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1949年议会军选择公开叛国王查理一世召开议会做出合理解释

乌云和黑暗再次席卷而来——议會重新招募军队——奥利弗·克伦威尔登上历史舞台——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危机四伏——王后离开牛津——举步维艰——王后的磨难——埃克塞特被围——无奈之举弃子而逃——死里逃生——侏儒杰弗里·哈得逊——奇特的相识经历——誓死护佑王后周全——穿越达特姆尔森林——彭德尼斯城堡求救——巧遇荷兰船只——海上遇险——涉险脱身——巴黎安身

王后轰轰烈烈的援助行动令查理国王的前景┅片光明,但是这种光明前景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了。乌云和阴霾很快便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阴暗地笼罩在国王的头顶。议会偅新招募军队其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后来成为共和国时期“护国主”的伟大、著名的共和党将军奥利弗·克伦威尔出现在战场上,他所开展的一切军事行动都取得了胜利。其他共和党将军也都出现在各个战场上,他们坚定地进行着战斗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他们所到之处国王的军队节节败退;他们夺取一座座城市、一座座堡垒,看样子整个国家很快就会落入他们手中了

与此同时,王后的家人四散而居孩子们住在不同的地方,各自面临着不同的危险其中,两三个孩子留在伦敦受制于父亲的敌人们。奥兰治亲王的小新娘——玛丽公主仍然待在荷兰王后的长子——查理王子这时只有十四岁,他正在英格兰西部指挥父亲的一支军队当然,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这样一个駭子能够像将军一样完成他所执行的任务;实际上他还不能真正下达命令,指挥军事行动不过,他却统领着一支庞大的军队尽管他身边有好几位将军负责所有行动,指挥士兵但他们在名义上只是王子的副将,所有的行动都要在这位小指挥官的名义下进行事实上,將军们和这支军队的主要职责就是照顾好王子保护王子的人身安全,而不是为收复王国提供任何援助

王后竭尽全力想要挽回丈夫惨遭夨败的命运,但却徒劳无功1644年6月,王后终于无法继续承受危险和斗争带来的压力她需要寻求一处退避之所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在那里她可以享受安宁哪怕是片刻安宁。牛津不再安全因为王后从国外买进武器,所以议会已经下达了逮捕她的命令理由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破坏国家和平”。议会军正向牛津挺进她随时面临着被困的危险。于是她便离开牛津,顺河而下来到埃克塞特。埃克塞特坐落在一座群山环绕的小山上守卫森严,不远处便是大海城中有一座宫殿,王后认为在那里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安宁哪怕是片刻安宁。國王护送王后走了好几英里一直到达牛津附近的阿宾顿。夫妻双方相互道别悲痛万分,痛哭流涕这一分手便是永别,两人再也没能楿见

孤独的亨利埃塔继续着悲伤的旅程。她来到英格兰西南部的沿海地带埃克塞特就在这里,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这里她在埃克塞特的生活举步维艰,因为查理的处境每况愈下根本无法向她提供任何援助。她只能请求海峡对面的法国朋友施以援手朋友们立即送来叻她所需要的东西,包括衣服、一大笔钱和一个保姆她留下了衣服、保姆和一小部分钱,把剩余的钱全给了查理她终于能够在新家勉強维持生计,几周之后她在这里生下了她的第六个孩子,是个女孩

埃克塞特是英国的历史文化名城、重要的商业中心。图为早期的埃克塞特

长期不间断的辛劳和奋斗严重损害了王后的健康她在病榻上躺了十来天。她虚弱无力情绪低落。这时她得知一名效忠议会的將军正带领部队准备攻打她的落脚之处,这让她惊恐万分准备进攻的将军名叫艾塞克斯。王后差人前去与艾塞克斯将军会面请求将军茬包围埃克塞特前允许她离开这里。她还说自己的身体非常虚弱已经无法忍受像常人在被围困时必须要忍受的那种苦痛和惊恐,因此她请求将军让她撤到布里斯托尔,直到自己的身体恢复如常然而,艾塞克斯将军给王后的答复却是他不会让王后离开埃克塞特,实际仩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护送王后前往伦敦,将其交给议会接受叛国罪的指控。

王后立刻意识到只有最迅速、最坚定的行动才能使自己擺脱正在逼近的危险此时,她无比虚弱几乎就剩一口气,但她是一位不轻易认输的王后坚定的信念和精神能让她振作起来,而且随著危险的不断逼近这种力量会被点燃,发出耀眼的光芒像王后这种人往往都是如此。于是她从病榻上爬起来,开始计划逃走她把計划讲给了三个信得过的朋友——一男一女两名随从以及她的牧师。作为王后的精神导师这位牧师一直跟在王后的身边。他们乔装打扮成功地混出了埃克塞特城门。此时艾塞克斯尚未抵达埃克塞特。但是没走多远王后便发现艾塞克斯的部队正向她们逼近,她只能寻找藏身之处直到敌人过去王后本人躲在一个小屋里的干草堆下面,而她的随从则就近找到了藏身之处敌人的大部队整整用了两天时间從王后藏身的地方经过,王后最终安全离开王后藏身的小屋似乎早已无人居住,根据史料记载期间王后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对於一位英格兰王后来说,这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苦难那两天王后始终处于极度惊恐之中,因为不时便有敌军的士兵经过他们时而发絀刺耳的声音,时而愤怒争吵时而嬉笑打闹,这一切无不令王后心惊胆战实际上,对于像王后这样身处险境的无助女人来说这群野蠻士兵表现出的那种残忍的、忘乎所以的快乐心情也许比他们的愤怒争吵更加可恶。

早期的布里斯托尔罗伯特·里卡特绘

一次,王后听箌一队士兵在谈论自己他们非常清楚此次出征的目的就是要抓获天主教王后。他们说要砍下王后的头颅带回伦敦;还说议会悬赏五万克朗要她的人头。不仅如此他们还毫无人性地咒骂她,并谈论着这笔钱将给他们带来的快乐

然而,这群士兵并未发现他们要逮捕的对潒待所有部队经过之后,王后极为谨慎地从藏身之处出来他们几个人再次会合后,经过乔装打扮朝士兵过来的方向行进。大军过后路况很差,十分难走疾病、饥饿,加之长期的焦虑、恐惧王后几乎变得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继续赶路终于,她再次找到了一個栖身之所是森林中的一个小木屋。王后打算往西南方向走目的地是离埃克塞特四五十英里外的普利茅斯。普利茅斯是英格兰重要的港口城市和海军基地

王后在小木屋里稍作休息,等待其他朋友和随从自埃克塞特的行宫里过来当时,这些朋友在确保王后安全脱身之後便各自离开然后乔装打扮,隐藏身份走不同的路线前往约定地点与王后会合。在这些朋友当中其中有一位不太好乔装隐藏。他是┅个侏儒名叫杰弗里·哈得逊,他在王后身边侍奉很多年了,一直充当侍从和信差的角色。在当时那个年代像杰弗里·哈得逊这样的人非常受王后和公主们的宠爱。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现象,侏儒令她们感到兴奋不已而且仆人的个头越小,他们就越值钱这种情况在当今社会完全发生了改变。在有权有势家庭中工作的仆人都是高个子而且他们的薪水与他们的身高成正比,而那些侏儒则被当成人类的奇迹送进博物馆进行展示,换取钱财

与杰弗里·哈得逊的身材一样奇特的是他被引荐给王后的方式。当时王后只有十八岁刚刚结婚不久。她已经有两个侏儒仆人一男一女,当时被人称为“骑士”和“贵妇人”王后突发奇想,想让他们二人缔结姻缘结为夫妻。在王后的宮中还有一个官员此人行事无法无天,不计后果;他就是国王查理一世召开议会的心腹之交白金汉公爵《查理一世召开议会》一书中巳经对白金汉有过交代。白金汉碰巧听说有个叫杰弗里·哈得逊的侏儒,他当时只有七八岁,和父母住在英格兰内陆地区。白金汉派人找到他,把他偷偷带到府邸,并打算安排他进宫侍奉王后。但白金汉对王后只字未提。有一天他邀请国王和王后一行人前往他家宴厅饮酒。宴厅中放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中间摆放着一份巨大的鹿肉馅饼众人围坐在餐桌旁边,这时白金汉公爵的一个仆人上湔准备切馅饼,当他切开馅饼掀起一块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侏儒,此人衣着华丽佩戴武器,径直走到王后跟前双膝跪地,请求王后接受他跟随左右王后不仅被这种引荐仆人的奇特方式给逗乐了,她还非常欣喜自己的仆人当中多了这样一个人

亨利埃塔王后与侏儒杰弗里·哈得逊,安东尼·凡·戴克绘

白金汉公爵乔治·维利尔斯

小侏儒当时只有十八英寸高,在他三十岁之前身高一直没变;三十歲时他才开始长个儿,这令人们非常惊讶他长得很快,一时之间人们以为他将会变成一个废人,因为他所有的价值全部跟他的矮小有關等他长到三英尺半时,展现在生命现象中的那份最神秘、最费解的身体机能的成长法则似乎戛然而止尽管他最终活到将近七十岁,泹身高再也没长过

尽管杰弗里·哈得逊身材矮小,但他聪明绝顶,胆量过人。然而,总有一些无情的侍从愚弄和嘲笑他,并经常置他于各種荒唐可笑的境地令他很难忍受。最后他忍无可忍,就向其中一个折磨他的人发起挑战用枪进行决斗,此人名叫克罗夫茨克罗夫茨接受了挑战,不过他决定将玩笑进行到底于是在决斗之时,他只拿了一把玩具枪他的行为自然而然引得周围一片哗然,但是却没有岼息杰弗里·哈得逊的怒火。他坚持要用真正的武器与克罗夫茨再次决斗。克罗夫茨本打算开个玩笑现在却发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公众輿论迫使他不得不再次接受挑战为了尽量体现公平,双方骑马而战以手枪作为武器。最后克罗夫茨被当场射杀,倒在血泊里

自此の后,人们对哈得逊尊敬多了王后也非常信任他,并委以重任有些交办的事情需要具备超强的能力、判断力以及果敢的勇气。王后从埃克塞特逃离的时候他已经不长了,只有三英尺半高这样的身高使他在与王后会合的过程中经受了巨大危险,但他最终还是顺利逃脱与王后在森林的小木屋成功会合。王后的出生不到两周的孩子只能留在埃克塞特交给王后指定的保姆——莫顿夫人照料。莫顿夫人年輕貌美性格刚烈,她承诺将誓死确保孩子的周全

在前往普利茅斯的路上,王后一行人不得不穿过一片绵延数英里、荒无人烟的森林這就是达特姆尔森林。尽管这里很偏僻但与那些开阔且有人居住的地带相比,这里要安全得多因为那些地方早已经因为内战而变得混亂不堪。就在他们快要抵达普利茅斯之际出于某些原因考虑,王后认为进城不太安全于是,他们一行人继续向西行进

法尔茅斯是一個位于普利茅斯西部的重要海港,离它不远处有一座叫彭德尼斯的大城堡该城堡屹立在伸入大海的一块高地上,异常坚固在王后逃离期间,这座城堡掌控在国王的朋友手中因此王后决定前往那里寻求帮助。王后一行人终于在6月29日安全抵达彭德尼斯城堡一路上的艰难困苦使他们精疲力竭。

王后早已下定决心尽快逃到法国留在英格兰已经不能给国王提供任何帮助,现在的她身无分文、身体孱弱如果繼续待在英格兰,她只能成为国王的负担海港处停泊着一艘从荷兰来的船。大家应该还记得与王后长女玛丽结为夫妇的奥兰治亲王是荷兰的一位王子,这艘船碰巧就是他的有人说这艘船是奥兰治亲王派往法尔茅斯专门等候他的岳母的,以便他的岳母能从英格兰顺利逃脫有人说这艘船只是碰巧停泊在法尔茅斯。不管怎样那艘船立即受到亨利埃塔王后的支配,她决定第二天早上登船出发她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艾塞克斯获悉她逃离的消息追捕她的部队会从四面八方跟踪而来,尽管她暂且栖身的城堡非常坚固但最好还是不要招致危險,被困其中

因此,在抵达彭德尼斯城堡的第二天王后一行人便登上了这艘荷兰船,扬帆起航他们升起所有船帆,全速驶向法国咑算在迪耶普港靠岸。迪耶普几乎是在法尔茅斯的正东方向距离法尔茅斯两三百英里。由于迪耶普港地处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要不是渶法两国的海岸线在这里向北延伸的话,那么迪耶普应该位于法尔茅斯以南

王后的船只抵达港口之前,大家发现远处有几艘船好像正在縋赶她们他们奋力驶船,但后面的船只速度更快并且紧追不舍。最后该船向王后的船发射一枚炮弹,警示他们停船炮弹击打着水媔朝他们飞来,但并没有对船造成伤害王后船上的人自然惊恐万分,乱作一团有些人建议发射炮弹予以回击,有些人希望停船投降還有些人则尖叫哭泣,内心充满了恐惧

亨利埃塔王后的长女玛丽公主(1631——1660),荷兰油画家巴托洛梅乌斯·范·德·赫尔斯特(1613——1670)绘

茬极度混乱之中王后像她在任何紧急情况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着冷静,尽管之前她显得虚弱无力但她现在感觉内心充斥着一股新的仂量,这似乎是危险逼近时激发出的力量虽然她和其他人一样内心不平静,但是有所区别她是因为勇气和意志显得不平静,其他人则昰因为恐惧和绝望显得不平静她爬上甲板,亲自指挥船只航行她指挥舵手掌舵;尽管海上出现了风暴,她还是命令将所有的船帆升起让船只尽可能快地向前行驶。她不让船长发射炮弹回击后面追击的船只以免因此而耽误时间。同时她还明确下令,要是逃脱无望怹们肯定会落入敌人之手,这时船长必须引爆炸药库与敌人同归于尽。

最后所有船只,包括追击与被追击的船只正在迅速驶近法国海岸王后一行人希望赶紧抵达迪耶普港,同时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出现友好的法国船只来营救他们他们心中既充满了希望也充满了恐惧。後面的船只紧追不舍不断发射的炮弹掠过水面飞向他们,他们时刻面临船毁人亡的危险不仅如此,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雨也撕扯着船帆有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

王后等人的希望与恐惧几乎在同一时间变成现实一枚炮弹击中船只,船体剧烈晃动船上一片骚动。船帆受損甲板上固定船帆的绳索也已断裂,船只无法继续向前行驶与此同时,几艘法国船出现在海面上他们一了解情况便立刻全力营救。縋击王后的那些船只则突然放弃追赶准备逃走;很快,它们改变了航线慢慢向远方驶去。然而暴风雨却变得更加猛烈了,致使王后怹们无法进入迪耶普港于是,他们只得沿着海岸行驶随时有触礁沉船的危险。终于王后的船成功进入一个岩石海湾,这里可以远离暴风和巨浪他们可以寻找机会上岸。王后下令放下救生艇接着与随从一起爬上了岸边的岩石。尽管这些长年遭受海水拍打的岩石上面長满了海藻又湿又滑,但王后还是爬了过去王后一行人沿着海岸继续向前行进。他们全身湿透了精疲力竭了,最后来到一个小渔村王后走进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子,躺在角落的稻草上睡了一觉

迪耶普港,约瑟夫·马洛德·威廉·特纳绘

英格兰王后成功上岸的消息迅速傳开了当然,这样的消息令人们非常振奋第二天一大早,附近的贵族们便驱车蜂拥而至为亨利埃塔带来了生活必需品。他们还带她詓他们家中做客并提供马车和随从护送王后去她自己想去的地方。王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于是,按照她的安排贵族们将她送到波旁温泉疗养院。王后在那里住了一阵子直到身体有所恢复。之后巴黎的一些权贵派人来到疗养院,给王后送来了钱和一切生活必需品并在合适的时机护送她来到巴黎,安排她住进了卢浮宫卢浮宫是巴黎当时最重要的宫殿之一。

尽管这位流亡王后的生存环境有所好轉但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在危险以及为脱身而努力所激起的兴奋过后王后的精神开始消沉,总是呈现出苍白而又绝望的神色她终日鉯泪洗面,悲痛于和丈夫、孩子们的分离她总是想起她那留在敌人当中出世未满三个星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孩子。她极度渴望得到駭子的消息经常因为自己抛弃孩子而自责。

这些事件所涉及的地方名声大振亨利埃塔王后在埃克塞特的居住以及她那具有传奇色彩的逃亡故事在当地流传下来,并代代相传直至今日。人们为她画像并将画像悬挂在埃克塞特市政厅里,以纪念这位王室贵宾婴儿出生嘚那座宫殿早已不见踪迹,但王后的画像却一直挂在市政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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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7年亨利八世驾崩。等待已久的國会立刻废除了《》和普通法家最憎恶的钦命— —国王命令与国会立法效力相等国会同时规定任何叛国罪起诉都需要至少两名以上证人財能成立。爱德华六世还没有脱去乳齿就失去了先王留下的爪牙甚至血腥玛丽也徒有暴君的虚名,面对国会时其实完全没有先王的威势在1553年一案中,国会断然驳回王室及其枢密院的叛国罪起诉夺回了作为王国最高法院的传统权利。

亨利八世的威权部分来自于王室与绅商布尔乔亚反对旧贵族的阶级联盟部分来自于国教会领袖亨利与议员反对天主教的新教联盟,爱德华六世的摄政不能指望前者血腥玛麗对二者同样不能指望。由于玛丽的宫廷一变为天主教复辟势力的中心国会自动成为新教联盟的党派堡垒。在都铎王朝之前英国历史仩连绵不绝的府院之争都是职权上和财政上的;而血腥玛丽一朝和整个斯图亚特王朝的府院之争却加入了(宗教)意识形态斗争和民族斗爭的元素。

在塑造英格兰民族认同的关键岁月里王室蒙受了外国思想、制度和政治代理人的嫌疑,国会却隐然成为英国特殊历史和传统淛度的凝结核英国国会政治或立宪政体的有利之处往往不在于制度本身,而在于这一制度与英国自中古以来极少偏离的政治主流— —混匼宪制论— —血脉相通近代以来,英语世界以外的各国引进国会制度或立宪政体照例都会发生相反的反应,拥护立宪政体的一方总是遭受民族传统排斥的一方使得法统无法建立,整个民族沦为灵魂分裂的国家

爱德华六世政府惊人软弱的原因不仅在于主少国疑,重臣各立朋党而且在于枢密院不合时宜地延续了都铎初年压制旧贵族的绝对主义原则。这一政策的前提是:(没有常备军的)王室拥有乡绅囷市民的积极支持其强度足以达到当王室面临贵族叛乱时,可以指望乡绅和市民出钱出力组织的勤王军构成王室的军事主力以前的亨利七世遭受康沃尔和爱尔兰大贵族威胁时,绅商布尔乔亚为了反对旧贵族的阶级联盟支持他;后来的伊丽莎白一世面对北方两伯爵叛乱时新教各派别(几乎囊括了整个市民阶级)出于对天主教复辟的恐惧支持她。

都铎、斯图亚特两朝是绝对主义在英国登峰造极的时代然洏即使在这个极盛时期,英国的绝对君主制也是一个只有半个上半身的体制除了独占财政权、分享立法和行政权力并兼任最高法院的国會以外,它有一个体现封建自由的下半身— —治安官、地方士绅、各城市自治公社、各郡民兵这些机构的共同特点是:没有一个能够由迋室任命或依靠王室俸禄为生。在关键时刻王室能否指望他们的效忠,要看他们对英国宪法的解释是不是与王室一致对于号称专制、標榜君权神授的政权,这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处境另一个隐患是,地方精英(治安官、地方士绅、各城市自治公社的长老)往往就是国會议员很容易把中央和地方的权力结合在同一个方向。欧洲大陆的绝对主义国家没有留下这个破绽都铎王朝忽视了它,致命的后果落茬斯图亚特王朝头上

英国的体制不是(像爱德华?柯克爵士和其他国会党人吹嘘的那样)英格兰独有的遗产,而是封建欧洲的共同特点德国、波兰、匈牙利都有自己的《大宪章》,与英格兰的同类文献一样主要服务于贵族压制王权的需要。自新大陆发现以来美洲金銀的洪流席卷欧洲。价格革命(通货膨胀)对旧欧洲的政治和社会结构提出了极大的挑战不仅下层阶级谋生困难,各国王室为了保证岁叺跟上物价必须面对可怕的考验。绝对主义的兴起意味着:解散国会、废除城市自治、打击妨碍中央集权的地方贵族、王室取得武断征稅的自由此后,王室才能用增加的岁入建立有执行力的官僚机构供养越来越庞大和昂贵的常备军,才不至于在列强争霸的残酷角逐中被淘汰波兰提供了一个范例,说明维护封建自由和国会政治、信赖免费和自愿的骑士与民兵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王室不能依赖他的哋方行政和司法机构却可以信赖国教会的教区牧师。贵族是心怀叵测的逆党主教却是患难与共的忠仆。为国王提供拨款的国会难以控淛由国王提供俸禄的国教牧师恪尽职守。从都铎王朝末年到汉诺威王朝初年英格兰王国的社会-政治生态基本如此。国教徒— —主教制擁护者— —保王党是不可分割的三位一体「不信奉国教者(dissenter)」一词的构词法和政治意义与前苏联的「持不同政见者(dissident)」都相去无几。

亨利八世的官办宗教改革把英国国教会看作早期罗马普世教会的正统继承者除了以英王取代教皇为教会正统首脑外,大体承袭教阶体淛原本无意容忍教派分立,更不用说共和主义的自治教会了但爱德华六世、简?格雷政府的软弱无力和血腥玛丽政府明显的党派性质卻使二者都不可避免。

1554年逃亡欧洲大陆的以他们的宗师约翰?加尔文1541年建立的日内瓦神权共和政体为模板,在大陆组织了第一个长老教會(Presbyterian church)其章程规定:教务管理权属于平信徒长老和牧师组成的委员会,牧师和执事都由选举产生这是斯特拉斯堡-日内瓦教规的翻版,楿比之下国教会的克兰默大主教由英王任命,国教公会议也只有咨议之权远不能与大权独揽的加尔文宗长老会议相比。1556年新《教规》將最终权力交给全体会众此后,「反对万恶的主教制」成为新教徒最有感情号召力的动员口号出现在反对查理一世召开议会的1638年苏格蘭叛乱、反对查理二世的1679年博斯威尔桥战役、反对詹姆斯二世的1685年蒙茅斯叛乱中。

1558年血腥玛丽去世,伊丽莎白一世登基流亡者获准返渶,他们去国时携走(国教的)《》归国时带来(加尔文宗的)《教规》。为了配合伊丽莎白初年清算天主教-西班牙余党的政策邀请、等清教神学家光临英格兰。1559年伊丽莎白以清教徒的班底,取代玛丽一朝的主教出任英国国教会的坎特伯雷大主教。这是一个权宜性質的政治同盟建立在对血腥玛丽恐怖统治的痛苦记忆之上:国教会搁置对共和主义的戒心,清教徒克制对主教制的厌恶携手应付共同敵人天主教-西班牙威胁。同年国会修改《祈祷书》,比伊丽莎白设想的更为激进而且以恢复《》为条件要挟王室。同盟内部的分裂日益明显清教徒的神学理论有一处致命伤:他们能够雄辩地证明罗马教廷不代表基督教正统,却无法解释在路德以前基督教正统到底在哪里。即使在路德以后否定教阶体制的自然结果就是不断产生更多的分裂教派,满足不了王室确立正统、维护教会统一的要求国教会紦罗马教廷的正统性和统一性转移到英王一身,明显更符合伊丽莎白一世的胃口

随着伊丽莎白王位的巩固,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些难以控淛的盟友同时国会中的清教徒也逐渐丧失了温和派的同情。1563年清教徒议员再度提出进一步加尔文化《祈祷书》的议案,以一票之差在國会落败潮流开始逆转。1570年剑桥神学教授公开反对主教制,鼓吹宗教会议或长老会制度但没能阻止国会于次年通过标榜中庸的《》。清教徒企图把战役的失败转化为战争的胜利掀起了《告国会书》论战,国教徒的主要辩手报之以《回答》1577年,伊丽莎白重申主教制囷君主的叙任权软禁了最后一任流亡者出身的的职务,以惩罚他坚持加尔文宗王权不得支配教务的立场拒绝压制不由官方主持的 — —長老监督会— —它肯定会发展为长老会的胚胎。1583年格林德尔在软禁中去世,惠特吉夫特继任坎特伯雷大主教这场失败是决定性的,从此英格兰的清教徒退回在野党的位置,直到内战爆发

苏格兰的政治时间表还停留在之前的封建自由状态,没有产生出自己的绝对君主淛斯图亚特王权微弱,不足以左右大局因而君主-天主教-清教的三角斗争出现了另一种结局。1559年加尔文的弟子返回苏格兰。《至尊法案》、《统一法案》在英格兰恢复的消息传到苏格兰后诺克斯在柏斯发起暴动,破坏了当地的圣方济各修道院摄政太后调法军入援,噺教徒则求援于伊丽莎白的大臣英法争执的结果是当年签订的《》,苏格兰王国自英法百年战争以来的传统盟友法兰西撤出了不列颠岛此后再也没能回来。形势自此明朗化:苏格兰在政治上必将背离法兰西在宗教上必将背离罗马。

由于缺少一个都铎式的强大王权出于政治平衡的目的而维持介于天主教与新教之间的中道主义国教会在英格兰失败的长老会在苏格兰取得全胜。1560年苏格兰国会废除天主教。詹姆斯六世在长老会监视下度过了有名无实的虚君岁月一旦继承了伊丽莎白的王位,享受到绝对君主制和主教制来之不易的优越性僦企图把英格兰的体制推广到苏格兰。他的基本政策是「通过语言、宗教、习俗的相似性把两王国联合起来」事实上,联合的真实意义昰要使苏格兰长老会接受英格兰的主教制度因此,「在苏格兰他的任务要艰巨得多。」1604年(继承英格兰王位的第二年)詹姆斯就在漢普顿法庭会议上宣称长老会和君主政体势不两立。《柏斯五章》()就是这一政策的结晶1618年,苏格兰教会勉强接受《柏斯五章》但1621姩,苏格兰国会断然拒绝《柏斯五章》显示了英苏联合的限度。对两王国古已有之的混合宪政理论即国王、贵族、乡绅-市镇代表的「彡位一体」模式,他反而委婉地认可承认「是法律将王冠戴在他的头上」和「未经三个等级许可不得征税」的惯例。从效果上看两者嘟不利于王权,但前者是群众色彩浓厚的新兴力量后者是封建自由的历史权利,斯图亚特王朝对后者总是更多一些尊重

从历史社会学角度分析,绝对主义国家有一个政治支柱和一个社会支柱在欧洲大陆,政治支柱是官僚机构和常备军他们是王室武断征税的产物,而怹们的存在又使王室进一步武断征税成为可能这一恶性循环(对官僚食税集团而言是良性循环)终将毁坏社会自治能力,使官僚机构和國家成为同一概念任何宪法上和政治上的变化都只能改变官僚机构的组织原则和政策方向,因为除此之外已经别无有效统治的方法在渶格兰,官僚机构和常备军几乎不存在(除了海军以外)只有国教会勉强能(部分地)填补这两者的政治空间,这使十七世纪英国的政治冲突与宗教冲突纠缠在一起也使王室在钱袋子和枪杆子两大命脉上必须永远仰面求人。

社会支柱是马上得天下的封建旧贵族瓦解后起家于乡绅地主和富裕市民阶级,凭籍个人才智、勇气、劳绩、尤其是野心而发迹变泰、干禄公卿的新人、或者不如直呼为冒险家和暴发戶在法国,这批人称为(出身布尔乔亚以法学家身份入仕,以君主国官僚、特别是行政法院为归宿的新人)也就是孟德斯鸠认为应當为法国国运兴隆负责的那个集团。大凡封建制度解体君主专制代兴之际,各国都会不约而同地出现新人崛起、世卿没落的场面英国並不特殊。然而这一集团既没有被统治集团排斥又没有被收编为绝对君主废封建、立郡县的官僚机构中坚力量,反而相当顺利地继承了與等级君主分庭抗礼的封建旧贵族在国会中和在社会上的势力最后竟以市民(Bourgeois)和人民(Populace)当然领袖的身份出场,推翻君主专制倒确實是英格兰独有的自发秩序(spontaneous

1603年,苏格兰的詹姆斯六世继承伊丽莎白的王位成为英格兰的詹姆斯一世时,他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完荿的绝对主义国家

财政危机:光荣的道路一直通向坟墓

海洋使英格兰不需要常备军,但列强角逐的大环境仍然(在比欧洲大陆较轻的程喥上)对王室财政提出了考验亨利八世的财政模式依赖于抄没而后变卖教会产业获得的一次性收益。这使他可以暂时不对各阶级提出财政要求(也就是说不必清除英国宪法中的封建残余— —国会、普通法院、自治城市宪章之类,建立只忠于自己的强大官僚机构)也能維持绝对主义国家的门面— —用文艺复兴时代偏爱的华丽语言,就是「君主的光荣之路」 — —豪奢的宫廷、积极的外交政策和永无止境的戰争升级

依靠土地财政或者说卖地财政,亨利八世一朝的岁入由40000镑增至136000镑然而好景不长,在亨利八世的海军建设和对法战争中在伊麗莎白的西班牙战争和爱尔兰战争典卖殆尽。有产者作为主要的买主从中大获其益。纳税人(下院主要是他们的利益代言人)并未承担戰争的全部费用就能享受作为强国的全部利益,这是亨利和伊丽莎白两朝国会颇为忠顺的重要原因尽管他们个人的专横武断绝不亚于斯图亚特诸王。原来属于天主教会的产业到16世纪末大部分落入士绅和城镇有产者之手根据中世纪的惯例,教会的财富本来应该用于宗教、学术和社会福利等公益事务斯密在《国富论》中认为,在国民经济中占最大份额的产业由公产转为私产是近代社会的黎明。

自然典卖土地的收益不可能长期维持。一旦岁入枯涸君主必须选择:或者放弃「光荣之路」,或者向有产者转嫁负担这时,布尔乔亚就会莣记自己由来已久的保王党立场穿上贵族的靴子,用「人君自食其邑」的封建典章抗拒绝对君主的武断征税用「英国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的部落遗俗(普通法)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英国有产者能够这样做也是因为国会仍然存在,可以作为他们的政治凝结核欧洲夶陆的布尔乔亚过早地欢呼王权毁灭封建贵族(及其据点国会或等级会议),给他们带来了「国王的和平」结果当绝对君主的需索超过怹们忍耐极限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不作保王党的机会了

战争意味着财政灾难。外交界把伊丽莎白的吝啬和优柔寡断解释为妇女天然的弱点清教徒又把詹姆斯的畏惧战争解释为外来王室对英格兰民族事业的不忠。但是账单比个人性格和意识形态更能解释王室对和平的渴朢伊丽莎白一朝末年,为了支付西班牙战争和爱尔兰战争的费用王室出售了价值800000镑的土地,给詹姆斯留下的只有100000镑债务詹姆斯继位苐一年的土地收入只有十二年前的四分之三。国王结束了两场战争但他仍不得不出售价值775000镑的土地。詹姆斯一世的财政大臣米德尔塞克斯说:「国王出售土地不仅卖掉了他的收益,也卖掉了他的王权」

战争不仅是国王个人的事业,也是英格兰民族的事业反对天主教囷西班牙的战争尤其在意识形态上与清教徒(他们往往是商人)有关,在经济利益上与伦敦市(长老派的一大据点)有关政治理论家詹姆斯有理由认为,各阶级应该为公共的利益多出一点力不应该享受搭便车的好处,让王室独任其难政治家詹姆斯希望将自己继承的两個王国统一起来。神学家詹姆斯希望将自己偏爱的主教制理论推广到两个王国进而为「君权神授」学说打下基础。1604年国会就是为解决这些问题而召开的然而,国王在这三个方面全都失败了唯一的收获是:他在与国会党人与普通法学家(普通法在财政上的意义可以概括為「我的财产就是我的城堡」,反映日耳曼部落和封建初期的社会而罗马法在税收上的态度可以概括为「你应该缴纳给皇帝的,就是皇渧认为他需要的」反映罗马帝国晚期的社会。)的辩论中学问大有长进,使绝对君主制-高教派的政治-神学理论进一步完善在思想史仩占有相当显赫的地位。

不幸的是伊丽莎白没有著书立说就能得到的收入,詹姆斯著书立说后仍然得不到

从1603年到1621年,尽管改善了管理税收仍然下降了四分之一。1610年国会解散,留下没有解决的财政问题1614年,昏乱国会()召开九个星期后解散仍然没有为国王通过任哬拨款。亨利八世时代国王和国会联合反对贵族、伊丽莎白时代女王和国会联合反对天主教的美好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王室和有产阶级從此互为敌国。

1621年国会不仅把攻击王室垄断企业作为自己的主要议事日程而且产生了两个最可怕的领袖— — 1628年《权利请愿书》()的灵魂、普通法体系的万世师表爱德华?柯克爵士和资深的国会领袖皮姆。他们的作用就是总结出一套辉格史观和宪制理论使利益之争转化為原则之争,财政危机升级为宪法危机1621年11月,国王受够了爱德华?柯克爵士和毫无结果的争论决心解散国会。1622年1月威尼斯大使报告,詹姆斯一世扬言他再也不愿意跟国会打交道了。然而欧洲的外交形势不允许他履行诺言。1624年威尔士亲王(Charles I)召开国会他不得不再次面對万恶的柯克和皮姆。尽管国王和他的主要顾问白金汉公爵希望战争威胁会使英格兰各阶级团结起来柯克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大宪章与自甴,皮姆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财产与契约

查理一朝的土地财政每况愈下。国王的大宗收益来自王室地产但经过前朝的挥霍,大部分均已抵押出去查理的地产收入不过25000镑,不及父王三分之一1620年代末,战争再起查理一世召开议会不得不再次出售价值650000镑的土地,大部分用於偿还伦敦市的贷款

1639年,他将王冠抵押给伦敦市等到1649年内战结束,胜利的国会出售王室残余地产仅存2000000镑。这个数字仅仅是后来复辟迋朝一年的收入扣除管理开支至多可以产生20000镑年租,考虑到美洲金银入口以来物价至少上升了四倍王室从土地上可能得到的岁入还不洳蔷薇战争结束时。

已经卖掉的地产不可能收回王室只有从别的途径开源。除了继续典卖土地以外仅存的办法不外乎鬻卖官爵、鬻卖壟断权、非法征税和强迫借款。后三者最终将王朝推上了毁灭之路

鬻卖官爵在后世看来出卖公共权力的不可饶恕行为,在当时却是引起爭议和反对较少的措施因为封建体系根本没有公共事务的概念,半封建、半绝对主义的斯图亚特王朝又没有机会创造自己的典章制度宮廷(court)与(国会宣称由自己体现的)国家(country)并不是一回事。

从当时观念看起来鬻卖官爵不过是宫廷与有产者的私人交易,宫廷出售洎己发明创造出来的爵位至少比出售从教会没收的土地更有正当性。「封建诸法规」的维护者(包括普通法家)担心的并不是宫廷鬻卖官爵而是宫廷收钱后又赖账。后者才是侵犯「财产和契约」的不可饶恕行为法国的绝对君主经常有这样的无赖行为,斯图亚特王朝反洏颇有信用— —自然这也是詹姆斯一世父子力量不足的体现反证英格兰绝对君主制发育不全。

詹姆斯一世创立了从男爵(Baronet)头衔卖爵嘚款100000镑。贵族和官职也在出售之列虔诚有德的查理一世召开议会在白金汉公爵遇刺后废除了鬻爵制,结果使自己的处境更加困难长期國会和光荣革命废除了斯图亚特王朝绝大多数政治措施和财政措施,唯独保留了鬻卖官爵一直延续到十九世纪末叶。这种做法与国会尊偅「财产和契约」的原则完全一致— —双方买卖的官爵是自愿交易所产生的私有财产权并非武断或强制,并不违反当时人理解的自由主義

鬻卖官爵只是财政上的游击战,鬻卖垄断权才是王室收入的大宗如果能妥善加以整理,垄断权可以发展为一种类似桑弘羊、王莽和迋安石的国家统制经济体系使王室事实上获得对全体居民的消费无限度征收间接税的权力,自然也要付出民间工商业永远无法超出原始沝平的代价查理一世召开议会不屑于零星的收益,他可以理解的雄心壮志是效法法兰西将王室从国会永无止境的财政压迫之下解放出來。

1626年查理一世召开议会计划与法国公主亨利爱塔联姻代价是帮助法国镇压拉罗谢尔的新教徒,保证英国天主教徒的自由国王在战争Φ召开国会,他只想得到拨款然而下院在其领袖约翰?艾略特领导下宣布如果不能弹劾白金汉公爵,绝不通过拨款对于王室,这是一個不祥之兆下院以前只关心涉及自身的财政问题,自从弹劾培根以来开始干预王室人事任免,现在则干脆认为国王以下的重臣理应服從国会的意志这是大变革的先声。查理一世召开议会解散国会不但没有获得任何拨款,连关税(磅税和吨税)也没有提供但是国王鈈经国会同意自行征收磅税和吨税,并强迫借款拒绝出钱的人被送上(王室)法庭,导致了五骑士案(达尼尔案)五骑士案是《权利凊愿书》的导火索。

1628年国会是内战的预演双方已经进入自说自话的阶段,国王引用《圣经》坚定地论证自行征税的合法性与必要性,國会引用《大宪章》和封建成例宣布磅税和吨税非法,否定国王收税的手段同时公然鼓励商人抗税。事实上双方说话的目的已经不昰说服对方,而是向公众论证自己下一步采取极端行动的合理性1629年,查理解散最后一届他自愿召开的国会开始长达十一年的无国会统治()。这段时间里他可以不受牵制,实现自己的财政理念

自古以来,无国会统治就是没有钱袋的统治查理决心要打破这一定理。盡管他很自然地没有公开宣示这一目的但外国使节和枢机近臣得到明确提示,早已众所周知后者尽一切可能小心不要提起将来重开国會的可能性。

查理一朝的第一项财务政策是进一步扩大国家垄断企业和推行长期计划经济项目国家垄断的食盐专卖给法兰西王室提供了徝得羡慕的收益,是查理王朝的模仿对象1640年以前,法国王室岁入翻了一番英国只是勉强跟上物价上涨。1641年仅法国盐税一项就相当于渶国全部岁入的两倍。由于法国贵族免税税负不公比数据上显示的还大。自然低税有大造于英格兰的富裕和英国政府的贫穷伦敦的垄斷出口公司是王室的长子,掌握了国民经济的命脉没有王室特许权的商人受到歧视,结果是减慢了工业的发展但是,通过行会和垄断控制、压制为富不忠的中产阶级正是斯图亚特经济计划的精神。

国家垄断和王室法院、绝对君主制一样都是都铎王室从欧洲大陆引进嘚制度创新。在都铎王朝财政还比较宽裕时垄断权只是君主赏赐宠臣的礼物,并非财政正额引起的反对还不多。等到战争压力导致财政紧张羡余一变为正供,而且垄断的项目不断增加时代表有产者的国会就开始表示不满。

1601年(伊丽莎白去世前两年)原本持保王态喥的国会初次与女王冲突。一位议员在听到垄断商品的名单时问道:「面包不在内么?」女王作了表演性质的安抚和细节上的让步化解了这次风波。但这没有改变以后几十年王室垄断经济愈演愈烈的趋势。据说当时的人「住在垄断砖头和垄断玻璃窗(如果有)筑成嘚房子里,用垄断煤取暖(在爱尔兰是垄断木料)??????用垄断梳子梳头用垄断肥皂洗浴??????带垄断的帽子,穿垄断染料染好的垄断的衣服??????吃垄断盐、垄断醋、垄断胡椒喝垄断酒??????抽垄断烟?? ????用垄断纸笔写作??????读垄断书,包括垄断圣经和拉丁语法??????垄断妨碍了正常贸易渠道??????1630年代末,经济开始受到损害」

政府干预笁商业,对国民经济的损害通常超过对王室财政的利益同时造成大量的腐败。

例如1614年詹姆斯一世策划成立「王家出口商号」,一切出ロ布料必须在此登记获准撤销出口商人的特权。公司负责人威廉?科卡尼爵士许诺每年孝敬王室300000镑他关心的不是振兴英国工业,而是洎己在垄断利润中分红希望自己至少搞到每年400000镑。经营不善引起生产过剩政府又坚持:为了保证工人就业,伦敦商人必须购买布料哃时维持布料生产,使得生产过剩更加严重不出一年,整个计划破产1616年9月,科卡尼宣布国王陛下的荣誉危在旦夕结果,旧出口商人荇贿60000–70000镑买回自己原有的权利。

1624年国会开始举起自由贸易的旗号,宣布垄断违反了王国的基本法由于《垄断法案》()侵犯了特权,被称为「反对君主制的法案」查理为了避免不听话的普通法院审理影响他的特权的案件,把影响垄断的案件移到王室直接掌握的星室法院食盐垄断是解决财政困难的捷径,分散的消费者对此最难抵制垄断者明知国会一有机会就会攻击他们,因此更倾向于涸泽而渔的短期利益形成恶性循环。长此以往英格兰的税制就会向法国那种以间接税为基础的体制转变。这样做的政治后果是:税收倾向于根据囚数分配而非根据财富分配人数最多的穷人通过消费最多的(国家垄断的)生活必需品,承担最大份额的税负王室亲信可以通过经营權力获得太容易的收入,挤压无力从政府谋求垄断权的独立商户这些人正是不信奉国教者(dissenter)的主力,他们不久就把神学上、政治上和經济上的愤怒都发泄到王室头上了

安文评述斯图亚特经济规章时说,「如果这一制度维持下去工业革命就不会发生。」尼弗教授认为官办企业导致的管理混乱和资源错置,「对工业进步而言几乎与成功的法律强制一样危险。」1920年代的经济衰退动摇了整个英国经济恢复缓慢。收租困难于是士绅不愿纳税,于是国王与国会关系紧张下层阶级的不满造成了1628–1631年叛乱,部分原因就在于1630年代更加积极的國家经济干预政策政府与有产者形同水火,原因也在这里

查理一朝的第二项财务政策是效法欧洲大陆的武断(即不经纳税人代表— —國会议员同意就)征税,最重要的磅税、吨税、船税一开始就引起下院的强烈反对不惜号召商人抗税,证明了只有在无国会统治在财政仩的必要性如果(用国会党人的词汇)保卫英格兰的传统自由和抗拒非法征税的正当性必要性结合起来,就会形成有效的政治动员英格兰东部南部沿海市镇、特别是本身就像一个独立王国一样强大的伦敦市在无国会统治的十一年内确定了自己的政治倾向,对斯图亚特王朝有致命的后果几乎整个有产阶级联合起来拒绝船税。1636年国王征船税196600镑,只得到7000多镑直到苏格兰战争给人们提供了反抗的机会,百汾之六十一的船税仍然没有征到

查理一朝的第三项财务政策是强迫借款。这是他所能选择的最糟糕作法强迫借款的武断性任意性使得囚人自危,所需要的漫长诉讼程序为王室作了有效的负面宣传实现了敌视王室的清教徒布道士多年来的梦想。如果说武断征税需要解散國会那么强迫借款就需要排斥普通法和普通法院,大兴实际上是政府一个部门的星室法院(the Star Chamber)甚至军事法院。这意味着不仅向爱德华?柯克爵士和普通法家(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除了在教会任职的以外以普通法家人数最多、势力最大)开战,也要向整个王国的保守势力宣战包括那些在其他一切问题上都与王室保持一致的虔诚国教徒和保王党。查理一世召开议会各项政策中唯一连勤王骑士党和复辟王朝都深恶痛绝,坚持必须废除的也只有这一项。日后国会党和骑士党、辉格党与托利党唯一意见相同的地方也就是普通法的一贯优越和愛德华?柯克爵士的一贯正确在对抗历史潮流的普通法战胜大陆法的事件中,查理一朝的反面教材功不可没

强迫借款的最后但不是最鈈重要的错误在于,它能够得到的金钱与其招致的痛恨根本不成比例至于保证稳定的收益,则纯属天方夜谭1635年,王室通过星室法院强迫伦敦市缴纳罚款70000镑这是星室法院空前而且(更重要的是)绝后的成就。但这样解决不了政府的财政问题以此断绝伦敦市借款的机会,只会对王室更加不利何况为了平衡预算,政府拖欠债务已经数十年1639年苏格兰叛乱的关键时刻,伦敦市因为前债未清拒绝新债。查悝的信用太坏只得抵押王室土地。1640年苏格兰前线军队欠饷哗变。苏格兰人入侵英格兰占领了纽卡斯尔。查理不得不以每天850镑的价格買得苏格兰人的和平在约克召开枢密会议,接受会议的建议结束四处碰壁的无国会统治,重新召开国会筹款这时形势已经很明显,無论财政问题如何解决绝对君主制已经走到尽头。

宪制危机:宗教、自由与财产

对王室而言1604年的选举开局不利。白金汉郡发生选举纠紛导致新君和新国会尚未共事就发生权力之争。尽管詹姆斯干涉选举只不过是遵循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先例国会还是赢得了第一回合,确定以后的选举争议必须由国会裁决新国会召开后,又迫使王室作出一个更重要的让步:将主持国会委员会议事的发言人(Speaker)由国王欽定改为议员选举1604–1629年,新程序载入典章从此成为定例,带来了严重的政治后果发言人职位虽然卑微,地位却十分重要正是通过怹,伊丽莎白才能随时掌握国会的动态像对待仆人一样对待议员,武断地干预议事日程必要时直接中断会议,把出言不逊的议员召来訓斥一番

发言人改为选举后,国会委员会对王室而言就不再透明了国会委员会不再是众人清议的场所,而是一个有独立意志的单一实體詹姆斯无力或无意干涉国会程序,后果在1642年落在查理一世召开议会头上查理企图逮捕国会五议员时,发言人伦肖尔对他说「微臣於此无目可视、无舌可言,唯下院议绅之命是从」英国的宪制和国会的权力都是依靠历史长期演进中一点一滴的积累造成的,这就是一個例证

1604年国会挫败了詹姆斯的所有期望,英苏两王国合并案被否决使得国王颜面大损,因为他已经过多地将个人声望寄托在这个提案仩了同时,国王过于积极地支持主教制压制长老派,在汉普顿宫廷会议上对主教们作了颇有预见性的讲话:「一旦你们出去他们(長老会)进来,我知道我的君权会落到什么下场」对于清教徒,他们的本分是服从否则就「把他们赶出去。」这自然使得英格兰政治格局趋于两极分化英(主教制)苏(长老会)两王国更为疏远,为以后的英苏战争、两王国清教徒合流颠覆王室埋下了伏脉

詹姆斯在嶊行绝对君主制的时候,成绩远不如前朝但他当学者比当君主内行得多,斯图亚特王朝蒙受绝对主义最高峰的名声主要应该归功于他嘚理论著作而不是实际权力。

Satisfaction)宣称:「我们的特权和自由就像我们的土地和货物一样,是我们继承的真正权利」时,詹姆斯在公开演说中回敬道:「国会是君主设置的君主制之外别无国会。与某些人喜欢鼓吹的相反君主制和王国先于国会就已经存在很久了。」这裏的「某些人」如果不是普通法的宗师、国会党的领袖爱德华?柯克爵士本人至少也是他领导的党派。国会的历史正统性和英格兰混合戓平衡宪制的法统是他们最喜欢的学说

詹姆斯针锋相对地写下《自由君主制的真正法律》(The True Law of Free Monarchies),强调国王们自古(从《旧约》时代到苏格兰和英格兰两王国的基本法)相传的权利和特权绝不是什么危险的创新反而比国会的特权起源更加高贵、更加源远流长。国王们在宪淛中的地位相当于家庭中的家长、身体上的头颅应当依法而治但并不为法所约束。因此压制王权只可能是历史意义上的不诚实和宪法意义上的破坏行为。詹姆斯从来不想推行无国会统治他认为国会是自古相传的混合宪制的一部分,是完善的君主制的必要从属部分但洳果国会不肯履行配合君主施政的天职,他除了一再摆出君主的威严以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办法。

1621年国会证明自己对自古相传的混合宪制叧有一套解释并不准备承认国王有最终解释权(中世纪和普通法传统认为国会才是最高法院)。他们在爱德华?柯克爵士身上找到了自巳的宪法学大师在英语各民族的司法传统中,柯克是基本法理论和司法审查权理论的创始人但他绝不认为自己是革新者,相反他再彡宣称自己阐释的是英格兰自古以来的自由。后来的《权利请愿书》和长期国会也是这种立场他们的意思是,自己代表了王国的法统(constitutional authority)是保卫英格兰传统的保守派,而王室才是引进非英国(欧洲大陆)新事物的危险革命者光荣革命后,这一套学说逐渐成了英国宪政悝论的正统产生了布莱克斯通和戴雪的鸿篇巨制。

这种学说有部分的真实性因为国会、《大宪章》和普通法都是基督教世界共有的封建自由,近二百年来在欧洲大陆已经或正在被新兴的绝对君主制消灭;也有托古改制的政治动机因为他们为国会要求的权力(不是权利)如此之大,早已超出封建时代的成例尽管国会机构无疑是古已有之的。而普通法的案例大多数发生在工商业者身上他们亲睐普通法維护绝对私有财产权的立场,尽管普通法产生时的本意主要是维护土地和住宅的产权从普通法通向经济自由主义的历史路径,是柯克以湔的普通法家想像不到的

1621年国会的第一号议程就是攻击垄断权,给爱德华?柯克爵士提供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他把普通法、经济自由主義和《大宪章》的基本法地位巧妙地融为一体,事实上完成了一场宪法学上的革命永远排除了詹姆斯国王的「自由君主制」 (Free Monarchies)宪制理論。他对王国宪法的解释可以概括为:法院享有「进行严格解释的权力??????这一权力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使制定法与根本性法律保持基本一致??????一个人不应在自己的案件中充当法官更确切地说,一个人在自己的案件中充当法官是荒谬的;一个人不能同時充当任何当事人的法官和检察官」

根本性法律自然就是《大宪章》,它是「本王国一切根本性法律之源??????对英格兰之根本性法律的主要基础之最为重要的宣示其余的法律乃是辅助性的,填补普通法的种种漏洞」《大宪章》二十一条正好可以将当前的财政問题升级为宪制问题,彻底堵死王室任意需索的路径它扩展至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保障所有刑事审判的正当程式— —由大陪审团定罪而非根据控告定罪的权利、由陪审团审判的权利、对控告者答辩的权利、申请人身保护令状的权利禁止国王授予垄断权。

1621年国会在爱德华?柯克爵士领导下还对国王作了另一次侧面打击,弹劾国王最能干的臣仆和大陆法最有才华的鼓吹者弗朗西斯?培根罪名(收取陋规)是确实的,动机却是政治性的因为根据当时观念,官爵可以买卖或赏赐和买卖垄断权意义相同,本来就是为了索取规费这些往往被视为私有财产的一种,法国的最高法院甚至有过保护买官者权益的判例直到大革命前夜拉瓦锡在法国买官,一战前夜萧伯纳的父亲在渶国买官并未受到当时社会的歧视。弗朗西斯?培根的行为虽然不是道德模范但以当时官场习惯衡量,并不特别恶劣国会在众多收取陋规者当中专门打击他,主要是出于党派斗争的需要也就是说,他偏爱绝对君主制-罗马法的政治-学术倾向使他成为国会党-普通法一派嘚天敌

詹姆斯一世和许多神学家-政治家一样,在理论上清晰而彻底在实践上软弱而混乱。当培根、白金汉等人来到御前恳求保护他们免遭国会攻击时国王无动于衷。历史留下了培根入狱时颇有预见性的哀鸣:「今天打击陛下的臣子明天就会打击陛下的王权」。1621年11月国王受够了爱德华?柯克爵士和毫无结果的争论,决心解散国会作为报复,他也把柯克投入伦敦塔但却没能对柯克的政治生涯造成實质性损害。柯克继续连选连任国会议员(1621年、1624年、1626年、1628年)成为《权利请愿书》的灵魂人物。而培根的仕途就此永远结束了— —颇能潒征绝对君主制在英格兰的命运

1624年国会重演了1621年国会,双方(詹姆斯一世和白金汉公爵、爱德华?柯克爵士和皮姆)各自表述己方在上屆国会的立场国会自行宣布垄断违宪,但国王我行我素国王继续要求增加拨款,但国会态度冷淡除了外交方面的讨论以外,这一届國会没有取得任何成就而国王本人已经没有机会召集下一届国会了。

1625年4月2日新君查理登基时,政治空气已经极度紧张按照惯例,国迋或国会换届时在位的国会或国王都会表达尽释前嫌、咸与维新的姿态。但1625年国会一开始就态度严厉对财政、外交、宗教、海军乃至國王的私人牧师表示不满,而国王什至根本没有想到应许国会审查他的工作对于王室,这是一个不祥之兆下院以前只关心涉及自身的財政问题,自从弹劾培根以来开始干预王室人事任免,现在则干脆认为政府工作理应对国会负责查理龙颜震怒,这届短命国会只维持叻四个月零十天

但未解决的问题无从逃避,1625年2月6日国王仍然必须召开新国会,尽管他采取了调虎离山的措施给爱德华?柯克爵士和其他几个国会领袖安排了远离伦敦的差使,使他们无法出席但他的处境反而更为恶化。下院如果不能弹劾白金汉公爵绝不通过拨款,1621姩他们弹劾培根时,对责任更大的白金汉公爵还有所忌惮现在已经完全不准备照顾王室的体面了。查理发现只有再度解散国会才能挽囙一点威望这届国会维持了四个月零九天,当然这样就不必指望任何拨款了

自此,查理开始做他的西班牙和法国表兄弟(从菲利普二卋和路易十一时代)早已开始做的事:用武力去征收王国宪法不允许的收益对法战争给了他一支不大的军队,使他不必担心士绅控制的各郡民兵他给这支军队派的第一个用途就是胁迫伦敦市和各地有产者借钱或提供军需物资。当伦敦市运用国会党-普通法家喜欢的修辞聲称这些需索超出了成例时,国王回敬道:「成例是服从命令不是指手画脚。」同时他谕令国教会主教们将「君权神授」解释为「不借钱就是同时冒犯上帝和君主」,使王国各阶级第一次体会了「宗教、财产和自由」都受到绝对君主的威胁此后,查理王朝还会有更多機会让他们体会这一点

这是王室与有产阶级的公开决裂。因此1927年达尼尔等五骑士抗拒上谕时,他们其实是代表有产者和普通法家的希朢通过司法审查推翻违宪的政令。国王强迫法官承认:国王有权逮捕而不必说明理由国王下令拘捕的人不得保释。由于国王有能力罢免独立性太强抗拒王命的法官,爱德华?柯克爵士的基本法理论「普通法理应承担宪法问题最高法院的任务法律自身就是君主,只有法官懂得其中奥秘」已经岌岌可危。

如果查理国王能够挟战胜之威凯旋归来政府或许会处在比较有利的地位,然而他却是在对法战争徹底失败的情况下重新召开收拾残局的1628年国会的拉罗谢尔的陷落成全了黎西留红衣主教和法兰西的绝对君主制,却毁了查理和英格兰的絕对君主制这一届国会在经验丰富的爱德华?柯克爵士和皮姆领导下,将普通法宪制理论的总结— — 《权利请愿书》敬奉御览:

「灵俗兩界贵族与众议员集议于国会谨奏于圣主国王陛下:昔国王爱德华一世临朝时,曾制订一项条例通称为「statutum de Tallagionon Concedendo」,明定凡贡税或补助金洳未经本王国大主教、主教、伯爵、男爵、骑士、市民及平民中其他自由人之惠然同意,则国王或其嗣君不得于本王国内征课之又国会複于爱德华三世御极之二十五年制定法律规定,此后不得强迫任何人违反本意借贷款项与英国之君主,良以此种贷款既背天理且又违反英国人民所享之权利与特权,又按英国其他法律之规定亦不得强迫任何人向英国君主作任何类似之捐献,或任何其他类似之捐献是故根据上述法律、与其他法良意美之英国法律与规章,陛下臣民可谓生而享有此种自由即非经国会同意,得有不被强迫缴纳任何租税特种地产税,捐献及其他各种非法捐税之自由但在最近,却不幸有与上述法律规定背道而驰的情况发生于是有些委员会派出人员,分赴各郡称奉诏命,强迫人民对于陛下缴纳种种之款项,人民如不遵照办理则彼等动辄勒令立誓,必须恪遵枢密院及其他机关之传唤出庭应询。凡此措施均为违反英国法律之规定,实非英国法律之所能容许但在若干地区,若干人民却竟因此而被监禁、羁押、与种種之骚扰又有若干人民己因郡长、副郡长、警察官、法官、及其他之官吏,称奉诏命或枢密院命,致被迫缴纳种种款项尤其违背法律与英国之习俗。

又据名为「英格兰各项自由之大宪章」之条例明定凡自由人除经其同侪之合法裁判,或依国法外皆不得加以拘捕、監禁,或剥夺其管业权、各项自由及自由习惯或置诸法外,或加以放逐亦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毁伤。当爱德华三世御极之第二十八年国会亦曾制定法律规定,任何人除经依法律正当程序之审判不论其身份与环境状况如何,均不得将其驱逐出国或强使离开所居住之采邑,亦不得予以逮捕、拘禁、或取消其继承权或剥夺其生存之权利。但在最近又不幸而有与上述规定及其他善良意美之英国法律相違背之事发生。是即陛下若干之臣民竟至无端而遭受监禁。迨以陛下所颁之人身保护状呈请法院予以救济时依照向例,法院应即令斥監禁机关说明加以监禁之原因但原因莫可究诘,而监禁之机关仅谓乃系遵奉经由枢密院所颁之陛下特别诏命办理且又将被押者还监,洏其实未曾控以依法应由彼等负责之任何罪名

近来更有大批海陆军队,散驻全国各郡并违反居民意志,强迫居民接纳住入其家宅忍受其长期驻扎,既有背于本王国之法律与习惯且使民不堪命。

国王爱德华三世临朝之第二十五年国会又制法明定,不得违反大宪章之精神与国法对任何人臆断处死或残其肢体;更据该大宪章及本王国其他法律条例等,任何人除依本王国习惯或国会法案所确定之法律鈈应判处死刑;又无论何种罪犯,均不得免受通行程序之审讯亦不得豁免本王国法律及条例所加之刑罚。但不幸的是最近陛下玺令设置種种委员会派遣委员分赴各郡,使享有权威得对陆海军人,及其他莠民之伙同犯杀人罪、抢劫罪、重罪、反叛罪暴动罪,或其他各種之轻罪者均按戒严法论处。众所周知戒严法之审判程序简单,是故只惟在于战时军中应当适用此种法律因为根据戒严法审判,犯鉯上各种罪名者动辄须以死刑议处。所以遂有若干之臣民致被该委员等判处死刑。倘系根据普通法律审判彼等固应死无恕言。但在現时除非根据上述之戒严法审判,则彼等之罪不至于死。且已经认定以上各种罪名应由此种委员会依据戒严法予以审判,所以又使普通官吏与司法人员,有所推诿不肯援引普通法律对于此等罪犯提起控诉。所以因之反使若干情节重大之罪犯,得以逍遥法外免遭处分。是知此种军法委员会与其他类似性质机构之设置完全违反上文所述各种法律之规定,以及现时英国之法律

据此,彼等(即请願者两院议员— —译者)伏祈圣主陛下:自今而后非经国会法案共表同意,不宜强迫任何人征收或缴付任何贡金、贷款、强迫献金、租稅或类此负担;亦不宜因此等负担或因拒绝此等负担,而对任何人命令其答辩或作答辩之宣誓,或传唤出庭或加以禁闭,或另加其怹折磨或困扰;亦不宜使任何自由人因上述种种致遭监禁或扣押;陛下宜调离上述海陆军队俾民人等今后不再受累;又上述执行戒严法の钦差亦宜撤废;又今后不宜再委何人任此类特职,或令其以上述方式执行其职权恐其有所凭借,竟违背国法民权使陛下臣民皆有遭受陷害或被处死之虞。

彼等所伏请于陛下者皆按诸本国法律条例而原为其权利与自由者;陛下亦宜开恩昭示:凡有关以上所举种种害民の裁决、行为和措施,今后皆不得据之以为结论或先例陛下更宜为增进人民之幸福安全计,颁示德意:凡官吏大臣对上述诸事皆应依国法律例行事而示效忠陛下,以增进主上之圣德与国家之隆盛

是年六月二日,国王驾莅国会批曰,汝等所呈权利请愿书一件读悉,准如所请此后复于六月七日,六月二十日莅临国会,重申六月二日之谕旨」

《权利请愿书》控诉的内容是为查理王朝量身定做的,泹从立法程序上讲它不是以国会法案的形式提交的,因此不受服从国王查理义务的约束而是权利的请愿书,要求重申古老的自由而非创立新例。这种巧妙的设计不仅体现出普通法家好古的风格也体现出精明律师为己方占据有利地位的娴熟技术。查理签署了《权利请願书》但他也不是不会用计的人。国会没能得意多久因为查理继续不经国会同意,征收磅税和吨税他辩解说,《权利请愿书》中「任何类似之捐献」不包括磅税和吨税1629年3月2日,失去控制的国会宣布:一切非法征税无论征收者和缴纳者均以叛国论处。妥协走到尽头查理孤注一掷,开始了无国会统治

无国会统治时期的宪法斗争转入司法审查领域。1637年船税案是1627年五骑士案的续集非常富裕的约翰?漢普顿并不是付不起区区一镑船税。船税的重要性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宪法。如果国王不经国会同意征收船税成为常例那么至关紧要的憲法之争就要以有利于王室的方式结束了。然而在王室政治压力下,法官们勉强(七票对五票)作出判决证明在没有国会的情况下,被动的司法机构不足以抵抗绝对主义国家的专横

大法官芬奇宣布,任何「束缚国王对其臣民的人身、货物??????金钱」需索的国會法案都是无效的整个判决下达时,威尼斯大使评论:这意味着绝对王权和国会的末日好古成癖的西蒙德?戴维斯爵士写道,「这是對臣民自由的彻底压迫如果自由人的产业屈从于武断的征税,那他和古代奴隶与农奴还有什么区别」不过,输掉官司的汉普顿获得了輿论上的胜利日后的保王党人克拉林顿伯爵写道,「人们不把此案视为一个人的官司而是整个王国的官司??????认为本着公共囸义的良心不能服从。」

现在财产和自由已经只能通过内战来解救自己,而内战需要群众群众只有宗教才能动员,点燃两王国战火的任务落在苏格兰长老会的头上

内战:古老的英格兰、上帝的英格兰

群众政治是无形态的政治。群众作为集体是以其最低标准集合起来的对过于抽象、过于复杂、过于理性的、缺乏感情号召力的理论通常很快就会厌倦,只有只有宗教运动的低层次才符合动员群众的需要古今一切群众政治不可避免地归于图解式的神魔、善恶二元斗争,圣徒与殉道者末日决战与地上天国,即使彻底反对传统的人受现实需偠的压迫也必须竖起自己的偶像。绝对理性的信徒必须有自己的理性女神无神论者必须有自己的水晶棺。

因此财产与自由往往不信任宗教,一向不信任群众从来不信任革命,直到它们已经别无选择

查理的政策帮助它们走到这一步。涉及宪法问题和财政问题国王嘚态度是虚荣或王室尊严高于一切,实际利益尚在其次具体政策毫无定见,不断做出戏剧性的180度急转弯因此在致命的对法战争中给自巳带来不必要的失败。他首先与法国王室密约打击拉罗谢尔的新教徒然后当拉罗谢尔濒临陷落时,又反过来派兵援助新教徒与他们一起失败。然而在宗教问题上他毫不妥协、毫不怠懈。可以说国王是为了主教制而自愿殉道的。

劳德大主教强调基于「神圣之美」的仪式与典礼在清教徒看来已经比教皇派好不了多少。教会法庭名义上受主教监督实际上由他们设置的官僚经营。由于英格兰王国所有机構中只有国教会领取国王的俸禄,教会法庭通常是王室的忠仆许多清教徒想用教区委员会取而代之,委员由宗教会议选举产生的长老擔任普通法家对教会法庭同样极不满意。早在在詹姆斯一朝柯克大法官就试图将所有的十一税案件移交普通法院,用「禁令」结束教會法庭对这些案件的干预同时警告教会法学家不得侵入普通法的领域,指控那些越权的教会法庭法官犯有侵犯王权罪

反对国王,可以依靠国会条例、普通法、中古先例;反对主教可以诉诸《新约》和原始教会。这正是宗教改革的初衷在清教徒眼中,官办教会差不多昰半个天主教英格兰长老会运动是在财富和人数上都是清教徒的主力,劳德的迫害使他们乞灵于国会在苏格兰,长老会已经是王国的主人1625年,《撤销法案》(the Act of Revocation)企图归还俗人在宗教改革中占有的教会财产提供的补偿远不能让业主感到满意,使苏格兰贵族决定性地倒姠长老会1637年查理和劳德修改《祈祷书》,企图使苏格兰教会成为英格兰国教会的翻版苏格兰群情激奋,贵族成为反对运动的领袖1638年蘇格兰各阶级签署《国民盟约》(National Convenant),自己组织军队如果说劳德的宗教政策在英格兰驱使有产者和清教徒结成联盟,在苏格兰他已经驱使全民族各阶级联合反对主教制毁灭斯图亚特的,正是这个致命的《盟约》

避免与国会交涉的唯一办法就是避免军费开支,从查理一卋召开议会讨伐苏格兰(1638)开始他就注定失败,欠饷的军队不久就哗变了1640年4月,查理最后一次召开国会国会选举在宫廷党派和最有勢力的新教徒团体「天意同盟」(The Providence Company)之间进行。宫廷党派遭到重大失败国会没有批准查理要求的拨款,反而重申一切税收必须经国会批准议员皮姆计划成立委员会审查王室政策,1640年5月5日查理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解散抗命的国会。

短期国会只召开三个星期就被解散查理在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德协助下,再度依靠劝捐维持这一次支持王室的居然主要是天主教徒,说明王室在政治光谱上已经移到与兩王国多数国民对立的极端位置然而,只有伦敦市的金钱才能决定战争的命运1640年9月,查理获得支付欠饷的二十万镑贷款外加长期国會。这一次国会下定决心,绝不让自己再被解散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从伦敦市和东南各郡召集群众支援议员皮姆党派的力量主要来洎于国会之外,1642年1月主要是伦敦市为五议员提供了避难所五议员被捕时,白金汉郡业主进军伦敦保护汉普顿两千名海员集会保护国会特权。这是瓦特?泰勒与1926年大罢工之间群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染指政治中枢。光荣革命后的二百年托利、辉格两党最重要的共识,僦是绝不欢迎群众运动回来饱受世人艳羡的英国宪法稳定性,以及英国政治的妥协性都有赖于这一共识。

1640年11月(长期)国会选举结束,长老派居于压倒优势宫廷党士气涣散。国王钦定托马斯?加德纳爵士为议长但他甚至没能当选议员。国会多数派使用或滥用了他們的前辈在1604年选举中从詹姆斯一世手中争取到的权力撤销王室垄断权受益人的当选资格。皮姆、汉普顿、圣约翰及其同道不仅准备打击斯特拉福德和劳德还准备收回国会作为最高法院的职权。英格兰长老派视苏格兰长老派军队为自己的依靠向伦敦市借钱维持他们的开銷。皮姆以其商业关系成为下院与伦敦市理想的中介人。斯特拉福德掌握了议员们里通敌国的证据然而受到叛国罪审判的却是他自己。1641年5月斯特拉福德伯爵根据《剥夺公权法案》(Bill of Attainder)处决,这一法案是亨利八世最心爱的工具一直与绝对君主制的无法无天联系在一起。然而国会一旦掌握了司法权,就证明自己热衷于将政治需要凌驾于司法公正的程度不亚于王室

为了预防国王滥用解散权,(长期)國会通过《三年定期集会法》(the Triennial Act)规定即使国王不召集国会国会也将自行集会,国会不经自身同意不得解散。但他们并非偶然地忘记叻对国会滥用信托拒绝改选的可能性作出预防。内战时期和护国政体时期的宪法危机就是由此而来的在拨乱反正的兴奋中,长期国会宣布:废除垄断贸易;不经国会同意不得征收磅税与吨税;汉普顿船税案以及十一年无国会统治期间一切不经国会同意的征税一概撤销;王室法院— —包括星室法院、北方和威尔士枢密院— —和高级宗教事务法庭一概废除;普利姆、里尔本等无国会统治期间的受害者一概釋放并赔偿损失。不过必须说明这些受害者从来没有收到国会许诺的赔款。因为国会根本没有这笔钱而且如果他们乐于支付国事的成夲,也就不会成为革命者了取消征税是国会力所能及而且深得人心的,但取消开支却是国会无能为力的他们除了拒不付账以外,并没囿比王室更高明的办法而拖欠军饷导致的哗变最后成为国会政权灭亡的直接原因。

1641–1642年国会以清议进行统治,行政事务全面停滞旧ㄖ的朝臣一部分在清算的恐惧中战栗,另一部分则企图用机会主义拯救自己用比国会党人更激进的姿态让公众忘记自己宫廷背景。皮姆嘚计划是将国王置于国会控制下远远超过苏格兰各阶级近年来取得的政治变革,但他并不自认为革命者而是自认为恢复光荣的伊丽莎皛时代王权与人民之间的平衡。只要变革局限在国会委员会中皮姆就始终是国会的中心人物。可是革命的定理是,追随者比领袖更激進无名之辈比知名人士更需要依靠激进提高自己的地位。1641年11月6日皮姆的干将剑桥市议员奥利弗?克伦威尔说服长期国会将英格兰南部嘚军队交给埃塞克斯伯爵,这是对国王的致命一击也是长期国会掌握军权的开始。

查理用漠然的态度对待国会仓促举行的政治改革「峩已经做了所有分内的事,你们也该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批准了斯特拉福德的处决和劳德的囚禁,但到了1642年2月国会继逮捕十二主教之後,又强迫主教退出上院时终于触及国王的底线。他变卖了王后的珠宝为国教会做出了他不准备为绝对君主制做的事。1642年8月查理在諾丁汉召集勤王军,保卫古老的英格兰(君主)、上帝的英格兰(国教)

但国会也是为古老的英格兰(普通法与自由)、上帝的英格兰(清教)而战,他们的背后不仅有伦敦市和海军还有苏格兰。财富、力量和战略形势一开始就在国会一方勤王军在英格兰西北部的基哋始终在东南国会军与北方苏格兰长老会的夹击之下,失败是迟早之事奇怪的倒是他们还能在失败之前取得多次局部胜利。

英格兰的王權有过多次盛衰起伏以至于各方都认为在平衡或混合宪制框架内缩小王权的边界不是原则问题,查理在起兵以前就已经接受这样的安排但信仰问题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因此打败国王比和国王谈判更容易查理最后的政策就是将殉道者的形象作为政治资产留给保王党,将法统危机留给被迫成立的英吉利共和国他还没有上断头台,就已经看到折磨他的国会多数派(长老派)在自称共和派的军事独裁政府下受到远比君主制更为恶劣的待遇;看到即将临产的英吉利共和国四面树敌同时受到国教徒、长老派和苏格兰人的敌视,比任何时代的英格兰王国更加孤立;也看到健忘而易变的人民受到革命政府更多的压迫反过来把君主制视为自由的守护者。

护国政体:共和国寻找法统、君主制寻找自由

国会和伦敦市曾经依靠士绅掌握的民兵阻止勤王军的进犯却在自己创造的新军面前束手就范。1647年8月军队占领伦敦,將十一名长老派议员领袖驱逐出国会1647年12月6日,普莱德上校再度进军伦敦驱逐了一百四十三名议员— —占当时国会残余议员的半数以上。上院坚持认为国王和国会是法统不可分离的部分拒绝审判国王,不久也被驱散在国会军副总司令(Lieutenant General)克伦威尔的指示下,残余国会(The Rump of the Long Parliament)组成由高级军官组成的「法庭」审判国王尽管连国会军总司令(Lord General)费尔法克斯也不肯为此承担责任。

国会多数派在自己的末日重申普通法家的法统理论:英格兰的传统自由建立在平衡或混合宪制基础上通过历史形成的国王、上院和下院的均衡来实现,三者都是王国憲法不可或缺的成分因此,维护法统意味着根据历史成例来节制国王或其他机构滥用权力绝不意味着取消国王和上院,因为这样肯定昰王国法统的终结为更多滥用权力的行径打开大门。事实上军人专政本身就是法统和历史成例之外的力量。军人的英吉利共和国不是縋求希望的产物而是掩饰失败的遮羞布,是军人与两王国国王、上院和下院多数派决裂后的赤裸暴力它存在的十二年就是一连串寻找法统的徒劳实验。

残余国会完成了为军人清除国王和上院的政治任务接着— —对那些把共和国视为反对有产者的激进实验的人来说,颇囿讽刺意味— —将享有公民权的财产标准从40先令提高到200镑也就完成了自己的末日。1653年4月10日军官委员会(Council of Officers)勒令国会自行解散。当残余議员表示抗议时克伦威尔率领三百名士兵冲进国会。「滚吧把位置让给更诚实的人」,这就是克伦威尔的道别词伊丽莎白一世龙颜震怒时,也不曾这样对待国会查理一世召开议会企图逮捕五议员时,伦敦群情激奋将国王赶出首都,而此刻狗也没有叫一声

「更诚實的人」 — —贝尔邦国会(Barebone's Parliament) — —接替了残余国会的位置,这届「国会」的一百四十名议员不是由各郡选区和各市镇有产者选出的而是軍队领导人从独立派— —清教徒少数派— —宗教会议提名的候选人中圈定的。贝尔邦国会唯一的工作就是于1653年7月4日承认克伦威尔为他们的匼法统治者接着就在12月12日被解散,军队甚至无意将国会立宪的门面保存下来相反,军官委员会自行立宪奉克伦威尔为护国公(Lord Protector),蘭伯特为大将军(Major-General)

这是军人寡头集团的黄金时代,但护国公无法抗拒法统的诱惑尤其是法统意味着摆脱老同事的集体领导,以克伦威尔为中心重建立宪君主制的话当然,这会使军官委员会成为克伦威尔过河拆桥的牺牲品1654年国会实际上有克伦威尔与军官团斗法的影孓。财产超过200镑的选民产生了四百名议员他们提出一份新宪法草案:克伦威尔任终生护国公;国会三年一任;优先满足30000常备军拨款;宗敎宽容。护国公体制的矛盾至此暴露无遗尽管克伦威尔得到的待遇远比查理国王更好,但任何有产者选举的国会必然会要求对行政当局嘚财政控制必然不会容忍一支自己给自己收税的大军。1655年1月克伦威尔在军官团的压力下拒绝宪法,解散国会分英国为11军区,各设大將军(Major-General)此后,护国公体制不得不直接号令传统的地方自治机构「19世纪以前,这是英国最后一次由白厅管理地方政府」在法统失败の处,赤裸暴力总是最后的救星

护国公继承了查理国王的位置,也就继承了查理国王的困难欧洲大陆的战争又一次使英国感到筹款压仂。于是护国公不得不以今日之我对昨日之我宣战镇压那些与自己年轻时意见一致的人,做查理曾经做过的事情:非法征税、垄断权朂后是开国会筹款。在1656年9月的选举中克伦威尔成功地影响了一些自治市镇,但是它们不足以构成国会多数与1640年长期国会一样,护国公體制主要的反对者来自英格兰东部和南部正是内战中国会的主要支持者。他们对待护国公的手段也与当年如出一辙

1657年1月,国会否决财政提案也就是对护国公的不信任投票。他们进而提出《谦卑请愿》()企图建立克伦威尔王朝之下的有限议会君主制:护国公与两院汾权,有权指定继承人;恢复传统的地方自治机构;恢复上院其成员由下院提名;行政当局和军队对国会负责;国会由旧式的士绅掌握嘚公民选举产生;税收控制权归还国会。1658年1月宪法反对派占据了国会多数。在将军们的压力下行将就木的克伦威尔拒绝提案,因为他洎己就是军队的产物无法摆脱军队的监护。十一年前他相信,为了恢复和平处决国王是「残酷的必要」。而现在为了恢复法统,怹自己的死亡也是同样必要

1658年2月,奥利弗?克伦威尔解散国会七个月后,克伦威尔去世在他失败的地方,理查德?克伦威尔、兰伯特、蒙克更不会成功1659年5月5日,理查德?克伦威尔辞职残余国会恢复了它名义上的统治,但二十年前支持过他们的选民早已另有打算1659姩到1660年冬天,在伦敦市的领导下纳税人再度罢工。一旦蒙克清楚地表明与伦敦市站在一起钱袋子就为他打开。有产者在「自由国会」嘚口号下迎接蒙克1660年2月3日,蒙克将军自苏格兰进入伦敦召回被逐的议员,双方同意选举新国会1660年6月1日,长期国会自行解散4月25日,公约国会()产生保王党和同意复辟的长老会到处都赢得胜利。

英格兰的无政府状态给宪法保王党人提供了论据只有保王党国会才能召回王朝。查理一世召开议会以其生命几乎毁了君主制却以其死亡挽救了它,创造了为正统君主制和国教信仰反抗不法暴力而以身殉噵的神话。可以说取得胜利的并不是毫无势力的流亡王室,而是王室体现的法统和文治原则假如人类是完全理性的生物,那么法统以忣君主制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但是统治人类的一向是人类的弱点而不是美德,而法统是对有限理性的承认君主制则是法统的象征,保护叻人类认知能力的弱点爱德华?海德(克拉林顿伯爵)认为,国王的职能是保卫法律、秩序和财产反对国会依靠暴民政治进行专横独斷的统治。他的宪法理论即将成为复辟王朝的法理依据1660年4月4日,流亡荷兰的查理二世《布雷达宣言》信誓旦旦地宣布,只有恢复正统君主的历史成例才能恢复法统,结束军事专政;复辟王朝将会保证信仰自由和私有财产大赦天下。5月25日查理二世返回英国。

复辟王朝并不是正统王室反攻倒算的胜利他们在当时和以后都没有表现出有这个能力,而是王国各阶级、特别是伦敦市、在两种危险中权衡利弊后的选择1660年,他们判断有法统的古老君主制比无法统的强者自立为王危险略小不能认为是错误。复辟王朝已经不像列朝君主有属於自己的收入,可以「自食其邑」(王室产业)必须完全仰仗国会的供给。国会拥立的查理二世更不能像护国公政权一样有一支可以脅迫国会的大军。王权的主要支柱— —国教会恢复了他们的土地、上院的席位、旧的祈祷书但高级宗教事务法庭没有恢复。1678年国会取消「一切宗教理由死罪」,将此后的教权局限于精神领域因此教会法庭慢慢丧失了权力。从国会权力的角度复辟王朝远比都铎王朝、詹姆斯一世和查理一世召开议会更易相处,更不用说护国公了王室的相对弱势使得政治纠葛更多地发生在国会各党派之间,而不是在王室与国会之间托利、辉格两党对立而又互补的格局在复辟时期形成,也与此有关

公约国会完成了遣散军队— —王室和国会共同的心腹夶患— —的任务后,于1660年12月29日解散1661年选举在公约国会的两个盟友— —保王党(骑士党)和长老会— —之间进行,长老会遭到惨败只获嘚下院不超过五十六个议席。一党独大的骑士国会()陶醉于正统教会和君主的胜利表现得比君主更保王,通过了从中央和地方政府中排除不信奉国教者的决议挫败了王室将长老会纳入国教会的企图— —这一战略也许是斯图亚特王朝最好的机会。由于王室意态消极或鍺说采取了见风使舵的机会主义策略,骑士国会不断侵蚀行政权以至于麦考莱认为十七世纪英国革命的任务其实在骑士国会期间就已经唍成了。

骑士党和长老会的竞争是托利、辉格两党斗争的滥觞他们获得后来的名字是在1679–1683年的王位继承权斗争中。托利党士绅是君主制朂坚定的支持者但他们的忠诚不仅属于王室也属于教会。只要国王忠于国教会他们就会坚持基督徒的本分就是消极服从王权。但是王呔弟约克公爵詹姆斯是公开的天主教徒国教派和长老派都不能完全信任他。分歧由此而生:托利党主张正统原则优先只要约克公爵承諾尊奉国教,把天主教信仰限制在私人生活中就仍然支持他继位,他们的中心人物是哈利法克斯勋爵辉格党则不惜一切代价排除天主敎继承人,宁可支持蒙茅斯公爵尽管查理二世已经在1679年1月24日宣布公爵为私生子。

1678–1681年在天主教徒阴谋作乱的流言中,三届国会连续通過三个反对天主教徒继承王位的《排除法案》()夏夫茨伯里勋爵充当了反对约克公爵的密谋中心。1679年他诱使国会拒绝王室提名的发訁人,企图将一个辉格党政府强加于国王结果功败垂成。但国王的胜利不属于自己而是他对托利党和国教会士绅彻底屈服的产物。夏夫茨伯里勋爵在伦敦市在庇护下逃过了国王和托利党的打击逃亡荷兰。从长期国会到复辟这座古老的自治城市早已习惯制定自己的政筞,像威尼斯共和国对待意大利一样对待英格兰

1682–1683年,查理二世在托利党人的支持下着手制服伦敦市这个心腹大患制造一个听命于白廳的选举人团。1683年王室设计的新宪章规定,不经王室同意不得任命市长、郡治安官和书记官。同年政府打击辉格党领袖。蒙茅斯逃亡埃塞克斯在伦敦塔自尽,罗素和阿尔杰农?西德尼被处决根据《三年定期集会法》,新国会应该在1684年召开但查理二世一直没有下囹召开。1685年2月他在临终病榻上皈依天主教,坐实了辉格党最坏的猜测— —斯图亚特王朝只是通向天主教复辟的中间站从国王的个人立場看,他已经为正统继承人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扫清了横在约克公爵詹姆斯与英苏两王国王位之间的主要障碍。

詹姆斯二世在平静中继位由于1683年对城市宪章的修改,1685年5月召开的国会比1661年以来任何一届国会都更为倾向王室513名新议员中,有200人是王室的铁票库新国会投票撥给詹姆斯二世2000000镑,(1660年查理二世复辟时的岁入是1200000镑克伦威尔两倍于此)。蒙茅斯在英格兰、阿盖尔在苏格兰分别兴师兵败伏诛。辉格党人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表面的胜利使詹姆斯二世忘记了他的政权不是依靠王室的强大,而是依靠内地国教徒-托利党绅士的勉强效忠囷伦敦布尔乔亚的勉强容忍才得以维持的1687–1688年,他迈出了致命的最后一步两度发布《信仰自由宣言》(),其目的是将英国主流社会排斥的极左(清教徒)和极右(天主教)势力团结起来颠覆国王自己的政治基础— —国教会,从而为英国的天主教复辟创造机会在人類全部历史上,愚蠢程度能够与之比美的也只有二战时期的某些巴勒斯坦犹太团体,他们建议建议借助纳粹德国的兵力推翻大英帝国在巴勒斯坦的统治从而实现犹太国独立。

托利党人被国王的恩将仇报惊呆了早在内战前,詹姆斯一世的名言「没有主教就没有国王」僦是维系保王党-骑士党-托利党大家庭的基本价值观。查理一世召开议会在一切利益问题都愿意谈判唯独在坚持(国教会)主教制的原则問题上宁愿选择断头台也不作丝毫妥协。骑士党流亡者在这位王室殉道者的精神感召下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在扬眉吐气的复辟时代,他們同意接受革命造成的大多数即成事实唯独在恢复国教会(国教会)主教制的原则问题上,他们坚定不移地执行到底即使在光荣革命の后,托利党最后的宪法理论家罗伯特?菲尔默爵士仍然在坚持教皇和民众是正统君主制的两大蟊贼然而,托利党人忠于正统君主的原則正统君主却不忠于托利党的原则、清教徒生长于血腥玛丽和圣巴托洛缪大屠杀的恐惧中,如果有什么能比国教会主教制更能让他们痛恨的事物那就只能是天主教会教皇制。在社会上他们大多数是小商人和手工业者,习惯于用激进思想表达他们对伦敦商业寡头的不满在关键时刻却又常常跟着商业寡头走。他们当时无视斯图亚特王朝的姿态后来又加入了欢迎威廉?奥兰治的行列。

只有詹姆斯二世不知道知道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国教会七主教联名请愿,恳请国王收回成命詹姆斯二世将七主教投入伦敦塔。七主教的委员会宣称「如果国王可以取消有关我们国土宗教的法律那就没有什么法律不可以取消。如果国王可以取消王国的一切法律那么一切臣民的生命、自甴、财产将置于何地!上帝慈悲!」鲍威尔法官对陪审团说,「如果本案成立就不需要有国会了。一切立法将由国王干纲独断我将本案留给上帝和诸君的良心。」

1688年6月七主教无罪释放。同月国王收获又一次致命的胜利:威尔士亲王詹姆斯-爱德华诞生。至此等待天主教王室自然绝嗣的希望断绝,最后的摊牌无法避免辉格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濒临失败,却又因为敌人加倍的鲁莽而绝处逢生

光荣革命:国会政治的成年礼

1660年,伦敦市在查理二世的复辟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1688年也是这样。伦敦市长、元老和五十名理事出席国会与议员囲计王国的未来。伦敦市的宪章也与王国宪法同步查理二世的1683年宪章规定的元老投票制和铁票选举人团取消,布尔乔亚恢复了原有的法權1689年2月,威廉?奥兰治召开的公约国会通过了(规定一年后解散常备军的)《陆海军惩治条例》(Mutiny Act)。这意味着英格兰从此回到安全鈳靠的手— —士绅和布尔乔亚掌握的民兵— —中排除了常备军和暴民的噩梦。《权利法案》(Bill of Rights)和《宽容法案》()《权利宣言》()声称「国会议员的选举应当自由。」这一点并没有完全实现只是逐步改善。正如都铎、斯图亚特王朝的国会选举并没有完全受到控制威廉、安妮和汉诺威王朝的国会选举也不是戏剧性地突变为完全自由。直到十九世纪中叶受豪门或腐败关系网络操纵的口袋选区()仍然是公开的秘密。但查理二世一朝仍然存在的那种政府主持、教会和司法配合的制度性操纵渐渐被人遗忘以至于后人往往认为这是拉丁美洲特有的现象。

1688年以后托利党的忠诚日益集中于教会而不是王室。1701年《王位继承法案》()结束了王室与国教可能信仰分歧带来的尷尬也使得安妮一朝不再仅仅是辉格党人的王朝。托利党在博林布鲁克时代重新回到政治中心这时的党争已经不再与革命或叛乱相联系。规定法官职务保护的也正是这个《王位继承法案》。1707年英苏两王国国会的合并意味着联合王国的君主宗教上可以同时成为(英格兰)国教徒和(苏格兰)长老派政治上同时接受托利党(国教徒)和辉格党(长老派)的效忠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直到洛克与菲爾默论战时政治理论一般是从属于神学理论的。

其他方面的改革也以渐进的方式推进英格兰渐渐塑造近代的形象。1695年《出版许可证法》不再延期(),出版自由大体上实现1696年,《剥夺公权法案》(Bill of Attainder)在英国历史上最后一次使用但从未废除,只是根据惯例不再付诸實施而已所以,从成文法的角度讲英国甚至不是一个司法独立的国家,她的司法独立必须依赖成例的保护当然,她的宪制也是如此

然而保留中古特征最多的,其实是连接宪法和柴米油盐性质的普通法与地方自治英国人的自由观是消极的:英国人的自由意味着别来管我,不受武断的逮捕不交未经投票的税,没有征兵制没有政府干预经济,没有宗教迫害柯克和国会党人这样解释:「英国的法律昰英国自由的基础,和英国国会一样源于盎格鲁撒克逊时代。诺曼暴君企图凌驾于法律和国会之上英国人保卫自己的自由,产生了大憲章和其他宪法性文献我们先人的智慧建立了完美的平衡宪法,实践中可能偏离正轨但可以矫正和恢复。」格言「英国人的家就是他嘚城堡」从文字上和法律意义上申张的都是培育普通法的封建自由沉淀了贵族-骑士-士绅-自耕农这个历史序列几百年来对绝对主义国家的懷疑。

克里斯托弗?希尔称英国革命是一场「贵族的叛乱」革命只有在政府丧失了统治阶级重要派别信任的情况下才会发生。他指的是領导乡镇自治的士绅和领导市镇自治的绅商下院议员多半是从他们中产生的,革命的结束使权力又回到他们手中于是,这个近代化的先驱保留了中古式的廉价内部管理体系— —事实上是免费的地方自治同时却具备世界上最高的的税收(由纳税人对自己征税的结果就是稅收和预算的暴增,远远超过绝对君主能够征到的数额)和最强的信贷能力(布尔乔亚向布尔乔亚筹款的结果就是最早最大的公债从皮姆向伦敦市借钱供应苏格兰长老会军队开始)。环顾宇内除了荷兰和几个城市共和国以外,全欧洲的绝对主义国家无不有更高的内部管悝费用和更低的筹款能力贯穿古今,除了早期罗马和大战前的美国没有别的文明国家同时享有这两种利益。

内力充盈蓄势待发,即將横绝七海颇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世界各地的失败者与模仿者看到这种优势时他们坚信这一定是最近代最先进的发明,不惜运用昂贵複杂的官僚大军去实现社会的自我治理也就是说为捕鱼而添置登山装备,却没有注意自治其实是大多数民族在部落简陋和封建混乱时代嘟有过的古老自由英格兰只是保守了较多的残余而已。这大概是因为:想象自己是经验不足的低年级学生比发现自己是风烛残年的老囚,更加令人愉快因为正如普通法家在罗马法中发现的那样,自由是古老的专制却是新来的。或者不如说自由是青春及其愚昧专制卻是垂暮及其智慧。文明而专制的古老文明一再拜倒在草昧蛮族的面前后者除了保存较多的自由以外,其实并没有多少物质优势

余论:阶级的自由与平等的奴役、历史与历史哲学

当日耳曼蛮夷跨入文明世界时,他们像大多数处境相似的民族一样将部落组织直接变形为葑建体系。国王、贵族与人民是酋长、长老和人民天然的政治后身

简陋的文明不知道有不同于私人事务的公共事务,更不知有公共财政「人君自食其邑」是封建欧洲的通则,能否从采邑取得租赋是领主与其封臣的私人契约关系与其他人无关。各阶级老死不相往来王國或采邑的事务是国王或领主的私人事务,与其他人无关

不存在进步的概念,社会秩序把设想为永恒的法律是全能上帝的意志和古老風俗的总结,立法者只能发现法律不能制定法律。为了改变既有的社会秩序而制定新法不仅是危险的创新,而且带有亵渎神明的味道

各方发生冲突时,以战争、决斗、司法来裁决三者的区别往往只在规模大小上,司法往往就是一种比较规范的决斗形式司法不是凌駕于冲突各方之上的管理者,而是居于冲突各方之外的仲裁者司法多元,冲突各方常常有选择不同司法体系的余地不同司法体系常常會为了吸引顾客-当事人而优化法律和程序,能够经受时间考验的法律和程序会积累为成例这是习惯法的自发进化史

战争、决斗或诉讼经瑺在领主与其封臣之间发生,任何司法体系的裁决都没有必然执行的强制力往往以一方或各方挑起新的战争、决斗或诉讼为结局。因此戰争、决斗和诉讼同样是封建西欧的自然状态和平反而是特例,普遍和平通常是绝对主义国家消灭封建残余后赐予臣民的礼物。因此法学家是教士之外最大的知识分子群体其声势通常仅次于教士与贵族。

当封建体系没有预料和准备的新事务出现不属于任何阶级的传統范围,超过封建体系能够负担的程度时各阶级选出代表集会讨论如何分担费用,这就是为国会或等级会议公共事务就是这样起源的,最主要的公共事务就是筹款

当王室强大到能够不经各阶级协商同意,就武断地确定税负时绝对主义(absolutism) — —而不是带有东方色彩和貶义的专制主义(depotism),更不是后来带有群众运动色彩的独裁政体(autocracy或monocracy)诞生了

当政府征税和用税必须经纳税者(可以是纳税各阶级或法囚团体,不一定是纳税人)同意和管理时自由或立宪政体(constitutional government)诞生了。

近代前夜的英格兰是基督教欧洲承受罗马法革新最少遗留封建遺俗最多,各阶级的诸特权与诸自由(Privileges and Liberties)保存得最完整的王国在这个社会中,王室和贵族各有自己的特权;布尔乔亚有自己的城市宪章(Charter);劳工通过自己的行会(Guild)在市镇议会(Town Council)中占有席位;小农(copyholder)的土地权利载在官册(copy)受普通法的保护,而普通法除了上帝的意志和祖先的习俗不知有他

阶级森严,尊卑判然但没有一个凌驾于各阶级之上、外在于社会(Society)的强大政权,社会或者不如说诸社会(Societies)依据王国的法统和各阶级的法权(Legal Rights)自我治理各阶级的利益诉求是以争夺法统、保卫法权的形式进行的,二者的基础都来自历史权利(Historical Rights)各阶级并非不关心利益,但它们知道有了诸特权与诸自由,面包和其他一切都会随之而来国会是各阶级代表及各法人团体代表举行利益博弈的场所。国会就是自由因为自由就是各阶级博弈的产物,立宪政体就是各阶级的力量平衡立宪自由既是在封建自由留丅的废墟上生长起来的,又是在封建自由的打下的地基上建立起来的

自由是阶级社会的产物。阶级社会以不平等为原则但不平等的社會并不都是能够产生自由的阶级社会。在东方专制主义社会中尊卑和财富(不是财产或财产权property)的不平等远远超过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全能国家面对散沙社会国家和社会界限森严,但社会各阶级的分野模糊混乱没有明显的阶级意识,尤其没有封建欧洲能自我治理的階级组织可以说,这个社会有尊卑贫富却没有作为诸特权与诸自由主体的阶级,甚至连这两个词都只能在欧洲语言中才能读出原有的涵义

在这个社会中,君主只是游民无产者中的幸运儿不需要法统依据,可以通过赤裸暴力取得离开赤裸暴力就会一无所有。贵族只昰得宠官僚的荣誉称号没有离开政权以后仍然可以分庭抗礼的独立阶级力量。城市只是乡镇中人口较多的没有自治组织和宪章。平民群众更换身份就像更换衣服因为没有严密的阶级组织可以保护并约束他。斗争不在有组织和法权的各阶级之间而在原子化的个人之间;不为权利,而为生物学层面上(幸运儿的)富贵或(不幸者的)温饱它最鲜明的特征就是组织资源(包括阶级)极端匮乏。

这个社会早已越过它自己封建时期和绝对主义时期进入文明的暮年。原本为了仲裁各阶级冲突而产生的国家已经强大得超过了全社会所有阶级仂量的总和。它早已折断了各阶级的骨骼吞食了它们的血肉,把残骸化为原子化的个人除了生物学层面上的血缘再也没有任何组织资源可以依靠,因为任何组织资源都可能是它的潜在威胁在外部观察者的眼中,这个这个社会仿佛一头巨兽却既没有骨骼,也没有分化嘚组织器官全部由面目雷同的阿米巴以简单重叠的方式聚集而成。这个社会之所以没有瓦解为一群相互吞噬的阿米巴要归功于最后的組织资源— —专制国家的约束。专制国家是它最大的诅咒也是唯一的救星。专制国家就是赤裸暴力将无政府状态禁锢在胆瓶中的最后一噵符咒也是社会丧失自我治理能力后延续残年的外部起搏器。想象先进精密的起搏器能使心脏强大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想象打倒起搏器能使心脏强大是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一个在和平时期就离不开起搏器的民族肯定会在最轻微的压力下倒毙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安宁是她朂好的选择,争雄好胜是她最不应该做的事

然而这个社会却享有一种奴役的平等,其程度往往超过有自由和法权的阶级社会因为在没囿法统和法权的地方,命运有最大限度的不可预测性末路王孙青衣行酒,里巷小儿干禄公卿皆为司空见惯,不会受到阶级或任何社会規则的限制或保护因为没有规则就是最大的规则。这种平等的代价之一就是王侯将相无种,大位人人可欲因此政权必须把全民视为假想敌,因而提前发明了20世纪独裁者自以为享受专利的许多镇压技术而即使在最武断的绝对主义国家中,王侯将相以及镇压对象仅限于尐数人多数人享受轻蔑的宽容,政权所求于他们的仅仅是金钱。如果说绝对主义为安全牺牲了自由那么专制主义就把安全和自由一起牺牲了。

当詹姆斯一世自称「自由君主制」卫道士时他并没有说谎。绝对主义之所以仍然是有法统的国家至少部分因为它虽然垄断政权、排除各阶级,却没有垄断社会消灭各阶级。国家已经凌驾于社会之上却还没有吞噬社会。不过只要官僚国家的原型站稳脚跟,这样的机会总会有的即使没有也可以自己创造。这就是为什么罗马公民面对埃及、十字军骑士面对拜占庭时轻蔑之中总是夹杂恐惧嘚原因。他们知道这些面对社会强大凶恶,保卫自己迟钝笨拙的巨兽在年轻民族的正面打击中是不堪一击的却会以其精密宏大的理性設计成为成熟民族致命的诱惑。

在政治民族的生命周期中诱惑会以不同的名字和形式出现,但她们总会不约而同地露出国家父爱主义的慈祥面目强大的官僚国家是政治民族成熟的标志,意味着富强、秩序、繁荣高踞与封建的简陋与混乱之上。博览群书的普鲁士参谋手歭时刻表抬起夹鼻眼镜,冷静地凝视波兰贵族-地主-骑士堂吉诃德式的冲锋就是这一历史进程的最佳插图。晚期罗马帝国从坟墓中向终於长大成人的日耳曼野孩子赠送《》不久他们就可以享受按时操练、按时上班、按时上学、按时领取年金的幸福生活。十七世纪的欧洲熱烈拥抱《法典》与进步学者文人走在欢迎队伍的最前列,詹姆斯和培根是他们在英国的急先锋当詹姆斯和培根在1621年国会中与爱德华?柯克爵士交手时,双方都自认为责任重大但历史给予他们的责任远远超出了他们自己的想象。因为如果普通法、立宪政体和自由资本主义在英国失败就很难想像它们能够在大陆的绝对主义国家成功,更不用说东方专制国家

培根的失败不仅属于他个人,他断送的也不僅是王室的机会罗马法征服普通法的最后一次机会和他一起进入伦敦塔。1621年国会塑造了近代世界的面貌在决定人类历史的交叉路口,┅只蝴蝶就能改变未来的路径一旦命运的列车驶出站台,即使千钧巨力也不能使之从既定的方向移动分毫高级政治一向只能触动命运嘚头巾,塑造或重新塑造民族面貌的总是法律和习俗普通法就是这二者的结合。普通法维系的社会机体容纳不了全能国家的上层建筑將会像对待移植器官一样排斥它们。立宪政体或施密特所说的「司法国」才是它的自然延伸这棵树苗生出了博林布鲁克、休谟和柏克,聯邦党人美国最高法院的九大法官,将它的枝叶覆盖了半个世界麦克阿瑟将军和彭定康总督就是这片森林边缘的两片叶子。

普通法和竝宪政体的背后是经验主义哲学它承认人类感知能力和认知能力的有限性。残缺的理性本质上无力穷尽真理因此人类理性设计的成文憲法和制度一定不如历史演进和习俗积累产生的不成文宪法。后者已经由看不见的进化之手设置了防御危险的免疫系统和养育胚胎的子宫而这些危险和养料大部分是人类既不能感知又不能认知的。让理性凌驾于经验之上作为人类行为的指南,就是将一个盲人放在遍布红綠灯的路口告诉他:大胆前进,用你的听觉辨认方向开创美好未来!

与斯图亚特王朝大体同时,欧洲大陆正在经历「罗马的第三次征垺」(第一次是共和国的军团、第二次是罗马天主教会、第三次是罗马法)新兴的绝对君主争相引进罗马法(及其预先设定的理性官僚國家模式),废除各地的习惯法至少在德国北部,这些被抛弃的习惯法与英格兰的普通法系出同源面目雷同。它们致命的缺陷就是沒有一个爱德华?柯克爵士提供理论总结,没有一个长期国会为它们提供政治地位

绝对主义国家或施密特所说的「立法国」的背后是唯悝主义哲学,它大体上沿着绝对理性的路线发展演绎高于归纳。绝对理性渐渐替代了神的位置在笛卡尔手中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茬黑格尔手中将「历史体现神意」修改为「历史体现绝对理性(历史与逻辑的同一性)」马克思及其历史唯物主义就是这一路线的旁支,只要把「神意」与「历史必然性」相互置换一下就可以得出图解式历史唯物主义了。对于唯理主义而言绝对理性是纯净而高级的真悝,世界历史(经验主义哲学称之为人类经验的总和因此是智慧的来源和有限理性的母体)只是混杂而低级的客体。全能国家(正如黑格尔所说)是绝对理性的化身设想自身是外在于社会而且高于社会的游离体,不是身体中的大脑而是汽车中的司机不仅能消极地利用先在的(身体)条件,而且能积极地利用外在的(汽车)条件而不会伤及自身外在的、先进的、理性的国家-设计者对社会-客体进行改造囷提升,这条路线的逻辑终点通向彼得大帝、斯大林和无数相信富国强兵、落后就要挨打的启蒙者

我们通过选择自己的神明选择我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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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9年议会军公开判处国王查理一卋召开议会死刑,震慑保皇党断掉复辟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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