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子住,发现卧室房顶墙角漏水怎么办,晚上睡觉有一个蓝色的光,很小的一点,不知道是什么

想去的那个城市泥石流于是改為一路向北,从订票订宾馆订行程到准备行装全程拒绝老妈参与,让她安享有帅哥带她出游的快乐

出发阴,两小时二十分钟后准时到達哈西站出租车司机全部制服,井然有序这一点好过辽宁。

晚九点半穿越中央大街感受巴洛克式建筑灵韵。脚下的石子路始建于1925年当时每块青方石价值一美元,所以也叫黄金之路

老街音乐舞台有乐队在表演,我们路过时听到的是莫扎特的田园混搭传说中的马迭爾冰棍,视觉听觉与味觉的一场盛宴

路尽头的马路对面是松花江,老妈说累了明天吧。

噢忘了提一下著名的马迭尔西餐厅楼上是马迭尔宾馆,把明天的晚餐订在这里不知道要不要等位。

夜深人影渐稀,路灯下竟有几分老城的落寞晚安。

重走中央大街个人觉得沒有夜幕灯光下漂亮。不过白天的青石路比夜晚更有质感昼有昼的透彻,夜有夜的灵动

雾锁松花江。船行江上心底浮上的音乐居然昰呼伦贝尔大草原而不是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太阳岛上俄罗斯风情小镇体验手工作坊的精致历史。娜塔莎老奶奶家里是俄式小木樓,只有两层楼上是古旧的卧室,木板床风灯,格子床单二战标配。

离岛看时间还早,调整了行程去兆麟公园妈妈申请打车,峩说不远过了井街就是,于是随我步行走到一半儿时,我覺得迷路妈妈说没关系,我愿意和你一起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我說迷路很美好吗,妈妈说是和你在一起。

好在走了大约五分钟就看到了兆麟公园入口

今日立秋,妈妈申请吃饺子想了一下把西餐放箌中午,晚上再带她吃饺子先回宾馆小休。

下午行程从马迭尔西餐开始帮妈妈分割牛扒,居然不领情暖男是有多难当。

去省博物馆分历史展厅,自然展厅和艺术展厅感觉一般。倒是穿行老街区时常有古旧建筑,波澜不惊地展示着城市的昨日一直看到两个字,倉买就是便利店小超市的意思。路过索菲亚教堂更喜欢夜色下的视觉,没有下车

吃过立秋饺子,出发去看夜幕下的索菲亚教堂遭遇雷雨冰雹。上苍给予我们的一定是最好的安排,一场雷雨让我们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风景,白天的索菲亚相比于城市的热闹是寂然嘚;而雨后夜色中,她是鲜活的恢宏的,震撼的本体与一湾雨水中的倒影浑然一体,透射出令人仰视的指引之力包容我们的无助与洣惘。圣·索菲亚教堂始建于1907年通高.cn/lunwen/5126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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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8年我获得伦敦大学医学博士学位,随后又在纳特利军事医院专修军医课程刚毕业便被派往印度,到诺森伯兰第五火枪团当助理军医不料赴任途中,第二次阿富汗战爭 爆发到孟买之后,我才得知火枪团已经穿过印阿边境深入敌国腹地。除我以外还有好些军官也掉了队,我跟随他们一路追赶平咹抵达坎大哈。在那里我终于找到所属的部队,立刻投入到新工作中

这场战争给许多人带来了荣誉和地位,带给我的却只有病痛和灾難我奉命离开原属部队,转调到伯克郡旅遭遇了九死一生的迈旺德战役。战场上一颗阿富汗滑膛枪的子弹射中我的肩膀,击碎了肩胛骨还险些擦破锁骨下的动脉。要不是忠勇的勤务兵默里前来搭救我恐怕早就落入敌手,变成穆斯林英雄的战利品默里奋力将我推仩马背,带我安全回到英国营地

伤痛折磨,再加上长时间的鞍马劳顿我的身体越发虚弱。我被撤离前线同大批伤员一起转移到白沙瓦的后方医院。住院后我渐渐恢复,可以在病房里稍稍走动甚至还能走到阳台上晒晒太阳。可就在此时我又不幸染上了伤寒。伤寒昰笼罩印度的毒咒一连几个月我都在鬼门关外徘徊,最后总算苏醒过来虽说身体开始好转,但还是十分消瘦医生会诊后决定,必须馬上送我回国一刻也不能耽误。就这样我搭上了部队的运输船“奥龙特斯号”,一个月后在朴茨茅斯码头上岸当时,我的健康状况糟糕透顶简直看不到一丁点儿康复的希望。好在政府关照恩准我九个月的假期来调养身体。

我在英国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生活如空氣般无拘无束;每天十一先令六便士的收入足以让我过得自在。这种状态下我自然而然一头栽进伦敦这个大染缸,大英帝国各色游民、懶汉全都蚁集于此到伦敦后,我在河岸街一家私人旅馆住了一段时间整天无聊透顶,日子过得不怎么舒心钱一发下来就花个精光,甚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面对日渐窘迫的经济状况,我很快意识到要么离开大都市去乡下找个栖身地,要么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我选择了后者,决定离开私人旅馆另找一处没那么奢侈、租金也比较便宜的住所。

就在做出决定的这天我站在克莱特里酒吧旁,突嘫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斯坦福他在巴茨医院 当过我的助手。对一个孤零零的人来说能在伦敦的茫茫人海中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实在是件高兴事我们俩算不上特别要好的朋友,可眼下我却无比热情地打起招呼他见到我也开心不已。欣喜之余我邀请怹到霍尔本餐厅共进午餐,我们叫了辆双座马车一同朝餐厅驶去。

马车缓缓穿过人流拥挤的伦敦街道小斯坦福忍不住探问:“华生,這阵子在忙什么瞧你瘦得只剩皮包骨啦!”

我向他大致讲述了自己的惊险故事。马车到了目的地故事也刚好结束。

“可怜人!”听完峩的不幸遭遇他同情地感叹,“现在有什么打算”

“先找个地方住,”我答道“不知有没有办法租到环境舒适、价格合理的房子。”

“真有意思!今天你是第二个跟我说这话的人”

“医院化验室的一个朋友,今早还在抱怨呢说是找到了满意的房子,但租金太高┅个人负担不起,一时又找不到人合租”

“太好了!如果他真想找人合租,我正是合适人选与其一个人,不如找个伴儿一起住”

小斯坦福的目光掠过酒杯,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你还不了解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人,要是有所了解,不一定愿意跟他长久做伴。”

“为什么莫非他人品有问题?”

“哦不是这个意思。据我所知福尔摩斯品行端正。他只是对某些科学领域特别痴迷时常冒出些奇怪的想法。”

“不是我也说不清他的研究方向。他精通解剖学还是个一流的药剂师。不过据我所知,他从没系统地学过医学钻研的东覀杂乱无章、不同寻常。他积累了大量的冷知识说出来连教授们都吓一跳。”

“你从没问过他在研究什么”

“没有,跟他聊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难得开口说话。可要是碰到感兴趣的话题他能聊个没完,完全没有沟通障碍”

“我想见见他,”我说“真要跟人合租的话,我更希望对方是个好学又沉静的人我的身体还没恢复,经不起喧闹和刺激在阿富汗尝够了苦头,这辈子再也不想受这种折磨怎样能见到你的朋友?”

“他肯定在化验室”我的同伴答道,“他要么好几个礼拜不去那里要么没日没夜在那里工作。你要是想见怹可以吃完饭一起坐车过去。”

“当然”我答道。之后我们聊起了别的事情

从霍尔本餐厅去往医院的路上,小斯坦福又向我介绍了那位先生的一些癖性

“万一跟他合不来,可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只是偶尔在化验室碰到他,对他了解不多既然你自己提议和他同住,以后可别叫我负责”

“就算我们真合不来,散伙也不费力气斯坦福,”我盯着他“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插手这件事,其中一定囿原因是不是这位先生的脾气特别可怕?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你就别绕弯子了。”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他笑着答道,“在峩看来福尔摩斯太痴迷科学,简直到了麻木无情的地步记得有一次,他竟拿了一小撮儿刚提取的剧毒生物碱给他朋友尝当然,他并沒什么恶意只不过出于钻研的目的,想要精确了解这种药物对人体产生的作用说句公道话,我相信他本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生物碱他对准确无误的知识有着一股狂热的劲头。”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劲头未免太过头了。还有一次他甚至用棍子抽打解剖室里的死尸,真是个怪胎”

“是啊,我亲眼所见他想看看尸体会留下多少伤痕。”

“可你刚才说他不是学医的”

“确实不是,天晓得他在研究些什么玩意到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自己去了解吧”说话间,我们拐进一条窄巷穿过一扇小小的边门,进入巴茨医院的侧楼峩对这里了如指掌,用不着别人引路我们沿着昏暗的石阶上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刷得雪白的墙壁和一扇扇深褐色的房門。差不多到了走廊尽头有一个低矮的拱顶岔道,一直通往化验室

化验室顶高屋阔,四处杂乱地放着数不清的瓶子几张又宽又矮的桌子横七竖八地摆开,桌上立满了蒸馏烧瓶、试管和本生灯灯上的蓝色火苗不停地跳动。屋里只有一个人坐在稍远的一张桌子前,全鉮贯注地伏案忙碌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扭头瞧了一眼倏地跃身而起,兴奋地欢呼道:“发现了!发现了!”他抓着一支试管跑过來边跑边冲着小斯坦福喊:“我发现了一种试剂,只能和血红蛋白发生沉淀反应别的都不起作用。”看他欣喜若狂的样子简直比发現金矿还高兴。

“这位是华生医生”小斯坦福介绍道,“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

“您好。”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紧紧握住我的手,沒想到他的手劲居然这么大“看得出来,您刚从阿富汗回来”

“您怎么知道?”我惊讶地问

“这不重要,”他自顾自笑着“现在偠说的是血红蛋白。相信您一定明白这项发现的伟大意义吧”

“从化学角度看,的确很有意思”我答道,“不过实际应用起来……”

“哎呀,先生这种试剂可是近年来最实用的法医学发现,用它来鉴别血迹能保证万无一失难道还不明白吗?请来这边!”他急切地拽住我的袖口把我拖到刚才做试验的桌子边。“先弄点鲜血”他用粗针扎破指尖,再用吸液管吸起渗出的血“接着,将少量鲜血滴叺一升清水中您看,血在溶液中所占比例还不到百万分之一混合液跟清水一样。即便如此我确信可以观察到明显的化学反应。”说著他往容器中放了几粒白色晶体,又加了几滴透明液体溶液一下子呈现暗红色,玻璃试瓶的底部渐渐析出棕色粉末状沉淀物

“哈哈!”他拍着手叫起来,兴奋得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怎么样?”

“是个非常精密的鉴别方法”我评价道。

“好极了!好极了!過去用愈创木脂鉴别法 既难操作又不准确;用显微镜检测血球的方法也有同样的问题,而且血迹一旦干了几个小时,显微镜根本派不仩用场现在好了,不管血迹是干的还是湿的这种试剂都管用。要是早些发现它就更好了成百上千的罪犯恐怕早就进了大牢,哪会让怹们逍遥法外”

“没错!”我低声赞同。

“刑事案件侦破往往取决于血迹鉴定也许案发数月之后才能锁定某个疑犯,如果发现他的衬衫和外衣上有褐色斑痕是血迹?泥污铁锈?果汁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会让许多专家伤透脑筋为什么?因为没有准确可靠的检驗方法如今有了夏洛克·福尔摩斯鉴别法,让我们向难题说再见吧。”

福尔摩斯说话时,两眼炯炯发亮话音刚落,他一手按在胸前欠身鞠躬致意,仿佛眼前有一群热烈鼓掌的观众

“祝贺,祝贺”我说,他那副热情洋溢的模样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去年,法兰克福發生的冯·比绍夫杀人案,要是当时有这种鉴别法,凶手早就上绞刑架了。还有布拉德福德的梅森案、臭名昭著的马勒案、蒙彼利埃的勒菲弗尔案、新奥尔良的萨姆森案,这种鉴别法都能在其中发挥关键作用。诸如此类的案件,我还可以随便举出二十多例。”

“真像一部罪案活字典”小斯坦福笑着说,“以你对这方面知识的精通创办一份报纸不在话下,就叫它《警事旧闻报》”

“读起来肯定相当有趣。”福尔摩斯用一小块胶布贴住手指上针扎的部位“经常和毒药打交道,”他转过脸冲我笑了笑“必须小心处理伤口。”他伸出手给峩看上面一片斑驳,贴满了胶布皮肤由于强酸腐蚀变了颜色。

“我们有点事找你”小斯坦福坐到三腿高凳上,用脚把另一只高凳推給我“这位朋友想找个住处,你不是一直发愁找不到人合租吗正好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

听说我有意合租福尔摩斯显然很感兴趣,“我看中了贝克街的一套公寓非常适合两人合住。您不介意浓浓的烟草味吧”

“不介意。我自己也抽烟总抽‘船牌’香烟。”

“呔好了我经常摆弄些化学药品,有时还要做实验会不会妨碍您?”

“再想想本人还有哪些不足之处呢?我偶尔心情不好一连几天鈈愿开口说话。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认为我在生闷气。别管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满血复活。轮到您了有什么需要坦白吗?合住前朂好能了解一下对方的主要缺点”

看他像审犯人一样盘根问底,我不由得笑了“我养了一只小狗;我神经受过刺激,受不了噪音;还囿人比较懒,每天起床没个准点以前身体好、爱折腾,坏毛病一大堆现在只剩这几个主要缺点了。”

“拉小提琴算不算‘噪音’”他不安地问。

“那要取决于拉得怎么样:拉得好可谓是仙乐飘飘;要是拉得糟……”

“哦,没问题”福尔摩斯开心地笑道,“合住嘚事就算谈妥了当然,还要看看您对房子满不满意”

“明天中午十二点,请先到这里找我然后一起去把事情敲定。”

“好吧明天Φ午十二点准时见!”说完,我同他握手告辞

他继续埋头做实验,我和小斯坦福离开化验室一同回我住的私人旅馆。

路上我突然止住脚步,转身对小斯坦福说:“顺便问一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刚从阿富汗回来的?”

小斯坦福神秘兮兮地笑道:“这正是福尔摩斯的渏特之处他有断事如神的本事,好多人都想一探其中的奥秘”

“哦!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我激动地搓着双手,“太有意思了!非瑺感谢你介绍我们认识‘要想研究人类,必先研究个人’ ”

“那你得好好研究一下他,不过他可是个难解的谜。我敢打赌研究结果肯定是他知你多,你知他少再见!”小斯坦福向我告别。

“再见!”我独自漫步回旅馆心里对这位刚结识的福尔摩斯先生充满了好渏。

第二天我们如约见面,一起去看他提到的那套公寓公寓在贝克街221B号,共有两间舒适的卧室、一间宽敞通风的客厅室内布置得大方又惬意,还有两扇宽阔的窗户采光充足。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样的住所正合我们的心意,再加上租金两人平摊价格也更公道合理。峩们当场拍板成交立刻租了下来。当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从旅馆搬到公寓第二天早晨,福尔摩斯也带着几个大箱子和旅行皮箱住叻进来我们收拾行李、整理物品、归置房间,没停歇地忙活了一两天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逐渐安定下来开始熟悉新环境。

福尔摩斯并不难相处他性格沉敛,生活起居安排得有条不紊晚上,他的就寝时间几乎不会超过十点;早上我还没起床,他就已经用完早餐絀门了有时候,他会在化验室或者解剖室里忙上一天;有时整日在伦敦城转悠一直步行到城市最底层的贫民窟一带。只要工作劲头一仩来福尔摩斯便拥有无人能及的旺盛精力;但他偶尔也会陷入低迷期,连续几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早到晚几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每当此时,他总是神色恍惚、目光呆滞若不是见他平时规规矩矩、没什么恶习,我肯定会怀疑他是个吸毒成癖的瘾君子

几个星期过詓,我对福尔摩斯的好奇有增无减对他从事的工作也越来越感兴趣。单是他的外貌长相就够引人注目:身高六英尺有余瘦削的身材越發显得个子高挑;目光敏锐犀利,似乎可以洞察纤毫当然,陷入低迷期的时候除外;高挺细长的鹰钩鼻给他平添了几分机警果断的神气方正突出的下巴显露出一种坚定刚毅的气质;他的双手总是污渍斑斑,沾满墨汁和药水摆弄起那些精致易碎的实验器具来,动作比魔術师还灵活

福尔摩斯激起了我强烈的探奇心,他对自己的事向来闭口不谈而我总是想方设法攻破他的沉默壁垒。也许会有人鄙视我是無可救药的好管闲事之流但是,在给我贴上多事鬼的标签之前不妨想想我当时的处境:生活极度无聊,能够吸引我的事情寥寥无几;除非天气特别宜人我的健康状况决不允许任何外出活动;没有什么好友来访,无人陪我打发乏味的日子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一位神秘嘚同伴我自然如获珍宝,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揭秘探宝上

有一次,在回答我的某个提问时福尔摩斯亲口证实了小斯坦福的猜测:怹并不是学医的。他没有研修任何专业的课程不打算拿个理科学位,也没有获取任何公认的资格不准备跻身学术界。然而他对某些研究的热情可谓超乎寻常,尤其是各类稀奇古怪的学科领域他的学识广博却不失精专,常常令我大为惊叹要不是心里有个明确的目的,哪有人愿意下此苦功哪有人能掌握这么精确的知识?漫无目的的读书人中鲜有学问高深者要不是有个充分的理由,哪有人会在细枝末节上绞尽脑汁、劳心伤神

而他的无知也如同他的博学一样惊人。对当代文学、哲学和政治他几乎一窍不通。听到我引用文坛领袖托馬斯·卡莱尔 的文章他竟然天真地问卡莱尔是什么人,从事什么工作这还不算什么,最叫人大跌眼镜的是我无意间发现他连哥白尼學说和太阳系构成都全然不知。身为19世纪的文明人居然不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运行,实在难以置信

“你好像不太相信,”他见我一脸诧異笑道,“就算知道这点知识我也会尽量忘掉。”

“没错”他解释说,“我认为人类的大脑原本像一间小小的空阁楼,为阁楼添置家具应该有所选择只有傻子才会把各种杂货一股脑儿全塞进去,这么一来有用的知识反而给挤了出来;即便留在脑袋里,也只能同其他东西乱糟糟地掺杂在一起需要取用时无处下手。而聪明人一定会小心谨慎、精挑细选他的小阁楼里只容纳对工作有帮助的工具,這些工具一应俱全并且安排得井然有序。有人以为小阁楼的墙壁富有弹性可以随意伸缩,其实不然总有一天,阁楼容量达到极限往里面添加新知识的时候,以前掌握的知识就会被遗忘所以,不能让无用的杂货挤掉有用的工具这一点非常重要。”

“太阳系学说也算杂货”我表示抗议。

“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等我分辩,他打断我道“你说地球绕着太阳转,即使是绕着月亮转又怎样我本人及峩的工作都不会受到丁点影响。”

我正打算问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可看他的神情,这个问题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便止住了话题。我反复囙想当时简短的交谈试图从中挖出一丝线索,得出一个结论他说自己从不钻研无用的知识,可见他所掌握的知识必定对他的工作有鼡。我在心里默默列举出他特别精通的学科然后用铅笔草草记在纸上。写完之后看着这份统计单,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列项如下:

3.天攵学知识——无;

4.政治学知识——浅薄;

5.植物学知识——不全面:颠茄 、鸦片及各种毒品了如指掌,园艺学一无所知;

6.地质学知识——有局限偏重实用:擅长分辨不同土质。散步回来后根据裤腿上泥渍的颜色和硬度,能判定泥渍来自伦敦的哪个区域;

7.化学知识——渊博;

8.解剖学知识——精深但缺乏系统性;

9.惊险案件知识——丰富:本世纪每桩惊险案件的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

10.小提琴技艺颇佳;

11.善使刀劍棍棒,精于搏击拳术;

12.英国法律——具备相当充分的实用知识

罗列到这里,我绝望地把单子扔进壁炉自言自语道:“把他的所有专長凑在一起,找到一门需要所有这些专长的行当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猜出这位老兄的职业,还不如不猜”

单子里提到了小提琴技艺,福爾摩斯确实称得上一流的小提琴手但如同其他才能一样,他的琴技也带着古怪的味道他能拉好些曲子,而且大多是高难度的曲子这┅点我可以证明:我曾请他拉几首曲子听听,他演奏了几段德国作曲家门德尔松的浪漫主义作品还有另外一些颇受欢迎的名曲。独自一囚的时候他却难得拉出什么像样的乐曲或是熟悉的旋律。傍晚时分他坐在扶手椅上,向后倚靠着椅背小提琴平放在腿上。他闭上双眼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琴声时而低沉忧伤时而欢快激昂,显然那是他当时心情的写照。琴声是在为他的思潮推波助澜还是灵感迸发的即兴之作,我无从确定毫无章法的独奏常常演变成刺耳的噪音,令我大为不满好在他每次随意拨拉几下之后,总是连拉几首我愛听的曲子算是弥补了我的精神损失。

起初一两个星期里无人来访,我还以为这位同伴和我一样也没什么朋友。但不久之后我便發现他结交的人真不少,形形色色来自社会不同阶层。其中有个面色蜡黄、相貌狡黠、眼睛黑溜溜的小个子福尔摩斯向我介绍时称他萊斯特雷德先生,此人每周要来三四回有天上午,一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来访待了半个多小时。当天下午又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衤衫褴褛的客人,看上去像是沿街叫卖的犹太小贩他的情绪异常激动,身后还紧跟着一个邋遢的老妇人还有一次,一位满头银发的老紳士前来拜访又有一回,来了一个身穿平绒制服的铁路职员这些奇特的客人一登门,福尔摩斯就向我提出请求让他单独使用客厅,峩只好回到自己的卧室他觉得给我带来了不便,很过意不去每次总要深表歉意。“这些人都是我的客户”他解释说,“只能用客厅當办公室跟他们谈公事”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询问他的职业可我待人处事一贯拘谨,不愿意强迫人家吐露实凊当时我想,他避而不谈自己的职业必定有什么隐衷。没过多久他就主动而坦率地谈到这个问题,打消了我原先的顾虑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是3月4日我比平时起得稍早一点儿,发现福尔摩斯还在吃早餐房东太太知道我有晚起的习惯,还没给我摆放餐具也没准备咖啡。我心里冒出一股起床气急匆匆按了铃,粗鲁地提醒房东太太我要用餐餐桌上放着一本杂志,我随手拿起来翻看借此打发等待嘚时间,福尔摩斯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嚼着烤面包杂志上有篇文章,标题用铅笔做了明显的记号我自然先看起了这一篇。

文章的标题有些浮夸叫什么《生活宝鉴》,大致内容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通过对周遭一切人、事、物进行精确而系统的审视,必将受益匪浅初讀下来,文章既有精辟独到的一面也不乏荒谬之处;论证严密而紧凑,但关于演绎推论的部分有点故弄玄虚作者声称,从一个人的瞬間表情、肌肉抽搐或目光移动便可洞悉其内心世界。作者还认为对于在观察和分析方面训练有素的人来说,欺骗行为根本没有立足之哋这些结论就像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几何命题一样颠扑不破。门外汉们不了解背后的推理过程很可能把这些结论当作宝典,把作鍺视为未卜先知的巫师

文中写道:“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亲耳听说大西洋或尼亚加拉大瀑布 ,逻辑学家也可以由一滴水推断出二者的存茬生活实则是根巨大的链条,观其一环便可知整体本质演绎分析法同其他技艺一样,需要长期耐心的钻研才能掌握而人们倾尽毕生精力也未必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初学者不妨先避开最棘手的道德、心理因素从解决较浅显的问题入手。比如遇到某个普通人,一眼就能判断出此人的经历和职业这种锻炼看似肤浅,却能使观察力变得敏锐并且教人从哪些角度去观察,应该观察哪些内容手指甲、外套袖子、靴子、裤子膝盖处、食指与大拇指间的茧皮、面部表情、衬衣袖口—— 每一细节均能清楚透露一个人的职业。毋庸置疑若將上述所有细节综合起来,必对案件调查者有所启迪有助于顺利破案。”

“一派胡言!废话连篇!”我将杂志重重拍在桌上“这辈子吔没读过这么荒唐的文章。”

“什么文章”福尔摩斯问。

“就是这篇”我坐下来吃早餐,顺手拿起勺子指了指那篇文章“你一定也看过了吧?上边有你做的记号文章写得还算精彩,这一点我不否认但读了之后感觉很不舒服。不知是哪个没事干的家伙整天宅在书房里,杜撰出这套似是而非的谬论根本不切实际。我倒想把他塞进地铁的三等车厢里让他挨个说出所有乘客的职业。我愿意下个一赔┅千的大赌注赌他必输。”

“你的钱肯定有去无回”福尔摩斯平静地说,“这篇文章是我写的”

“是的。在观察和推理两方面我特别在行。文章中提出的理论在你看来非常荒唐,其实具有极高的实用价值甚至是本人赖以谋生的手段。”

“我有份工作世界上干這行的恐怕仅我一人。我是一名顾问侦探你大概不知道顾问侦探是怎么回事。在伦敦城有许许多多官方侦探和私人侦探,这些人办案遇到困难就来找我我能引领他们找到正途。他们只需向我提供手头掌握的证据而我凭借对历年案件的了解,帮助他们理清头绪发现線索。犯罪行为都有相似之处假如一千桩案子的来龙去脉都烂熟于心,第一千零一桩案子当然不在话下解不开才怪呢。莱斯特雷德是個小有名气的警探最近让一桩伪造案弄得晕头转向,所以来找我帮忙”

“多半是私人侦探社介绍过来的。他们都遇到了一些麻烦事需要别人指点。我听他们讲述事情的经过然后分析问题、给出建议,以此收取咨询费”

“你的意思是,别人亲历了事件的所有细节解决时却毫无办法,而你足不出户却能解开疑团?”

“的确如此我依靠的是直觉思维。有时候我会遇到稍微复杂的案子,那就得忙活一番亲自出马到现场侦查。我积累了不少特殊的知识想必你也发现了。应用这些知识来攻破案件往往能使疑难问题迎刃而解。文嶂中提到的演绎分析法虽遭你鄙视,对我的实际工作却极为宝贵敏锐的观察力是我的第二天性。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你刚从阿富汗回来,你当时好像惊讶不已”

“一定是有人告诉过你。”

“没那回事是我自己看出来的。由于长期养成的思考习惯一连串的想法茬脑子里瞬间闪过,我根本没察觉到思考的过程就直接得出了结论若是慢镜头回放,思考的过程清晰可见推理步骤如下:‘这位先生既有医务人员的风度,又透着几分军人气质显然是个军医。他脸色黝黑但衣服遮住的腕部皮肤白皙,可见脸黑是由日晒造成而非自嘫肤色,由此推断他刚从热带地区回来。他面容憔悴显然历经种种磨难,饱受病魔摧残左臂动作僵硬,不能自如活动说明受过伤。当前时势下让英国军医受苦受伤的热带地区会是什么地方呢?答案自然是阿富汗’整个思考过程历时不到一秒钟,我当即就说出你剛从阿富汗回来吓了你一跳吧?”

我笑了:“这么一解释事情变得简单多了。你让我联想到埃德加·爱伦·坡 笔下的侦探杜宾,现实生活中竟然存在跟他一样厉害的人物,太不可思议了。”

福尔摩斯站起身点燃烟斗。“拿我与杜宾相提并论无疑是想夸我。可在我眼裏杜宾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总是先沉默一刻钟然后突然打断别人的思路,抛出几句一针见血的话这种方式无非是自我卖弄,肤浅可笑当然,他确实有点儿分析问题的天赋但绝不是埃德加·爱伦·坡想要塑造的那种探案奇才。”

“你读过加博里奥 的作品吗?他笔下的勒科克怎么样以你的标准看,算得上是侦探吗”

福尔摩斯轻蔑地哼了一声:“勒科克是个呆头鹅,除了精力旺盛简直一無是处。那本书叫人大倒胃口从头到尾都在确认一个不知名的罪犯。我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能解决问题勒科克却花了六个多月。他的故倳倒可以用作反面教材提醒侦探们应该避开哪些弯路。”

他竟把我崇拜已久的两个人物统统贬得一文不值我不免有些恼火。我走到窗湔望着热闹的街道心想:“这位老兄也许才智过人,可实在是太自负了”

“最近没什么案件,也没什么罪犯”他发起牢骚来,“干峩们这行的光长个聪明脑瓜,却无用武之地岂不可惜?我确信自己是块好料有朝一日定能声名远扬。我在案件侦查方面的天生禀赋囷深入钻研古往今来,无人能及结果呢?无案可查即使有,顶多是些简单幼稚的案子罪犯作案手段拙劣、作案动机明显,就连伦敦警察厅的小警探也能一眼识破”

他那种自以为是的口吻真叫人忍受不了,我于是打算换个话题

“不知那人在找什么?”我指向一个體格健壮、衣着朴素的大高个他在街对面慢慢挪着步子,眼睛盯着门牌号码挨家挨户数过去,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大信封显然是个信差。

“他是个退役的海军陆战队中士”福尔摩斯说。

“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我心想,“明知我无法证实他的推测是否正确”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掠过,那人瞧见了我们的门牌号码迅速穿过街道跑来。楼下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个浑厚低沉的声音说了几句話,接着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信。”那人一步踏进我们的房间边说边将信递给我的同伴。

机会来了囸好压压福尔摩斯的傲气。他刚才随口乱猜肯定没料到我会使这一招。“你好”我佯装镇静地问,“请问你做什么工作”

“我是个信差,先生”他粗声粗气地回答,“制服送去缝补了今天没穿。”

“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幸灾乐祸地瞅了瞅福尔摩斯,追问了一句

“是个中士,在皇家海军陆战队轻步兵团服役先生,没有回信需要交递吗好的,先生”

说完,他并拢脚后跟摆了个立正的姿势,举手敬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又一次验证了福尔摩斯那套理论的实用性。我承认自己确实大吃一惊,顿时对怹的分析能力钦佩不已尽管如此,我对这一切仍存有一丝怀疑:会不会是他事先导演好的一出戏专门用来迷惑我?可欺骗我究竟意欲為何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他已经看完那封短信,眼神变得空洞而黯淡完全陷入了忘我的沉思中。

“到底怎么推断出来嘚”我问。

“推断什么”他不耐烦地反问。

“他是退役的海军陆战队中士”

“没工夫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粗鲁生硬地回答隨即又露出笑脸,“请原谅我的无礼你的提问打断了我的思路,不过没关系这么说,你当真没看出他以前是海军陆战队中士”

“怎麼向你解释呢?知其然很简单知其所以然很困难。就好像人人都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但真要证明这个确定无疑的事实却有些麻烦首先,此人还在街对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手背上的刺青:一只蓝色大锚,典型的海员特征其次,他举手投足间带有十足的军人风范兩颊还蓄着标准的军人式络腮胡,由此推断他应该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员。再则他身上有股子霸气,一副惯于发号施令的模样走起路來昂着头、挥着仗,想必你也看到了最后,从外表观察他是个稳重而威严的中年人。综合以上事实得出结论:他曾是海军陆战队中士”

“真厉害!”我情不自禁地赞叹。

“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嘴上不以为然,但从福尔摩斯的表情看得出我毫无掩饰的惊讶和钦佩令怹颇为得意。“我刚才还说无案可查看来言之过早。瞧瞧这个!”他边说边将信差送来的信扔给我

“天啊,太可怕了!”我草草扫了┅眼忍不住叫出声。

“这案子确实有点不寻常”他不动声色地说,“请大声念一遍好吗?”

以下便是我念给他听的那封信:

亲爱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昨夜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近布利克斯顿路)发生命案。案发地是一座空屋凌晨两点左右,巡警看见屋内有亮咣怀疑有状况。他发现屋门大开前厅没有家具,躺着一具男尸死者衣着整齐,口袋装有名片上面印着“美国,俄亥俄州克里夫蘭市,伊诺克·J. 德雷伯”死者未遭抢劫,死亡原因不明室内有多处血迹,但尸体上并无任何伤痕我们不清楚此人如何进入空屋,案孓着实令人费解请你十二点以前来一趟,我会一直在现场收到你回复之前,现场将保持原状如果不能来,我再告知详情若蒙赐教,不胜感激

“格雷格森是伦敦警察厅最能干的警探,”福尔摩斯说“他和莱斯特雷德都还算出类拔萃,比其他那些愚蠢的警察强多了他们机警敏捷、精力充沛,但破案手法总是老一套丝毫不懂得变通。这两位各逞心机、明争暗斗活像一对喜欢争风吃醋的交际花。洳果他们俩都插手这桩案子那确实有好戏看了。”

看他若无其事地说着玩笑话我在一旁干着急。“抓紧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我提醒他“要不要我帮你叫辆马车?”

“我还没决定去不去呢本人是个无可救药的大懒鬼,懒劲上来了什么都不想做当然,懒劲不发莋的时候本人是个干劲十足的勤快人。”

“为什么不去这不正是你一直期盼的机会吗?”

“老兄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瞧着吧僦算我破了案,格雷格森和莱斯特雷德那帮人肯定会把功劳全部占为己有像我这样的非官方人士只能靠边站。”

“可他现在有求于你”

“是的,他知道我胜他一筹当着我的面他也会承认这一点。可要是有第三者在场他宁可割掉舌头也不愿承认。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詓瞧瞧吧。我自己单干也能破案哪怕得不到什么好处,至少可以拿他们当笑柄嘲弄一番走吧!”

他利索地穿上大衣,一副跃跃欲试的樣子看来,先前的懒劲完全消失了他已经进入干劲十足的模式。

“对除非你有别的事要忙。”一分钟后我们坐上了一辆双座马车,朝布利克斯顿路疾驰而去

那是个阴霾多雾的早晨,灰蒙蒙的雾霭像一层帷幔笼罩在屋顶上仿佛灰暗的街道投向天空的倒影。福尔摩斯兴致极高滔滔不绝地谈起克雷莫纳城 出产的小提琴,还有斯特拉迪瓦里和阿玛蒂 各有千秋的技术我却一言不发,看看阴沉的天气想到即将面对的惨案,心情沮丧

“你似乎不是太在意这桩案子。”我忍不住打断他的音乐宏论

“还没有掌握任何线索,”他说“在證据不全的情况下盲目进行理论推测,这可是个致命的错误将会造成判断失误,致使案件侦破产生偏差”

“很快就能得到线索了,”峩指向前方“如果没弄错,这里就是布利克斯顿路那幢房子便是案发现场。”

“没错停车,车夫快停车!”我们距离那幢房子还囿一百多码远,他却坚持要下车我只好跟着他步行过去。

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看上去就像座凶宅气氛阴森。这里共有四幢房子都建在離街道稍远的地方,两幢有人居住另两幢空着,出事的3号宅子正是其中空着的一幢空房临街的一面有三排空荡荡的大窗户,显得格外淒凉积满灰尘的窗玻璃上粘着褪色的“招租”广告,东一块西一块犹如眼生白翳。每幢房子前有个小花园将房子与街道隔开。花园裏草木稀疏毫无生气,一条狭窄的小路从中穿过路面用黏土和砾石铺成,微微泛黄由于头天夜里大雨倾盆下了一夜,四处泥泞不堪花园的围墙三英尺来高,用砖块砌成墙头上装有木栅栏。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察靠墙站着旁边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闲人,他们拼命伸长脖子往里张望想瞧一眼屋中的情景,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以为福尔摩斯一定会直奔屋内,立刻查探案情谁知他并无此打算。这个时候他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我看来未免有些装模作样他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踱来踱去,不动声色地凝视地面然后仰望天空,接着又扫视对面的房子还瞅了瞅墙头那排木栅栏。仔细观察一番后他慢慢踏上花园中的小路,确切地说是踏上小路侧边的草丛。前荇中他的双眼始终直盯路面。他两次停下脚步有一次我看见他脸上微微露笑,还听见他嘴里啧啧有声泥泞的路面上留下了凌乱的脚茚,来来往往的警察从上面踩过我实在不明白福尔摩斯能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不过我刚见识过他超凡的观察力,确信他能发现许多我沒法察觉的蛛丝马迹

到了房子门口,有个面色苍白、头发淡黄的高个子男人急忙迎上前来他一只手拿着记事本,另一只伸过来紧紧握住福尔摩斯的手“您能来真是太好了,”他热情地说“现场保持原状,我命令他们哪儿也别动”

“那儿动了!”福尔摩斯指向门前嘚小路,“一群野牛踩过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稀巴烂。格雷格森想必你对案子有了定论,才会准许手下人这么做的吧”

“我一直在屋里忙活,”警探闪烁其词地辩解“我的同事莱斯特雷德先生也在现场,外边的事交由他负责”

福尔摩斯看了我一眼,轻蔑地扬了扬眉毛“有您和莱斯特雷德两位人物在场,别人恐怕很难再有什么新发现”

格雷格森得意地搓着双手:“一切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这是樁奇案我知道您偏好离奇古怪的事情,特意请您过来”

“你是坐马车过来的?”福尔摩斯问

“我们进屋里看看。”问完两个没头没腦的问题福尔摩斯大步走了进去,格雷格森紧随其后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一段短短的过道通向厨房和几个房间过道的木地板没有鋪地毯,上面落满灰尘过道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其中一扇显然好些日子没开过另一扇通向前厅,也就是这桩谜案发生的地点我跟著福尔摩斯走进前厅,沉重的死亡气息令我感到格外压抑

前厅是间方方正正的大屋子,家具陈设一件都没有越发显得宽敞。墙上糊着俗气花哨的壁纸有些地方布满斑斑点点的霉迹,有些地方大片大片剥落下来露出黄色的石膏墙面。正对着房门有一个显眼的壁炉上端的壁炉台用白色的人造大理石砌成,炉台的一角插着一小截点剩的红色蜡烛一扇孤零零的窗子上满是灰垢,透进来的光线朦朦胧胧給前厅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色彩,再加上四处厚厚的积尘气氛又增添了几分阴森。

这些细节都是我后来才注意到的进了前厅后,我的眼聙就一刻不移地盯着那具恐怖的尸体死者僵卧在地板上,死灰无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褪色的天花板此人大概四十三四岁,中等身材肩膀宽厚,黑色卷发浓密的胡子又短又硬。他身穿厚实的绒面呢大衣、马甲、浅色长裤衣领和袖口一尘不染,身旁还放着一顶整刷┅新的礼帽他紧握双拳,两臂摊开两腿却交叉缠在一起,看来临死前有过一番痛苦的挣扎那张僵硬的脸上留有惊恐的神色,似乎还帶着一丝憎恨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狰狞的面相低窄的前额,扁平的鼻子外凸的下巴,扭曲的姿势这一切让死者看上去极像一只怪异的猿猴。我曾见过各种模样的死人可就在伦敦市郊的大街旁、在阴暗污浊的房子里,我见到的这具死尸最为可怕

莱斯特雷德站在湔厅门口向福尔摩斯和我打招呼,他还是老样子身材瘦削,神情警觉

“这桩案子肯定会轰动全城,先生”他说,“我不是个初出茅廬的新手可这么离奇的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

“还没有线索吗”格雷格森问。

“一点儿也没有”莱斯特雷德连忙答道。

福尔摩斯赱到尸体跟前跪下来专注地查看。“你们确定死者没有受伤”他指了指尸体周围大大小小的血迹。

“绝对没有!”两个警探异口同声哋回答

“那么,血迹肯定来自另一个人如果这是一起凶杀案,血迹很可能来自杀人凶手罪案史上出现过类似的死亡现场:1834年,荷兰烏德勒支市范·詹森的死亡现场。格雷格森,还记得那个案子吗?”

“你真该研究研究这桩旧案。世上本没有什么新鲜案子都是前人玩过的把戏。”

福尔摩斯边说话边检查尸体灵活的手指摸摸这里、按按那里,还解开死者的衣扣仔细查看不遗漏任何地方。此刻他眼睛里又流露出我曾见过的恍惚神色。他的动作熟练迅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成了如此细致缜密的检查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最后他闻了闻死者的嘴唇,看了看死者脚上那双漆皮皮靴的鞋底

“没人动过尸体吧?”他问

“只在做必要检查时稍微动了一下。”

“可鉯送去停尸房了”福尔摩斯说,“没什么可查了”

格雷格森已经准备好担架和四个抬担架的人。他一声招呼四人走进房间,准备把迉者搬到担架上抬出去他们刚搬起尸体,一枚戒指“丁零”一声落到地上滚了几圈。莱斯特雷德赶忙捡起戒指疑惑不解地盯着看。

“是枚女人的婚戒”他叫道,“一定有个女人来过这里”

他把戒指搁在掌心上伸过来。我们围上前仔细打量这枚戒指。一眼就能看絀这枚纯金戒指曾是新娘佩戴的婚戒。

“天啊案子本来就够复杂的,”格雷格森说“现在更复杂了。”

“说不定案子会因此明朗起來”福尔摩斯说,“光盯着戒指发呆是没用的你们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什么没有?”

“全在这里”格雷格森指向楼梯第一级台阶上的┅堆杂物,“一块金表伦敦巴罗德公司制造,编号97163;一条粗重的艾伯特式 纯金表链;一枚金戒指上面刻有共济会纹章;一枚金饰针,慥型是斗牛犬脑袋眼睛部位镶有两颗红宝石;一个俄国皮质名片夹,里面装有伊诺克·J. 德雷伯的名片名字缩写与衬衣上E. J. D三个字母相吻匼;没有钱包,只有些零钱一共七英镑十三先令;一本袖珍版的薄伽丘《十日谈》,扉页上写着约瑟夫·斯坦格森的名字;还有两封信,一封寄给伊诺克·J. 德雷伯另一封寄给约瑟夫·斯坦格森。”

“收信人地址是什么?”

“伦敦河岸街的美国交易所投递类型为留局自取。两封信都寄自盖恩轮船公司信中谈到两人的船将从利物浦起航。很显然这个倒霉鬼正准备回纽约。”

“有没有调查过斯坦格森这個人”

“我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调查,先生”格雷格森说,“在各家报纸上刊登了启事还派了手下去美国交易所打听消息,人还没囙来”

“有没有联系过克里夫兰市警局?”

“今天早上发了份电报过去”

“电报上说了些什么?”

“详细介绍了案件的情况还说:洳蒙提供相关信息,我们将不胜感激”

“没有询问你觉得很关键的细节问题吗?”

“问了斯坦格森的情况”

“仅此而已?难道整个案孓就没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难道你就不打算再发个电报问问?”

“该问的我都问了”格雷格森有些恼怒地说。

福尔摩斯冷笑着正要開口说些什么,莱斯特雷德搓着双手走了过来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气样子。福尔摩斯和格雷格森在楼梯口交谈时莱斯特雷德一直待在前廳里。

“格雷格森先生”他激动地说,“我刚才发现了一条最重要的线索要不是我一丝不苟地检查墙壁,这条线索可就给漏掉了”說话时,这位小个子警探的双眼炯炯发亮看得出来,他比同事胜了一筹心里轰然狂喜,却又不得不按捺住澎湃的心情以免在人前失態。

“跟我来”他疾步走回前厅。那具可怕的死尸抬走了房间里的阴郁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请站在那里!”他在靴底划燃一根火柴举起来照着墙壁。

“瞧瞧!”他洋洋得意地说像是打了场胜仗。

前面提到过墙上好些地方的壁纸已经剥落。就在火柴光照亮的这個墙角漏水怎么办一大片壁纸脱落下来,露出一块方正、粗糙的黄色石膏墙这块光秃秃的墙面上,潦草地写着几个血红的字母:

“你們怎么看”莱斯特雷德像马戏团老板在炫耀拿手好戏,“这行字母在房间最暗的角落里谁也没想到该查查这个地方,所以给忽略了┅定是凶手用自己的血写成的,你们看还有血顺着墙壁流下来的痕迹!由此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为什么选这么个墙角漏水怎么办来写呢让我来为你们解答。请看壁炉台上的那截蜡烛!案发时蜡烛是燃着的,烛光正好照到此处所以这个墙角漏水怎么办是最亮而不是朂暗的地方。”

“你发现了几个字母那又怎样呢?”格雷格森不以为然地说

“怎样?说明留下血字的人打算写一个女人的名字:雷切爾(Rachel)一定是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凶手没来得及写下最后一个字母各位,请记住待到此案真相大白之时,你们会发现有个名叫雷切尔的女人牵连其中”

福尔摩斯听到这个结论,不禁放声大笑惹恼了小个子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随便你怎么笑话。也许你非常精明能干,可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猎狗还是老的本领大。”

“实在抱歉!”福尔摩斯忍住笑“你是我们当中第一个发现血字的人,自然功不可没正如你所言,种种迹象表明留下血字的人是昨夜案发现场的另一位在场者。我还没机会检查这间屋子两位沒意见的话,我这就开始”

说完,他迅速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卷尺和一个大号圆形放大镜拿着这两样工具,他在屋子里轻轻地四处走動时而止步,时而跪着有一次甚至直挺挺趴下来,脸几乎贴在地板上他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一会儿惊呼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吹起口哨一会儿又欢欣鼓舞地轻叫几声;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把我和两个警探当成了隐形人他的一举一动让我联想到┅只训练有素的纯种猎狐犬,在丛林深处飞速地跑来跑去发出一声声迫切的吠叫,直到嗅出猎物的踪迹才肯罢休

福尔摩斯不停检查了②十多分钟,精确地测量痕迹之间的距离而我根本看不出来这些痕迹在哪儿。他偶尔用卷尺在墙壁上比比量量我也丝毫不理解这有什麼意义。他小心翼翼地从地板上的某个地方捏起一小撮灰色尘土装进一个信封里,最后又用放大镜对准墙上的血字极为仔细地研究每┅个字母。检查完毕他对自己的收获相当满意,把卷尺和放大镜放回衣兜

“人们常说,天才就是一种不懈努力、吃尽苦头的本领”怹笑着说,“这个定义不太恰当不过用来形容侦探工作倒挺合适。”

两个职业警探一直在旁看着他忙前忙后他们摸不清这位业余同行嘚套路,满脸好奇却又带着几分蔑视我渐渐明白,福尔摩斯的每个细微动作都有明确而实用的意义可惜格雷格森和莱斯特雷德还没意識到这一点。

“先生你怎么看?”两人齐声问道

“要是我贸然出手相助,岂不是抢了二位的功劳你们的侦查已经进展得非常顺利,唍全不需要外人插手”他的话中满含讥讽,“如果能及时将调查到的新情况告诉我我愿意全力协助你们。还有昨晚发现尸体的巡警叫什么?住哪里我想找他谈谈。”

莱斯特雷德看了一眼记事本“约翰·兰斯,现在下班了。住址:肯宁顿公园路,奥德利公寓46号”

“赱吧,医生一起去找他。”他又转身对两个警探说“告诉你们一件事,或许有助于破案这的确是谋杀案,凶手是个男人身高六英呎多,正当壮年;个子虽高脚却略偏小,穿着粗皮方头靴;抽印度特里其城出产的雪茄凶手和受害者同乘一辆四轮马车来这里;拉车嘚马只有一匹,马右前蹄的蹄铁新换不久其余三块蹄铁都是旧的。凶手很可能面色红润右手指甲留得特别长。以上仅是我的一点点推測但这些线索应该对你们有所帮助。”

莱斯特雷德和格雷格森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地笑了。

“假设受害者是被人谋杀那他是怎么死的呢?”莱斯特雷德问

“毒死的,”福尔摩斯简短地答了一句大步往外走去,刚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补充道,“还有件事莱斯特雷德,RACHE是个德文单词意思为复仇。别浪费时间找什么雷切尔小姐了”

说完这几句临别赠言,福尔摩斯转身离开留下两个警探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离开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已是下午一点钟福尔摩斯领我去了最近的电报局,在那儿发了封长电报随后,他叫了辆马车让车夫送我们到莱斯特雷德说的地址。

“第一手证据最重要”福尔摩斯说,“其实这案子我早已有了结论。不过该调查的情况还是应当詓调查清楚。”

“福尔摩斯太神了!刚才推测出来的线索都是真的吗?有十足把握”

“每个细节都千真万确,”他自信地回答“一箌那儿,我就注意到路面上有马车留下的两道车辙最近一个星期都是晴天,直到昨晚才开始下雨而车辙很深很明显,一定是下雨时留丅的路面上还有马蹄印,其中一个蹄印的轮廓比其他三个清楚得多说明这块蹄铁新换不久。还有格雷格森告诉我,他和莱斯特雷德嘟不是乘坐马车到案发地说明今天早晨没有马车去过。既然马车出现在下雨时又非今天早晨,那么肯定是昨天夜里经过那条街由此鈳见,凶手和受害者同乘一辆四轮马车到达空屋”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我说“你怎么知道凶手的身高?”

“绝大多数情况下一個人的身高可以从走路的步长推算。计算过程并不复杂但我不想说些枯燥的数字烦扰你。屋外泥巴和屋内积灰上都有凶手的脚印我量絀步长,算出他的身高为六英尺左右另外,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计算结果是否准确一个人朝墙壁上写字时,往往会本能地写在略高於水平视线的地方而血字距离地面恰好六英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像小孩子做的算术题。”

“花园小路上有个四英尺半长的水洼从周围脚印观察,穿漆皮靴的人绕着水洼走过去而穿方头靴的人直接一步跨过去。能够毫不费劲地一步迈出四英尺半之远这人绝不可能昰个老头。我不过是把文章中提出的观察和演绎应用到现实生活中没什么神秘可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手指甲和特里其雪茄昰怎么回事?”

“墙上的字是凶手用食指蘸血写成的在放大镜下可以看出,他写字时刮落了石膏墙的墙粉修剪整齐的指甲不会留下这樣的刮痕。地板上有些散落的烟灰我收集了一小撮装在信封里。烟灰颜色偏黑呈片状,只有印度特里其城出产的雪茄能燃出这样的烟咴我专门研究过雪茄烟灰,还写过一篇相关的专题论文不是吹牛,只要看上一眼烟灰我就能辨认出是什么牌子的雪茄或香烟。正是這些细节才能显出侦探的真功夫格雷格森和莱斯特雷德之流哪办得到?”

“为什么说他面色红润”

“这倒是个比较大胆的推测,但我確信不会出错据案情目前的进展状况看,不必急于知道问题的答案”

“脑子里一团乱,”我摸摸额头“越想越觉得案子蹊跷。这两個人为什么进入空屋现场有没有其他人?送他们的车夫去了哪儿一个人怎么能强迫另一个人服毒?血又是从哪儿来的凶手不是为了錢财行凶,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一枚女人的戒指?最令人迷惑的是凶手逃走前为什么用德文写下复仇一词?我实在想不到如哬破解这些难题也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何联系。”

“你简明扼要地总结了案情的疑难点相当不错。虽然我对此案的主要事实已有十足把握但还存在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倒霉的莱斯特雷德他发现的血字不过是凶手设下的圈套,故意暗示谋杀跟社会党或秘密团体有关企图误导警方。墙上的血字根本不是德国人写的稍加注意便会发现,字母A确实是德文字体但真正的德国人一般使用拉丁字体书写。由此可以十拿九稳地断定血字并非出自德国人之手,而是蹩脚的模仿者所写模仿得太过夸张,反而弄巧成拙凶手就是想用障眼法将查案人引入歧途。医生关于此案,恕我不能再透漏半点信息魔术师一旦揭穿自己的戏法,恐怕再也没有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同样,要是峩把探案方法毫无保留地讲出来你大概会觉得,福尔摩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普通侦探罢了。”

“绝不会这么想!”我诚恳地说“你让侦探术成为一门精确科学,世上再没有人能办到”

听了这番话,福尔摩斯兴奋得涨红了脸我注意到,只要对他的探案才能大加贊赏他就会变得非常敏感,好像小姑娘被人夸奖美貌时一样害羞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漆皮靴和方头靴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一起穿過花园里的小路。两人关系特别友好很可能是手挽手走过去的。进屋后他们在前厅里来回走动,确切地说漆皮靴站在原地不动,方頭靴来回走动这个场景可以从地板积灰上的脚印推断。方头靴的步子越跨越大看得出来,他越来越激动一直不停地说话,火气也越來越大最后,他再也克制不住怒火悲剧不幸发生。我掌握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只是些猜想。不过有了确切的线索,此案嘚侦破就有了很好的基础我们得抓紧时间,下午我还想去哈勒的音乐会听诺曼·聂鲁达

我们说话时,马车穿过肮脏昏暗的大街小巷箌了一条最脏最暗的小路上,车夫突然停住车“奥德利公寓到了。”他指向一条狭窄的胡同两旁是死气沉沉的灰黑砖墙,“我在这里等你们”

奥德利公寓是个不太起眼的地方。我们顺着狭窄的胡同来到一个四方大院院子的地面用石板铺成,四周是些破烂不堪的住房一群群脏兮兮的孩子正在院子里嬉戏玩耍,一排排晾衣绳上搭着褪了色的内衣裤我们从孩子们中间挤过去,又猫腰钻过晾晒的衣物終于找到46号。门上钉着一小块铜牌上面刻有巡警的名字“兰斯”。叩门一问才发现巡警还在补觉。我们被带进一间小小的前厅在那兒等他。

不一会儿兰斯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让人搅了美梦他有些烦躁。“我在警察厅报告过了”他不耐烦地说。

福尔摩斯从兜里掏出一枚半镑金币意味深长地拿在手里把玩,“我们想听你从头到尾亲口讲一遍”

“乐意奉告,乐意奉告!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都可鉯告诉你们。”巡警回答两眼直盯着那枚小金币。

“把你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一遍”

兰斯往马鬃沙发上一坐,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像是下定决心不放过任何细节。

“那就从头说起吧我值勤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昨晚十一点左右白鹿街上有人打架鬧事,除此之外我巡逻的一带没什么异常。凌晨一点左右开始下雨我正巧碰到同事哈里·默切,他负责荷兰园区那一块,我们俩站在亨利埃塔街角闲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大概是两点以后,我决定去附近转一圈,看看布利克斯顿路上的状况那条路十分偏僻,再加上大雨地上全是泥。沿路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好像有那么一两辆马车从旁边驶过。我慢慢往前走心想,要是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杜松子酒该多美啊。就在这时忽一眼瞧见那幢房子的窗口闪着亮光。劳里斯顿花园街有两幢房子长期空置排水沟有毛病,房主不肯请人修理最后一位租户得伤寒死了,房主还是无动于衷所以那两幢房子一直没人住。我一看到窗口有亮光吓了一大跳,猜想肯定是出了什么倳于是,我穿过花园走到屋门口……”

“停下来又转身沿小路回到花园门口,”福尔摩斯打断他“为什么折返回去?”

兰斯猛地跳起来惊讶地瞪着福尔摩斯。

“没错确实是这样,先生”他说,“你怎么知道太奇怪了!我走到屋门口,周围一点声响也没有也看不见其他人,我琢磨着还是找个伴一起进去比较好。倒不是我胆小怕事屋里要是个大活人,我才不怕呢;可我想到那个得伤寒死掉嘚倒霉鬼万一是他回来了,正在检查害他性命的排水沟真是不敢往下想。我立马掉头就走回到花园门口,看看默切还在不在那时候哪还瞧得见人哪,街上空空荡荡”

“别说是人啦,连条狗都看不到没办法,我只好给自己壮壮胆又走了回去,推开大门屋里简矗比坟地还安静,我走进那个有亮光的房间壁炉台上点着一根红色的蜡烛。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我看见……”

“好了,后来看见什么峩都知道你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然后跪在尸体旁边然后又走到厨房门口,想打开厨房的门然后……”

兰斯又从沙发上一躍而起,这次他的脸上除了惊讶,还多了几分恐惧和怀疑“你当时躲在哪里?难道都看见了”他大声质问,“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倳”

福尔摩斯笑着掏出一张名片,隔着桌子丢给巡警“该不会把我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吧?我是猎犬不是猎物;格雷格森先生和莱斯特雷德先生可以为我作证。接着讲后来你又做了什么?”

兰斯重新坐下脸上还挂着疑惑不解,“我跑到大门口吹响警哨,默切和叧外两个警察很快赶到现场”

“当时街上有其他人吗?”

“没有反正没个清醒人。”

巡警咧嘴一笑“我这辈子撞见的醉汉多得数不唍,”他说“昨晚那个家伙的醉相才真叫我开了眼界。我跑出去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门口,背靠着栅栏扯着嗓子狂吼‘哥伦伯恩新旗幟’什么的,整个人东倒西歪醉得一塌糊涂。”

“刚不是说了吗酒鬼样的人,”兰斯嫌他打岔有些不耐烦,“酒鬼中的极品要不昰那会儿忙得脱不开身,早把他扔进大牢里关上几天”

“长相还有衣着,没注意吗”福尔摩斯急切地打断他。

“我和默切扶他站稳怹被架在我们两人中间,我留意到他的模样:高高的个子红红的脸,下半边脸遮在……”

“够了”福尔摩斯大声说,“他后来去了哪兒”

“我们都快忙死了,哪有闲工夫管他”巡警没好气地说,“我敢打包票那家伙肯定找得到回家的路。”

“肯定留在马车里了”福尔摩斯小声嘀咕,“后来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马车经过”

“金币归你了。”福尔摩斯站起身戴上帽子,“兰斯你干警察这一行,恐怕永远不会高升前途一片灰暗。脑袋长在脖子上不是当摆设偶尔也要用用才对。昨晚你本来有机会捞个警长的职位。你亲手搀扶的‘醉鬼’正是这桩谜案的关键线索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只想告诉你这个事实现在再争论对错也是白费口舌。走吧医生。”

巡警兰斯半信半疑地呆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我们找到来时坐的马车,一同回住所“真是个蠢货!”福尔摩斯忿忿地說,“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白白浪费难得的机会想想就来气。”

“巡警的描述确实跟你的推测吻合:高个红脸。假如醉鬼真是凶掱为什么逃离现场后又折回去呢?罪犯不可能傻到自投罗网吧我还是没弄明白。”

“戒指老兄,戒指!他回去就是为了找那枚戒指如果没有别的法子抓到他,我们可以用戒指当诱饵引他上钩我一定会逮住他,医生我敢跟你打赌,押一赔二我一定会逮住他!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不会去案发现场。真是那样的话我将错过有生以来最精彩的一项研究:血字的研究。怎么样这名芓不错吧,不妨用点充满学术气息的词藻生活的乱麻平淡苍白,谋杀案就像鲜亮的红线隐藏其中我们的任务就是拆解、抽离,让它的烸一寸都显露出来好了,先吃午饭然后去听诺曼·聂鲁达的演奏会。她的指法和弓法妙不可言,特别是肖邦的那段小曲子她拉起来太銷魂了:特拉—— 拉—— 拉—— 里拉—— 里拉—— 来。”

这位业余猎犬背靠着车座一瞬间仿佛化身为百灵鸟,忘我地唱个不停我默默感叹:人类的思维真是千变万化啊。

奔波了一上午我虚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到下午已是筋疲力尽福尔摩斯出门听演奏会后,我躺在沙发上打算睡上一两个钟头养养神,可怎么也睡不着离奇的案子令我心绪无法平静,满脑子充斥着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猜测只要一合眼,受害人猿猴似的扭曲面孔便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那张面孔留下了极其可恶的印象想到如此相貌的人已从世界上消失,我甚至对兇手心存莫大感激此外难有别的感受。倘若相貌的丑恶与人心的邪恶成正比这位伊诺克·J. 德雷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卑鄙之徒。话虽这麼说我还是认为应当遵循公正的原则。从法律角度看受害人的恶行不能成为宽恕凶手的理由。

福尔摩斯推测受害人是给毒死的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记得他闻过死者的嘴唇肯定是察觉到某些迹象才会得出这个结论。再说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绳索的勒痕如果不是中毒,致死的原因会是什么呢还有,地板上稠厚的血迹又是谁留下的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受害者也没有击伤对手的利器这些问题没解决,不管是我还是福尔摩斯都不可能睡个安稳觉。不过福尔摩斯镇定的表现给了我信心。对于案情的一切疑点他心Φ必有解释,只是我一时还猜不透他的想法罢了

福尔摩斯很晚才回来,进屋时晚餐已经摆上桌。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可能只听了┅场演奏会。

“演奏会棒极了!”他在餐桌旁坐下“知道达尔文对音乐的见解吗?他认为人类早在获得语言能力之前,就具备了创造喑乐和欣赏音乐的能力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们对音乐的感受才会如此敏锐细腻对于人类世界混沌初期的朦胧岁月,每个人的灵魂深處都保留着依稀回忆”

“未免太不着边际了吧?”

“想要诠释大自然思想就得像大自然一样广阔无边。”他理论道“没事吧?你看仩去不大对劲是不是布利克斯顿路的案子搅得你心里不安?”

“坦白说真是这样。我以为经历了阿富汗战争会变得更加坚强迈旺德┅战,我亲眼目睹战友们在炮火中血肉横飞可从没感到过恐慌。”

“我能理解悬而未决的谜案容易刺激想象,而没有根据的想象最容噫引起恐惧看了晚报吗?”

“晚报详细报道了案子但没提抬尸体时有枚女人的婚戒掉到地上。这个疏漏正合我意”

“看看这则启事。上午检查完案发现场我立刻给各家报纸发了启事。”

我接过晚报看了眼他指的地方。启事登在“失物招领”栏第一条内容如下:紟晨,于布利克斯顿路(白鹿酒馆至荷兰园区路段)拾得纯金婚戒一枚。失主请于今晚八点至九点前往贝克街221B号华生医生处认领

“不恏意思,擅自用了你的名字要是用我自己的名字,说不定会被那帮笨蛋警察识破他们一搅和,这事肯定没戏”

“没关系。假如真有囚来认领我手头可没戒指啊。”

“不你有!”他递给我一枚戒指,“完全能以假乱真应付过去。”

“你预料谁会来认领呢”

“还鼡问吗?当然是那个穿棕大衣、方头靴的红脸男人就算不亲自出马,他也会打发同谋过来”

“他不会觉得风险太大?”

“绝对不会依照我对案子的分析,此人宁愿冒任何风险也不愿失去这枚戒指。相信我准没错!我估计,他俯身查看德雷伯的尸体时戒指不小心滑出来,他当时并没察觉离开空房后,才意识到戒指丢了于是匆忙回头去找,却发现屋里有警察只能怪他自己疏忽大意,临走时忘叻熄灭蜡烛那时候出现在大门口,势必引起警察怀疑所以他不得不装成酒鬼蒙混过关。假设你是凶手事后会做什么?你会把当晚的倳情从头到尾仔细回忆一遍猜想戒指有可能是离开空房后掉在半路上。接着会做什么你急着翻阅晚报,希望在失物招领栏中有所发现看到我登的启事,你肯定眼睛一亮高兴得忘乎所以,哪会害怕什么圈套在凶手看来,失物招领和谋杀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会来,一萣会来!不出一个小时我们就能见到他。”

“这个嘛让我来对付。有武器吗”

“有,以前在部队用过的左轮手枪还有一些子弹。”

“最好擦擦干净装上子弹。虽然我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但这家伙是个亡命徒,还是多做一手准备以防万一。”

我照他的话去卧室做恏准备等我拿着手枪回到客厅,餐桌已收拾干净福尔摩斯开始了最喜欢的消遣,拨弄起小提琴

他见我走进客厅,说:“案情越来越複杂发往美国的电报有了回音,证明我对案子的看法准确无误”

“你的看法是……”我迫不及待地问。

“小提琴该换新弦了手枪放ロ袋里,待会儿人来了用平常的语气跟他说话,别的事交给我处理千万别紧盯着他看,免得打草惊蛇”

“八点了。”我看了看表

“对,可能再过几分钟就到了房门稍开一点,留条门缝就这样。钥匙插进里面的锁孔很好,谢谢!昨天我在书摊上淘了本珍奇古书就是这本。书名叫《四海律令汇》全是拉丁文,1642年在比利时的列日城出版这本棕皮小书问世的时候,查理一世的脑袋还好端端地架茬脖子上呢”

“菲利普·德·克罗伊,不知是何许人物。扉页上写着‘威廉·怀特藏书’,墨迹褪得差不多了不知这位威廉·怀特又是何许囚物,笔迹倒是透着点法学人士的风范说不定是位17世纪崇尚实用主义的律师。听我们的朋友来了。”

楼下响起一阵尖锐的门铃声福爾摩斯轻轻站起身,朝房门的方向挪了挪椅子女用人穿过门厅,“咔嗒”一声打开门锁

“华生医生住这里吗?”问话人的声音清晰却囿些刺耳我们听不清女用人的回答,只听见大门关上有人走上楼梯。脚步声慢悠悠的一步一拖,好像不太有力福尔摩斯竖起耳朵辨听,脸上露出一丝讶异脚步声缓缓地穿过门口的走道,有人轻轻地敲响房门

推门而入的并不是预料的凶恶暴徒,而是一位满脸皱纹嘚老太婆她一瘸一拐走进房间,大概因为突然见到强光眯缝着双眼。老太婆行了个屈膝礼老眼昏花地冲我们眨巴眨巴眼睛,哆哆嗦嗦的双手在衣袋里胡乱摸索我瞄了一眼福尔摩斯,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只好强装镇定。

干瘪老太婆掏出一张晚报指着招领启事說:“先生们,我是为这事来的”她又行了个屈膝礼,“布利克斯顿路的那枚纯金婚戒是我女儿萨莉的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嫁给了一个跑船的。要是他出海回来发现结婚戒指不见了我的天,真不敢想象他会发多大的脾气他这个人,平常就是个急性子沾點酒后更是不敢惹。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萨莉去看马戏一起去的还有……”

“是这枚戒指吗?”我问

“谢天谢地!”老太婆激動地叫道,“就是这枚!萨莉今晚可要高兴死了”

“请问您住在哪里?”我拿起铅笔准备记录

“犬渠路,邓肯街13号有点远,老胳膊咾腿费了不少力气才到这儿”

“布利克斯顿路并不在马戏团和犬渠路之间。”福尔摩斯突然说

老太婆转过脸,眼圈泛红的小眼睛敏锐哋盯着福尔摩斯“这位先生刚才问的是我的住址,萨莉不和我同住她住在佩卡姆区,梅菲尔德公寓3号”

“请问您姓什么?”我接着問

“索耶。女儿姓丹尼斯她的丈夫叫汤姆·丹尼斯。只要出海待在船上,他绝对是个机灵正派的小伙子,没哪个船员能比得上;可一上岸,整天只知道玩女人喝大酒……”

“索耶太太,您的戒指请拿好。”福尔摩斯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打断她的话,“戒指显然是您女儿的物归原主了,我非常高兴”

老太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把戒指包好放进衣袋慢慢悠悠地拖着步子走下楼。她剛离开房间福尔摩斯“噌”的一下站起来,奔进他的卧室短短几秒钟后,他回到客厅已经穿上大衣、系好围巾。“我去跟着她”怹急匆匆地说,“她肯定是同谋跟着她能找到凶手的下落。先别睡等我回来。”听到楼下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福尔摩斯冲下楼梯。我站在窗边望向对街只见老太婆有气无力地走在前面,福尔摩斯小心警惕地跟在后面“如果他的推测精准无误,”我心想“这下准能直击谜案的核心。”其实他用不着嘱咐我等他回来,等不到这次冒险行动的结果我哪能安然入睡?

福尔摩斯出门时将近九点我鈈确定他会去多久,只好呆坐在客厅里抽抽烟斗随手翻翻亨利·米尔热 的小说《波希米亚人》。十点多钟我听见女用人啪嗒啪嗒走回房间睡觉。十一点门口传来房东太太更稳重的脚步声,她也回屋休息了差不多快到十二点,终于听见楼下有人用钥匙拧开门锁福尔摩斯一进房间,我便从他的脸色察觉到冒险行动以失败告终;可我看不出他到底是开心还是懊恼,似乎这两种情绪正在他心里交战一時难分高下。最终开心占了上风,福尔摩斯纵声大笑起来

“这事说什么也不能让警察厅的那帮人知道。”他坐到椅子上“我成天嘲弄他们,这回让他们抓住把柄还不连本带利还给我?算了算了没关系,我照单全收让他们笑话去吧。等到算总账那天终究会跟他們扯平。”

“唉我就讲个故事揭自己的短吧。那个老东西没走多远一瘸一拐装出脚疼的样子,后来干脆停下来不走了叫住一辆路过嘚四轮马车。我尽量凑过去想听清她对车夫说的目的地。其实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她故意扯开嗓门说话就连街对面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去犬渠路,邓肯街13号’我当时信以为真,还亲眼见她钻进车厢于是纵身一跳,站到车厢背后的边沿上每个侦探都必须熟練掌握跳车这门技术活。马车飞驰一路没停,直到邓肯街才稍稍放慢速度快到13号门口,我提前跳下车假装在街上闲逛。马车停稳后车夫下车拉开车厢门,站在一旁等候可是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我走到马车跟前车夫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摸摸这儿、碰碰那儿,发叻疯似的嘴里骂骂咧咧,我还是头一遭听到那样恶毒的咒骂乘客去无踪,车费一场空我们一同去13号打听,屋里住的是位堂堂正正的糊裱匠名叫凯瑟克,他从没听说什么索耶或者丹尼斯”

“照这么说,那个有气无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老太婆居然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去了居然在你和车夫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该死的老太婆!”福尔摩斯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倒像迟钝的老太婆,这么容易上當受骗那人肯定是个年轻男人,身手敏捷演技一流,还特别擅长乔装打扮扮演的老太婆真是无懈可击。很明显他早就察觉到有人哏踪,所以使了金蝉脱壳这一招看来,我们追查的凶手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孤身作战他有众多帮手,个个都甘愿为他铤而走险医生,看样子你是累坏了听我的,睡觉去吧”

我确实疲惫不堪,便听从福尔摩斯的建议回房休息留下他独自坐在微燃的炉火前。夜深人静嘚漫漫长夜低沉忧伤的小提琴声在房间里回荡。福尔摩斯仍在深深思考难题苦苦寻觅线索,一心要将谜团破解

第二天早上,伦敦城嘚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谋杀案的消息各家报社统一称此案为“布利克斯顿奇案”,他们长篇大论地报道案情有的还登载了特约社评,其中某些信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的剪贴簿里至今还保留着不少简报和摘要,以下便是几例:

《每日电讯报》报道说人类罪案史上罕囿如此离奇的惨案。受害者的德国姓名、不明确的作案动机、墙壁上的恐怖血字—— 这一切都说明此案是政治难民和革命党人所为。在媄国社会党有众多派别,死者无疑是触犯了党内不成文的规矩因而被追至此地,最后惨遭毒手文章含蓄地提到了菲默法庭、托法娜沝、烧炭党、布兰维利耶侯爵夫人、达尔文进化论、马尔萨斯人口论、拉特克利夫路谋杀案 ,并在结尾处向政府当局提出忠告主张对英國国内的外籍人员严加防范。并在结尾处向政府当局提出忠告主张对英国国内的外籍人员严加防范。

《旗帜报》发表评论说像这样目無法纪的暴行通常发生在自由党执政期间。民众思想混乱导致权威职能削弱最终酿成悲剧。死者是美国公民案发前已在伦敦逗留数周,随行还有他的私人秘书约瑟夫·斯坦格森先生。他们住在夏庞蒂埃太太的寄宿公寓里,位于坎伯韦尔区的托基街上。本月四日星期二,两人同夏庞蒂埃太太告别,前往尤斯顿车站准备搭乘快车去利物浦。有人曾在站台见过他们此后便不明去向。据可靠消息称警方在一涳屋内发现德雷伯先生的尸体,而空屋位于布利克斯顿路上距离尤斯顿车站足有数英里远。他如何到达空屋如何遭此厄运?这些问题仍是未解之谜斯坦格森先生至今下落不明。值得庆幸的是伦敦警察厅的莱斯特雷德先生和格雷格森先生联手侦查此案,相信两位名探佷快能查明真相大白于天下。

《每日新闻报》认为这是一桩政治色彩浓厚的谋杀案。欧洲大陆各国政府实行专制统治极度憎恨自由主义;许多人原本可以成为良好公民,但无法忍受在本国遭受的种种欺压和迫害纷纷逃往我国境内。这群人拥有非常严格的道义规范┅旦触犯,只有死路一条当务之急是找到秘书斯坦格森先生,并查清死者有无任何特殊习性警方已获取死者生前寄宿的公寓地址,这項重大发现完全归功于伦敦警察厅的格雷格森先生正因为他的机智果敢和不懈努力,案情才有长足进展

我和福尔摩斯边吃早餐边看报紙,这些报道像是笑话故事逗得他笑个不停。

“瞧瞧我说得没错吧?不管发生什么功劳总是属于伟大的警探莱斯特雷德和格雷格森。”

“那也得看他们到底能不能破案”

“你想太多了,能不能破案压根没关系如果逮到凶手,可以说:因为两位全力以赴、尽职奉公事情取得圆满成功;如果凶手逃脱,可以说:尽管两位全力以赴、尽职奉公但世事总不遂人愿。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是人生大赢家,总有人为他们歌功颂德法国有句谚语说得好,‘笨人自有笨人捧’”

我们正聊着,门厅和楼梯上突然响起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还夾杂着房东太太恶声恶气的抱怨。“怎么回事”我惊叫道。

“贝克街侦缉小分队来报到了”福尔摩斯一本正经地说。话音刚落六个街头小乞丐冲进房间,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简直不堪入目

“立正!”福尔摩斯一声令下,六个脏小子立刻一字儿排开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活像六尊破破烂烂的泥像“以后让威金斯一个人上来汇报,其他人在街上等着威金斯,打探清楚了吗”

“没有,先生還没有任何消息。”其中一尊泥像张嘴回答

“估计会是这样。你们一定要继续努力一定要有所收获。这是工钱”他给每人发了一先囹,“解散可以走了,希望下次能带来好消息”

他挥挥手,这帮小子像一窝野耗子似的蹿下楼梯不一会儿,街上传来他们尖声刺耳嘚叫喊

“别小看他们,一个小乞丐比一打警察还管用老百姓见到警察,总是小心谨慎不敢多说一句。而这些小家伙哪儿都去针尖┅样无孔不入,什么小道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加上有效的组织和良好的管理,这个团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你雇他们是为了布利克斯顿的案子?”

“是的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不过还要花点时间嘿!街上那人不是格雷格森吗?瞧他满脸春风得意一定有重磅噺闻发布!准是来找我们的,没错停下来了,就在楼下!”

门铃一阵猛响一眨眼工夫,这位金发警探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径直闯进愙厅。

“亲爱的朋友!”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紧紧握住福尔摩斯的手,福尔摩斯却没什么反应“恭喜我吧!祝贺我吧!案子已经查得┅清二楚了。”

福尔摩斯的脸上隐隐掠过一朵愁云

“这么说,找到可靠线索啦”他问。

“岂止是线索!先生连凶手都抓到了!”

“阿瑟·夏庞蒂埃,皇家海军中尉。”格雷格森一个劲搓着肉乎乎的双手,傲慢地挺起胸膛

福尔摩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轻松地笑了:“請坐抽根雪茄。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们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要不要来杯加水威士忌”

“那就喝点吧,”警探答道“最近两天没日沒夜,忙得我团团转整个人都脱了层皮。倒不是说体力消耗有多大而是精神压力大,脑袋里的弦一天到晚没松过福尔摩斯先生,我們俩都是脑力劳动者我的感受,你懂的”

“太抬举我了,”福尔摩斯一脸严肃地说“你是怎么获得如此辉煌的成果?我们洗耳恭听”

警探一屁股坐到扶手椅上,叼着雪茄神气地吞云吐雾。突然像是被人戳中兴奋神经,他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莱斯特雷德那个笨蛋,自以为聪明过人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傻了吧唧地去追查秘书斯坦格森哼,人家跟没出生的胎儿一样清白和案子扯不上任何關系。倒大霉的秘书准是让他给抓起来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格雷格森像是被人点了笑穴,狂笑不止一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伱是怎么发现线索的”

“哦,言归正传言归正传。对了华生医生,这可是绝对机密千万不可外泄。摆在我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昰要查明这个美国人生前的行踪。有些人只会登登寻人启事默默等待回音;或者坐等知情人现身主动爆料。这都不是我格雷格森的办事風格还记得尸体旁边的那顶礼帽吗?”

“记得”福尔摩斯答道,“从昂德伍德父子帽店买的店址是坎伯韦尔路129号。”

格雷格森听了這话脸一下子耷拉下去。

“没想到你也注意到了”他沮丧地说,“去过那家帽店吗”

“哈!”格雷格森又活过来,嗓门高了八度“即使再微小的机会,都不应该放过”

“智者能以小事大。”福尔摩斯这时候大概是在引用什么至理名言

“我去了帽店,见到店主昂德伍德问他有没有卖过同样尺寸和款式的帽子。他翻了翻售货单很快就查到了。购货人是德雷伯先生送货地址是托基街上的夏庞蒂埃寄宿公寓。就这样我弄到了他生前的住址。”

“聪明太聪明了!”福尔摩斯低声称赞。

“接下来我马不停蹄,去寄宿公寓走了一遭”警探继续说,“夏庞蒂埃太太见到我脸色发白,神情忧虑她女儿也在场—— 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我同她聊了几句,她眼圈泛红嘴唇不停颤抖。我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事有蹊跷。干我们这一行抓到正确的线索就像嗅到猎物的气味,全身的神经都兴奋得緊绷起来福尔摩斯先生,我的感受你懂的。我问她们:‘前些日子住在这儿的伊诺克·J. 德雷伯先生神秘死亡听说了吗?’

“夏庞蒂埃太太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女儿在旁边直掉眼泪我越发确定这对母女知道案子的内幕。

“我又问:‘德雷伯先生几点离开公寓詓车站的’

“‘八点整,’夏庞蒂埃太太一阵哽咽强压住激动的情绪,‘他的秘书斯坦格森先生说有两趟火车一趟九点一刻开,另┅趟十一点开他们打算赶头一趟。’

“‘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

“听我这么一问,老女人吓得面色灰青简直跟死人脸差不多。等叻好久她才挤出一个‘是’字,声音生硬沙哑很不自然。

“母女俩闷不作声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女儿终于开口说话她看上去還算镇定,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妈妈,隐瞒真相不会有好下场’她说,‘向这位先生坦白吧我们后来又见过德雷伯先生。’

“‘你哥哥要死在你手里了!’夏庞蒂埃太太双手一举瘫坐在椅子上,大声喊道‘愿上帝宽恕你!’

“‘阿瑟肯定也希望我们讲真话。’女儿态度十分坚决

“‘最好告诉我所有真相,’我趁机插了一句‘话说一半比知情不报的情节更严重。再说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尐情况,你们根本不知道’

“‘艾丽斯,都是你的错!’母亲厉声责怪女儿然后转过身对我说,‘先生我通通告诉你。请你相信峩之所以一提到儿子就着急不安,并不是怕他犯了命案而是担心你和其他人怀疑他有罪。他绝对清白无辜绝对不可能犯罪。我儿子为囚正直有正当工作,没有任何前科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想要证明他无罪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我又趁机引导她说出实情‘放心,如果你儿子真是清白无辜没人会冤枉他。’

“‘艾丽斯你最好出去一下,让我和这位先生单独谈谈’女儿听話地退出去,母亲接着说:‘唉先生,我原本不想跟你讲实话谁料可怜的女儿一句话捅破了真相,我别无选择既然下定决心告诉你,我会毫无保留全说出来决不隐瞒。’

“‘这才是最明智的决定’我说。

“‘德雷伯先生和秘书斯坦格森先生一直在欧洲大陆旅行峩发现两人的箱子上都贴着哥本哈根的行李标签,应该是刚从哥本哈根来到伦敦他们在我这儿住了差不多三个礼拜。斯坦格森不怎么说話性格比较内向,待人彬彬有礼;可他的老板恕我直言,完全是另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脾气粗暴,举止龌龊刚住进来的那天晚上,德雷伯就喝得不省人事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还没清醒过来。他喜欢对女仆们动手动脚一点都不避讳。最恶心的是这个下三烂的东覀很快对艾丽斯放肆起来,三番几次说些轻浮又下流的话幸亏我女儿年轻单纯,不懂话里的含义有一次,他竟然一把揽住艾丽斯紧緊抱在怀里不撒手,就连他的秘书也看不下去了狠狠骂他不是个东西。’

“‘你怎么能忍这么久’我问,‘房客不守规矩随时可以讓他卷铺盖走人。’

“我的问题一针见血夏庞蒂埃太太脸涨得通红。‘真该在他来的当天就拒之门外’她说,‘都怪我自己贪心禁鈈住诱惑。如今正是租房的淡季生意不好做,他们每人每天付一英镑一个礼拜下来,我能赚十四英镑我丈夫死了,儿子在海军服役開销又很大我实在舍不得丢掉这笔可观的收入,只好尽量忍着可最近这次,他闹得太离谱了我忍无可忍,马上下了逐客令这也是怹们离开的原因。’

“‘后来呢’我追问。

“‘看着他坐车走了我总算松了口气。我儿子恰好在家休假他脾气大,又特别疼爱妹妹这事我一个字也没敢提。他们离开后我关上大门,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可万万没想到,不出一个钟头有人按门铃,那个德雷伯先生又回来了他兴奋得不得了,一看就喝了不少当时,我和女儿正坐在房间里他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好潒是说没赶上火车什么的。他晃到艾丽斯跟前竟然当着我的面要艾丽斯和他私奔。“你已经是大人了”他说,“法律管不着你我有嘚是钱,你一辈子也花不完别管这臭老婆子,马上跟我走包你以后像公主一样享清福。”可怜的艾丽斯吓得直往后缩那个无赖抓住她的手腕,死命往门口拽我惊恐地尖叫起来。就在这时儿子阿瑟走进房间。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害怕得连头都不敢抬只听到咒骂声和扭打声,乱哄哄混成一团等我抬起头时,看见阿瑟手里握着一根木棍站在门口大笑。‘看那畜生还敢不敢来找麻煩’他说,‘我去跟着他瞧瞧他还想耍什么花样。’说完他拿起帽子,追上街去第二天早上,我们听到德雷伯先生神秘死亡的消息’

“这都是夏庞蒂埃太太亲口告诉我的事。她说话时喘喘停停有时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还好我的速记本事了得她说的每句话嘟记下来了,不可能有任何差错”

“真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福尔摩斯打了个哈欠“请继续。”

“夏庞蒂埃太太刚说完”警探接著说,“我就发现整个案子的关键所在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只要用目光牢牢锁住女人肯定能让她们说出真话。于是我紧盯住她,縋问她儿子回家的时间

“‘不知道。’她回答

“‘真的不知道。他有门锁钥匙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这么说你儿子至少出去叻两个小时?’

“‘也有可能是四五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他都干了些什么?’

“‘不知道’说到这里,她的嘴唇发白没有丁点血色。

“当然到了这一步,没必要再问下去我很快便查到夏庞蒂埃中尉的下落,带上两个警官去逮捕了他我按住他的肩膀,警告他咾老实实跟我们走他竟然嚣张地说:‘混蛋德雷伯一命呜呼,你们来抓我一定认为我跟他的死有关。’我们谁都没提这件事他自己倒先开口说起来,越发加重了他的杀人嫌疑”

“的确可疑。”福尔摩斯赞同道

“据夏庞蒂埃太太回忆,儿子是手拿木棍追出门的我們逮住他时,他随身还带着那根粗重结实的橡木棍”

“你对他的作案经过有何高见?”

“哦我是这么推断的:他跟着德雷伯到了布利克斯顿路,两人在那儿又吵得不可开交争吵之间,德雷伯挨了一棍可能正好击中心窝,所以他当场送了命却没留下伤痕那天晚上大雨倾盆,周围一带没有行人夏庞蒂埃顺利地把尸体拖进空屋。至于蜡烛、血迹、墙上的血字和戒指通通都是他故意布下的圈套,无非昰想给警方制造一点麻烦”

“干得漂亮!”福尔摩斯大加赞赏,“说真的格雷格森,进步神速啊将来可得指望你了。”

“自我感觉這案子办得相当有水平”警探得意地说,“那小子还辩解说德雷伯不久便察觉他在跟踪,立刻跳上马车甩掉了他他只好打道回府。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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