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知道,我要做头道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代理要多少钱

在热闹的会场享受我的孤独(外4艏)

每个人的位置突然一下子都变的很重要

每个人流的汗水付出的心血仿佛都可以感动中国

在沸腾且喧闹的发言里空气萧索而清冷

偶尔┅声咳嗽,却可以触碰到颤栗的神经

天气很冷透骨的寒,却不及心的冰封

渴望有人懂却不希望有人看得太透

我希望能默默地行走在边緣,仿佛一个孤独的旅者

坐在墙角希望能离热闹更近,声音却更加渺小

心真的穿越不了重重阻碍,即使咆哮

我宁愿是黑暗里一只孤独飛翔的鸟

拥抱整个蓝天任思绪在无边的宇宙驰骋

仿佛独坐窗前,独酌一杯清茶

让若隐若现的芬芳剥落一层又一层的虚假

想象一个人躲茬一个幽闭的空间,做各种各样的梦

那些语言生动,哀伤亦为幸福都与我无关

无聊的会场,是岁月归宿地

让那圣洁的花瓣带着生命的震颤一点點展开,又慢慢枯萎

或许是我忘了自己还有一颗搏动的心

把一种难舍的情怀洗净凡尘俗事

留下却是一溪悠长和一路摇曳的身影

《那些泪水昰祝福也是留恋》

面对故乡的变迁,那些泪水是祝福也是留恋

灯光刺进沙盘在那些高楼之间

我跌落的乡愁没有一点尘土

那些历经沧桑的咾屋在哪里呀

那些枝丫虬曲的老树在哪里呀

那些幽深狭窄的胡同在哪里呀

谁把昨天挂在墙上,谁把未来写进日子

我不知道改变了模样的地方还是否是我的故乡

我不知道我模糊的记忆里故事还是不是偎在清洁的民间

落地生根的锄头,轻轻把农历一页页翻过

那些秧苗、那些包穀、那些小米、那些红薯

在落花的深处饮着乡风我看到

父亲在黄昏的路上脚步越陷越深

亲情,如乳汁般把心浸漫来浸漫去

想起村口那锈跡斑斑的村牌想起儿时一抹一抹炊烟

浸透的饭香已刺穿了我最初的诗行

如今,沙盘上一束束橘红的光次第进入我的眼帘

我在那些规划的建筑后边捕捉故乡人真实生活的踪迹

解读他们心灵的密码让某些遵循的规律

在富余的时间与传统的文化之间

风都是从往年的春天吹过来嘚

还带着父亲的嘱咐和母亲的叮咛

那一片春天碧绿的庄稼是故乡与城市清晰的界线

那边的生活与这边并不遥远

一草一木都牵连着一段段城市与乡村的变迁

世上真的有一种距离,无法用路程和变迁来丈量和描绘

或许依旧有那些古老的传说

依旧有说不完的故事、描不尽的图画

依舊是静了是一曲歌、闹了是一台戏

依旧是随手抓一把土便是生出许多亲情的回忆

从小就生活在城里的女儿说:“村子早就该拆了”

故乡嘚根在她们心中早就悄无声息的萎缩退化

但我知道无数的古老村落,依然坚实的卧于青山之畔绿水之旁

书写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让我举著那块叫思念的车牌

等待着最后一站,等待泪水的覆盖

《在田野里我写一些蹩脚的诗歌》

在田野里我写一些蹩脚的诗歌

没有意境没有锋芒,但这都不重要

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玉米、高粱、大豆它们是田野最干净的风景

阳光下,农人的笑脸依偎在风景里

我那些文字被┅点一点缝补进去

心事,忽然就悄然漫过来

沉溺在阳光下面然后被丰收的年景簇拥

就以季节的名义,让自己那蹩脚的诗歌

浓缩成一粒谷┅粒稻一粒高粱的幸福

当然农人是这些文字的主角

在他们写满勤劳的皱纹里,那些光阴的积蓄

成为韵脚在每一块土地上留下汗水和名芓

让我大声朗读。即使沉重但也是乡村最真实的编年史

《秋风中,一片片飘飞的落叶》

风一点一点的把阳光揉碎

把一片一片秋叶贴在秋ㄖ的信笺

那些声响是在述说光阴的故事

叶片上精致的纹理早已模糊不清

如同老者那饱经风霜的面孔

踩着落叶行走,让一个一个简单的词語重叠

然后任一阵阵翩跹飘然的情愫在秋风中感叹

秋天在季节中浸染后落叶便成了满地的浪漫

几片落叶似乎有意与我倾诉满腹的情怀

陡嘫间,我的心就与秋的灵魂共舞

我知道空中那最精彩的图案

是落叶在生命最后一刻画出的

刚才?在镇政府大门口的树底下乘凉

村里的村长給民政送葡萄

那村长用词不搭意的话和我打招呼

呵呵,有时休闲也是是非

慌忙拿起民政科长交给我的廉政报告

在镇里当个小官也很有趣

胡庆军,笔名:北友1969年12月出生。河北黄骅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天津作家协会会员。主任记者职称曾出任多家刊物、网站编委、副总编、总编。作品散见《西北军事文学》《诗潮》《绿风》、<<中国文化报》《天津文学》《时代文学》、泰国《中华ㄖ报》等报刊作品被收入《2009中国诗歌选》《2010中国诗歌选》《中国网络诗歌精选》、《天津现当代诗选》《中国散文选100家》等30余种文学选夲。著有诗集《走向成熟》、《远去的风景》、《点亮一盏心灯》、《站在时光的边缘》等多部

初春 我在桃园 剪枝锄草培土

用红油漆涂抹桃树的伤口

迎接关于桃树的一场美丽爱情

我肩上搭着毛巾 不是为了打扮自己

陶罐里的水 有时被我一饮而尽

风一次次路过 风不会停留

看雪婲虚拟桃花的另一场盛会

我一次次走过一棵又一棵桃树

我就知道了一棵又一棵桃树的前世

我一次又一次和一棵又一棵桃树对语

一棵又一棵桃树知道了我的等待

只为一个姗姗来迟的花期

雪融化,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我会给它们起许多许多俗世的名字

我桃园的桃花 被画家素描在┅张张画纸上

我桃园的桃花盛开的时候

等待蜂蝶千万遍采撷过后

秋天我们在桃园收获累累果实

一个村庄 开始与逃荒的祖先有关

一镐头 一镐頭 刨出来的田地 叫镐头荒

镐头荒丰收了 是一头牛的价值

在一辆牛车上接回来的新娘

后来做了母亲祖母曾祖母

镐头荒的地方从窝铺繁衍成村莊

一头牛 慢慢的 走回了村庄的记忆里

它摇着头 甩着尾 那些蚊蝇

一头牛以自己的方式抵抗着侵略

我扛着榆木犁杖 走在一头牛的后面

一缕一缕嘚炊烟 装帧着山那边的夕阳

炊烟里饭菜的香味 诱惑着我

牛棚里 等待一头牛的是

一头牛慢条斯理的反刍着 一头牛的往事

一头牛仔细倾听着 村邊池塘里吹来的风 一阵阵蛙鸣

一头牛甜甜的睡梦里 容纳着满天的星辉

一头牛耕耘着 一个村庄的前世和今生

一场雪里一群羊和我置换一场膤,牧羊人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我就是牧羊人没有假设,醉酒时或者迷路时一场雪和我置换一群羊,我默许

雪说挽留我,舞文弄墨堆砌一个白色的城堡,前提是在我醉酒或者迷路的时候

一场雪也有谎言,风不承认我的羊群会引领我走回村庄。

一场雪是用梅花嘚彩礼置换来的一树的梅花最后会嫁给一场雪。

一个孩子站在下着雪的梅园里一场雪和一树的梅花,最后就落户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

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寻觅雪的童话雪的寓言。

当一只喜鹊落在梅枝上时是一场雪最美丽的时光,把梅园的门打开赶紧讨要一朵皛云的颜料,等雪停了动笔

高坚,男蒙古族,内蒙古通辽市库伦旗人曾先后在《星星》《四川文学》《草原》《内蒙古日报》《时玳文学》《骏马》《《剑南文学》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作品。目前在一个乡镇机关从事文秘工作诗观是:以小草的心,领舞春天!

《麥子成熟了却无人收割》(外五首)

但我懂得如何亲近生我养我的土地

都在我的诗行里拔节抽穗长满绿意

一年四季都与庄稼相亲相爱融為一体

偶尔有一天麦子成熟了却无人收割

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亲近土地的人

远走他乡变为城里的“永久”与“飞鸽”

离开泥土而在写诗的我財猛醒

原来自己的农民情结也是盗貌岸然的伪情节

母亲一般的老人依然面带音容笑貌

不止一次流淌着泪珠割舍不下牵挂

苦心操劳凝成满头嘚银丝凄婉地飘洒

岁月的风痕裸露在黝黑的脸颊

千沟万壑般的苍桑镶进了虔诚的晚霞

母亲一般的老人依然在守门护院照看孙娃

一滴滴汗水┅句句掏心窝的话

一天天辛劳一年年的勤俭持家

和蔼亲善的音容笑貌一辈子都在脸上表达

母亲一般的老人依然慈爱惠风浇花

《想起山娃我淌着无声的眼泪》

很长一段日子 我怕看到这样的电视

甚至能想到“留守”两个心悸痉挛的字

即使这样 在我心海的视野屏幕上

还是能看到一爿片低矮潮湿的乡村学校

还有那里面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山乡学娃

很长一段日子 我又很想看到电视

那里的学校是否重建 学娃是否露出笑脸

即使这样 我悬而揪心的牵挂心海

还是定格在一双大手和一双小手

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和一个孤零零的山村幼娃

什么时候山村的办学条件能好啊

“孩子,别哭新书会有的,新书包会有的!”

懂事的山里娃就是懂事 一句话把我说的眼泪在淌

真想抱起她 握紧她的小手 再听一遍她说嘚:

“国家不富裕这困难我们能克服,不会倒下!……”

《写诗的手已无力让笔在纸上生辉》

——给一位病卧在床留守家园的老诗人

这幾年写诗让你经常在夜里呓语

你看见写诗的几个老人都走出了自我

只有你一个人还在病榻上徘徊

看着雪白的稿纸和攥不住的碳素笔

依然学著诗圣的样子艰难地超度自己

昨夜你又零晨醒来写诗了吧

正与那杯牛鲜奶保持着近距离的暧昧

空寂的居室已停止了脚步的走动

只有那淡淡嘚床灯还在独自的醒着

写诗的欲望让你一再地攥握笔杆

让想象的诗句张开嘴巴 淌出甜美

这几年 写诗让你写到了这种份上

写到了这种份上的伱 一想到这些

脸角和腿脚便不由的患上了中风

你写诗的手已无力让笔在纸上生辉

《2018年秋天我回了趟山东老家》

2018年秋天 我回了趟山东老家

夲是稻谷成熟颗粒归仓的季节

可被敬重的镰刀却闲置东墙 锈迹鲁顿

招人喜爱的收割及脱谷的机械已远走出嫁

在树荫的抚慰下凄然无语 默然無话

整整几个秋夜我都在思索

走出乡村和固守家园孰重孰轻

渴望土地和土地渴望该如何理解

白天我和一个个忧郁的老人对接目光

晚上我独洎走进麦海去咀嚼粮食的份量

我想收获沉重 播种太阳

我想铲除贪婪 灭绝欲望

我想给农民的命根子多输入些养分与血浆

虽然我不能每年都来看望土地

但我沉甸甸的心里总在惦记

就像惦记我自己的母亲身体一样

我只能像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

熟悉和陌生让我挺起使命与责任的胸膛

父辈留下的土地已经走过贫穷

可殷实的梦想并没有给我留下灿烂的珍藏

一把犁杖成了寂静的风景

倒让我记住了岁月的辛酸

还有父辈对土地嘚牵情难忘

《麦子成熟了,却无人收割》

但我懂得如何亲近生我养我的土地

都在我的诗行里拔节抽穗长满绿意

一年四季都与庄稼相亲相爱融为一体

偶尔有一天麦子成熟了却无人收割

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亲近土地的人

远走他乡变为城里的“永久”与“飞鸽”

离开泥土而在写诗的峩才猛醒

原来自己的农民情结也是盗貌岸然的伪情节

板结的土地让你闲置的栉风沐雨

翻不起泥浪的田埂把你挂上了东墙

几双回归的燕子在驚叹中探问

牵你欢畅的耕牛远走何方

简介:迄今已有3000餘篇(首)文學作品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詩刊》、《星星》、《中國文藝》、《世界文藝》、《中國鐵路文學》、《作家報》、《北方文学》。《大森林文學》、《黑龍江作家》、《黑龍江日報》、《伊春日報》等百餘家報紙、雜誌和《新加坡文藝》、新加坡《錫山文藝》、《新华文学》、香港《中國文學》、台灣《葡萄園》、越南《西貢解放日报》、美國《新大陸》詩刊等發表;出版文學著作30餘部、編輯文集10餘部;榮獲各類國家和省級文學獎項30餘次

係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中國國際文學藝術家協會會員、中國林業作家協會會員、中国作家协会黑龍江省分会會員、黑龍江省生態文學藝術家協會會員、黑龍江省毛澤東詩詞研究會常務理事等,多家民刊名譽顧問、主編等;曾創辦主編《江海文藝?東北版》、《岷州文學?綠色風》、《雅海文學?綜合版》等10余年出版民刊70餘期。現為《烏蘇里江?綠色風》雜誌社總編輯、《知青文学专号》編輯部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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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示范推广早浇头水的情况及效果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浇水恰当与否,对产量的关系很大,特别是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倒伏与春季浇水的关系更为明显按本地一般浇水的习慣是:"头水晚、二水赶",头水时间约在清明节后5—10天,间隔6—8天即浇二水。其"头水晚"的用意是为了"蹲苗","二水赶"的是因"麦怀胎"需水多这种浇水法嘚愿望是对的。但事实往往不能如


曾昭顺,沈善敏,乔樵,吴燕玉,李彤;[J];土壤通报;1980年02期
琚中和,刘勋,张淑文,丁贤茂;[J];土壤通报;1980年03期
}

村前雨蓬松村后日头红_乡谣

二祥丢了左手一节中指,带着一个三等功奖章回来了

二祥先从朝鲜回国,回国后隨部队开拔到山东先休整,休整后又扩编扩编后二祥甴志愿军变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又干了一年后来领导说,二祥你出来不少年头了你复员回家吧。二祥就复员回来了二祥出去的时候没有要哪一级组织动员,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向哪一级组织提一点要求不同的只是,二祥出去的时候是空着手走的回来的时候则多了幾件军装和一个背包,还有一枚三等功奖章当然这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的,二祥少了一节中指多了的东西,二祥很高兴也很光荣,有时候还有一点骄傲他毕竟是出了国,还见过美国鬼子了已经比村上的人多了一些他们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他可以算得上是汪家橋的一个人物了所以他很是髙兴。少了的东西他一点也没有抱怨,他觉得这是理当的参加革命嘛,总是要有一点牺牲才相称要不囚家还不晓得你这几年在外边做啥呢,说你在外面盲流你也没有话说。有了这些人家就不会瞎说,晓得你在外面是干了革命的

二祥褙着背包从轮船上下来,再走上码头那日天气真好,日头灿灿地照得二祥睁不开眼二祥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日头,他有好些年没看家鄉的日头了二祥的眼睛跟日头一对光,他的两眼就黑了日头真毒!二祥立即闭上了眼,黑暗中的眼睛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一个红红嘚球,一会儿又变成黑一会儿又变成黄,一会儿还变成了蓝二祥闭了一会眼睛,仍看到一个小小的圆球挡着视线小时候爹爹就跟他說过,不要看日头日头会把眼睛烧坏。二祥后侮忘了爹爹的话不过,二祥这一看还是有收获的二祥觉得这个日头很熟悉,日头还是過去那个日头好像一点都没变。看了之后二祥还想了一件事这狗日的日头怪,跟着人走人走到哪它跟到哪,他走到朝鲜它也跟到朝鲜,日头也是那日头只是好像离他远了一些,所以天也冷雪也大;那里的人也不大一样,说话也听不懂;尤其是美国鬼子世上竟還有这种人,黄毛蓝眼睛说话叽哩哇啦一句都听不懂,真跟说书人说的妖怪没两样要不是在战场上碰着,二祥能让他们吓死那不就昰鬼嘛!怪不得叫他们鬼子呢。二祥的理解鬼子就是鬼生的儿子。他有时也想日本鬼子怎么不像鬼,跟中国人一模一样说中朝是兄弚,在他看来日本人比朝鲜人才更像中国人的兄弟。这个问题他请教过指导员指导员当时就变了脸,让他以后不准瞎说日本人是中國人的敌人。指导员的表情像是听二祥说了非常反动的话二样也被指导员的认真吓得没敢再问。其实他心里还是没明白他不过就这么┅说,说是长得像并没有说别的,谁还不晓得日本鬼子坏呢!

二祥看完日头才看高镇他看到了高镇的陌生和新鲜。码头前面过去是一爿空地是猪行集市,每逢农历三、六、九农家和外地的客人都在这里做小猪买卖。如今盖起了一个大房子门面还跟城里似的有城堡┅样的门楼,很是气派二样看到门口还挂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高镇乡供销社二祥感到新鲜,信步走了进去有不少人陌生地看怹,他看人家也陌生

二祥走进供销社,里面摆着一趟趟柜台有卖布的,卖四围套的卖围巾的,卖羊毛线、帽子、洋袜子、鞋子的還有卖糖果、饼干、锅碗瓢盆油盐裔醋的。二祥奇怪过去一个店只卖一色东西,如今怎么都集合到一起了呢看着这么多好东西,二祥想到要给家里的人买一点东西几年不见了,而且是当了兵是应该买一点见面的东西,空着手是不合适的于是他从背包里拿出了钱,複员的时候除了路费,领导还给了他一点生活费二祥买了香烟,买了水果糖买了饼干。

二祥看着买着碰着了沈姨沈姨一看清是二祥,跟见着了儿子一般其实沈小凤才比二祥大十四岁。沈小凤看穿着军装的二祥喜得流下了眼泪。她看着二祥想到汪涵虚想到了二祥的娘,想到了云梦想到了二祥的儿子正中。看着这个苦命的人如今穿上了军装,那样子比朱金虎还威风总算混出个人样了。二样問沈姨在这里做啥沈小凤说,她是供销社的营业员了如今都公私合营了,每个人都不能在家吃闲饭都要做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二祥暂時还搞不清楚啥叫公私合营。沈小凤让二祥在她那里吃了饭再回家二祥想,家里也没人给他做饭就答应了。沈小凤请了假领着二祥哃了家。

二祥在沈小凤那里吃了饭就急着回家二祥让沈小凤说得坐不住。沈小凤告诉二样村里都成立了高级社。二祥自然也不太明白啥叫高级社有一点他听明白了,各家各户的田地都入了社归集体所有。二祥间田怎么种沈小凤说,田大家一起种社下面有队,队裏有队长做一天活给你记工分,到秋天收了稻子后分红吃饭按队里的收成社里给你定口粮。二祥想这倒是挺合他的意,田地归公家集体他再不要操那份心了,自己只要出力做活就行他最怕的就是操心过日子。一想到他现在两手空空日子怎么过呢?他坐不住了

蕗比原来的宽了一些,但还是弯着二祥看到了自己的村子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家后趟的楼房,白墙、青瓦、飞檐依旧髙大威风,只可惜鈈是他的分给了三富四贵。二祥看着自己的家脚下不由自主就加紧了步子。来到村口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路边割草。二祥看到這孩子就想起了自己的正中他荽在也该这么大了。二祥就问小孩叫啥名字了小男孩说他叫清早。二祥想起来了是张兆庚的儿子,跟囸中一天生的二祥见他就格外亲。二祥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糖给清早淸早看他穿着黄军装,不敢接二祥说,咱们是一个村的我是伱叔叔,我当兵复员回来了没关系的,当前我也是老百姓了清早怕瑟瑟地接过糖,提着篮子就往村里跑

二祥走进村子,村上的人都茬土场上削场做场准备麦收。每到麦收前土场都要重新做。一年中下雨下雪人来牛往,土场踏得到处坑坑洼洼的晒麦子不好扫。麥收前先要把场面削一遍晒干后,一边泼水一边扒泥,到场上的泥半干时撤上草木灰先是人排着用脚踩一遍,干一些后再用碌碡碾滚,把场面滚压得又平又光然后收麦子,打麦子好晒好扫。

二祥像耍猴把戏的被村上的男女老少团团围住二祥咧着大嘴合不拢,嘻嘻着见了男的扔烟碰着女的给糖。全村的男女老少差不多都看了二祥胸前的奖章和那根少了一节的中指韩秋月看得最仔细,她还捏叻捏那根短了一节的中指问二祥痛不痛。二祥说早不痛了,要是断了食指就好了韩秋月和乡邻们听了甚是奇怪,问怎么断了食指反倒是好了呢?二祥说断的要是食指就好评上一个三等残废。韩秋月问三等残废有啥好?二祥说三等残废能发个证,每个月可以到政府领一些残废金张兆庚说,是这理一样的断,一样的痛是不如断食指好。上了年纪的就说二祥这小子究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叻,出息了长见识了。老光棍伪保长说二祥你小子出道了,还出国去逛了逛还见了他妈的美国鬼子,哎听说朝鲜的女义漂亮又温囷,说他们那里男人都打仗去了满村都是女的,见了男人抢着往家拖你没让人家拖进去尝尝鲜。二祥说妈勒个牝,这是犯军法的事志愿军能干这种事啊,你以为我们是日本鬼子啊村上人一听那句骂人的口头禅都皱了眉头,这里没这么说话的实在难听。

正热闹着一直没有靠近的许茂荣拖着把锄头走来。二祥一边叫许老板一边给他烟。许茂荣说没他娘的老板了。有人说他是咱们队的队长。②祥甚觉奇怪说,当前正在发展经济你怎么不做老板了呢?许茂荣说咱不是目光短浅嘛了土改问我落农业户口还是落居民户口,我說农业户口怎么回事居民户口又怎么回事,他们说农业户口分田地,居民户口买粮吃谁不要田地呢,我不就落了农业户口了嘛公私一合营,我是农业户口就没有我的事干了。二祥问你的茧行呢?许茂荣说归供销社了,那房子本来就是租四瘸子的还有我啥事呢。二祥说妈勒个牝,当前的变化真大韩秋月又皱了眉头,好像二祥的唾沫星喷到了她脸上似的她问,二祥你在外面怎么学这么呴难听的话,混这么多年怎么没带个老婆回来。二祥说妈勒个牝,当前我都不晓得怎么过日子还弄啥老婆,张兆帮呢韩秋月又皱叻一下眉,说他还在外面埋死人,没挣钱本事哪二祥说,妈勒个牝这倒是个不错的饭碗,他要是回来我妈勒个牝也跟他干这事算叻。村人们发现了二祥的变化他一说话总爱带“当前”两个字,一开口就一个妈勒个牝村人很不喜欢他这个变化,他说一个妈勒个牝大家就皱一下眉头。

二祥正说着四贵来到了跟前,他没叫哥反到先说了二祥。四贵说:“你别一口一个妈勒个化一口一个当前了,难听死了回家找你的床去吧,晚上你得困觉”

二祥一看四贵长成人了,有些不敢认了不过他不满四贵的做法,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几年不见不叫我一声,反当着这么多人训我二祥鼓嘟着嘴,跟着四贵回了家二祥一进门,有一点不高兴他的堂屋里堆满了稻草、蘆苇和乱七八糟的用具,他的仓房里堆着稻二祥问四贵,这稻草和稻子都是给我存着的吗四贵说,你想好事那都是大哥的。二祥问怹的东西怎么都堆在我屋里四贵说,那你得去问他呀我怎么会晓得呢,他不光堆着东西你的房还让两个侄女占着呢。二祥说那我晚上困哪里啊。四贵说所以我让你回来呢。

“她叔回来啦”二祥一看是菊芬大嫂从他房里出来,她见老了许多“刚听说你回来了,峩正在搬雯雯和盈盈两丫头的铺盖呢不瞒你说,这些日子过得挺难的你哥定了工资,只有二十八块钱一个月我又添了一个小的。”

“不争气又是个丫头,你哥给她取名叫楚楚”

“你还不晓得他这个人的心思,他的意思是错错生盈盈,他就嫌多了所以给她起名叫盈盈,生楚楚他就烦了,他认为根本不应该再生女儿他要的是儿了,拿女儿的名字来取笑我们娘俩”菊芬大嫂说着就流下了泪,她肚里似有一肚子委屈

二祥一见菊芬那可怜样,心就软了这辈子,她哪是给大吉做媳妇而是给他做佣人,有时候比佣人还退三分②祥就说:“两个侄女搬过去有地方困吗?”

“没地方也得挤怎么好占着你的房呢。这些草和稻子就只好让你哥回来再想法了”

四贵紦二祥的背包往地上一放,做了个鬼脸就走了菊芬把两个女儿的铺盖卷好,跟二祥说他原来的盖被和垫被都在大衣橱里。二祥要帮大嫂拿嫂子说不用,让他自己快整理整理

二祥打开大衣橱,把他的被子和垫被都拿了出来好几年不用,有股子霉味二祥把被子抱到外面晒。二祥的被子都是结婚时云梦陪嫁带来的还挺新。拿到外面一看盖被和垫被都被老鼠咬破过,又补好了菊芬大嫂也在晒女儿嘚铺盖。二祥问大嫂,这是你帮我补的吧菊芬说,每年我都拿出来晒一晒前年发现被老鼠咬破了,我就补一补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村上人还说你牺牲了呢你大哥说,不会牺牲了,一定是会通知家里的二祥让大嫂说得挺伤感。是啊在战场上真说不准,枪叭叭┅响就倒下了有多少战友都死在朝鲜再回不来了。他想要是自己也死了这些东西大嫂还在帮我晒帮我补,还是要自家人

二祥拿着买嘚东西,先给了一包饼干和一包糖果给大嫂再到后楼看三姆妈和三富四贵。三姆妈老了有了白头发。二祥也给了她一包饼干和一包糖果三姆妈领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三姆妈告诉二祥这是三富的儿子。二祥说汪家总算接上香火了,叫啥名三姆妈说,叫行舟二祥不晓得是哪两个字。三姆妈说郎中家的小姐,啥都细致要到城里医院生,是坐轮船去的去晚了,生在了船上三富就叫他行舟。②祥说究竟是念书的,肚子里有墨水这名字起得好。三姆妈说三富念到高中毕业,在高镇乡里的粮管所做事老婆找的是联合诊所裏的护士,说是肖泽元郎中的侄女叫肖玉贞,入挺娇气家里的活啥也不会做。镇上没房子还是住家里,楼门锁着呢楼都不让我上。三富是个怕老婆的货一句都不敢说。四贵新年刚结婚娶的是西村头周家的三女儿周菜花。还是乡下媳妇好能干也勤快,菜花在田裏场头一样跟男人在社里做到家做饭,洗衣裳收拾屋子,一卷手都做了二祥听明白了,她喜欢四贵的媳妇周菜花不喜欢三富的媳婦肖玉贞。

二祥回到前屋收拾好床铺屋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响,也没人说话他突然被孤独所困扰,心里凉凉的没抓挠在部队,苦也恏乐也好,生也好死也好,百来号人乐在一起苦在一起,拼在一起生死与共,患难相依做啥都气壮,也没工夫想家那些不愉赽的事都丢到了脑后。一进这家一坐到这房里,眼前的桌椅板発床帐铺盖,哪一样都留着云梦的影子他没法不想云梦,没法不想正Φ二祥心意沉沉仰躺在床上。啥都离不开根走来走去,走出这么老远他以为这辈子再走不回来了,可是他还是走了回来除了这屋孓,这容身困觉的床他啥都没有,往后的日子不晓得怎么过当前的问题是晚饭也没着落,他手里一粒米都没有

二祥是被雯雯和盈盈叫醒的,两个一人叫了一声二祥就醒了。二祥躺床上伤感了一阵他不是那种多愁善感情趣丰富的人,有了那么一阵酸楚之后也就过去叻不一会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在迷糊中听到细嫩的女孩声在唤他睁开眼,房门外确有人在叫他他拉开房门,一愣他不敢认了,雯雯和盈盈都已长成半大姑娘

“叔叔,我爹爹叫你到我家吃晚饭”

二祥的嘴就嘻得把两排牙齿全露在外面,他的嘻当然不只是晚饭囿了着落眼前这两个侄女出落得鲜藕一般,他不能不惊喜

二祥随着雯雯和盈盈上了大吉家,兄弟俩见过面大吉又叫盈盈去叫三富和㈣贵,雯雯已到灶窝里帮她娘烧火

四贵一惊一乍地先来到,来到先就上了灶间人没进屋,话先送过去大嫂,给我们做啥好吃的别呔破费了啊,有一沙锅炖猪蹄就行了我最爱吃你的炖猪蹄,又烂又鲜比高镇望江楼鸿庚师傅做的还好吃。菊芬就笑着跟四贵说二祥丅昼刚回来,立时火爆的哪来得及弄,这东西要文火慢炖等有空了,我再给你做

四贵在灶间跟菊芬说话,二祥在堂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听四贵这么一说,二祥嘴里就浦满了口水他也想起了大嫂做的炖猪蹄的味道,过去每年年三十大嫂都是用特大号沙锅炖猪蹄,放仩白萝卜、豆腐还有百叶系小肠,炖得豆腐跟蜂窝一样都是小窟窿眼炖得清汤像奶一样白一样稠,他总跟四贵抢着成碗地吃这日子顯得那么遥远。

三富到他们坐席才姗姗而来二祥看三富跟他们不一样了,别看大吉是教书先生嘴里常常之乎者也的说几句斯文话,可怹的言谈举止跟村上的人分不出大异来三富却不一样了,几年不见脸白得像洋学堂里的洋学生,穿一身青色的列宁装见了二祥也没囿显出特别的新奇,只是平平常常叫了一声二哥然后再叫了一声大哥,他让二祥不能拍他的肩膀过去小时候,二祥老拍他的肩膀那佽他们一起跑去高镇请医生,他拍了他好几次

虽是立时火爆,大嫂还是做了一桌相当丰盛的菜凉菜有出名的髙镇红烧猪婆肉、皮蛋、炸排骨、和桥豆腐干,热菜有头菜、脊鱼氽粉丝、红烧鸡蛋糕、炒花菜、肉片炒竹笋、沙锅炖豆腐二祥看着这一桌菜,有些手舞足蹈怹多少年没吃家乡菜了。不用大吉劝他的筷子自己就停不下来。

大吉开了一瓶烧酒兄弟四个再次相聚,也是汪家多少年来没有的事了喝了两杯酒后,大吉才想起今日该叫三姆妈一起来坐。他觉已经失礼就没叫盈盈去叫,自己放下酒盅上了后搂

三姆妈还真计较了夶吉这礼。她说她已经吃了谢谢大吉心里还能想着她。这明摆着是打大吉的耳刮子大吉就很尴尬,他毕竟是教书先生他不能不注意洎己的脸面。大吉就说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吃了也得请你过去坐坐,二祥在外颠沛这么多年活着回来了,也算是汪家的一件不小的倳情要说错,是我错我急着去高镇买东西,把这给忘了你就原谅这遭。四贵的老婆周菜花听大吉说到这份上有些听不下去。她就說姆妈,你吃啥啦就喝了那么一碗粥,大阿伯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见怪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三姆妈让菜花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再撑下去了,随大吉来到前屋二祥见三姆妈来,赶紧起身让坐她现在是汪家的长辈。大吉立即给三姆妈倒了一杯米酒四貴就忙着给自己亲妈夹菜。还是菊芬心细特意单给三姆妈舀了一碗沙锅豆腐端到她面前。三姆妈见儿子儿媳这么待她心里那一口气也僦消了。三姆妈气一消立即发了话,让菊芬、雯雯、盈盈、楚楚一起都上桌来吃说一家人难得这样团聚,不要讲那么多规矩大吉为讓她高兴,就让她们娘四个也一起上桌来吃这顿饭是汪家多少年来没那么热闹的团圆饭。

一家人吃到尽兴处大吉说,二祥刚回来家裏啥也没,明天还在我家吃饭大吉这么一说,三富就有些为难说,那后天早饭和晚饭就吃我的中午饭我们都不回来。四贵说中午吃我的,大后天也吃我的晚上,大哥你们也去大吉说,陪就免了年景也不怎么好,大家都这么一点口粮吃来吃去吃亏空了也没地方去补。三富和四贵心里很赞成大吉的主张不过嘴上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他们的话一说出去不一会就觉得有些后悔,二祥能吃这一點他们是晓得的,兄弟几个数他饭量大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当这几年兵饭量比过去更大了。喝这么多酒吃这么多菜,他还会吃三碗米饭幸亏菊芬有些准备,多焖了些米饭就这样,连锅巴也都吃了雯雯和盈盈背着他们摊舌头。

第二天二祥又在大吉家大吃了一天第三天,二祥还没起床三富就过来叫他去吃早饭,他们两子要上班,起得早早饭也早。二祥鲤鱼打挺赶紧起床,用毛巾抹了把臉就到三富家吃饭肖玉贞做的是没馅的扁团子。二祥爱吃团子有些年没吃糯米团子,一看到热腾腾散发着糯米芳香的团子咕噜咕噜先咽了两口口水。雪里蕻、红豆腐、五香萝卜干、酱油豆腐干四碟子小菜精制又可口。二祥心里话究竟是镇上人二祥没顾细看雪白粉嫩的弟媳妇肖玉贞,尽管回来后他还没见着她当前他最关注的是那一大碗团子。三富踉肖玉贞打了招呼说二祥肚子大,肖玉贞就多挖叻米粉他们急着吃了上班,也没工夫陪他说话二祥去的时候肖玉贞和三富都已经吃完了,给二祥预备了一海碗热腾腾的团子

肖玉贞佷客气地说:“他二伯,真不好意思我们要赶着上班,就不能陪你了你自己慢慢吃,走的时候把门锁了就行我把锁挂门上,钥匙我們拿着了”

二祥自然晕无所谓,一边翻滚着满嘴的团子一边点头。话自然是说不出来了

肖玉贞先锁了楼门,然后跟三富一起出门上癍去了

二祥落得自在,香喷喷的团子爽口味美的小菜,没有一个人在旁边一点也用不着客气,他舒舒服服放开手脚吃起来一边吃┅边把脚上的鞋脱了,把脚踩到発子上他差不多一口一个,三嚼两嚼就咽到肚里下咽的时候,或许团子没嚼碎也可能是咽得太急,怹每咽一口团子嗓子眼里都会发出一声“咕”的声响—海碗团子,他还没顾得吃小菜就“咕”掉了二祥起身自己去添,揭开大锅大鍋已洗刷得干干净净,再揭小锅小锅里根本就没烧过东西。二祥不晓得这早饭他们是在哪里做的他在灶间找遍了每个角落,没能再找箌团子只在碗橱里找到一碗冰凉的剩饭。

二祥很有些后悔要晓得只有这一碗团子,就不吃这么快了无论如何得品一品糯米团子的味噵,如今团子没了却一点味道都没品尝出来。

二祥愣在那里十分的遗憾。他也感觉不出自己是吃饱了还是没吃饱。心里的这一遗憾让他很不满足,不满足就觉得肚子没有吃饱可三富家没再为他预备别的吃的。二祥有些不甘心一顿早饭就这么打发我了,镇上人清爽是清爽只是小气了一些,请人吃饭连顿早饭也不让人吃饱。

二祥一不甘心这碗剩饭就倒了霉。他看了看饭又看了看灶上有油,洅找了找灶旁的小瓮里还有几个鸡蛋。二祥对鸡蛋产生了兴趣火柴,柴草都是现成的于是他立马想到香喷喷的蛋炒饭。说干就千鈈一会儿,二祥又坐到八仙桌上品尝起自己的手艺这蛋炒饭真香。

第四天二祥没等四贵来叫他,周菜花早饭还没烧好二祥就嘻嘻着夶嘴主动坐到他家的饭桌前。三姆妈踉着四贵过他们哥儿个补贴四贵口粮钱。当然既然是公养,三姆妈的劳动能力也不只属于四贵一個人专有三姆妈还要帮三富带行舟,大吉那里有啥需要三姆妈关照的大吉也会主动告诉三姆妈的,比如麦收的时候看个场大吉菊芬鈈在家,让她关照几个孩子吃住等等这都是三姆妈不可推卸的责任。

二祥坐到饭桌前三姆妈领着行舟从楼下的房里出来。

她一边给行舟洗脸一边就跟二祥说话。

“你昨日是怎搞的怎没把锁锁到门鼻里呢?”

二祥就憨笑他是没能把锁锁到门鼻里,他吃完蛋炒饭洗叻碗,还把四个小菜放到碗橱里心满意足,而且多少感到肚子有一点撑胀二祥负责地把屋里看了一遍,尤其看了看灶窝这一点他是囿经验的,避免有火星掉出来出事一切都肯定无误无碍之后,二祥就拿起锁出门锁门谁知他拿起锁,不知怎么先下意识地捏了一下鎖卡嗒锁死了。二祥急了一阵锁没法锁到门上。后来二祥明白没有钥匙,急也是没用的事最后二祥就生出一个主意,他把门关死紦门鼻儿扣好,再把已上锁的锁用一根小棍别在门鼻儿上老远看跟上了锁一个样。二祥还自我安慰地说新社会了,哪里还会有小偷鎖本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真要是来了小偸他撬门也是会进去的。

“玉贞回来急了说门等于敞了一天,让叫花子偷走了一碗冷饭囷两个鸡蛋幸亏这叫花子还有良心,没把鸡蛋都偷光也没再偷其他东西。以后做事小心些”

二祥想笑,没敢笑出来既然她认为是進了叫花子,是叫花子偷了那碗剩饭和两个鸡蛋叫花子就叫花子吧,反正自己如今跟叫花子没两样二祥没能笑出来是他想到了肖玉贞嘚小心眼。怪不得昨晚上的饭菜那么差就因为他没有锁好门,因为她家少了一碗冷饭两个鸡蛋她就这么慢待他。

人家菊芬大嫂做那么許多菜她倒好,就一盘红烧猪婆肉两条干巴小鲫鱼,一盘黄豆芽一盘炒韭菜,这也叫请客饭也没有够,他吃到第二碗就刮了锅底

吃饭的时候,四贵看着二祥的饿相禁不住问:“二哥,部队上生活难道还不如咱老百姓吗”

二祥一边大嚼一边说:“好的时候好,差的时候差好的时候少,差的时候多”

四贵间:“你当那么多年兵,肚里也没积下点油水”二祥说:“我这就已经沾不少光了,荒姩饿不死伙头军这些年,我在部队一直当炊事员肚子倒是从来没亏过。”四贵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你的肚子是当伙头军撑大的

㈣贵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了三富和大吉。

二样带着一种新鲜带着一种自豪,度过了幸福的三天半他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伸手端碗缩手放筷,大家还都把他当客敬着除了那次逃兵在老丈人家那些日子,他这辈子再没有过这么舒服的日子

第五天,二祥还跟往常那樣醒来穿好衣服洗完脸,他碰到了一个具体而又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他不晓得该到谁家吃早饭。他先耐心地在屋子里等他感觉已经箌了该吃早饭的时辰,他隐约听到雯雯和盈盈她们喝稀饭的声音虽然是稀饭,好像还挺稀因为那声音很有一些发脆,但二祥觉得那声喑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迷人,那样的具有诱惑力他现在很需要它,哪怕是一碗米汤

二祥忍着,一直忍到雯雯和盈盈那晞嘘声消失聽到她两个在背书包踉她们的娘二祥的大嫂说要上学了,仍没有人来请他吃早饭二祥不能再忍了,他走出了门大吉正好也出门,大吉偠到学校去

二祥就抓住时机问大吉:“大哥,今天我吃谁家的”

二祥给大吉提出这么个问题,大吉很有些不高兴大吉说:“二祥,伱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功臣要吃百家饭啊!现在是统购统销,一人一人的口粮谁也供不起你。这几天你没去找社长啊”

二祥问:“誰是社长?”

大吉说:“春林啊张春林是咱高级社的社长,你去找他他会给你口粮的。”

二祥一下就愣在那里社里怎会管他的吃饭問题呢,他又没给社里做啥事情社里能白给他粮吃?

二祥被大吉呛了一鼻子灰立在门口想心事。他当大哥的不管我反让我去找社长,他在琢磨这理想了一会儿,他的脑筋才慢慢转过弯来他一下明白,如今的社会变了不再是一家人管一家人,有了社社这东西叫集体,田地归集体所有人也成了集体的人,集体要了你的田地集体就要管你的吃管你的死活。过去一家人听当家的现在集体人斤社長的。二祥明白了这道理却又有了一种为难,他身上已没整盒的香烟他后悔没给春林留一盒烟,说起来春林还是好朋友该给他留盒煙。事到如今已没法弥补,二祥就饿着肚皮厚着脸皮去找春林

春林家的喜气老远就冲着二祥迎过来。他大门上贴着鲜红的大“囍”字门上还贴着一副对联: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思念毛主席门口的土场上到处都是放过的鞭炮皮,有的已经踩到泥里二祥问村人,春林家有啥喜正巧四贵上河埠去挑水,四贵告诉他春林娶媳妇了。春林娶了个漂亮媳妇比韩秋月还漂亮,春林媳妇不光人长得漂亮說话也好听,说是苏州人说话软声细气的,比唱还好听只一点可惜。二祥问啥可惜四贵说,可惜是资本家的三姨太让人家玩够了,“三反五反”专了她老头的政才离的婚那个工作组的组长,跟春林一起打过游击就介绍给了他。不过春林也不小年纪了能娶到这麼个老婆也算是不错了。

二祥走进春林家两口子新婚起得晚,还在吃早饭春林挺客气,说听说他回来了社里的事忙,还没抽出空去看他接着春林就给二祥介绍他老婆,他老婆叫姚水娟二祥抬头看姚水娟,确实是漂亮都说云梦的皮肤白,她比云梦的皮肤还要嫩一些水灵灵的,两只大眼睛亮得会说话她没开口,二祥却分明从她的眼睛里听到她说你请坐。二祥就真的坐了下来春林问二祥吃了沒有。二祥说还空着肚皮呢正是为吃的事来找他。春林立即让姚水娟给他舀吃的姚水娟给二祥舀了一大碗山芋白粥。二祥就端着白粥與春林两口子一起吃早饭

春林一边吃一边跟二祥说,他要二祥不要急口粮是少不了的,如今是集体化了不会饿一个复员军人的。政府是有政策的他上昼就让社里会计到乡里去帮他办春林说,其实三富应该都晓得的他就可以帮你办,社里开个证明到乡里一批,他糧管所就发购粮证三富正管这样的事。二祥一听就有些生气三富这小子念书念痴了,过去他心地善得很心也细得很,如今整日不阴鈈阳的除了自己上班别的事好像啥都不管,回来后除了吃他那两顿抠牝饭他啥也没管他。春林听二祥一说就批评三富,念了书有叻工作,就忘了本连自家哥哥的事都不管了,大小也算个共产党的干部有机会他一定是要批评他的,这样不注意是要影响党和群众的關系的春林说得很认真。二祥听了挺舒服社长比兄弟还亲一些,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好二祥尽管也说话,但一点也没耽误吃粥嘚速度春林说着,二祥就把一大碗白粥和山芋吃进了肚子二祥还想再吃一碗,可姚水娟没再接他的碗二祥没让春林难堪,他晓得鍋里可能没有了。二祥就伸出长长的舌头把粘在大碗上的粥舔得干干净净二祥的举动没让春林和姚水娟尴尬,这是农民的习惯他们都曉得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二祥从春林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里的着急和担忧就放下了一些办了事情,还吃了大半饱的早饭收获僦不一般,二祥的嘴自然是嘻嘻着没合拢他一边从春林家出来,一边在心里说春林这小子还行,当了官没有官架子对他还跟从前一樣,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是这道理过去是苦了,如今可开心了当了官,还娶到了漂亮的老婆啥姨太太不姨太太的,现在真心實意跟他过日子就行何况人年轻得跟大姑娘似的,有啥不一样

二祥这么念叨着,迎面见韩秋月哭哭叽叽歪歪趔趔地奔来向来不知愁嘚韩秋月今日是怎么啦,走路也走了样韩秋月走路的样子是汪家桥女人中最好看的,上身不摇不晃不扭脚下轻脱利索没声响,有戏台仩的花旦走台步的功夫村上的人也有叫她“水上漂”的。今日不晓得出了啥事不光哭得伤心,走路也跌跌撞撞的没了样二祥迎上去問出了啥事,韩秋月竟没碑他只顾往春林家撞去。二祥觉得蹊跷转身跟了过去。

“张社长这可叫我怎么活呀!”韩秋月进门就放出哭腔,那声音又是那么脆亮惊得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

“别哭别哭出啥事啦?慢慢说慢慢说。”

“兆帮他在无锡出事啦!”

这些年張兆帮依旧一直做“举重”这碗饭常人不会去争着吃,谁愿跟死人打交道呢张兆帮愿意,他摆弄死人就像摆弄一件玩意儿一样他从娘肚里生出来就天生胆大,他娘抱着他去要饭两条狗疯了似的追他娘,他娘吓得把他掉在了地上两条狗咬着他的破棉袄拖他,他连哭嘟不哭他不光胆大,心也狠民国三十三年那会,他帮人家出殡棺材刚抬到墓地还没埋,突然来了两个日本兵他们没来得及跑。日夲兵要他们开棺检查说棺材里藏着新四军。那一家人就跪地上求日本兵开恩求他们不要开棺。那两个鬼子蛮不讲理踢打那一家人。張兆帮手里正握着抬棺材的木杠他朝另一个“举重”使了个眼色,两人突然一起挥棍对着两个日本兵的后脑勺就是一棍,两个日本兵當时就倒下不会动弹那一家人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张兆帮那些伙计也吓得哆嗦他一脸杀气,就手把两个日本兵拖到坑里给那老头孓当了垫背。他说谁敢把这事说出去他让他断子绝孙。所以朱金虎都畏他三分。

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张兆帮手下很快就有了一帮铁杆弟兄他们在高镇地面上专门替人办丧事。这宗买卖很不错只要有人生,就会有人死;只要有人死就有他们的饭吃。他们的事越做樾大越做越远,一直做到了无锡、上海做着做着,他们就不满足于吃点拿点辛苦钱他们发现有的好棺木埋在地里烂掉太可惜,有些貴重衣物陪着死人葬在地下埋没了它们的价值于是他们一旦发现了这种可惜,白天埋夜里就去盗。盗得的棺木洗一洗擦一擦,修一修重新刷上漆,当新的卖盗得的衣物,拿到旧货市场和古董市场变钱他们做得很顺手,因为是他们埋埋的时候就做了手脚,夜里盜的时候就省事得很再加被捉弄的是死人,他们是真正的惟“物”主义他们才不信有鬼呢。被他们盗的大都是有钱人家的贵人可到叻他们手里就像埋一条死猪死狗一样随便,棺木盗出来衣物拿走之后,那些高贵的死人连一张席子都得不到,被他们扔坑里胡乱一埋僦完事

那一口棺木太好了,是楠木的又那么厚,棺材头上那一幅雕刻又是名家的绝活这种东西在当地可说是绝无仅有。这帮人胆子夶又没啥文化,头脑简单他们居然在当地卖这棺木,能不穿帮吗

听韩秋月哭诉完,春林没有为难也没犯愁,他很实在地跟韩袄月說:“你也用不着伤心他们是犯法,谁也帮不了他们他们做得太过分了,扒人家的坟那不是断子绝孙的事嘛!人家不把他们剁成肉醬就算是仁义了。社里今日就派人去探听探听消息也就探听探听,晓得是杀还是坐牢别的也做不了啥。你有这份心就不错了自。年紀还轻想开点,好好跟你女儿过日子吧等他定了罪再说。”

二祥倒是挺同情韩秋月或许因为他也遭过难,晓得绝望是啥滋味她一個女人家,带一个女儿再有那么个犯罪的丈夫,日子好过不了二祥跟在韩秋月背后走着,他想给韩秋月安慰突然就送过一句话去:“大嫂哎,有啥事用得着我二祥你只管说。”韩秋月一直闷着头走路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点没在意身后还跟着个人二祥猛不丁在身后边冒出这么句话来,把韩秋月吓一哆嗦韩秋月扭头睹了二祥一眼,没有感谢也没有允诺,径直回了家

二祥被韩秋月这┅眼滕得有些丧气,二祥再笨也看出了那一眼的意思。那神气完全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就你?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二祥倒没跟她认真想想也是,家里连中昼煮饭的米都没有还有事只管说,你能帮人家啥二祥挺自知之明,想到这一层他不再生韩秋月的气。洅说了她还有队长许茂荣在关照呢就算真有难处,大吉也不会不帮她过去大吉没少把她挂嘴上在二祥面前说,总拿菊芬跟她比不如她手巧,不如她会说话不如她会待人,不如她会交际其实呢,人不如她妖艳不如她风骚才是真要论做活菊芬一点都不比她差。二祥狗拿耗子一路瞎操心地回了家

二祥一进房门就犯愁,购粮证就算下昼能办下来那也得到粮管所去头米,可中昼饭晚饭吃啥。

有人敲門二祥还没来得及开门,门外就响起了菊芬的声音她叔在家嘛?二祥忙不迭说在在在二样拉开门,菊芬提着一个面袋子站在门外

“这是几升米,先吃着快拿东西来接着。”

二祥一点都没想到菊芬会给他主动送米来他回来后,不晓得自己家里还有啥东西手忙脚亂地不知拿啥接米。

“就先倒在那木盆里吧”菊芬比他还晓得他屋里的东西,自己到床后面拿出洗衣裳的木盆把米倒在里面“你把那幾只瓮刷洗一下,买了米面好放不能放在盆里,家里有老鼠”二祥像个傻孩子,菊芬说一句他点一下头。

“把锅灶洗整洗整碗筷瓢盆我都给你放在碗橱里,拿出来洗洗到高镇打点酱油醋,买点盐油正儿八经要过日子了。过日子总得有个过日子的样”菊芬说着僦手指点给二祥看。倒像菊芬是主人二祥是新来的客人。

“这米不要跟你大哥说以后有脏衣服要洗不来,就拿过来给我”

“哎。大嫂你真好。”

“呆子分了家,还不是自家人”

二祥望着菊芬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感激他完全明白,这米是大嫂瞒着大吉给他的不让他踉大吉说,是她晓得大吉不会同意平白无故给二祥这么多米完全是大嫂对他的一片心意。明白了这些二祥苍凉的心间流过了┅阵阵热乎乎的东西。二祥自言自语说狗日的,她哪点不如酱油盘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对你不客气!

二祥非常适应集体劳动这种方式一群人一起做活,有说有笑也不寂寞,也不受累有力气多出一点多做一点,没力气暗地里少出一点少做一点会做的活做,不会做嘚活跟队长说一下调一神活做,这么多人也没人跟他计较。麦子熟了太阳底下的麦田里响着哔哔噗噗的麦老声。

没要社长队长开会發话各家各户都自觉地到高镇徐铁匠那里买镰刀,会省钱的就拿旧镰刀让来村里打镰刀的铁匠回回炉

许茂荣从自家岸地的大柳树上剃丅了几根树杈,各家各户的水田、桑地都入了社但自家种菜的岸地都没入社,还是自家种菜自家吃二祥经过,见许茂荣正在把手臂粗細的柳树枝锯成两尺多长的镰刀柄二祥没事,看许茂荣锯、削、刨工具齐全,手脚灵巧许茂荣过去学过木匠,觉得没出息就没干,到人家茧行里学徒人精明能干,后来自己就开了茧行跟他老板对着干。二祥看着一根树枝在他手里很快变成了一根又光又圆的镰刀柄,很有意思他停在那里兴致十足地欣赏着许茂荣的手艺。

二祥看着看着看出了一个疑间许茂荣家只有他、儿子、女儿三个劳力,怹怎么装五把镰刀3二祥立即想到了酱油盘韩秋月连韩秋月女儿,正好五把他想到了不说穿,只是把它当作一种机智含在嘴里他要试探试探自己是否成功,也想搞清楚许茂荣跟韩秋月还相好不相好。

“许队长你怎么做这么多镰刀柄?”

“怎么你也想要一根?”

“峩就不用了你晓得我是不会割麦的。”

“你怎么不会割麦子”

“你忘了,我这腰弯不下来一躬腰就跟断了似的痛,噢那几年你在繭行,没在家种地不晓得,那年插秧差点把我的腰插断了

“这次收麦子可是按人头分田的,你不割谁帮你割?”

“哎哟!许队长伱这不是要我的命嘛!你让我做啥力气活都行,就是不要叫我割麦、插秧”

“割麦,锄田都按劳力分地包干,队里没法给你安排别的活你自己想法跟人家换工吧。”

“换工还不会你不能割麦,就请别人帮你割麦你呢,不是有力气嘛你就帮人家锄田。”

二祥本来昰闲着没事想试探他和韩秋月那件事,没想到给自己试探出这么个大难题他想许茂荣是个人精,弄不好他猜到了他肚里想说的事了峩不试探了还不行吗,反正张兆帮已经判了二十年哪,等他出来酱油盘都老蔫了,闲着也是闲着也碍不着我啥事,空管闲事做啥

“队长,你也别难为我了我想问的那件事,就不问了咱们谁也别为难谁

许茂荣让二祥说懵了头:“你要问啥事,怎么谁为难谁的你搞啥名堂?”

“你老婆不下田做活就三个劳力,装三把镰刀就够了还有两把是给谁装的?”二祥狡黯地笑着

“给我弟装的啊,怎么不行吗?”

二祥笑了:“许茂法不是在杀坊杀猪嘛!你别骗我了你准是给韩秋月装的。”

许茂荣没生气也没发火,淡淡一笑说:“槑子哎韩秋月有你哥照顾,哪还用我操心”

二祥反倒傻了,他没想到大吉还真跟她勾到了一起

“二祥,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去跟韩秋月商量商量,跟她结对换工多好让她们娘俩帮你割麦子,你帮她们锄田”二祥一听倒是挺乐意,可不晓得韩秋月愿不愿意二祥觉嘚自己开不了这口,他说要是队长分配还差不多。许茂荣懂二祥的意思答应跟韩秋月说说看。

二祥觉得许茂荣这人做啥事都精别的隊没听说要把割麦和锄田的任务派到劳力头上,高级社又不是过去的互助组可二祥也明白,这样做活下得肯定比大帮赶要快。要这样他无论如何也是要买一把新镰刀。买一把镰刀没多少钱,可他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队长,给社里割麦子让社员自己买镰刀,我覺得不合理”

“呆子,你倒不傻我早就说面,二祥是装傻傻进不傻出。有啥不合理你给社里割麦,社里给你记工分这工分就等於给你的工钱,你挣钱连工具还不带吗木匠到你家做活,你还给他买斧子、锯子、刨子吗泥瓦匠给你盖房,你还给他做灰桶帮他买苨刀吗?”

“他不带工具凭啥吃这碗饭”

“这不得了,道理不是一样的吗”

“我长三张嘴也辩不过你,我这就去买镰刀换工的事,拜托你跟韩秋月说说”

“其实让你哥跟她说更好。”

“我不用他说还是你说吧,你是队长你说才是理。”韩秋月没跟二祥换工也沒跟别人结帮搭组,娘俩自己做二祥没趣之中想到了大嫂,大吉教书不做活她跟雯雯分到了活。雯雯初中毕业没考上城里的高中,夶吉也不让她再补习就在家做活。二祥就主动跟菊芬合在一起做菊芬和雯雯都很愿意,大吉也不管他们的事

菊芬跟二祥说,农忙┅个男人,顾里顾外的顾不来别做饭了,跟他们一起吃二祥倒是很高兴,他晓得大嫂是一片好心可想想,自己饭量大大吉肯定是鈈愿意,别给大嫂添为难所以他谢了菊芬,还是自己单独做饭单独吃割麦的时候,他也不叫腰痛了痛起来,他就蹲着割蹲累了就跪着割,把裤腿都磨破了尽管腰痛得难受,可在大嫂面前他就是不叫一声硬是拼了四天,把分到的麦田全割完了到挑麦的时候,他囿了用武之地人家女的挑六捆,男的挑八捆二祥挑十捆。菊芬怕他闪了腰不让他挑这么多,二祥就孩子似的越说越来了劲想挑十②捆。菊芬就不敢说了让他挑十捆。

锄田是拼力气的活锄麦田的铁钯有九斤重。二祥光着脊梁浑身晒得油亮,他一个人开大钯让夶嫂和雯雯吊小钯。一垅麦垅要开四大钯剩一小钯,二祥一个人开不够她们两个人吊。菊芬就也换了九斤铁钯帮二祥一起开让雯雯┅个吊小钯。二祥想反对可又没法反对。二祥怎么也不忍心让大嫂举这九斤铁钯跟着干男人干的活。二祥终于想到了办法正是农历┿七,俗话说十七十八,快手婆婆扎只袜意思是农历十七八,手巧的婆婆纳一只袜垫的工夫月亮就升起来了。二祥有了一个报答大嫂让大嫂少出力少吃苦的计划,他决定乘月夜偷偷地开夜班二祥心里想着大嫂对他的好,想着大嫂举大铁钯锄田汗湿透衣裳的累二祥就有使不完的力气。二祥锄到月亮偏西才扛起铁钯回家回家没有东西吃,也累得没兴趣做东西从水缸里舀碗凉水喝了,倒头就睡

囚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发慌,何况二祥又是这样的大肚子汉二祥第二天起床,觉得脚里发飘正巧许茂法在村东给谈家杀猪,②祥觉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有钱要使在节骨眼上。二祥咬咬牙去买了四只猪蹄,还死皮赖脸饶了一根猪尾巴

二祥来到田里,菊芬和雯雯已经在锄田等二祥下了田,菊芬就走过来放下脸说二祥,你不要命啦过了这一天就不过了吗?菊芬说得很重可二洋听着很舒坦,他懂大嫂骂他是疼他。菊芬发完脾气就手塞给二祥两个茶叶蛋。二祥的嘴自然又嘻开了二祥的嘴咧着,鸡蛋却吃得很细致舍鈈得似的,一口咬一点他要吃出它的全部滋味。

二祥一上午有了那两个鸡蛋再惦着那猪蹄,浑身的劲往手上涌到中昼吃饭他都没歇┅息。菊芬说回家吃饭吧二祥撤腿往家跑。

二祥一进家立即洗猪蹄和猪尾巴,放到锅里先烧一开撈起把锅里的水掉,再放水放作料炖。二祥在部队别的没有学到做饭的技术还是学了一些。

米饭焖好后他把饭先盛到碗里凉着,因为猪蹄还不烂二祥第五次用筷子戳猪蹄,猪蹄还他妈生柿子一样绷硬这东西时间短不行,时间短火大也是白二祥酎着性先就着腌咸菜一点一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等猪蹄。猪蹄的肉香味终于一股一股从锅盖边冒出来二祥满口涌口水,他赶紧再用筷子戳他妈的还是生山芋那么硬。两大碗米饭吃下詓二祥仍只是吸进了一些猪蹄的肉香味。

二祥听到大嫂和雯雯在准备下田了二祥就骂许茂荣,要是不把田派到劳力头上他们就用不著这么早就急着下田,他就可以安安稳稳把猪蹄炖烂痛痛快快吃饱了再下田做活。二祥一边骂许茂荣一边再用筷子戳猪蹄还是不烂。怹就戳那根猪尾巴猪尾巴让他戳透了,二祥顿时大喜费了半天劲,总是要吃一点才痛快要不这一下昼怎么过?二祥动作麻利地把猪尾巴捞出了锅啪啪啪,剁成了几截盛到碗里,倒上几滴酱油再放点小葱花,用筷子一搅先咽下一口唾沫,立即大嚼起来虽不怎麼烂,但还是很有肉味二祥又舀了一碗肉汤加了半碗米饭,他嚼得很快狼吞虎咽,因为大嫂和雯雯已经下田了二祥心理得到满足以後,又往灶肚里添了几根木柴把灶窝收拾干净,又在灶膛门口挡上块砖以防木柴的火星蹦出惹出火灾,然后再把锅盖盖严实用抹布蓋死冒气的缝。那时还没有高压锅却懂得保温加热的道理。收拾停当二祥才撤腿往田里跑,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晚上的猪蹄准烂得脫骨不用啃了,这样脚里就更有了劲

菊芬老远就看到二祥油亮亮的嘴,她问他吃啥好东西啦二祥就说买了四个猪蹄,还没炖烂

虽然呮吃了一根猪尾巴,二祥举起的铁钯还是显示出增加了油水的效果。第二垅地没锄到头二祥的肚子里突然咕噜一声,接着肠子拧了结姒的一阵痛里面像有只肉老鼠在拱,拱到哪里痛到哪里拱来拱去,肚子里的东西就一齐往下挤他有些拿捏不住了,扔下铁钮就跑畾里实在没避人时地方,他只好蹲到排水沟上水沟并不深,勉强遮住半个屁股二祥脱下裤子,一串响屁连珠炮一样打到水沟里吓跑許多小蚂蚱和小青蛙,那声响让菊芬和雯雯笑出了眼泪一串响屁没放完,接下来的屁就裹进了稀黄的肮脏东西屁眼像拧开的水龙头,肚子里的稀水水龙一样喷向水沟屁就夹在里面一个个炸响,活像出了故障的汽车排气管放炮

二祥难为情地回到田里,菊芬和雯雯都不恏意思看他二祥还是想跟她说一说,他说烧了半天忍不住吃了一根猪尾巴,恐怕是吃急了可能还不熟。还没说完吐子里又咕噜一聲,不好二祥只好扔下半句话再跑向水沟。菊芬和雯雯这回笑得蹲到了地上

二祥第五次蹲到水沟上时,嘴里已不住地往外咯气那气菋让他恶心,胃里仿佛插进了一根抽水管吸着胃里的东西一个劲往嗓子眼里提,止都没法止一连提出了好几口臭酸臭酸的东西。上吐丅泻二祥浑身一下就虚了下来,蹲在水沟上的两条腿有些打顱脚筋连着脖梗筋一阵阵酸痛,头也有些痛他懊恼地说,心急喝不得热稀粥只怕晚上煮烂的猪蹄也吃不成了。

二祥拿起那只美国罐头盒伸进瓮里挖米

这只罐头盒是他从朝鲜战场上带回来的战利品,这战利品本来是摆在小衣橱上看的后来有了购粮证,用他的复员费买回了米倒进了瓮里,挖米没有工具找来找去没找着可挖米的东西,二祥看见了这只罐头盒这只罐头盒是他惟一的战利品,他就是得这只罐头盒时丢的那截中指也是那时立的功。

二祥当炊事员几乎没有參战的机会。他往阵地送饭挑着一担箩筐从阵地下来。走到半山坡发现山谷里有个人拐着腿在左躲右藏的,一看那身穿戴二祥浑身嘚毛发都竖了起来。那是个美国兵头上还带着飞行帽,这小子命大飞机被咱们打下,他却没摔死二祥身边没有人,手里又没有枪②祥看到那小子手里却捏着一把小手枪。二祥趴到一块山石后面不敢动好在那小子没看到他。二祥发现那小子伤得挺重走几步就倒地,走几步就倒地二祥那时想,不把他拿下他就过不去这谷,见了敌人不打是违反战场纪律怎么打,他手里只有一根扁担二祥盯着那小子,那小子正背向着他向沟那边爬二祥就握着那根扁担,顺着石坡俩着身一点一点接近那小子二祥没经过多少军事训练,领导也看他动作不是那么机敏才叫他当的炊事员可二祥晓得怎样保护自己的性命,懂得怎样不让敌人发现他那小子爬,二祥也爬;那小子停二祥也停。

二祥毕竟是好手好脚他比那小子的动作快。二祥看看那小子离他约摸还有十来步,他前面再没有山石做掩护了二祥想洅没有别的法了,只有拼了再爬那小子准会发现他了。二祥憋足了劲等那小子爬了几下停下喘气时,他一跃而起举起扁担大吼一声鈈许动,同时向那小子扑去那小子没一点准备,当时被惊呆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侧过身对着二祥扣动了扳机枪确了,二祥感到左掱一麻他的扁担也同时砸到了那小子的手上,那小子的手枪被二祥打掉了二祥扑过去抢先捡起了手枪。有了枪二祥就有了胆他还挺會治人,他先朝着那小子的断腿狠劲踢了一脚那小子痛得嗷嗷地鬼叫。二祥接着搜了他的身找到了一把匕首,摘下了他的军用挎包挎包里有一个美国罐头。二祥先解下裤腰带把那小子的手反绑起来。这时二祥才发现自己左手的中指在流血才感到钻心地痛。二祥又氣又恨又朝那小子的断腿踢了一脚,那小子又一阵猪似的叫喊二祥回去把箩筐的麻绳解下来,把那小子的腿脚和手五花大绑然后,怹才到阵地报告连长后来二祥就立了功。这一些二祥倒是从来没跟村里人说过,连春林都没说

二祥拿着罐头盒伸进瓮里,瓮里传出叻罐头盒和瓮底磨擦的哧啦声二祥伸进手去一摸,瓮底里仅有薄薄一层米只够他吃一顿。一祥立即从小衣橱里拿出购粮证证上也只囿三十五斤米,不够他一个月吃的二祥说,这高级社不好吃饭要自己花钱去买粮。在队伍上吃官粮吃惯了又一直当伙夫,一把炒面┅把雪的日子他也没难为过肚皮当前身上连买这三十五斤米的钱都没了。复员时领导是发给一点路费和生活费,一路上的花销回家叒买了一些见面礼,再加上这几个月的开销那几个钱放身上都没能焐热。

尽管心里有事二祥上四贵那里去嘴还是嘻开着的。二祥不大箌后楼去一来是忙,二来也没啥事

四贵在楼下修竹篮,见二祥嘻着嘴来找他问:“这么开心,是不是要给我娶二嫂啊”

二祥嘻着嘚嘴发出了哭似的怪笑,笑过之后说:“你别拿我穷开心了妈勒个牝,当前连肚子都顾不了还有心思娶老婆,我热昏头了”

四贵依舊修竹篮,说:“别他妈装穷我不借你的,当这么多年兵人家都说你拿了很大一笔钱才回来的。”

二祥急了两眼睁成了圆球:“妈勒个牝,谁他妈喝醉酒胡说八道当前买米的钱都没了。四贵我就是来跟你借米的,晚上我粥都喝不成了”

四贵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看了看二祥:“你不是开玩笑”

二祥把嘴合拢,认真地说:“谁开玩笑谁就是乌龟王八。”

四贵笑了:“这咒不顶用你早就是乌龟迋八了,云梦让人家上海人日的时候你就成乌龟王八了”

二祥问:“那你想要我说啥?我要咒三姆妈也不合适我咒我死行吗?”

四贵看二祥不是开玩笑就停了手里的活,他的两眼珠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四贵问:“你是真没有钱了”二祥说:“我要怎么说你才信?”

四贵说:“其实你不是没有钱也不是没有米,你有钱不想要有米不想拿。”

二祥又急了说:“四贵你小子正经点,你别饱人肚裏不知穷人饥我没有晚饭米了,你有米借米有钱借钱,借不借你说,别耍着我玩好不好”

四贵一点也不急:“谁耍你玩,我闲着沒事做是不是我说的千真万确。不信我要说对了,你要回钱分我一半怎么样?”

二祥看四贵不像逗他玩他也认起真来:“你说的昰真事?我的钱在哪我的米在哪?”

四贵朝二祥伸出了两根夹烟的指头二祥说,饭都没得吃了哪还有烟。四贵无奈从自己口袋里抠絀了一只瘪瘪的

劳动牌烟盒,从里面抠出一支烟来:“对不起就一支了,是你吸还是我抽”

二祥说:“你抽吧,别勾我的瘾”

四貴点上烟,狠劲地吸了一口一缕都不泄全咽迸了肚里,像是几天没抽犯了大瘾然后,烟再回出从嘴里鼻孔里一点一点漫出来四贵就這样吸了两口,才开口说:“有一条先声明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

二祥说:“我绝对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四贵狡猾地问:“事情要真成了你给我啥好处?”二祥想了想:“要看多少呢!”

四贵说:“不管多少你得给我两成。”

二祥寻思着:“两成十塊给你两块?”

四贵说:“我这是看在自家哥哥的面上要不怎么也得四六分成。”

二祥说:“行两成就两成。”

四贵又追了一句:“米也是这样”

二祥想了想:“行。你快说吧”

四贵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才说:“先说米我问你,出去当兵那一年你田里的麦子收叻没有?”

二祥回忆着:“没有收麦子还没熟。”

四贵继续启发;“你那三亩多田里种的是啥”

二祥继续回忆:“有半亩是大麦,二畝八分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四贵接着启发:“你的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长得怎么样啊?”

二祥说:“长得不错少说也得四担一亩。”

四贵仍不紧不慢地启发:“你的这些麦子让谁收啦”二祥有些明白了:“我没让谁收!”

四贵说:“那人家要是收了,这麦子该算谁嘚呢”二祥有些急:“当然是我的了!”

四贵问:“收你麦子的人给你麦子了吗?”

二祥站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这麦子都是我嘚呀!是谁收的啊?我想起来了我走的时候,家里还有米还有两担稻呢!”

二祥急,四贵冰冰的凉他仍是慢悠悠地说:“你先别急,这是粮食我再问你,你出去这么多年你的房子谁用啦?”

二祥一下明白了:“一直是大吉用的啊”

四贵问:“你租给他了吗?”

②祥说:“没有啊我啥时候说租给他啦?”

四责点了他一句:“你没租给他那他用了,怎么办”二祥说:“他得给我付房租。”

四貴说到这里像一条狡猾的泥鳅,他打了一个滚自己滚了出来:“二祥,我跟你说淸楚我可是啥也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啊!”

二祥問:“这么说麦子也都是他一个人收了”

四贵说:“你去问他不就晓得了吗!我再说一遍,我可啥也没说都是你自已说的啊。”

二祥說:“我明白不过,你怎么也得先借两升米给我我晚饭米都没有了。”

四贵说:“借钱你得找三富,他是挣工资的;要米你得跟夶哥要,你的米在他那里存着我的米嘛,自己都不够吃不过自家哥哥开了口,这面子不好驳我借一升你先吃着,你赶紧去办自己的倳我再提醒,那两成的约定可不跑亡了”

二祥用衣服兜着四责的一升米回了家

已是三伏,日头仿佛一只出炉膛的铁饼田地烤得像蒸籠。

二祥光着脊梁别说他,一些生过孩子的女人在家也都光着上身。二祥拿了顶雨帽扣到头上露着两排牙齿出了门。这回二祥不是嘻着嘴而是热得张着嘴。这热天不只是二样热得张着嘴,那树荫下的牛鸡棚里的鸡,趴屋里的狗都张着嘴,都在不住地哈气

二祥踩着屋槍下的荫凉,向学校走去他只能踩着荫凉走,他光着脚丫没穿鞋别说砖场,就是土场那烫也能烤熟鸡蛋。

二祥走完荫凉怹看着学校的大门在迟疑。到学校还有一段路没有荫凉可踩房屋到这里断了。学校原本是汪家的祠堂在村子的中央,为了显示宗祠的哋位并表达后代对长辈们的敬重祠堂的建筑比村子的民居凹进去一块,祠堂的前面和两边都空出了一大片土地,与两边的民居保持相當的距离如今,祠堂前面的空地做了操场两边的空地做了路,路边都栽着白杨

二祥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紧牙关踮着脚快速从滚烫嘚操场上跑了过去。进了校门二祥已满身是汗,脚底烫得也有些木门厅里有穿堂风,二祥就先在门厅里凉快

那天他从四贵那里回来,心里再静不下来天无绝人之路,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笔钱财在那里等着他。欣喜之后他暗自思忖,这人啊沒有一个不贪便宜的。大吉是自己的亲哥虽说不是一个娘生,可俗话说同爷隔娘是亲兄弟,同娘隔爷才路边人他倒好,比路边人还蕗边人收了他这么多麦子,用了他这么多年房子他居然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供了他四顿饭还了不得了,还训他别以为是功臣想吃百家饭!这人的心就有点黑,要不解放他这么贪心准要做地主。白占人家的东西还冠冕堂皇地像个正经先生似的装模作样,太欺负囚了

二祥在心里把这事盘算了好几天,让他为难的是大嫂大嫂给他送米,给他洗衣给他缝被,待他这么好他跟大吉算这笔账,实際也是踉大嫂算这笔账有些于心不忍。不跟大吉算这笔账他的日子又没法过下去,如今已经借了人家的米就是弄到钱,购粮证的三┿五斤米也很快就吃完了怎么也接济不到收稻子。常言道亲兄弟也得勤算账,何况这账已经这么多年了再不算,以后就更没法算了主意拿定后,他一边在心里对不住大嫂一边考虑怎么才能不让大嫂难堪。他终于想到了这个时辰这热天,村上的人都在家困中觉Φ觉大吉都是在学校里困。学生都在自己家里困学校里没有人,清静学佼其实就大吉一个先生,一、二、三三个年级只一个班,一堂课他教了一年级教二年级,教了二年级教三年级;教算术的时候都教算术教语文的时候都教语文。在村里的学校上学聪明的就越聰明,有人一年级就学会了二年级的二年级就学会了三年级的,因为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笨的自然也就越显得笨,三个年级一起上课上课的课时不足。

二祥想这个时候跟大吉在学校谈这件事最合适一是大嫂不会晓得,二是没旁人晓得家丑不会外扬,两个就算吵起來别人也不会听到。二祥为自己能想到这个好主意而高兴他觉得自己也很聪明。

二祥在门庁里落了汗径直朝大吉办公的厢房走去。②祥来到门口屋里的情景叫他不由得停住了脚,而且两只脚像钉子钉在那里一样动不了步二祥用劲眨了眨眼,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圊天白日,大吉和酱油盘两个一丝不挂地在那张竹床上做那种事,也不关门弄得竹床吱嘎吱嘎乱叫喊。

二祥进退不得就那么僵在那裏看起来。自从和云梦分手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近过女人看着他们两个赤条条做那种事,浑身烧得像火炭

麦收前听许茂荣说这倳,二祥很有些不相信大吉自小在他心目中,是汪家第二当家人他是念书人,在县城里上过高中;他是先生说话办事有板有眼,对怹们几个弟弟从来是说一不二;尽管他对菊芬不怎么好可这些年也没见他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没想到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酱油盘吔是。过去村上人都在背后说她二祥却从心里艳羡她,喜欢她不只是他过去每次在她身后看牌她用手拧他摸他有了那份交往,她人长嘚好看走路也好看,也聪巧能干绣的花,花色配得能乱真;织的毛衣花样好看别人学不会;做的鞋,鞋样好看又跟脚她自小在富囚家做女佣,学得手巧嘴巧人也乖巧张兆帮替那富人家出过气报过仇,他们要赏他他就要了韩秋月。她嫁过来只有十六岁比张兆帮尛一轮还多,比二祥还小一岁听说嫁过来时,她已经不是黄花姑娘张兆帮对她就不那么好,常在外面拈花惹草她也就一报还一报,哏别人轻佻尽管村上人都说不少人蘸过她,可谁也没真见着二祥在心里一点也不讨厌她。要不是他今日撞着这情景说啥他也不会信她能做出这种事,她这么聪明这么要强,这么要脸面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真实实是韩秋月二祥不光看到了她的脸,还看到了她的身子看到了她的奶,还看到她在竹床上像条泥鳅云梦一点都不像她这样放肆。

二祥一直钉在那里看到他们两个做完事看得他喉咙里著了火,手脚不住地打颤

二祥看着他们做完事,也不穿裤子两个依旧光着身子坐在竹床上,韩秋月还给大吉扇风比对自己的老公还恏,难怪这狗日的对大嫂这么不好二样看着这情景,实在忍不住了他用商量的口吻说:“让我也来来吧?”

二祥的话说得很轻里面嘚两个人却如五雷轰顶吓掉了魂。

他们一看是二祥两人立即就没事一样。韩秋月还扭过头来朝二祥笑笑说:“你也来来,尿泡尿照照你够资格吗?”

二祥叫她这么一说他被那“资格”将在那里不晓得做啥好,他不晓得要啥样的资格才可以弄她二祥眼睁睁地看着韩秋月穿好衣裤,大模大样从他面前走过直到大吉问他来学校有啥事,二祥才回过神来

二祥这才想起他来找大吉的正事,他立即把韩秋朤丢到九霄云外一脸严肃地对大吉说:“我今日是特意来跟你算账的。”二祥说这话时也不知是因为他拿着了他的短,还是他觉得占悝那神气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大吉的眼和嘴也跟二祥似的张在那里半日才回过神来。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过来问二祥:“你是来跟我算账的?”

“你别装糊涂本来呢,自家阿哥算不算无所谓,可是当前我过不去了,身上一分钱也没了瓮里一粒米也沒了,亲哥哥也没办法了不算没法过了。”

“你说我欠你啥啦?”

“你要是真糊涂我就告诉你。”

“我当兵走了以后我田里的麦孓是你收的吧?”

大吉一愣他没想到二祥能提出这事来,可他说的是事实他很被动地说:“是我收的。”

二祥问了了你收了几担大麦收了几担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

大吉皱着盾头用心思:“我给你记着呢收了一担三斗大麦,十一担一斗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

二祥说:“我也不细算了,就按你说的数算去掉工钱,你得还我多少大麦还我多少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还有我剩下的米和两担稻子昰谁吃了?”

大吉听了哈哈大笑他笑了一阵又一阵,他从来没这么笑过笑得二祥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他看到大吉慌神的样子心里恏不快活,也有今日我总算把你治住了。等他说完他反哈哈大笑,不知他为何而笑难道是让他急傻了,二祥心里有些担忧

二祥说:“你笑啥?说正经事呢!”

大吉收住笑说:“天下惟小人与妇人难养也!”

二祥听他又要跟他胡扯淡,他恼了说:“我不跟你闲扯淡,你还我麦子!”

大吉也放下脸说:“说你傻,你真傻!你要我还麦子我还要你还工钱呢!”

二祥说“我没有说不给你工钱啊,从麥子里扣就是了你说要扣多少吧?”

大吉轻蔑地说:“呆子哎我一粒麦子都不欠你的。”二祥急了:“你刚才都说收了一担三斗大麦十一担一斗小麦头水什么时候浇,怎么眨眼就赖账!”

大吉宽容大度地说:“我一点都没有赖这些麦子,还有你剩下的米和稻子我┅直给留着的,我每年吃你的陈麦子陈稻子把我的新麦子新稻子给你留下,一直盘留到去年国家颁布了新政策,要统购统销反对囤積居奇,你的麦子让国家收走了我一粒麦子一粒米都没占你的,反给你贴了雇人收麦子的工钱还每年替你吃陈麦子陈稻给你换新麦子噺稻,你不感谢我还要跟我算账,你说修讲理不讲理你是不是狗咬吕洞宾,不面只好人心”

二祥一听真急了眼,两眼又瞪圆了:“伱狡辩国家没收,你有凭据吗”

大吉不急,仍是平静地说:“有啊你去问春林,他都晓得”

二祥一听有春林证明,心里就没了底觉得这一笔账有点悬,有点着急急忙提出另一笔账:“好,我去找春林你还欠我一笔账!”

大吉又一愣:“还欠你啥?”

二祥看大吉又有些慌这一回一定要拿住他,他开口就说:“你欠我六年房租!”

大吉反问:“你把房子租给我了有租契呜?”

二祥又急了:“伱一直用了的!”

“呆子我是给你看房子!”

“你的被子每年是谁给你晒的?”

“你的被子老鼠咬了是谁给你补的?”

“都是大嫂做嘚与你无关!”

“你大嫂是谁的老婆?她是我的老婆!你是没叫我看房子可是我给你看了,按说你得给我看房子钱”

“是啊。你要昰雇人看房你不付工钱,人家会给你看吗我是看在自家弟弟份上没跟你计较。”

“那房子你一直用了怎么说”

“我承认,这些年峩是用了你的房子;可这些年,我也是一直替你看房子了啊这么着吧,都是自家兄弟我呢,不跟你要看房钱;你呢也别跟我要房租,咱们两相抵了”

“怎么算,我的房租也要比看房钱多当前我一分钱都没了,说啥你也得给我一些钱”

“就是我想给你钱,我也得囿啊!”

“你没钱你没钱怎么日的酱油盘?”

大吉又笑了一边笑一边说:“呆头鹅,日她还花钱张兆帮判了二十年,她熬得住吗偠不是她找上门来,我可怜她我有那闲情!我也对不住你大嫂啊!我是没办法,是做好事”

“我不信,她能让你白日”

“你?你没聽她说嘛你没那资格。”

“你真的一块钱都不给我”

大吉看二祥说到这份上,就满身翻口袋找钱翻来抠去,抠出两块钱塞给了二祥二祥没看清他是从哪只口袋里抠出来的。二祥接过两块钱心想,给比不给强给,他就等于承认欠他的二祥拿着两块钱就走,走出門他又回过头来说,咱们的账没算完以后再算。

大吉急了对着二祥的背喊:“你他妈别想好事,有本事自己挣去老想着在自己家裏人身上刮油水,你他妈还算人吗”

二祥转过头来说:“你要不认账,我就把你和酱油盘的事告诉大嫂!”

大吉直着嗓门吼:“你要是敢跟你大嫂说我要你的命!”

二祥捏着那两块钱从学校出来,走了一阵心里别扭,这么多麦子我一年都吃不完,政府怎么就随随便便收走了呢二祥不信,拐了个弯上了春林家。

二祥来到春林家门口往里一看,不敢进去春林的老婆在地上铺了一张竹席在困中觉,露着雪白的大腿和雪白的肚皮春林也卸了块门板在困觉,旁边还有他那个老婆带来的拖油瓶儿子

二祥就站在门外小着声喊春林,春林没喊醒把他老婆倒是喊醒了。

姚水娟坐起来让二祥进屋二祥这才进了屋,脚底已烫得有些难以支撑

二祥进了屋,姚水娟把春林推醒二祥发觉春林娶了老婆,觉总是困不够前两天开社员大会,他做着报告都打呵欠过去春林不是这样,几夜不困他都猴精神春林醒来也没有坐起来,仍旧躺着问二祥找他有啥事二祥就把他跟大吉算账的事从头说了一遍,问春林政府是不是真统购了他的麦子

春林閉着眼听二祥说完,二祥说完春林也没睁眼春林没回答二祥的话。二祥觉得春林又困着了春林没听到他的话,春林没把他的话当话听二祥有些生气。二祥在心里说春林变了,变得厉害准是他老婆把资本家的坏东西传给了他。二祥不生春林的气却生姚水娟的气。沒娶老婆前春林一点不是这样。二祥狠狠地看了姚水娟一眼他没看到姚水娟的脸,姚水娟背对着二祥二祥看到了姚水娟小胸衣和短褲之间那一块细腻的白肉和短裤绷着的两瓣屁股,二祥立即把眼光收回来就在二祥收回眼光的时候,春林说了话

“你小子中觉都不让峩困。统购的事有没收囤积居奇的稻子麦子也有,不过我记得大吉家好像没有搜出这么多麦子。”

“我说嘛!我晓得他是骗我”

“②祥,你也别去跟他闹了他吃也吃了,现在一人一人的定量你叫他全家不吃也还不起啊。”

“那我没有吃的了怎么办?”

“他能给哆少就给多少算了兄弟之间,账也不好算这么清”

“我晓得你肚量大,等来了救济粮想法给你一点救济。”

“还是你想着我你困吧,我走了”

四贵来找二祥,问他账算得怎么样二祥说不怎么样。四贵问是不是大吉赖账二祥说,账倒是不赖说麦子让政府统购叻,房子他是替我看房他不要我的看房钱,我也不能跟他要房租四贵一听又是大笑,四贵的笑声挺难听鬼叫似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氣

二祥费这么多口舌,只要到两块钱没一点情绪,任四贵笑他也不管

四贵笑过之后,看二祥泄了气就倒过来激他:“你说的是实話嘛?是不是怕我分你的你骗我?”

二祥躺到竹床上他已经没了兴趣:“信不信由你,我连春林都找了”

“春林说是统购了,不过沒有那么多他也说兄弟之间,账不要算这么清我还说啥。”

四贵本来想看一场好戏看了戏还有好处,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泡了汤他仍不想这么平乎淡淡结束这件事,于是他又想到了另一层“说你傻你真傻,政府统购是购并不是统收,收了麦子是给钱的你要不信,让三富帮你查查那是有账的。他不能给你粮钱是应该给你的,你不想要也就算了,算我白说算我多管闲事。再说这几年你的畾给谁种啦?他不给你粮食地租总得给一点啊!算了算了,以后你也不要跟我哭穷我也不来多管闲事,算我白说”四贵说完就走了。

四贵的话又拨到二祥心里的痛处是啊,粮收购了给的钱呢?别人的田哪有白种的地租总得给一点。这人心眼太多了二祥心里又囿了气,这人太刁自己怎么也斗不过他。

二祥躺在竹床上鼓着肚子生闷气菊芬大嫂拎着二祥的被子进来。

“被子晒脆了乘脆的时候收起来,凉了再放到大衣橱里天凉了,拿出来就好盖”

二祥立即坐起来,要接菊芬的被子菊芬说:“你身上都是汗,别接我给你放床上了,晚上把它放大衣橱里就行”菊芬直接拿被子进了二祥的房里。

菊芬出来跟二祥说:“明日把蚊帐也洗一洗中昼洗,晚上就鈳以用你怎么啦?谁欠你钱似的谁气你啦?”

二祥不会撒谎老老实实说:“大哥。”

“我趿他算账了我要当兵后田里收的麦子,還有这些年的房租他不给我,反骗我大嫂,我跟大吉要麦子要钱,一点不是冲着你要是你,你把我家的东西全拿走我也心甘情願。我回来后你瞒着他绐我米,给我柴草给我鸡蛋吃。我本来是没想到要算这些账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没有米也没有钱,四贵提醒了我我想想也是,就跟大哥开了口大嫂,你不生我气吧”

“我一点都不生你的气,你当兵后麦子是我帮你收的,我也是让他們另外打的都给你单独记了账的。房子也一直是我们用的这些按说他得主动给你才对。”

“他承认可他说,麦子都让统购了反要峩赔他收麦子的工钱。房子是他帮我看的还要我付看房钱。”

“是的他不光欺负我,他还欺负你”

“他,他跟酱油盘在学校里做那種事”

菊芬的嘴唇不住地颤抖,她小声说:“她叔这事你可千万不要踉别人说,这是家丑不好外扬,这样要坏他的名誉的他是教書的,说出去别人就不会把孩子送来跟他读书了我求你了。”说着菊芬转身出门,眼泪止不住地流

二祥愣在那里看着大嫂走出去,怹不知说啥好大吉这么欺负她,她却先惦着他的名誉

雯雯来叫二祥时,二祥正躺在屋外的竹床上看星星一进伏,二祥通夜在外面睡雯雯说她娘跑出去了,雯雯说的声音很小像怕被别人听到,但话语里已经夹进了哭声二祥呼地起来下床,问雯雯是怎么回事

大吉從学校回来,菊芬的脸阴得挺难看大吉的第一反应是,二祥这混蛋把学校的事告诉她了菊芬啥也没说,照样做晚饭照样到场上搁床。等雯雯和盈盈领着楚楚在外面乘凉菊芬叫大吉到屋里说话。她一点也没有吵跟平常说话一样,雯雯她们一点也没发现娘的异常

菊芬跟大吉说,二祥的麦子是咱们吃了卖了田也给咱们种了好几年,该给他一些钱他肚量大,粮不够吃钱也没有。大吉一听心里就不洎在大吉发火也不吵,说出的话却让菊芬喘不过气来大吉说,你对二祥这么体贴这么关心,是不是有些过分菊芬拿眼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没跟他计较,仍平下心来说你是知书识字的人,做事用不着我这样的妇道来教你咱们得讲良心,更何况他是你弟弟对旁人也不好这样。你要是手里暂时没有钱也该给他个道理。大吉说你想得挺细,你去给他啊把家里的米,家里的柴草家里的雞蛋都给他啊,你给得还少吗别以为我不晓得,我是给你留脸面养叔叔也不是你创造发明的,我理解菊芬气得嘴唇直哆嗦,没想到媔前这个满肚子文化的人这么恶毒,不过她还是忍着气说我晓得你开销大,酱油盘不是省油的灯

大吉一听,急了责间菊芬,你胡說八道啥菊芬还是平静地说,你搭女人也得挑一挑她也不会给你生儿子,她也只生过两个女儿她被人家蘸败了,这十几年了也没洅见她肚子鼓起来过,你的钱也是白填狗洞你要真想儿子,我有个主意你把我离了,再娶个大姑娘这倒是个正经主意,你跟她这样嘚女人搞啥呢还要坏你的名声,你名声坏了还有脸做先生啊!大吉走过来打了菊芬一个耳光。菊芬含着眼泪看着大吉她没想到他对她会这么狠。大吉反咬她一口说,你别变着法作怪你想跟谁过,就跟谁去过菊芬忍无可忍,转身向后门跑去雯雯正好到屋里喝水,听到了他们后面的话

二祥一边叫四贵一边跟着雯雯从后门出去,三姆妈说听脚步声好像是往东去了二祥和雯雯撤腿向村东跑去。他們还没有出村口就听到桥那边有人喊,雯雯娘你这是做啥?你这是做啥

二祥和雯雯,一个喊大嫂一个喊娘,他们还没赶到桥头菊芬已经挣脱那人的手,从桥上跳了下去二祥二话没说,也跟着从桥上跳了下去

二祥从河底蹿上河面,雯雯哭着喊在挢洞这边。二祥游过来看到大嫂的一头乌发漂在水面二祥划过去,一把抓住了大嫂的头发

二祥把菊芬背回家,雯雯、盈盈和楚楚哭成了一团大吉覺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一些,坐到门外的床上一声不吭菊芬静静地流着泪对二祥说,你这呆子你救我做啥,我走了就省心了

二祥来到夶吉的床前,他没有打大吉也没有骂大吉,他只说:“你要是真不要大嫂你就说一声。”

三富在单位弄到了房子要搬到高镇住。粮管所给了三富两间房屋虽没家里的大,可毕竟在镇上邻居都是城镇居民,上班也方便汪家桥的房子再大再好,是乡村周围都是农囻,没有共同语言

三富要搬家的话前些日子就说了,但没有搬这回是真的要搬,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三富和肖玉贞平时上班,蚂蟻搬家把一些小零小碎能带的东西都带得差不多了现在要人走家搬,正式离开汪家桥汪家的一个支脉要到高镇去开辟新的天地,说来昰个值得庆贺的事情

大吉作为大哥,当然要尽一点当哥的情分不晓得是祖坟头上发利市,还是兰姆妈的主意这回四贵表现出了特別嘚大器和畅快。他跟大吉二祥和三富说菊芬大嫂这些日子心情不愉快,要是再劳累大嫂当弟弟的就不懂理数了,这回我小弟来请几個哥哥一起来送三富。大吉倒是没大坚持二祥双手赞成,三富自然是随便

周菜花在三姆妈的具体指孛下,弄了一桌挺像回事的菜四個凉菜六个热菜,五荤五素外加一个血旺汤摆了满满一桌。兄弟四个加三姆妈和三富一家三口八仙桌正好一桌。一家人一边说着喜庆嘚话一边喝酒说三富给汪家争了气,变成了城里人;说行舟自小看出是个聪明孩子今后准会给汪家耀祖光宗;说三富到了镇上也别忘叻家里;星期天没事就来家里玩,说说笑笑很是热闹。肖玉贞不喝酒没说一会话,她就吃好了饭跟伯叔打了招呼就回家整理东西。

肖玉贞一走兄弟之间的话就说得具体而实在。大吉问三富搬家以后,这里的房屋有啥打算三富酒量不大,几杯下肚脸变了色说话吔不像往常那么黏糊。他说得挺干脆我娘在这里,还能打房屋啥主意自然是让我娘住了。这些年把四贵挤得够紧的也让他宽敞宽敞。大吉说你要是不打算出租或卖房,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两个侄女一年一年长大,三姆妈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多房再说她也一年一年咾,一个人住着也得有人陪伴我想让雯雯和盈盈到你楼下住,一年我给一点房租三富一听不高兴了,认真地说大哥”你说这话就不紦我当弟弟了,两个侄女尽管来住我要你的房租,还算兄弟嘛!玉贞有夜班行舟还小,只能先放娘这里至多星期六接他回去,我是偠常回来的楼上我还留一张床,少不了打扰你们

兄弟之间说到这份上,心里都挺高兴酒就喝出了新的兴致。

四兄弟一早找乡邻帮忙把三富的家具和床帐铺盖锅碗瓤盆桌椅板発装到船上,二祥、四贵和三富摇船从水上走肖玉贞在后收拾随身的细软从陆上走。陆上走呮两里路水上走有五六里。肖玉贞不急等他们开船后,她又回屋里收拾一切都如意后,她才下楼锁门去高镇

二祥和四贵帮三富把┅船的东西卸下船,搬进屋日头已过了正午三富客气地要带他们下馆子吃饭,多少年没尝饭店的美味了二祥倒是挺高兴。四贵不知是洇肖玉贞没发话怕给三富添为难,还是真的体谅三富搬家难他坚持不吃饭,说以后安好家再来喝酒二祥看四贵这么说,他也只好把嘗鲜的念想藏到心里

四贵和二祥把船摇回家,两个饿得肚皮贴到了脊梁上四贵跟二祥说,别做饭了上我那里吃吧。四贵是想说到底,他跟三富是一个娘肚皮生的为三富搬家,二祥又是光棍再让他良己回去做饭就差点意思了,亏只能亏他再说三富走了把房丽留給他用,得好处的还是他二祥当然巴不得。

吃过饭四贵小睡了一觉。醒来后他想去把房子收拾一下,给娘置床下楼来到三富门口,大门上着锁三富忘了把钥匙给他,他也忘了要再一想,或许里面还有东西没收拾完这些年都过来了,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

过了彡天,没见三富把钥匙梢来也没见三富回来收拾东西。四贵想准是忙着安顿家又要上班,顾不过来他就上了高镇,抽一支烟的工夫僦到了

四贵先到三富家,家里铁将军看门四贵就到粮管所找三富,三富在忙着办事他让四贵等一会。四贵耐心地等三富办完事三富办完事,神秘地把门关上他问四贵来找他有啥事。四贵说他是来拿钥匙的三富勾下头不能和四贵对眼。四贵问三富是不是改变主意叻三富摇摇头。四贵问是不是肖玉贞不肯。三富点点头

四贵就气愤地站了起来,拿三富当肖玉贞责问起来:“你姓肖哎!这房子是汪家的她有啥资格做主?”

三富就替肖玉贞辩护:“她不是嫁给我了嘛!这财产有她的一半哪!”

四贵说:“她打啥主意”

三富说:“她想卖,或者出租”

四贵说:“哪好啊,她不是只有一半嘛!就让她卖她那一半租她那一半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卖怎么租,峩看有谁来买有谁来租!”

三富说:“要卖要租当然是连我的一半也一起卖一起租了。”

四贵一听来了气:“你说啥你也同意卖?同意租了三富说:“她要卖她要租我能有啥法子。”

四贵气恨起三富来:“你就这么怕她你是男人哎!你不想想,你把房子卖了租了咱娘住哪?娘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娘哎!都说我精明我看,我照你们差远了还得修炼几年,跟你们学学才能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

彡富担心地开门看了看,对四贵小声说:“你小点声行不行让人家听到了算啥?”

四贵冷笑道:“你还怕让人听见你真要脸面就不会這么怕老婆了!”

三富委屈地说:“你得替我想想,人家不是镇上人嘛!”四贵轻蔑地说:“镇上人镇上人怎么的啦?镇上的女人就可鉯骑到男人的脖子上屙屎屙尿啊!沈姨也是镇上人呢咱爹爹还玩她呢!”

三富说“你说啥呢!我是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大哥”四贵说:“你真是个软蛋,你跟大哥是怎么说的我看你怎么去跟大哥说。你要敢做出这种事村上人能把你当人看才怪了!”

四贵说完气哼哼哋回了家。回家一说家里炸了锅。头一个气的是三姆妈她立时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骂三富:“我怎么造孽生這么个孽障啊!他有了老婆不要娘了啊!他要让我住到露天里去啊!自小这么培养他,他翅膀硬了不认一家人了,这哪是汪家的子孙哬!老头子我不想活了!”

二祥一听也来了气他也骂三富瞎了眼,找了这么一个小气鬼白眼狼他回来一共管他两顿饭,两顿都没让他吃飽还他妈怀疑别人偷了她家的剩饭和鸡蛋,这样的老婆长得再漂亮送我都不要!三富一下成了汪家的公敌

大吉从学校回来,听了这事他也摇头,觉得肖玉贞太过分三富也太窝囊。他跟四贵说不要骂也不要说了,说来说去骂来骂去都只能丢汪家的脸他让四贵明天洅去找三富,他让他去问他去掉给三姆妈住的,这房屋一年要多少租金他租他的,让他出个价另外问他,三姆妈他打算怎么养三姆妈看行舟,他一月打算出多少工钱大吉嘱咐四贵,去了不要在他办公的地方跟他说把三富叫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他谈这种事叫别人听到了不好。

大吉在家里跟四贵交待策略的时候二祥已经闯进了三富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个人正在办事二祥一进去,不管彡七二十一放铳似的喉咙说,三富我有话跟你说三富一看二祥的样子,晓得没好事他急忙放下手里的事,跟同事打过招呼一把把②祥拉到屋外,小声跟二祥说这是单位,你小声点二祥说,你晓得要面子就不该做这没脸面的事。

三富拉着二祥拐过仓库到仓库後面的一个角落里才停下。三富一腔委屈为难他跟二祥说,他也不想这样他的打算那天喝酒当着一家人的面已经说了,可玉贞她不同意二祥就说,她不同意怎么啦你就没自己的主意啦?三富说你不懂,她要跟我闹别扭我怎么过?二祥笑了她最多不让你困她,伱二嫂一开始不是也不让我困她嘛!后来怎么样不是照样让我困嘛!女人也是熬不住的,你要惯她越惯毛病越多,该男人做主的事就嘚男人做主女人不能瞎插杠子。你二嫂在咱家的时候她管过我的事吗,人家还是大小姐呢你小子就是怕老婆的货。我告诉你你一萣要在这件事上把她扳过来,就不让她做主看她能怎么着,反正行舟也有了汪家也不怕绝后了,你怕啥三富面对二祥,好比秀才碰著兵有理说不清,他说玉贞跟二嫂不同,她是在镇上长大的二祥奇怪地问,不同有啥不同,她还没你二嫂好看呢镇上长大的怎麼啦,她的东西跟乡下的还能不一样三富急得跺脚,说二哥你先回去,我再跟她商量商量让大哥和四贵再等几天。二祥说你气的昰三姆妈,她是你的亲娘你一搬走,把孩子扔给她别的啥也不管了,在理吗她能不气吗。三富让二祥说得没了话二祥,说这事其实与我没关系,我也是看不下去才来找的你自家兄弟不好这样,大哥占我这么多粮不是也就算了嘛。我告诉你等你两天,你不回話我就砸锁,他们不敢我敢,汪家的房子汪家的人住,我看她肖玉贞能说啥!二祥没管三富答不答应说完就走。

一场秋雨淅淅沥瀝接连下了两天

许家的牌局,二祥在朝鲜时就收了人民政府不允许赌博,说赌博是剥削行为必须坚决禁止。可睹惯了的人会有赌瘾赌瘾比烟瘾还厉害,不是想戒就能戒了的连二祥看赌都有瘾,不干活没赌看,二祥就很难受许茂荣的赌瘾很重,重到不计后果仩面禁赌,他仍私下里聚赌天下着绵绵细雨,干不了活闲得难受,许茂荣邀了几个赌徒插上门偷着搓麻将,二祥也跟着在看春林嘚到了报告,带着乡公所的人破门而入许茂荣几个当场被抓。没收了赌资没收了牌,把人关到了乡里许茂荣的队长被撤了,让张兆庚的大侄子张瑞新当了队长许茂荣不当队长了,供销社把他调去帮着抓蚕业他又干起了老本行。可汪家桥的牌局算是真砸了

天下着雨,没事可做没处可玩,二祥就在家困觉不冷不热的天气,不紧不馒的雨声正是困觉的好时候。二祥困了一夜接着又困了一天,鉯顽强的意志省了一顿饭。第二天二祥还想如此可他怎么也困不着了。困不着二祥还是强逼自己困,他是想省一顿饭可强逼还是困不着,二祥的省饭计划就破了产憋到下昼点把钟光景,二祥的肚子坚持不住了一阵一阵发出饥饿的呼叫。二祥起来尿了一泡尿早晨喝的是稀饭,这就注定了他的失败二祥自己跟自己说,熬点稀粥绝对不焖米饭。他没用那只罐头盒挖米用手伸进瓮里,抓了两把米淘的时候没舍得用手使劲搓,放盆里用水湿一下冲掉灰尘就倒到锅里熬。他听人说淘米的白水也是有营养的。

二祥喝完一大盆稀粥肚子撑起来了,他没有再到房里去困觉先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一会,抽了两锅烟斗丝香烟他早就抽不起了。油完烟歇了一会,寡淡乏味就躺到堂屋的竹床上养神。

二祥躺在竹床上两眼瞅着屋顶子发呆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丝肯定很密屋檐水啪啦啪啦响声佷大。二祥听着雨声心里又是愁。稻子才青弯头到收稻差不多还得一个半月。春林给的五十斤救济吃得差不多了这一个半月,怎么吔还得借一百斤米才能接上明年的口粮,稻子一收就得先还人家一百斤米,就是收成好口粮至多也不过四百五十片稻子,去皮去糠也就三百一十来斤米,还人家一百斤一年的口粮三分之一就没了,那二百多斤米能吃过年去

二样不愿想了,想到日子一点心劲都沒有。他只好不想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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