更何况铮铮男儿。正当班长轮拳欲还手之际,方维根豁地推开李黎,横在两人中间。  “班长,你不了解李黎此刻的心情。换成你是他,说不定火头还更大。你不问青红皂白,避头就是训斥,合适吗?如果你动他,就别怪我护他了。”  听到喧嚣,寝室里的人都从房间里跑了岀来,围堵在走廊上。邱运行、任建挤到了李黎的身边。  班长气愤地瞪着眼睛,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好说。队长也听到走廊上异样的声响,开门出来,见一大群兵围在那里,“干什么?干什么?”  见队长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纷纷让道。  “报告队长,李黎站岗违纪,我作为他的班长,予以指正,反被他顶撞。“  站在一旁的李黎见队长脸色严肃,知道事情闹大了,而错又在自己。此刻的他,清醒了。知道辨解无用,只好愣在原地不说话。  方维根见状,主动上前替他解释……但还未启口,队人就伸手制住了。  “都别说,到我办公室来!”转身欲走,仿佛又想起什么,扭头对方维根说,“还有你,都跟我进来。”然后对着围观的士兵下令:都回寝室去。  (五)  队长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左侧,会议室的对面。内室面积约有十五平。办公桌搁置在窗边。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两张队长近两年的优秀军官奖状。屋内两边分别放着一张会客用的三人木椅。顶上吊着一盏电扇。整个环境朴实、洁静、清爽。  三人跟在队长后面,来到办公室。  队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示意走在后面的李黎关上门。像是召开秘密会议,商讨重要事情似的。他一改刚才在众人面前的严肃神态,和颜悦色地招呼三人坐下。  “为什么顶撞班长?”队长首先发言,“你在执行任务,违反纪律条例,班长予以指正,是正确的。即便当时不是他,换成别的领导或战士都可这么做。而你倒好,不仅不接受,还顶撞上级,目无军纪,是严重错误的,理应受到处分。”  “队长,我错了。“李黎见队长的语气,不比先前强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不失时机地向队长表明自己的态度。即而面向班长,诚恳地致歉:“对不起,班长。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向您作深刻的检讨。一切都是我的错,只怪我……我……“  方维根知道李黎想说信中的事,却又吞吞吐吐,愣愣不出于口,碰巧对方把眼神递了过来,于是他心领神会,“让我替他说吧!情况是这样的……”最后他补充道:  “当时李黎的心情很矛盾,碰巧班长从楼下回来。李黎就把心中的怒火不顾后果地烧在班长的身上。当然我也有错。如果我不急于把信交给正在执勤的他,绝不会出现这个差子。为此,我深感抱歉!”  队长向李黎求证,“小方所言属实?”李黎掏出晓梅的信,递给队长,请其过目。队长摆摆手,表示不用验证。班长此时也表明自己不知道这个事。队长最后说:  “1.李黎女友的事,不得张扬出去。2.李黎向班长作书面检讨。3.班长不能因此而耿耿于怀,记恨在心。回去以后,彼此一定要搞好上、下级关系。时刻牢记,这是部队。纪律严明的部队。”  李黎被队长留了下来。  “李黎,你在班里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队列动作,当初你总有偏差。但你不甘落后,勤奋苦练,在考核时,还是挺标准的。精神可佳呀!“继而,他转过话题,问及李黎的家庭情况。  李黎见队长像长兄般,便也无所顾忌。他说,自己之所以沉默寡言,不是不善言辞,而是处于内心的自卑。因为头脑中总是在想,自己岀身卑微,不比别人。他也简要地谈了自己与晓梅的关系以及想长留部队的想法。  队长理解,农村与城市的生活环境确有差距。但劝慰李黎大可不必为此而自卑。因为这是军营。与其消沉、坠落,不如借此奋发图强,从而改变自己。谁又愿意做命运的奴隶呢?  在针对晓梅的来信所提及的问题,队长说,部队里的条令条例,李黎并非不知道。作为现役士兵,应该怎么做,想必自己清楚。人生路漫漫,一帆风顺,谈何容易?几乎不可能。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两全其美,少之又少。如何取舍,得有讲究。  每个人都有念想。你不是说想长留部队吗?这说明你有上进心。部队是一所锻炼人才、培育人才的大学校。立志在此施展自己的抱负,不是不可能。根据你的学历,报考军官院校,在我们海军的兵种里,希望不大,甚至可以说不可能。但若报考士官学校,又并非没有希望。所谓士官,就是志愿兵。学制两年,毕业后升职为军士长或专业军士,服役期限十三年。对这,想必你感兴趣。  李黎聚精会神地听着,忙附和地点点头。  队长接着开导:  即然如此,你又何必眷恋儿女情长呢?有人把事业和爱情联系在一起,总结为“立业成家”和“成家立业“两大类。这二者之间,只有前后词的颠倒,却能铺写出不同的人生篇章。  命运,不是别人来主宰,而是靠自己掌握。我信奉“立业成家”。当初,我立志报考军校,家里为我牵线的婚姻,不只一桩、两桩,都被我婉拒了。不知你想过没有?我是想过的。如果在事业上无所建树,就茫目地坠入爱河,甚至做出越轨的行为,当醒悟时,后悔都来不及。如果对方理解、支持还行。假如对方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担心会被抛弃,而成为你向前奋进的绊脚石,那又如何是好?巨龙欲想腾飞,沉重的趐膀却述说艰难,皆是此理。这种恼人烦心的事,屡见不鲜。  队长最后说,有了理想,就得把眼光放长远些。要知道,无论报考军官院校还是士官学校,都是表现好的战士。而且每年下到连队的报考名额很有限。竞争力之大,可想而知。  言外之意,很明显。李黎当即表示,不再考虑回家完婚之事。他离开队长的办公室,兴奋不已,甚至飘飘然。真没想到,因祸得福。无意中的违纪,竟然让自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回到宿舍,方维根和任建不在房间里。邱远行迎上前来,“听小方说,你被留了下来。队长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李黎扫了一眼整个寝室,有人下棋,有人聊天,还有的在写信,各行其事。他对邱远行摇头说,没怎么样,我们到外面去吧!  来到足球场,二人盘腿对坐。李黎没有故弄玄虚,而是迫不及待地把刚才在队长办公室里知道的关于士官一事告诉邱远行,并自作聪明地解释:士官就是士兵的官,军官的兵。军衔级别介于二者之间。  邱远行也很高兴。他鼓励说,只要努力,不失良机,相信李黎的宏愿会实现的。听此一言,李黎脑海中掠过了当初在江轮上方维根的那句玩笑:这次出来,说不定李家这轮红太阳就要旭日东升了。  “要真是这样,我会在梦中笑醒。只是……“李黎一丝苦笑,没有直接讲下去。纠结缠心,使其深叹,唉!  他不想提及当年学习成绩不尽人意。可此时此刻在邱远行面前,若不讲,人家咋帮?切入口在何处?挑明吧!又担心被瞧不起……  邱运行见李黎不够爽快,“只是什么?婆婆麻麻的,像男人吗?我曾说过,你若有难处,我会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绝不会袖手旁观。”  李黎开心地一笑,果断地扔掉自卑的帽子,升起坦诚布公的风帆……
  (一)  福建的三都岛,之前,在接受专业训练的时候,李黎就听说过。它位于福建的东部,是沿海最佳的避风港之一。入口小,内径大,易守难攻。港内的水深令人叹服。当年,台湾的一艘商船路经此处,获息台风将至,申请进入该港迴避。在这持殊的海岛上,几乎不见飞机从上空掠过。大陆解放不久,一名台湾军官(后任我航校教练)驾机投奔,被迫降落在该港的海滩上。  所谓迫降,是因当时军港正值午休,一战舰上值班的枪炮班长,见港内上空有驾标有国民党党微的飞机在盘旋,情急之中,没有注意到机上置晃的白旗,误以为对方侦探或偷袭,来不及上报,就当机立断,开炮击机,致使其在有於泥的海滩上迫降。  岛内面积不大,环境有限,外地人到此经商的寥若晨星。所以当地老百姓的经济条件总体并不富裕,局部家庭,还不及内陆。他们有的靠打渔为生,有时则利用海的优势,在海上养置带皮和籽菜。少数人以种地为主。还有些头脑灵活,善于交际的青年,因为搞好了军民关系,生活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不知是张洪的引荐,还是李黎的缘分,他被分配到该岛的勤务中队,安排在警卫班站岗值勤。  凭借李黎现今掌握的文化知识,通过士官的考试,应该没有问题。但他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孤掌难鸣。只有和拍,才有声响。如果不多渠道的行进,自己就得不到别人的首肯,以前的努力,必然白费心机。他坚信,梅花香自苦寒来。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注定没有好结果。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境地,刚开始工作,李黎就一丝不苟,全心全意地投入。为了表现自己,他还坚持室内外的清洁卫生,并抽闲到伙房去做下手,帮忙捡菜。即便严寒的隆冬,都没退却。有时,他不惜自己的颜面,顶住背后别人对他的议论,见机为中队领导做些私事。总之,哪里有事做,哪里就有李黎忙碌的身影。由此,他给大伙留下了肯吃苦、不怕累、老实憨厚的印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黎的表现,跃入了领导的视线,迎得了赞扬。下一步该怎么走?  面对面地接触领导,怎么接触?如果时机不成熟,冒然倾诉,弄不好适得其反。守株待兔,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一时间,李黎却又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也只好这样。  警卫班的班长是名超期服役的士兵。上士军衔。他为人处世善于见风使舵、左右逢愿。同样来自农村,家境不见好,想通过当兵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争取美好的人生。但理想辉煌,现实残酷。他原有的士官梦,被无情的现实击败得支离破碎。只不过,他没有气馁,而是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充实自己的文化水平,在有限的时间里,自学完高中课程。准备当年,也是他在部队里尽义务的最后一年,报考军官院校。  班长的工作很出色,业务水平在同行中,技术过硬,算是姣姣者。对此,上级很满意。加之,他待人接物也不错。这也是中队领导把他从艇上调回警卫班任班长的重要因素。  表现好,工作出色,总是令人喜悦。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虚度光阴,领导省心。李黎做到了这点。  刚下岗的李黎,轻盈快乐地回到寝室。班长正埋头看书,室内无旁人,“班长好!”  “换岗啦!“  “换了。“李黎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放帽子,“班长,您真用功!“  “哪里,”班长放下了手中的笔,移开看书的视线。见李黎正欲外出,“不过来坐会儿?”  求之不得,李黎心悦。  “听你同老乡谈话的口音,四川的吧!”  “班长,你真行!”李黎竖起拇指。  班长没有正面回复,而是谈了自己的感受。“我来警卫班这么长时间,发现你与别的同志不一样。外出时间少,也不见你与当地女孩嘻嘻哈哈。倒是对书籍感兴趣。”  “嘿!”说到心坎上,李黎会心一笑,并不失时机的把话题引向深入,“班长,恕我冒昧:你是在为报考军校做准备吧!”  “不错。”班长没有想到平常不大说话,只埋头做事的李黎会来这么一处,他笑了,“做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是不知到时能否实现。“  “滴水穿石。你这么用功,还担心什么?”  “小李啊!”班长换了种口气,显得低沉。“你有所不知。在这之前,我受到过命运的捉弄……”  “这……“没想到正常的一句恭维,会触及对方不愉快的往事,李黎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脸上不由升起了红晕。  姜还是老的辣。  “你对这里的生活和工作,习惯了没?”  李黎自然能够应付。人,容易受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初来乍到,不适应,情理之中。记得刚到那会儿,心理确实出现了反差——简朴的住房(队部营房是用石蹲砌的),破旧的艇船(正在保养,敲补以后,还未上彩漆)以及狭窄的伙房,同训练团的设施相比,大相径庭。只不过这种反差,几天之后,就被现实生活给抹平了。  每天上班四个小时,四菜一汤的伙食。平常没事,自由安排。聊天、上街、爬山,游寺庙,漫步海滩看浪花,顺便。比训练团的生活,过得轻松。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不适应,才怪。  (二)  言来言去,你一句,我一句,二人谈得挺投机,功夫不大,就走完了从陌生到熟悉的距离。“你当兵有啥打算?”班长提醒说,“比如入党、转志、考学什么的。”  “这个……”  世间的事,就这样古怪:求吧!难以求着;不求吧!得来又容易。之前,李黎挖空心思,总想倾诉——对军营的热爰。可到了该表白的时候,却又显得优柔寡断。这也难怪,同班长首次交谈,就触及心扉,难免受宠若惊。瞬间组织语言结构,确为不易。见其窘态,班长把话题引向了自己。  “我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我入伍时,档案里填写的却是高中。与实际水平不相符。不过现在呢!名副其实,问心无愧了。”  “哟,班长不简单嘛!”李黎由衷的敬佩,“函授还是自学?”  “后者。”班长没用自学一词。  “了不起!”李黎再次地竖起了拇指。以前听说过自学的张海迪,除此之外,便没再听说其他人靠自学成材的。原以为只有像张海迪那样身体带残的人,才有自学的天赋,没想到眼前的班长也加入此列。真是天外天,楼外楼!让人叹为观止。  作为健康之人,靠什么坚持自学的呢?班长没有在李黎面前卖关子。他吸了吸烟,忆起尘封的往事……  人,有梦就去追逐,有爱就有欢乐。班长靠的就是信念。知识这种东西,欲将其拥有,主要在于自己的努力。  青草嫩,花儿艳,呈现在阳光明媚的春天,令人赏心悦目。可谁知,孕育它们的是严酷的隆冬,寒冷的冰雪。花草是大自然的产物,而人,生活在大自然中,又何尝不是呢?美丽的光环,跃眼夺目。可谁又能看见光环背后的苦累和辛酸。  班长说,不是每一株小草都那么鲜嫩,不是每一朵玫瑰都那么妩媚。人也一样,不是每一份付出都有收获。自身努力固然重要,但天时、地利、人和,真的不可缺。  当兵尽义务,义务期满,卷包回乡。终点回到起点,乡亲如何看?而对于自已来说,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班长告诉李黎,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他结合自己的实际,立志报考士官校。可后来,这个梦想被无情的现实化为灰烬——没有报考名额。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谓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究竟是什么原因?仅仅是没有报考名额吗?真是一言难尽不好说。反正,事实胜于雄辩,我失败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妥协,相信自己,只要继续努力,在部队这片广阔的空间里,定有其栖身之处。于是就把目标锁定在报考军队院校上,从而走上了自学的这条路。成败在此一举。因为,这是他尽义务的最后期限,背水一战,势在必行。  班长的一言难尽,里面蕴藏着什么?李黎想请教,却念及对方言出此句,瞬间又迴避,说明不便讲,或许这就是常说的点到为止。若打破沙锅问到底,势必厚颜无耻不知趣。再说,开饭的时间又到了。  (三)  无星伴月,夜色朦胧。凌晨时分,军港静悄悄,海浪把艇船轻轻摇。浮萍无声随水漂,内心呼唤,港湾出现,期盼最终的居留。码头灯光显本色,尽兴挥洒能量。  李黎背着枪套,来回踱步在岗厅的附近,身影鞍前马后,寸步不离。寂静夜,任思绪飞扬。恰似脱疆野马,驰骋天涯。只要不高歌,喜怒哀乐无人问。自由空间享自由,主宰思维全随意。  此刻正站岗值勤的李黎,相思的不是红粉佳人,而是想着前不久寄往南京昆仑书店购买复习资料的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不是说款到就办理邮寄吗?难道接兵连的张洪,骗我不成?如果这样,军人,岂有诚信可言?应该不会。或许自己太心急,多虑了。他面对大海,自言自语地说,“但愿吧!等了那么久,再等又何妨?”  心事放下,不再思量人轻松,犹如雨后彩虹见晴空。收回远眺的目光,环顾码头动向,没忘自己值勤站岗。  岸上的花园丛中,有一黑影在晃动。李黎豁地毛骨悚然,全部思想,高度集中,绷紧了所有神经……山村老家,有“鬼”的传说,莫非在这碰上?即而又否认了这点。不是说“鬼“怕铁吗?军用码头,哪一艘艇船不是用钢铁制造?它们产生的磁场,足以使其望而却步、魂飞魄散。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他再次定睛望去,见那黑影正在一簇草木旁伸缩,像在寻找什么。  李黎揣着满腹疑惑,慢慢向那黑影靠近……没想到黑影竟直起身,阔步向他迎面而来……此刻,李黎悸动的心稍微平静。至少断定那是人。不等他发话盘问,对方就开口打招呼,“嗨!”男腔女调,这熟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当地老百姓小周。他常用这种令人肉麻的腔调。  “干嘛?”李黎明知故问,态度严肃。  “不干嘛。“小周是个见面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三轮车司机,平时载人拉客为生,但从来不收港内当兵人的车费(五毛钱)。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掏烟递上,并为李黎点火冒燃:,“今晚是你值班?”  烟搭桥,酒引路。李黎吸了口烟,态度缓和了些。  人活于世间,首先求其自身的温泡,尔后论及发展。于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应运而生。贪婪也由此形成。窃取艇船上的柴油,明知违规,却依然有人冒险。只因抵不住金钱的诱惑。福建一轮机兵。就因盗油被送上军事法庭,判刑两年半。  义务兵,每月领津贴,数额有限。这对于即将退出现役的士兵来说,似是一条有形的经济束缚,拴住了自由飞翔的趐膀。为了挣脱束缚,展趐飞翔,有的便利用手中的便利,与驻地老百姓里应外合,盗窃艇船上的柴油,牟取私利,以充实自己的零用。  码头的岸边,是提走柴油的必经之路。警卫班的岗厅,设在此处。站岗人员的职责之一,就是看守营区内的军用物质,防止被盗。只要岗哨认真履行职责,艇船上的柴油不会流失给地方。至少在军港内是这样。  事实上,他们却奉行“做得架桥的神,做不得拆桥的人”。在不被为难的前提下,基本都采用睁只眼、闭只眼的办法应对。这也倒是,都是当兵的,何必摆架子。再说,别人的今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明天。做事留条线,日后好相见。别看李黎平时对工作热情、认真,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态度跟大伙一样,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今晚有机会?“  “没有机会,就不能来玩吗?”嘻皮笑脸的小周,显然已深深地陷入了窃油的旋涡。竟然忘了这是深夜,而且是军用码头,不是他一个老百姓随便玩的地方。  “你以为呢?”李黎笑着反问。  “听你口音,四川的吧?”小周明知理屈,没有回答李黎的反问。而是近一步的套近乎。  “别人说你是个万事通,看来不假。耳朵比老鼠还灵。“  “不灵不通,咋找钱呢?人活着,是要吃饭的。一日三餐,两餐离不了吧!“  “头脑灵动,不少钱用。你属于这类人。”  (四)  相互交流,增加了解,能促进感情。小周深知此理。“当兵能学到好多东西。“他找了个对方应该感兴趣的话题。  “你说得没错“,李黎想到自己入伍以来所经历的诸多人和事,“特别是来自山村的士兵,更有深的体会。”  “你觉得当兵怎样?“  “你跟当兵的关系走得近,难道还不了解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当兵的。不过,我接触过的事,确实不比你少。对部队的了解固然没你多,却也略知一二。据我所知,当兵的对当兵……”小周没再说下去,“你下到艇船以后,自然会有自己的感受。毕竟每个人的家庭环境有差别,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一样。”'  “你懂得多,但是你很狡滑。”  “人嘛!都希望自己有个好的人生,只不过追求的方式不同而已。对我们来说,能多挣点钱,让日子过得称心点。而你们呢!则希望弄张党票,转个志什么的。当然,能提干就更不错了。不瞒你说,我的弟弟也在当兵,就在你们那地方。”  “是么?”李黎半信半疑。  “骗你干啥?不过……唉!”小周摇摇头,神态中充满了无奈。  “咋又叹气了呢?”李黎感到好奇。  “你现在还是新兵,好多事都不懂,也无法弄懂。和平年代,上下级关系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你所处的这个单位,啥情况,我无可奉告。以后你会明白的。”  小周的弟弟职高毕业后,应征入伍。没考上军校,打算通过关系——转志,希望家里做经济后盾。小周是长子,扛起了这重担。然而,近些日弟弟情绪低落,信中透露,义务期满,多半会退伍返乡。  往后几日,李黎总寻思——小周有没有那个服兵役的弟弟?如果有,其弟所受的委屈是真还是假?想必是属实的。因为他那句“无可奉告”正好印证班长的“一言难尽”。  李黎见到书店寄来的复习资料,原本会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可如今,耳闻目睹诸多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隐约地觉得收到一堆已毫无用处的废纸。幸许同时收到邱远行的来信,心情才不至于那么糟糕。  邱远行在信中说,今年他准备参加高考,而且信心十足,也有胜算的把握。他真诚地希望李黎不要忘记在训练团的承诺,切莫因环境的改变而松懈了自己的斗志。做事都要有恒心。考学,更应如此。不然,前功尽弃,白费心机。  有了邱远行的消息,李黎总算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邱运行很快复信:每个人的命运不是千篇一律。班长的情况,只能做参考。因为彼此接触的时间不长。人要脸面,是常理。当初他或许进了考场?未被录敢,也有可能。只是不好言明罢了。至于老百姓的话,更应慎重。因为当时谈话的地点以及对方谈话的动机,都是值得斟酌的。总之,不可轻信。  针对目前的情况,他建议李黎去拜访一下有关的领导,探个究竟。如果情形属实,那得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伤心至极,浪费感情。  (五)  李黎思前想后,决定采纳邱远行的建议。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何况这种还关系到自己前程的事,更是宜早不宜迟。  家属楼就在港口,离队部不远。为避人耳目,李黎专程上街,购买些烟酒水果等,以作见面礼。尽管营区内也有摊点。傍晚时分,他敲响了中队长的家门。  “请问,中队长在家吗?”  “他在家。进来坐!”开门的是中队长的妻子。她虽不认识李黎,但能肯定,来者一定是丈夫的手下。  这是两室一厅的住房,没有搞现代装饰,朴素,干净,给人清爽、舒适的感觉。客厅左侧的组合柜上,放着一台小型的彩电,此刻荧屏上正播放连续剧巜渴望》。茶几旁有张三人沙发,几张蹬子靠在墙角的饭桌旁。通过室内的灯光,晃眼可见阳台上,几盆花草,静无声息……  闻声而出的中队长,穿着绵拖鞋,热情地招呼李黎进屋就坐。“来就来呗!还破费干嘛?你们每个月的津贴,又不是很多。”  “应该的。“李黎谦虚道,“我从训练团下来,时间都这么久了,早就该来拜访中队长,今个儿才成行,确实失礼。就这点东西,聊表心意,还望中队长笑纳。”  “小李,你想哪儿去了。只要你工作干得好,有此心意就行,不必在乎那么多繁文缛节。”  作为独立单位的首脑,对这种登门拜访,司空见惯。无事不蹬三宝殿,上门来的士兵,纯聊闲谈的,几乎没有。  “小李,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此次登门,李黎是有思想准备的。每一个环节以及可能碰到的意外,事前他都预计过。比如进家属楼,碰见熟人怎么办?如果中队长家有客人怎么办?怎样表达自己的来意?等等。刚才嫂子来开的门,都在他的预料中。此刻,中队长单刀直入,也在他预料的范畴。  “其实也没什么,这会儿,不是我值班,借机过来坐坐,拜访一下中队长和嫂子。”  “是啊!难道一定要有事,才来吗?”嫂子一边沏茶一边说,“你也真是的。”  对于李黎,中队长还是熟悉的。警卫班就那么几个人,住中队部,吃中队食堂,虽不在一张桌上吃饭,两张饭桌,彼此也能天天见。  中队长虚寒问暖,李黎对答如流,并谈了自己的感受。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挺轻松的。而且伙食也很好,比训练团强多了。  “听说我们再不久就要分配到艇上去,不知真还是假?”李黎问道,“不是说半年以后吗?“  “道听途说的吧!”中队长笑笑,“我和教导员都没说过什么半年之类的话。就算当初我们表了态,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然,大的方向是不会说更改就更改的。针对你提到的这个情况,也有根据。再过不久,支队的确要分一批只进行过集训的新兵到我们单位。你们有专业技术,自然就要调往艇上。莫非你有情绪,不乐意下艇吗?“  “不,不,一切听领导指挥。”李黎唯恐失言,慌忙表态。  “你的工作表现,我们即看在眼里,也听你们班长汇报过,干得挺好。是个好同志。“  “主要是中队长和教导员领导有方,班长带得好嘛!“李黎借机把话题引向班长。  “你们的班长,在我看来,是个有志气,有抱负,有理想的小伙子。入伍时,他的文化程度不高,通过自学,如今具备了高考的条件。不错!”  时机成熟,稍纵即失。李黎小心翼翼,字正腔圆,述说衷肠,生怕违背了意愿。“听班长说,原本他打算报考士官校的,怎么又考院校了?”  (六)  中队长凝望了李黎一眼,没有即刻作答。而是微微动身,端杯呷茶,然后慢慢的将其放回原处。这期间,他的脑海汹涌澎湃,思维犹如风轮,加速运转。因为身处其位,对这个提问,信口开河,断然不行。稍有不慎,打击士兵的积极性不说,领导的威望,将荡然无存。  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每年征收的士兵,农村籍,总是居多,文化程度高的,风毛麟角。为了不使技术过硬的拔尖人才从部队流失,军队开办了各大院校,以充实基层领导班子。同时,开办了中等专业士官学校,以留住技术人才。  鉴于报考士官学校的文化程度,条件放宽,套制竞争力增大。每年学校招收的学员,又极其有限。这就使得各单位不得不限制报考名额。当名额分配到各基层时,就只有那么一二个。如果专业不对口,完全就没有。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尽管美梦辉煌。  李黎的班长,当年报考士官时,支队分配的对口专业是报务,而他受训的却是航海。因此,中队领导,爱莫能助,只能表示遗憾。他告诉李黎,成就人生中的大事,的确讲究机缘。  李黎屏心静气,聆听对方的解说。当中队长嘎然而止,他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但没发言。室内的空气瞬间异常沉闷,似是隆冬积水,凝成冰块。电视嗽叭发出的声响,尽管细小如微,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嫂子回眸,也没问,咋啦?片刻的沉默,还是领导打破。  “你们的档案,我也看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小李,你也是来自农村吧!”  说话有声,听话听音。所谓察颜观色,才好表白。李黎此行的目的,就是期盼中队长这句话。  “中队长,如果我有报考士官校的愿望,不知中队能否成全呢?“  “有愿望,有追求,当然是好事。作为领导,岂有不成全之理。但是,这涉及到义务服役期限、工作表现、政治素质以及业务水平。前者,对于你来说,勿用置疑。而业务水平,可想而知。你毕竟还未上艇实际操作。就算业务水平过硬,还得取决于届时的专业是否对口。如果是航海,倒有希望。假如是另外的呢?就不好说了。”  李黎听在耳里,记在心头。纵有不悦,也只能深深暗藏。尽管悲伤,但也只能强颜欢笑。“这就是机缘吧!“  李黎的这一信息反馈,岂能逃过中队长的慧眼,只是不言明罢了。故而,他开导说,“命运,有人信奉得五体投地。我却以为,人,特别是军人,不应受命运的摆布,而应自己掌握。世间事,变幻莫测,难有定论。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就拿你们的班长来说,他当年如果被士官校录取,还会自学吗?更不会有今个儿的申请。人,就应该这样,不因一时的挫折,抱怨人生,而悔恨自己的不幸。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吸取经验教训,开创新的未来,才是军人的气魄。”  曾在训练团编织的美梦,就这样面临着破灭,即而转眼成空。多少个日夜的博击,多少滴辛勤的汗水,就这样付水东流……  环境哟!人哟!我哟!
  (一)  昔日千般喜悦、万分热情,此际,犹如火红的铁棍一下被丢进冰凉的水中,从头凉到了脚。家属楼距离军港并不遥远,数步而已。可李黎却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完成这甚觉无比漫长的归途,仿佛前方就是生命的尽头,一去不返。  失去开心、满腹郁闷的李黎任由海风肆意轻拂面颊,撩拨衣襟。身旁花草的清香,在他嗅觉里,变得淡而无味。艇船上耀眼的灯火,令他心烦。潮起的波涛扑打海岸,砰砰声响,如雷贯耳,他几乎咆哮、谩骂。幸好天黑,见不到朵朵跃眼、美丽的浪花。要不然,他心理的逆差,会被无限地放大……  白日那飞来飞去的海鸥哟!能否告诉我,你的诉求?那飘来飘去的白云呀!难道你也有烦忧?能否告诉我,何以解愁?  空气瞬间的凝固,不至于让人窒息。  天时地利人和,是决定事业成败的重要因素。惟一聊以慰藉李黎的就是中队长的那句机缘。  当初班长的失望,是没有迎得机缘的青眯,才擦身而过,失之交臂。谁又能肯定,机缘的彩球不会抛向我李黎?  即然没定论,那就还有最后的希望。尽管微乎其微,渺小得不入肉眼,总比彻底无语的好。  往后的日子,李黎的精神世界,谈不上崩溃,但还是滑向了消沉的边缘。本不饮酒的他,却也置信了借酒浇愁,听歌解忧的传说。  在一段时间里,晚饭后,只要不是他值勤,要么独醉,要么到老乡那儿同乐同醉。脸含笑,心却在滴泪。曾经忘寝的付出,得到的竟然是等待,且看机缘。届时若不成,一切皆是白费。与其心伤,不如趁早疗伤解脱。过好业余生活,不亏待自己。  每每消沉的背后,在夜深人静时分,他也掩饰不住心中懊悔的凄凉。单调生活常酿寂寞,不与书为伴,青春岁月终成蹉跎。看着美好时光如水流,一去不回头,难免心伤。却又因现实环境的残酷而无可奈何。  人啊!总是在自我矛盾中挣扎渡过。  李黎近期这些返常的表现,引起了班长的注意。  “小李,今天怎么没有出去?”  “身体不舒服,不想出去。”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的李黎坐了起来。本想说老乡那边,人家有任务在身,没时间奉陪。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换了说辞。毕竟,颜面,还是重要。  “哦……,身体不舒服。感冒了,还是……,要不要看军医?”  “不用,没什么大不的。过阵子,就好了。”  “别骗我啊!”班长抿嘴一笑,他当然不信。隔壁就是队部医务室,人家还挂少校军街。再说,李黎又并非没去拿过药。“要不,过来坐坐,我们聊会儿?“  世上事,只有相对,没有绝对。话不说满,事不做绝,累了歇一歇。  即然班长发出了邀请,自己纵有千般心事,万般惆怅,也没推辞的理由。何况,烦恼皆因强出头。所有的所有,都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李黎带着牵强的笑容,刚坐定,班长就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有啥心事,说出来听听。就算我帮不了你什么,也比你自个闷在心里强。”  底朝天,不容易。掏心窝,诉心语,不是随便就可以的。须在适宜的场合,遇上对的人,才行。  因此,李黎没有应承班长的话题,而是闪身避过,借题发挥。他见桌上摆放着数学复习资料、草稿纸,“班长,您真用功!”  “不抓紧不行啊!时不我待。”班长倒是坦坦荡荡,有啥说啥,“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胜算几率不多。对我来说,输不起,伤不起,归根结底,成功还得靠自己。其它因素固然重要,但若不努力,别人的帮助,也会被辜负。”  李黎摸摸脑勺,顺着对方的话,笑着说,“这倒也是。措手不及,惶恐应战,无备之仗,失败不说,还现狼狈样!”  想着狼狈样,班长也笑了。“所以说,对认准的事,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须抱以持之以恒、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至少我是这样认为,也是这么做的。”  “班长的努力,不会白费。听中队长讲,今年的高考,你有机会参加。中队给予支持。看来你挺走运的。”李黎语气中,带有几分羡慕、几分嫉妒。  “是吗?”班长自然欢喜,情不自禁的当儿,又生些许怀疑和惊讶,“你单独找了中队长?”  就常理而言,这种话,领导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即然李黎知道了此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单独接触。  “我……,“自知矢口,李黎忙予以否认,“没有的事,道听途说,今晨站岗时,听路过的老兵相互之间议论的。“  “是吗?”班长笑笑,“道听途说?我本人都不知道,艇船下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呢!小李,别忘了,我可是当年的你。“  事已至此,藏着掖着,就没意思。李黎向班长道出了原委,并抱着乐观的心态补充说,“尽管希望渺渺,不予寄托,又能怎样?“  “小李,你别见怪,话丑理不丑。我以为你还是过于乐观。中队长的话很动听,但不一定能用。不知你发现没?他的话给自己留有后路。无论你的结果怎样,都不失其身份。中,有缘;不中,无缘。中与不中,都取决于自身命中的缘。而与他无关。因此,你报考士官校,没有希望。结论固然刻薄,但忠言逆耳利于行。事实胜于雄辩。如果你真想眷恋部队,不妨步我后尘,走自学之路,报考少有人问津,竞争力小的军官院校。因为这条路,全凭真才实学。亡羊补牢,现在起步,应该来得急、赶得上。只不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坚持下去,还需内在的精神动力。”  (二)  看相卜挂知未来,不走弯路觅捷径。  班长刻薄的结论,李黎选择了赞同。如此,再也没有必要为报考士官校而费心机,也没有必要为将来事业的成败而忧虑。当务之急就是调整心态,消除逆差,面对残酷,接受现实。  风雨雷电惹人恼,崎岖坎坷招人烦。却又躲不过,无可奈何。低头一想,人生在世,未必全程如意。如何渡过,且看胸襟,失望之处留笑声,强作欢颜吞苦果,不让外人知。  人生苦酒何其多?谁也不知。但这杯,李黎咽下了。  是否采纳自学的建议,他犯了嘀咕。自己行吗?班长当初的文化程度也不高,可人家却有强有力的精神动力。我李黎有吗?准确地说,没有。  李黎的家虽处山村,但其家庭成员却不耐。从出嫁的两个姐姐那里,他看到了生活的光辉。  大姐夫是个生意人,头脑灵活,善于了解行情,懂得人之所需。自其出道以来,常与顺心如意为伴。从点到面,一步步向前发展,目前已取得不菲的成就。  二姐夫是名汽车司机。在二姐未过门之前,他家的经济条件也不怎么样,仅能生存而已。在大姐夫的资助下,他跑起了个体运输。近年来,城镇、乡村大肆进行房屋改造,沙石运输特别走俏。由此,幸福的生活,也眷顾了这位踩住了时代脉博的勤奋者。  在姊妹中,读书最厉害的莫过于其弟。初级中学毕业,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录取中师校。教师职业稳定,针对优雅的生活,无须担心愁上眉头。  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李黎很容易产生另觅溪径的念想,并且很快就付诸了实施——顺波逐流,冷眼看军营里所谓的前程。  他淡忘了自己在训练团许下的承诺。  环境,由不得他,不淡忘。  在心绪稍平的当儿,李黎觉得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亲友。虽不是好消息,有悖“报喜不报优”的书信原则,但又能怎样。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都会知道。  趁早通报,还可阻止亲友对他期望的漫延。曾经意想中的美好,就当是命运的捉弄,就当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偶尔移了位,如今又回归罢了。  说不定,心中的晓梅,此刻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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