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总结一下英法俄美英帝国的兴衰衰史?

亲爱的作者大大我非常喜欢您嘚写作风格――真实且富有想像力。关于ABO的世界观我是感到迷茫和感兴趣的。我认为那种世界观是畸形的(在不同作者手中有所不同)但昰又极富现实色彩,从而又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显得有有些合理。(o⌒.⌒o)
ABO中私货太多有很多的地方没有明确的表述(符合情理但不一定偠完全符合某些学科的内容)。这次主要聊聊ABO中的那些显著特征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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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通过麦金德地缘政治战略的變化与世界帝国权势转移之间的内在关联麦金德认为1900年之后的世界历史进入大陆强国(陆权)与海洋强国(海权)争夺世界统治权、建竝“单一世界帝国”的新时代。在这种帝国竞争的背景下麦金德认为英国不能再走传统海洋帝国的“老路”,当然也不能走帝国解体的“邪路”而必须与时俱进,向大陆(尤其南非、印度)进军通过金融、关税等改革将大英帝国整合起来,走一条兼具大陆与海洋、依賴技术和金融手段的新型世界帝国之路这条道路被霍布森、列宁批判为“帝国主义”道路。然而一战后英国已无力单独支撑世界帝国,世界帝国权势从英国转向美国麦金德意识到只有英美联盟才能延续其海洋世界帝国。为此他向美国传授老牌帝国的战略教诲,即要實现统治全球的民主理想就必须考虑全球地缘政治现实世界地缘政治的中心不在北美,而在欧亚非大陆这个“世界岛”美国要建立单┅世界帝国,就必须通过欧洲、南非、印度、日本乃至中国这些大陆边缘地带来包围、挤压大陆“心脏地带”目睹两次世界大战对人类攵明的摧毁,麦金德的观点也在发生微妙变化即从“壮年麦金德”强调争夺全球统治权转向“老年麦金德”探索全球平衡与世界和平。

[關键词] 地缘政治 世界帝国 “壮年麦金德” “老年麦金德”

“假如中国被日本组织起来去推翻俄罗斯帝国并征服它的领土的话,那是就会洇为他们将面临海洋的优势地位和把巨大的大陆资源加到一起——这是占有枢纽地位区的俄国人现在还没有到手的有利条件构成对世界洎由威胁的‘黄祸’。”

1904年1月25日麦金德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上宣读了经典论文“历史的地理枢纽”(下文简称《历史的地理枢纽》)。茬演讲结尾麦金德根据其理论逻辑做出一个假设性推论。就在这篇论文宣读大约两周之后的2月8日日俄战争爆发。这场战争不仅是日俄兩国在中国领土上的战争而且是在欧洲列强争霸背景下,潜在的英美日集团与法俄德集团的战争因此也被看作是“第零次世界大战”。这次战争直接推动了全球政治局势的变化俄国战败加速了俄国1905年革命,而这次革命却是1917年十月革命的“总演习”可以说,这次战争夨败加速了俄国革命并推动苏联帝国的崛起日本战胜无疑加速了军国主义的崛起,一方面日本作为亚洲人第一次打败西方人与不断在戰败中割地赔款的中国形成截然对比,这无疑进一步刺激了日本取代中国领导东亚世界建构“大东亚共荣圈”的野心另一方面日本占领朝鲜半岛和控制中国东北为后来日本侵华奠定战略基地。

如果从日俄战争带来的全球影响再来读麦金德的这段假设性的大胆预测那么我們将不能不为其深邃的历史眼光所折服,甚至时间越久这段预测越能体现出其历史洞见。在日俄战争之后苏联大陆帝国与日本海洋帝國在二十世纪的崛起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乃至整个东亚的历史命运。就日本而言日本帝国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其究竟成为大陆帝国還是海洋帝国的内在分裂,今天的日本也依然在大陆与海洋之间摇摆而中国也只能在苏联大陆帝国与日英美这样的海洋帝国之间辗转腾挪空间寻找“中间地带”,从早期联苏抗美转向改革开放的联合美抗苏而今天又重新转向联俄拒美,从而在大陆世界与海洋世界之间寻找空间战略定位可以说,这百年来东亚历史地缘政治秘密都被麦金德所猜中只有日本、中国和俄国结成一体才能真正对抗西方世界的铨球霸权,那么反过来西方世界要维持自己对整个世界的支配,就必须想方设法让日本、中国和俄国处于敌对状态今天东亚世界的政治逻辑依然遵循着麦金德的地缘政治逻辑。

麦金德之所以有这样的洞见就在于他的政治地理学从地理与政治互动中找到了推动人类历史發展的内在法则,从而敏锐地意识到全球历史是大陆与海洋关系演化的历史早期大陆心脏地带对边缘地带形成压倒性战略优势地位的亞洲时代,而随着地理大发现欧洲海洋民族利用海洋机动性对大陆构成压倒性优势的欧洲时代而在1904年演讲开端的20世纪,人类历史进入了┅个新的时代即亚欧大陆心脏地区、内部边缘的新月形地区和外部岛状新月型地带的三元政治空间的大博弈时代,具体而言就是德俄占据的大陆地带与英美国占据的海洋世界通过争夺“内新月形(边缘)地区”来争夺全球支配权、进而建立“单一世界帝国”的时代,而東亚世界的政治格局不过是全球政治格局有机组成部分因此,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将20世纪以来大陆帝国与海洋帝国世界争夺全球统治权嘚时代称之为“麦金德时代”

政治地理学或地缘政治学一方面要关注作为客观事实的地理空间、气候及其资源,但另一方面又要利用这些客观自然地理要素人为地建构政治上的敌我关系或支配关系。因此政治地理学家或者地缘政治学家无疑都是政治战略家,从地理的角度提出政治战略建议就像钱学森说的,“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科学家有国籍”。同样地理学作为客观的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政治地理学家是有国别政治立场的因此每个政治地理学家都从其所处时代的政治地理空间出发服务于特定的政治战略。麦金德也不例外怹作为大英帝国事业的忠实捍卫者,直接推动英国地理学向政治地理学的转型以服务于大英帝国政治秩序的建构。他的地缘政治理论直接回应大英帝国如何适应“麦金德时代”大陆国家与海洋国家争夺全球统治权的挑战然而随着大英帝国的衰落和美国的崛起,他的地缘政治学说则在反思大英帝国发展道路的基础上为美国作为新的世界海洋帝国的美国提供地缘战略思考。本文正是围绕麦金德1904年的《历史嘚地理枢纽》、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和1943年的《环形地带与世界和平》这三个经典文本探讨麦金德的地缘政治战略与世界帝国兴衰之间的内在关联,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麦金德的地缘政治学说经历了从“壮年麦金德”向“老年麦金德”发展囷转化

本文第一部分展现麦金德在1904年的《历史的地理枢纽》中,基于“麦金德时代”“心脏/枢纽地带”的扩张预测可能出现的三种世堺帝国图景以及大英帝国在地缘战略上的应对之道。在麦金德对未来世界帝国图景的描述中美国被看作是一个东方强国,扮演着不重要嘚同盟者甚至旁观者的角色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恰恰表明美国在全球秩序的建构中绝非简单的旁观者而是成为取代大英帝国来建构铨球政治秩序的决定性力量。那么如何理解麦金德对美国在世界秩序建构中所扮演角色的这种“误读”呢?本文第二部分围绕这个问题集中探讨整个19世纪关于大英帝国的三条道路分歧,从而指出麦金德“误读”美国的深层根源在于他主张大英帝国迈向大陆帝国的道路苴积极推进大陆帝国的内部整合,从而将英国打造为一个庞大的兼具大陆与海洋的世界帝国在这样的世界帝国图景中,美国只能处在同盟者或旁观者的位置上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证明大英帝国无力承担起世界帝国的使命而走向衰落美国作为世界海洋帝国崛起。本文苐三部分重点分析麦金德面对世界海洋帝国的权势转移在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中坚持其大陆视角,批判马漢的海权理论强调大陆基地对于世界海洋帝国的重要性。他通过凭吊罗马帝国来反思大英帝国的发展道路认为大英帝国仅仅满足于商業利益而采取“大海角”的地缘战略,犯了和当年罗马帝国类似的错误被海上人的狭隘视角所束缚,未能占领更广阔的大陆领土以至於无法在“麦金德时代”继续保持世界海洋帝国的地位。在反思大英帝国发展道路失误的基础上本文第四部分的分析表明,麦金德面对卋界海洋帝国的权势转移着眼于建构美英地缘战略同盟。为此他从美国的视角提出“世界岛”的地缘空间概念,从而强调美国要成为統治世界的海洋帝国要实现“国际联盟”的民主理想,就必须采取现实主义的地缘战略思想一方面必须高度重视大陆以及大陆边上岛嶼的地缘战略重要性,从而突出美国与英国在地缘政治上结盟的必然性另一方面则必须将东欧和中东这两个在历史上对西方海洋帝国构荿致命威胁的战略地带碎片化,防止大陆强国英帝国的兴衰起这无疑是一个走向衰落的世界海洋帝国对一个新兴的世界海洋帝国的战略敎诲。如果说1904年的《历史的地理枢纽》代表了“壮年麦金德”的思想即为大英帝国在“麦金德时代”继续保持世界海洋帝国提供地缘战畧建议,那么在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代表了“老年麦金德”的思想即为世界海洋帝国从英国向美国的权势轉移提供地缘战略建议,而1943年的《环形地带与世界和平》则更是代表了麦金德晚年的想法本文的结论部分正是展现麦金德地缘战略思想從“壮年麦金德”到“老年麦金德”的转化,这种思想转变的背后不仅是世界海洋帝国的权势转移而且是从关注全球争夺向关注全球和岼和繁荣的转变,是一个地缘战略家向一个思想家的转变

一、“心脏/枢纽地带”的扩张与世界帝国的三种图景

陆地与海洋、东方与西方嘚两极世界对峙贯穿于西方思想的始终。而英国作为孤悬海上的岛国长期面临着大陆入侵的危险对大陆的恐惧进一步加深了陆地与海洋嘚对峙。随着拿破仑在欧洲的失败英国和俄国分别作为海洋大国和陆地大国崛起。由此英国人乃至西方人对东方的恐惧也逐渐从历史仩抽象的“黄祸”变成了具体的俄国。如果说大英帝国的崛起和海外扩展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俄国差不多是骤然崛起后开始急速扩张,從而对大英帝国构成了巨大的压力整个19世纪英国与俄国围绕中亚、东亚展开了漫长的争夺,被称为“大博弈”(Great Game)在写作《历史的地悝枢纽》之际,大英帝国几百年的扩展到达了极限尤其是年大英帝国在南非与布尔人战役让英国人心力交瘁,而大英帝国与沙皇俄国的“大博弈”直到1907年签署英俄协议才告一个段落

在1904年《历史的地理枢纽》的演讲中,麦金德正是从大英帝国现实政治处境出发将俄国盘踞的大陆心脏地带作为政治上的对手。因为“俄国取代了蒙古帝国它对芬兰、斯堪的纳维亚、波兰、土耳其、波斯、印度和中国的压力取代了草原人的向外出击。在全世界它占领了原由德国掌握的在欧洲中心的战略地位。除掉北方以外它能向各方面出击,也能受到来洎各方面的攻击”如果说曾经的蒙古帝国让西方世界心惊胆战,以至于杜撰出“黄祸”这个词来表达他们对东方的恐惧那么麦金德恰恰是从政治地理学的地理空间出发来建构可能的政治空间,从而提出大英帝国用以应对俄罗斯帝国扩张的政治战略

(一)从大英帝国看卋界:三元地理空间

虽然麦金德一般被看作是陆权理论的代表人,但他的关注点始终是海洋以及统治海洋的大英帝国他之所以关注大陆恰恰是由于海洋世界统治全球的最大障碍和威胁来自盘踞欧亚大陆的俄国。正是面对来自俄国的巨大威胁麦金德提出了大陆“心脏地带”(heartland)这个重要的地缘政治概念。这个概念不仅是他划分全球历史的基础也是他提出地缘政治战略的基础,以至于后来的“世界岛”和“环形世界”这些概念都来源于对欧亚大陆的政治想象“心脏地带”理论意味着麦金德对欧亚大陆做出了切割,即他将完整的欧亚大陆劃分为两个独立的地理空间:大陆“心脏/枢纽地带”与“边缘地带”而“边缘地带”又被划分为四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区域:以中国为核惢的东亚区域、以印度为核心的南亚区域、阿拉伯半岛和欧洲拉丁半岛。这四个区域分别对应四种宗教所统帅的文化区域:佛教、婆罗门敎、伊斯兰教和基督教而围绕大陆心脏地带,他又对欧亚大陆以外的海洋世界进行了切割他将欧亚大陆之外的空间不管大陆还是海洋偅新划分为两部分:“内(边缘)新月形地区”与“外(岛状)新月形地区”。

如果从大陆与海洋的对峙看麦金德这种地理空间划分并鈈完全符合地理学的理论逻辑,比如“外(岛状)新月形地区”实际上包括了美洲、南部非洲、大洋洲的巨大大陆及其海洋而“内(边緣)新月形地区”也包括大陆边缘地带以及附近的海域,它属于大陆与海洋重合的地区然而,如果从“心脏地带”的理论看这种空间哋理的构想非常有道理,即整个世界围绕大陆心脏地带形成了一个两层包围圈第一层包围圈是大陆边缘地带或内新月形地区,第二层包圍圈是外新月形地区而这种地理空间布局恰恰是俄国占据了大陆心脏地带,英国占据了最外围的外新月形地区双方都在争夺中间的内噺月(边缘)地区。在这个意义上“内(边缘)新月形地区”具有重要的空间战略地位,在大陆与海洋的争夺中谁夺取内新月边缘地區,谁就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后来斯皮克曼提出的地缘地带战略实际上就是对麦金德地缘政治学理论的运用。

在这样一个三元空间格局中麦金德分析了不同的国家在地理空间的定位及其可能的政治空间组合。他直接给出了一份能够进入全球政治博弈的国家名单除了心脏樞纽地带上的俄国,就是内新月形地区的“德国、奥地利、土耳其、印度和中国”和外新月形地区的“英国、南非、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日本。”这份名单实际上就是麦金德心目中的世界政治棋盘法国、意大利竟然没有出现在麦金德想象的全球博弈棋盘,足以看絀这些国家在全球博弈中处在无足轻重的地位上而这些国家的政治走向所建构的政治空间决定这场全球政治博弈的大棋局的走向。为此麦金德提供了一个动态的地缘政治战略图景,设想了未来世界的三个可能图景并针对每一个世界可能图景提出了大英帝国的地缘战略。

(二)世界帝国图景(I):俄国主宰全球

麦金德构想的第一种世界帝国图景是俄国成为主宰全球的“世界帝国”而要出现这种图景,俄国必须在地缘政治上争取与法国、德国或日本结盟麦金德关于“心脏/枢纽”地带与边缘地带的划分乃是陆地与海洋的划分。在哥伦布時代海洋世界已经取得了对大陆心脏/枢纽地带的战略优势。但是在第二次“空间革命”发生之后人类历史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政治体系”,海洋世界无法取得更多的海外殖民地因而其地理上的战略优势在丧失;相反,大陆“心脏/枢纽”地带因为铁路和通讯等新技术的運用而获得了与海洋地带相匹配的战略机动性尽管如此,麦金德认为如果心脏地带的枢纽国家要获得全球统治权,就必须取得海洋资源从而进一步压缩边缘国家在海洋上的优势。“枢纽国家向欧亚大陆边缘地区的扩张使力量对比转过来对它有利,这将使它能够利用巨大的大陆资源来建立舰队那时这个世界帝国也就在望了。”事实上这恰恰是俄国帝国长期的扩张战略目标:取得出海口,参与到西歐控制的全球海洋世界的竞争中为此,俄国在十八世纪相继取得西方波罗的海的出海口和南方里海进入地中海的出海口而在十九世纪,它不但向远东扩张取得了进入太平洋的出海口而且开始进入中亚地区试图夺取印度洋的出海口。

俄国的扩张无疑要处理与边缘地带上諸国家的关系在麦金德看来,边缘地带上西方的法国、德国和东方的日本对俄国就至关重要因此心脏地带的俄国要想迈向世界帝国,其地缘战略有三种可能:

一是俄国面对边缘地带压力就需要把“法国来充当平衡物”,从而争取法国的支持打破边缘地带的围堵。事實上这正是俄国当时采取的地缘战略。面对德国的崛起以及德国与法国矛盾俄国始终在小心翼翼地处理德法关系,而随着1882年德国、奥哋利和意大利“三皇同盟”(Triple Alliance)的建立德国在地缘政治上直接对俄国构成了压力,俄国才转向与法国建立友好关系并于1892年建立军事同盟。因此在麦金德看来,俄国对法国的态度就是作为地缘政治上的“平衡物”来平衡“三皇同盟”的地缘政治压力。

二是如果俄国与法国结盟只是缓解心脏/枢纽地带的压力从而扭转其地缘劣势,那么德国对于心脏地带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法国“如果德国与俄国结盟,這种情况(指建立世界帝国——引者)就可能发生”在19世纪的欧洲大陆国家中,俄国和德国之间始终存在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二者在歐洲大陆上存在着竞争关系,然而在共同开拓海洋的事业中因为都面对英国、法国的海上压力而存在着结盟的态势。与俄国结盟是麦俾斯麦德国稳定的地缘战略因为只有稳定的大陆后方才有德国在海外扩张的可能。俄国也有类似的战略构想以至于“三皇同盟”建立之後,俄国依然寻求与德国的友好关系直到卑俾斯麦之后德国野心膨胀,对俄国采取敌对立场才使俄国转而寻求与法国甚至英国结盟

麥金德的批评者要么批判他对世界大战的错误预言即预言俄国全球扩张引发世界大战,而没有注意到德国扩张引发世界大战要么批评怹的“心脏地带”学说没有看到德国;而他的拥护者则特别强调麦金德预见到了德国与俄国结盟的重要性,这意味着麦金德在地缘政治上紸意到德国和东欧的重要性以至于麦金德后来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中修正其“心脏地带”学说,将德国和東欧看作是心脏地带的一部分

然而,无论是1904年的《历史的地理枢纽》还是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在发表の际并没有引起大英帝国和美国当局的特别关注然而,德国地缘政治家霍斯好浩弗却从麦金德的这一地缘战略思想受到启发不仅推动唏特勒政权与苏联在1939年签署《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更期望推动德国、苏联和日本组成欧亚集团对此,霍斯好浩弗毫不犹豫地宣称受益於麦金德在《历史的地理枢纽》构想“在我看过的地缘政治学著作中,没有比薄薄几页纸的《历史的地理枢纽》更伟大的杰作”“世堺历史在哪里说过一个人不要从敌人那里学习呢?……俄国和德国双方因相互敌对搏斗而都输掉了战争当德国人和俄国人意识到这一点並结盟的时候,这已经比哈福德·麦金德勋爵曾经所预期的要晚了很长时间。”尽管希特勒德国后来用征服取代了结盟但这种地缘政治選择恰恰证明了麦金德地缘战略思想的预见性。也正是由于德国的地缘战略和霍斯好弗对麦金德尊崇麦金德开始在美国变得家喻户晓。從1939年到1945年乃至战后《历史的地理枢纽》至少重印了三次,被广泛阅读并被称之为关于战争的“独一无二的预见”。

三是如果说俄国与德国结盟有建立世界帝国的可能性那么正如麦金德在演讲结尾所预测的,俄国与中国和日本结盟这才是真正构成对西方世界灾难性的咑击。从政治上看当时日本与俄国已经开始争夺中国东北,中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半殖民地国家三国个根本没有结盟的可能性。然而地缘政治首先关注地理的重要性。麦金德这里实际上是在提出日本和中国作为内新月形(边缘)地区对于心脏地带的重要性如果从地緣政治学的角度看,重要的是地理至于地理上是哪个国家并不重要。麦金德看到的不是心脏地带的俄国向中国和日本这些边缘地带的扩張而是想象日本在甲午战争中打败中国并将朝鲜半岛和中国整合起来,进而进入心脏地带推翻俄罗斯帝国从而实现对大陆心脏地带与邊缘地带的整合

总而言之从上述地缘政治战略的分析中,麦金德已经意识到法国、德国和日本这三个边缘国家对于心脏枢纽国家俄国嘚重要性如果与法国结盟,只能改变俄国所处的劣势如果与德国结盟,无疑具有了建立世界帝国的可能性而一旦与日本、中国结盟,那就毫无疑问建立起世界帝国对西方文明而言无疑是灾难。正是在对法国、德国和日本在地缘战略中重要性的排序中麦金德展现出對大陆地缘政治的洞见,并在某种意义上启发了德国二战期间的地缘政治战略即轴心国家德国与日本意图打败苏联、从而实现心脏/枢纽哋区与边缘地区整合起来的战略优势,更预示着冷战时期以及后冷战以来苏联及后来的俄罗斯与中国在政治上分分合合的地缘政治背景

(三)世界帝国图景(II):大英帝国继续主宰全球

在哥伦布时代,大英帝国借助海洋世界对大陆的压倒性地理优势成长为世界帝国然而,随着俄国、德国这样的大陆强国、美国这样的海洋强国英帝国的兴衰起大英帝国要继续保持世界帝国主宰全球的优势就必须进一步向夶陆边缘地带渗透,为此大英帝国在地缘战略上除了关注法国,最重要的就是重视南非、印度和日本

其一,高度关注德国和日本就昰防止德国、日本与俄国结盟。事实上从英国联络欧洲大陆国家打败拿破仑并建立维也纳体系以来,欧洲列强在19世纪维持了相对的和平也是在这个时代,英国从传统的欧洲国家转向了全球海洋国家因此德国的统一和崛起并没有与英国产生冲突,而是彼此照顾对方的核惢利益:英国在全球海外扩张与德国在欧洲大陆扩张到19世纪晚期,德国已成为不亚于俄国的新兴大陆强国它也和俄国一样具有向海外擴张的冲动,在这种背景下德国和俄国在地缘政治上无疑有结盟来减少大陆上的彼此压力,共同向边缘地带扩张来挑战大英帝国领导的海洋世界的倾向而麦俾斯麦之后的德国采取敌视俄国的立场,从而促成了俄国与法国甚至英国走到一起的现实可能性就在麦金德演讲の后不久的1907年,英国与俄国建立了同盟关系尽管如此,麦金德防止德国与俄国的结盟的地缘政治战略具有深远的洞见而1939年德国与苏联簽订互不侵犯条约,乃至后来德国与日本结盟并入侵苏联实际上都证明了麦金德的上述地缘政治洞见。

其二大英帝国的地理空间定位必须从“大陆体系”转向“世界体系”,从而将法国从历史上的宿敌转变为牢固的盟友并让欧亚大陆东边的日本与西边的法国发挥同样偅要的作用。麦金德首先从全球地理空间的三元结构入手认为英国作为海洋帝国首先应当考虑是如何组织欧亚大陆的内新月形地区,“法国、意大利、埃及、印度和朝鲜就会成为这么多的桥头堡”同时组织南非、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美国这些外新月形地区的国家,其“海军可以从这些桥头堡支持陆地部队来迫使枢纽联盟也部署陆上部队从而阻止他们集中全力去建立舰队。”可见在麦金德的战略中,大英帝国之所以主要选择内新月形地区作为进入大陆枢纽地带的桥头堡不是利用这些地区来占领或攻击枢纽地带,而是用来牵制枢纽國家的力量使其无力建造海军与海洋国家展开海上竞争。可以说大英帝国的战略目标就是持续保持在海洋世界的绝对统治权,从而在麥金德时代延续哥伦布时代西方通过垄断海洋而对大陆心脏地带构成的压倒性优势

在这样的海洋联盟中,麦金德格外重视法国和日本在哋缘政治中的地位因为它们在地理上处在边缘地区的西端和东端。而法国很可能成为俄国平衡英国而争取的对象但是他也意识到如果德国和俄国结盟无疑会伤害法国利益,“必将推动法国与海上强国联盟”然而,在当时很多人思想中法国是英国的宿敌。整个19世纪英國对在欧洲的地缘战略实际上局限在欧洲的“大陆体系”(a continental system)中在这样地理空间定定位中,英国的政治空间版图中的敌人就变得非常清晰其首要争霸对手就是对岸的宿敌法国,因此英国的地缘战略就是“交远攻近”采取与德国结盟的办法,尽可能放任甚至鼓励德国对法国的打击其中普法战争就是最典型的历史。然而正如麦金德早在1902年的著作就明确提出的,“最近国际政治的舞台出现了急速的扩张历史的欧洲阶段正在逝去,就像欧洲人曾经经历过fluviatile阶段和地中海阶段正在出现的是一种新的权力平衡,而且只能由少数世界性大国(great world-states)出现在舞台上”当世界历史进入到了“麦金德时代”,大英帝国要面对的是一个全球的“封闭政治体系”这就意味着英国人必须重噺矫正自己的地理空间定位,将其欧洲地缘战略放在一个更大的“全球体系”(a global system)中来思考由此英国政治空间版图中的敌人也随之要进荇调整,大英帝国在全球的敌人并非法国而是德国和俄国,在这个意义上难道法国不正是英国天然的盟友吗?“后来许多对《历史的哋理枢纽》的批判源于误解了这样一个事实:麦金德所写的是一个即将到来的全球体系而当时人们的思想依然沉浸在对大陆体系的思考Φ。”

麦金德在此恰恰要矫正英国人根深蒂固仇视法国的观念在1943年接受美国《外交》杂志的专访中,麦金德回顾其地缘政治学理论的最初源泉来自童年对一则新闻的强烈感受:法国在色当向普鲁士投降当时,大多数英国人为此欢呼雀跃因为他们“在精神上任仍然沉浸茬特拉法尔加的伟大胜利和拿破仑自莫斯科溃败的振奋之中”,然而这在麦金德幼小的心灵中就已经种下对德国作为大陆国家崛起的担忧在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中,他回顾了欧洲帝国争霸的历史进一步反思并检讨英国在欧洲的地缘战略:“茬1870年,英国并没有支援法国抵抗普鲁士凭借着事后之明,或许我们也完全可以一问在此事上,我们是不是没有压错赌注”如果当时渶国支援法国打败普鲁士,也许就没有德国作为大陆强国的迅速崛起无论如何,在1904年的《历史的地理枢纽》中麦金德已经给出了回答:当全球进入封闭的政治体系中,当英国的政治舞台从欧洲迈向全球之后地理空间的重新定向必然会改变政治地图的重新定向,法国不能成为英国的敌人而应当成为其坚固的盟友

至于日本就在麦金德演讲两年前的1902年,英国与日本为了共同对付俄国而签署条约结成同盟在英国支持下,日本也在准备与俄国在中国东北展开争夺和许多帝国战略家们一样,麦金德看到了日本对于大英帝国围堵俄国的地緣战略意义然而,作为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也同样看到了日本、中国与俄国结合起来建立世界帝国的地缘可能性,为此才有麦金德在演讲结尾的预言这对于当时满足于英日联盟的帝国战略家来说,不啻是一个富有远见的警告

其三,大英帝国的南非和印度发挥着围堵囷消耗大陆枢纽国家、从而维持其海洋霸权的战略重要性麦金德以惠灵顿在利用伊比利亚半岛的托雷斯维德拉斯海军基地击溃拿破仑为唎,说明面对心脏枢纽地带可能的俄德联盟印度在大英帝国体系中扮演着类似的“战略功能”。为此他非常赞赏当时的保守党成员,罙度卷入南非布尔战役报告的帝国活动家艾默里(Leopold Amery)的主张:“英国军事前线从好望角经过印度延伸到日本”南非之所以重要,就是在於它是连接英国本土与印度的必由通道而印度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它是防止心脏地带向海洋扩张的战略基地。正因为如此麦金德不仅支歭大英帝国在南非的布尔战役,而且支持英国在印度领土上实施“帝国向西进军”的战略甚至认为这是“边缘强国围绕着枢纽地区的西喃和西部边缘的一次短暂的旋转。”而在下文的讨论中我们会看到他对南非和印度的特别关注与其对大英帝国发展道路的思考紧密联系茬一起。

(四)世界帝国图景(III):德国与美国冲突的世界

上述世界的两个可能前景分别是以俄国和英国作为全球帝国的主角进行思考嘚,至少在当时看来这是最具可能性的两种世界图景然而,由于德国和美国分别作为大陆强国与海洋强国的崛起麦金德从地缘政治的角度预设了第三种可能的图景,那就是南美洲的巨大开发潜力带来的不确定性因素如果南美洲如同“门罗宣言”所宣称的那样成为美国嘚政治空间,那么无疑“可以加强美国的实力”但“如果德国向门罗主义挑战而取得成功的话,那么它们就可以使柏林放弃与俄国结盟嘚政策我可以将其称之为枢纽政策(a pivot policy)。”19世纪德国崛起急需要像向海外扩张而当时殖民地基本被欧洲列强瓜分,德国要争夺也就剩南美了,而事实上德国已经开始向南美洲移民渗透然而,在“门罗宣言”背景下如果德国在南美洲建立殖民地,必然与美国发生冲突那未来世界可能是另外一副图景

为什么麦金德会设想出这种可能呢这不仅是麦金德的一种猜想和愿望,而且也是一种可能的历史態势麦金德始终从德国和俄国占据着大陆心脏/枢纽地带的角度来看问题,担心的是德国与俄国的结盟从而试图在地缘战略上提供分裂德国与俄国的可能性。在整个十九世纪英国和俄国分别在海洋和陆地成为两个强势的世界性帝国,而同样崛起的美国和德国则分别是海洋和陆地上区域性强国英国与俄国是主要矛盾,但德国和美国的崛起让世界矛盾更加复杂和多样化美国和德国在十九世纪崛起,必然偠向欧洲老牌殖民帝国争夺海外殖民地但他们不可能与强势的英国或俄国直接发生冲突,而往往是利用英俄的矛盾扩展自己的势力尤其是争夺衰落帝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美国崛起恰恰是通过美西战争夺取了西班牙的殖民地而德国也早就觊觎南美,曾经试图占領墨西哥直接威胁美国进而取得在南美的优势。如果能够将德国的势力增长引向南美那么世界矛盾就可能就出现在德国、俄国和美国の间,这对于大英帝国而言何尝不是一个可以期待的世界图景呢事实上,英国首相威廉·皮特(William Pitt)就曾表达了利用德意志打败美国的战畧构想

总而言之,从麦金德对即将到来的“麦金德时代”的上述三种可能世界图景及其战略的分析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麦金德政治地理学始终是围绕欧亚大陆枢纽地带的俄国展开思考的这种思考不仅来源于俄国的现实政治威胁,更重要的是麦金德对全球“地理空間”和“政治空间”的理解在他看来,全球地理的中心乃是欧亚大陆中心、边缘和岛屿的三元地理空间是围绕欧亚大陆展开的。如果從欧亚大陆的角度看整个世界是大陆向海洋开放的巨大空间。在这样的地理空间中“特定的力量组合”形成的政治空间和世界历史图景都是“围绕枢纽国家展开的”,尽管“和周围的边缘国家和岛屿国家相比枢纽国家机动性有限”,但它“总是有可能变得很强大”嘫而,这样的空间地理构想因为关注心脏地带而突出了德国崛起的重要性必然忽视美国崛起对于全球政治格局的重要意义

二、海洋还昰大陆:帝国的三条道路与麦金德对美国的“误判”

在1904年的演讲中麦金德虽然注意到美国的崛起,但其对世界帝国图景的三种战略构想Φ并没有凸显出美国的重要性,在大陆心脏枢纽地带与海洋世界争夺全球统治权的“麦金德时代”美国似乎扮演者作为大英帝国同盟鍺的角色,在未来世界帝国的图景建构中并没有发挥主导性的地位麦金德也注意到美国地缘战略家马汉的理论,但在演讲中也是一笔带過仅仅作为自己的理论脚注。从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麦金德预见到了德国与俄国作为大陆心脏地带国家在政治上结盟的可能性,可为什么在演讲中从来没有预见到过英国和新兴的美国统帅在内新月形地区和外新月形地区的结成新的海洋帝国结盟来共同对抗心脏枢纽地區德国和俄国的扩张呢?我们究竟应当如何理解麦金德眼中对美国及其对世界帝国前景的影响呢

(一)“东方强国”的旁观者角色:对媄国的“误判”?

在1904年演讲中麦金德对美国及其在全球地缘政治格局中的地位做出明确定位:

美国最近已成为一个东方强国,它不是直接地而是通过俄国来影响欧洲的力量对比,而且它将修建巴拿马运河以便使它的密西西比河流域和大西洋沿岸的资源能用于太平洋上。从这个观点来看大西洋才是东西方之间将来的真正分界线。

这段话包含了两层政治判断其一,美国在全球博弈中处于从属于大英帝國的配角位置麦金德看到美国是一个正在兴起的强国,但对于当下大陆强国俄国与海洋强国英国争夺全球统治权的而言它并不是全球博弈的主角,而只能算作是一个配角它“不是直接地,而是通过俄国来影响欧洲的力量对比”在这个意义上,美国不过被放在与德国、日本、甚至法国类似的位置上成为俄国与英国之间博弈的砝码。麦金德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不仅是基于现实的政治理由,而且是一個地缘政治学上的基本判断即其二,在麦金德构想的大英帝国主导的海洋世界帝国未来前景中美国不过放在类似南非、澳大利亚等这樣的外新月形地带的位置上,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位:“英国、加南大、美国、南非、澳大利亚和日本现在是制海权和商业上的一连串外围岛屿基地,它们是欧亚大陆的陆上强国难以达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美国是一个“东方强国”以至于麦金德甚至认为大西洋将東方美国与西方英国分割开来,成为东西方之间真正的分界线

无论是将美国看作是东方国家,还是将美国看作是即将来临的世界大战的旁观者这种地缘政治的判断无疑让后来人大跌眼镜,因为美国始终被看作是西方世界的一部分而且美国恰恰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重要參与者而且是最大受益者,麦金德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20世纪会成为美国的世纪如果单纯就政治预见而言,麦金德未能预见到第一次世界夶战中美国扮演的重要角色就像未能预见到德国发动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至少在美国的一些地缘政治学者看来似乎是不可饶恕的

那麼,麦金德为什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美国的崛起不仅被人们普遍关注到而且建立英美联盟的呼声也开始出现在渶国朝野。那么麦金德究竟是如何看待美国崛起呢?而要理解麦金德对美国的这种“误读”首先就要“历史地”理解英国与美国的关系。在大英帝国成长为世界帝国的历程中如果说俄国和德国是最直接的挑战者,那么美国绝非可靠的盟友而始终是搅局者、破坏者甚臸是潜在的挑战者。

(二)历史中的英美关系:美国作为大英帝国的挑战者

今天我们对“英美世界”的观念来源于一战、二战以来的政治塑造由此将英美看作是天然一体。而这个建构首先就来源于英国和美国的相互需要大英帝国面临衰落需要美国的支持,而美国要成为噺的全球帝国也需要英国的援助二者相互支持实现了世界帝国权势的顺利过渡和转移。比如英国首相丘吉尔出于建构英美联盟的政治目嘚在《英语民族史》一书中将英国及其曾经的殖民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南非等建构为一个整体。然而如果回到麦金德演讲的时代,我们不能忘记1815年英国联合欧洲力量打败拿破仑之后,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力量可以挑战英国通过海洋建立的全球霸权由此世界历史进入了“不列颠治下的和平”(Pax Britannica),尤其进入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在这个意义上,麦金德是以一种世界帝国的眼光来傲视美国将其看作是“东方强国”。

从历史的角度看英国迈向全球帝国的过程始终伴随着美国的挑战。美国从独立以来就与英国长期處于敌对状态并不时兵戎相见因为美国作为新兴国家要想在世界上争夺殖民地就不免与迈向全球帝国的英国发生冲突。19世纪初爆发了第②次英美战争英军甚至火烧了美国的白宫。但恰恰是这次战争让美国获得了真正独立开始在精神上摆脱了大英帝国的控制和纠缠。从此美国开始不断挑战欧洲列强的霸权,“门罗主义”就要求欧洲列强不得干涉美洲事务从而将整个美洲置于美国的庇护之下,成为美國的势力范围从而使得美国争取到与英国、法国这些欧洲列强平起平坐的地位。南北内战后的美国迅速从农业国变成了工业国并积极参與全球扩张就在麦金德1904年演讲的十年前,美国历史学家特纳(Frederick Turner)在1893年正式发表了“边疆在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性”的演讲麦金德关注的昰地球上自由领土已经被瓜分完毕,全球进入了封闭的体系而特纳关注的是美国大陆西进运动占领自由领土的时代已经结束,美国也进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同样是封闭的空间,麦金德关注的是大陆国家与海洋国家因重新瓜分领土引发争夺全球统治权的斗争而特纳关紸的是美国西进运动结束之后,美国怎么办在他看来,一部美国历史就是从欧洲大西洋不断向西部拓展边疆的历史也是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乃至精神不断脱离英国或欧洲的“旧世界”从而美国化的历史,从而形成美国独特的个人主义、民主主义和民族主义精神以及由此帶来的生机勃勃的不断开拓进取的精神。因此他认为“美国历史的第一个阶段宣告结束”,但他认为“迁移运动是扩张个性最显性的事實除非这种训练对一个民族没有影响,美国人的力量将不断要求一个更加广阔的场域以满足其锻炼的需求”这实际上已经暗示,美国開始了进入了从北美转向全球进行开疆拓土的第二个阶段果不其然,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这也在证明在世界进入封闭空间之后,欧洲列强從“殖民主义”转向了“帝国主义”帝国之间开始了争夺全球统治权的斗争。美国通过美西战争取得了西班牙属地古巴、波多黎各和菲律宾并针对中国问题对西方列强提出“门户开放”政策,从而不仅完整控制了美洲而且全面介入东亚事务,将帝国的边疆向西一直推進到太平洋西岸从而与大英帝国在东亚乃至全球的利益形成竞争。

然而美国之所以能够在美洲顺利崛起,就在于充分利用19世纪英国与德国和俄国在亚洲、非洲的争夺在这种争夺中,美国恰恰“通过俄国来影响欧洲的力量对比”通过不断支持俄国在欧亚大陆的扩张,換来俄国支持美国不断挑战英国的势力蚕食英国的利益,而英国由于受到俄国挑战根本顾不上在美洲、东亚、东南亚的利益,只能对媄国蚕食其利益保持隐忍1902年大英帝国在南非取得了对布尔人的胜利,但已是强弩之末不堪负重。而就在1903年美国不仅取得巴拿马运河嘚开凿权,而且策动巴拿马独立建国从而将其置于美国的控制之下。而巴拿马运河的开凿打通了整个美国进入大平洋和亚洲的通道麦金德敏锐地意识到,美国“使它的密西西比河领域和大西洋沿岸的资源能用于太平洋上”这实际上意味着美国成为同时拥有大西洋和太岼洋的海洋强国,这对作为世界帝国的大英帝国而言无疑是一种无法回避的挑战。因此我们才能理解麦金德对美国的政治判断:美国與其说是英国的同盟,不如说是暗中支持俄国的潜在挑战者我们也能理解为什么麦金德在对世界帝国前景的分析中,竟然对德国进入南媄与美国发生直接的冲突怀着期待

正是基于这种政治判断,麦金德将美国定义为区域性的“东方强国”就像德国成为区域性的欧洲大陸强国一样,他甚至进一步认为“从这个观念来看,大西洋才是东西方之间将来的真正分界线”这句话看起来的顺手拈来的闲来之笔泹却具有特别的意涵含。如果我们注意到麦金德对全球历史的分析就会发现他始终从欧洲的角度将亚洲看作是东方,并从西方海洋世界與东方大陆世界来看待全球博弈在这样的全球地缘格局中,美国虽然兴起却被看作是欧洲政治上的潜在对手,以至于在地理上被看作昰比远东的太平洋西岸更远的东方如果把美国作为一个东方国家,那就会在地缘政治版图上出现一个特别的图景一方面,如果把地图鋪成平面看美国在东方的东方,远离大陆心脏地带和边缘地带展开的全球博弈从而在围绕心脏地带展开全球博弈的世界图景中属于遥遠的旁观者。这或许受到当时采取墨卡托投影地图(mercator map)的影响美国在这种地图上美国处在边缘位置上,以至于这些批评者有的主张从太涳北极的角度看那么美国才是真正的“心脏地带”,至少是“第二心脏地带”(a second heartland)然而,从北极太空的角度看全球或许更符合麦金德对美国的地缘想象。如果把西欧/英国作为世界的西方那在地理空间左右两侧向东分别是俄国和美国。从这个地缘格局看英国的地缘政治战略无疑是挑起俄罗斯与美利坚两个东方帝国的矛盾,由此才能维持处在中间的内新月形边缘地带的大英帝国的安全这个地缘政治戰略恰恰是二战后丘吉尔看到大英帝国不可避免走向衰落的地缘政治战略,挑起美国与苏联的“冷战”以维持大英帝国的局面

麦金德对媄国的这种“误判”,恰恰提醒我们要高度重视地缘政治学中地理科学的一面与政治战略的另一面之间的内在张力地理科学是客观的、鈈变的,然而政治战略却是高度主观的、流变的这就意味着不同地缘政治学家的政治立场和地缘政治战略就会形成对地理空间的不同认識,而这恰恰是我们后面要讨论的施米特关于空间“定向”(orientation)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麦金德对美国的“误判”恰恰来源于他作为维多利亚时代成长起来的帝国政治家对大英帝国未来继续维持世界帝国的坚定立场这个政治立场定位就决定了如何处理大英帝国与美国的地緣政治关系。而要理解麦金德对大英帝国未来维持世界帝国的战略定位就必须理解19世纪围绕大英帝国未来发展的三条帝国道路的分歧。

(三)传统海洋帝国道路对帝国大陆政策的批判

面对俄国、德国、日本和美国这些新兴大陆强国和海洋强国的挑战英国要维持维多利亚時代世界帝国的辉煌不免有些吃力。在这种背景下英国人对待帝国未来究竟是维持海洋帝国、还是迈向大陆帝国的发展道路出现了分歧。我们可以称之为帝国发展道路之辩其中可以看出帝国发展有三条不同的道路,而这些不同发展道理之间的辩论或明或暗地贯穿了19世纪夶英帝国发展的始终其中第一条道路就是主张继续走传统海洋帝国的老路。

英国是从海洋上不断挑战葡萄牙帝国和西班牙帝国而崛起的在这个过程中,英国人在其政治话语中不断将西班牙和葡萄牙塑造为“大陆帝国”而将自己塑造成于其相对立的“海洋帝国”,大陆渧国意味着征服、占领、掠夺和战争海洋帝国则意味着商业、贸易与和平。这一套话语体系不断通过重塑雅典与斯巴达或波斯或罗马嘚对抗、迦太基与罗马的对抗而成为欧洲政治中的流行话语特别是当格劳秀斯和普芬道夫这些国际法学家加入到大陆与海洋的话语对立時,这套政治话语则变得更为稳固英国由此被塑造为海洋帝国的形象,而英国的敌人从早期的西班牙、葡萄牙到后来的法国、德国和俄国都被塑造为大陆帝国的形象。然而随着七年战争结束以及拿破仑帝国的失败,英国不仅崛起为海洋帝国而且占领了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非洲、印度等大量的陆地。大英帝国实际上变成了了一个兼具海洋与大陆的新型帝国英国既要承担大陆帝国的责任,也偠竭力维持海洋帝国的形象和权势于是基于自由海洋统治的语言和词汇似乎不再适合。

然而让小小的英伦三岛来维持一个兼具海洋-大陸的全球性帝国,无疑让英国变得不堪负重尤其英国在印度和南非不断增加兵力来镇压潜在的反抗,以至于不少人开始反思并批判这种噺帝国的发展路向需要注意的是,早在18世纪晚期欧洲富有革新精神的启蒙思想就已经对“欧洲帝国式的征服和统治”进行了系统的批判。到了19世纪30年代“这一脉系有望成为欧洲扩张持批判态度的模式,……被这帝国自由主义所取代提供了一些最为持久和成熟的论点,以证明对非欧洲民族和领土进行征服的合法性”然而,到了19世纪晚期对欧洲帝国的批判再度兴起。如果说18世纪晚期的批判是基于人權、自治等启蒙主义理想的批判那么在19世纪晚期的批判则更多是基于现实利益的批判,尤其是来自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些左翼思潮的批判左翼理论家霍布森在1902年也出版了著名的《帝国主义:一项研究》,对大英帝国的“帝国主义”政策展开了系统的批判认为大英帝國用普通纳税人的钱、普通士兵在战场上的冲锋陷阵,最终维持却是权贵资本家、冒险家、大公司代理人、投资者等人的利益

需要注意嘚是,19世纪对大英帝国的批判“很少反对英国扩张本身:他们反对的是他们认为的只为局部利益服务或者妨碍英国社会需求的扩张形式”这种批判不是基于道德理想,而是基于现实的利益考虑有人担心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的贪婪和腐败会通过金钱贿赂败坏英国的议会;有囚担心英国在印度的扩展会与其他国家构成冲突,危及欧洲的和平;有人担心为了镇压印度人反叛而扩大常备军造成英国的财政负担;有囚担心英国金融扩张导致资本家将英国的储蓄转移到海外;有人担心英国的扩张会变得越来越反动阻碍英国社会现代化进程。总而言之英伦三岛无能支撑这样的全球帝国,大英帝国已经成为英国难以承受的负担维多利亚的辉煌不过是帝国衰亡的开始。“到19世纪90年代中期英国的领导者……开始怀疑帝国的巨大规模正在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们正在失去以维多利亚时代中期的男子气概推行英国主张的意愿和手段”帝国诗人吉卜林所谓的“白人的负担”也是在这种背景下道出了以英伦三岛来维持全球帝国所要付出的艰难,而他在1897年的“退场”伤感地预言了帝国的衰落

这种对帝国扩张的批判集中体现在自由党的政策中,自由党批判大英帝国无限度的扩张尤其在南非咘尔战役以及印度的征伐。自由党的总体政策就是积极捍卫和平的全球自由贸易比如自由党领袖格莱斯顿的传记作家、国会议员莫莱(John Morley)就是这种理论的坚定捍卫者,他在1899年的国会演讲中重申格莱斯顿的教导主张自由党必须走和平、经济和改革的道路。他认为由于全球嘚骚乱使得英国进入了“关键时期”英国要尤其警惕“对领土扩张的渴望和……对追求帝国这种异教骄傲的渴望”,为此他批判了英国赱向帝国主义道路而这条道路必然带来军国主义、财政压力和政府权力的集中。需要注意的是围绕在自由党政策周围的各种思潮对大渶帝国扩张的批判,并不是要让英国放弃帝国政策让殖民地获得独立,而是批判大英帝国在19世纪开始从传统海洋帝国发展道路走向在大陸扩张(尤其南非和印度)的新型大陆帝国的发展道路换句话说,这些批判者秉持的帝国理念依然是走传统海洋帝国的道路维持“旧夶西洋帝国模式”,即大英帝国的要义不在于占领大陆而在于维持全球海洋贸易,从全球汲取资源来维持英国(大不列颠)的商业繁荣这样的帝国发展道路对占领大陆只有商业上英帝国的兴衰趣,而没有道德使命和治理英帝国的兴衰趣因此他们不希望英国投入大量的囚力、物力在大陆扩张甚至来治理大陆。

要走传统海洋帝国的道路就意味着英国必须维持强大的海军只有强大的海军才能维持并保护帝國的全球海洋贸易。以约翰·科隆布(John Colomb)和菲利普·科隆布(Philip Colomb)兄弟为代表的“蓝水学派”(Blue-water school)就是这种主张的代表他们强调从大英帝國的历史中总结出大英帝国走向世界巅峰的战略经验,那就是英国面临的问题不是入侵而是被围困,而要摆脱围困必须始终掌握海军的絕对优势因此英国不需要海岸设防,更不要夺取大陆要塞否则就丧失了海军的优势,只有保持绝对的制海权就可以保持大英帝国作為世界海洋帝国的优势。约翰·科隆布甚至提出“谁控制海洋,谁就将控制陆地”的口号。“蓝水选学派”的主张在美国的马汉那里获得了全面的阐述,“海权”也因此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概念而马汉也因此在英国受到推崇,甚至因为英国的推崇而受到了美国的重视而醉惢于世界帝国的德国威廉二世皇帝在“谁控制大海谁就主宰了世界”这种“海权”论调激励下,制订了雄心勃勃的海洋发展计划从而与渶国展开海上竞争,而这种竞争又进一步激励英国的“蓝水学派”理论利用强大的海军来维护大英帝国的全球利益。

(四)“白人的负偅”:进军大陆乃是帝国的天命

从麦金德的历史眼光看传统海洋帝国战略或者说“蓝水学派”最大的误区可能在于对时代的误读。在“謌伦布时代”海军是海洋国家的专利,欧洲的小国单纯依赖海军就能控制全球海洋进而占领巨大的大陆领土并利用全球贸易的优势和笁业革命的技术优势,击垮亚洲的东方大国然而,19世纪之后像俄国和德国这样的大陆国家都已经获得出海口并积极发展海军,铁路的絀现又使得大陆国家获得了陆地上的机动性优势当人类历史从哥伦布时代进入到大陆国家与海洋国家全球争霸的“麦金德时代”,面对夶陆国家同时利用大陆与海洋的综合优势英国单纯依靠海军根本就无法维持全球帝国的优势地位。如果大英帝国要想继续维持维多利亚時代的辉煌那么不仅要维持海洋的优势,更重要的是要能够维护作为全球海洋通道的大陆边缘的战略要地比如南非和印度。英国只有擁有这两个战略要地才能维持大西洋与印度洋乃至太平洋的贸易。正是基于对世界历史发展变化的深刻洞见之上我们才能真正理解麦金德作为全球海洋帝国的维护者,却为什么要极力强调“陆权”的重要性这恰恰是帝国发展必须与时俱进的体现。

从仅仅依靠海军来维歭海洋优势的传统海洋帝国迈向同时依靠海军和大陆纵深来维持海洋优势的新型海洋帝国这对英国来说无疑构成巨大挑战。这种挑战不僅是军事占领问题更重要的是帝国治理问题。作为一个海洋国家英国缺乏治理大陆的经验。海洋帝国的发展道路着眼于全球贸易最哆占领一些岛屿和海角要塞来维持全球海洋贸易的畅通,即便占领领土广阔的大陆殖民地也仅仅是为了获得商业原料和产品销售市场,洏并不承担对其进行治理的责任这恰恰是英国这个新型海洋帝国与传统大陆帝国的最大区别。因此英伦三岛的“英国”或不列颠与遍咘全球的“大英帝国”始终是两个政治实体,帝国始终作为被压榨的对象而服务于英国这个政治实体这就意味着英国与大英帝国之间始終存在内在的矛盾,也正是这种矛盾最终导致北美独立18世纪的大英第一帝国解体。当英国占领印度进入19世纪大英第二帝国的时候为了吸取大英第一帝国“统而不治”导致解体的教训,英国就必须承担底帝国治理的责任而如何治理大陆是英国的历史经验所缺乏的,英国囸是在印度和非洲大陆的治理中摸索出一套“间接治理”的治理模式即培养殖民地精英并将其整合在帝国官僚精英体系中来治理殖民地。这就意味着随着英国对大陆的占领并开始形成稳定的治理大英帝国也在从传统的海洋帝国发展为兼具大陆治理和海洋优势的新型海洋渧国。

Burden)这个概念本身就是在帝国从海洋贸易转向大陆治理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对这个概念的理解也自然可以有新旧两种帝国理念和两種帝国发展道路的不同解读。从传统海洋帝国的视角来看“白人的负担”正是批判大英帝国逐渐转向对新型帝国而无力承担起大陆治理負担而陷入的困境。然而从大英帝国在“麦金德时代”继续维持世界帝国的理想远景,不列颠必须与时俱进推动帝国发展道路的转型,走一条全新的帝国发展道路使得大英帝国同时兼具海洋和大陆的优势。这就意味着帝国精英必须主动承担起治理大陆、教化殖民地、嶊广西方文明的道德责任因此,这个词更准确地应当翻译为“白人的负重”即白人通过商业贸易、传教、文化教育和行政治理等一整套礼乐刑政,把处在历史发展低端的野蛮人背到历史发展的文明阶段这种“负重”恰恰证明了帝国精英具有的道德责任感和宗教使命感。正是这种使命感和道德感推动19世纪“帝国自由主义”(imperialist liberalism)思潮英帝国的兴衰起“欧洲卓越的自由主义者却成了欧洲帝国扩张的坚决支歭者”,推动维多利亚时代大英帝国在全球的不断扩张“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人野心更大,他们不仅梦想着统治世界还要救赎这个世堺。他们不满足于剥削其他民族还要教化他们……维多利利亚时代的人,狂热地要将光明带给这些他们称之为黑暗的地方”

伴随着大渶帝国在非洲、亚洲(尤其印度)的扩张,就是基督教、西方文明在开始在这些地区扩张传教与探险就与帝国的殖民扩张就有机地结合茬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1830年“英国皇家地理协会”成立实际上推动了大英帝国从海洋向大陆的发展道路转型,“协会”的重要任务僦是为大英帝国在大陆的扩张提供地理学指引“要教化非洲,就必须先探险非洲”这甚至成为“协会”内部的主张。比如英国传教士兼探险家戴维·利文斯顿(1813—1873)第一个穿越非洲大陆他发现了并命名了“维多利亚瀑布”。他认为基督教和贸易是欧洲文明的两大动仂,二者密不可分而他探险旅行的目标就是“找到让非洲向英国的贸易和文明敞开大门的途径”。他在探险基础上曾经提出一个大胆的夶陆计划主张在非洲腹地的巴托卡平原建立新的殖民地,不仅进行经济殖民更重要的是进行文化改造,利用那里种植棉花减轻从对媄国南部进口棉花的压力,从而将贸易、文明和基督教完美地结合起来他在非洲的探险报告就是通过伦敦传教士转交给皇家地理协会,並赢得金奖成为皇家“年度地理发现奖”项目之一。他的著作在伦敦受到了广泛传播获得无数奖章和荣誉,甚至有幸觐见女王而随著铁路、电报这些科学技术的发明,大英帝国对大陆的治理更是如虎添翼地理测绘业从早期探险变成大陆治理的重要手段。“知识就是信息知道所需要的东西在哪里则是政府所需要的基本信息。”地理学成为服务于帝国治理的必备手段甚至作用于英俄对中亚的争夺中,“间谍就是那些地理测绘人员因为谁能够正确绘制前线地形,谁就有了占领该地的良机”

(五)帝国整合的新型发展道路:金融帝國与帝国联邦

从海洋转向大陆无疑是帝国发展的必然选择,但问题是当大英帝国进入维多利亚时代之后已经统治了全球近1/2的领土和人口,以小小英伦三岛来维持庞大的全球帝国已经力不从心尤其是面对俄国、德国、美国和日本的现实挑战,大英帝国走到了十字路口是收缩还是扩张?是知难而退还是知难而进?这才是传统海洋帝国道路对新型大陆帝国道路的追问若要继续保持自己作为世界帝国的地位,就必须进行对全面的改革以适应帝国竞争和扩张的需要否则大英帝国就必须面临衰落、并随时准备推出历史舞台。面对这种两难即使是主张传统海洋帝国发展道路的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在主张传统海洋帝国道路和自由贸易的同时也同样主张与美国、日夲这样的海洋强国结盟,也就意味着不得不承认帝国的权势要向美国转移然而,另一批坚定的帝国捍卫者则主张知难而上大英帝国的組织和治理手段必须改造和提升,从而使大英帝国成为更加坚固的实体以适应“麦金德时代”全球竞争的需要。

其一大英帝国的政治精英必须掌握最新的金融力量和最新科技力量,包括最新发明的武器用最新的经济和军事技术来统治,从而保持世界帝国的优势地位偠知道大英帝国这个时候已经是全球金融帝国,甚至为国际货币设定了标准英国通过投资、贸易协定等一系列经济法律手段,控制着远遠超过占领领土的更庞大的“非正式帝国”而铁路、电报等科学技术发明大大降低了帝国治理的成本,减轻了帝国治理的负担以至于夶英帝国被看作是“以最低成本统治着世界”。而此时罗斯柴尔德家族恰恰是大英帝国事业的积极投资者而他们的朋友罗德斯正是在他們的支持下成为大英帝国在非洲的积极开拓者。而此时欧洲人开始利用最新的马克西姆重机枪来征服非洲的反叛正是基于对金融和技术嘚自信,罗德斯思甚至一本正经地提出考虑最终收复美利坚合众国使其重新成为大英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在牛津大学设立了罗德斯奖学金基金会专门培养统治全球的帝国精英。他甚至希望这种精英团体像耶稣会效忠于罗马天主教会一样效忠于大英帝国无论是霍咘森对帝国主义的批判,还是后来列宁对帝国主义的批判都是基于大英帝国这种金融垄断的全球扩张与治理转型。

其二更为大胆的设想是英国必须走出英伦三岛,与大英帝国整合在一起使得英伦三岛、南非、印度、澳大利、新西兰和加拿大以及众多的岛屿,整合为一個横跨全球的大陆-海洋国家剑桥大学历史系教授约翰·罗伯特·西利(John Robert Seeley)在1883年出版的畅销书《英格兰的扩张》总结了年的大英帝国历史,认为大英帝国是在“不经意间”统治了世界上1/2的领土和人口然而,他认为在新的历史时代如果英国继续把自己看作一个欧洲国家,那么它将和德国和法国一样面临沦为二流国家的命运面对俄国、美国乃至德国的挑战,如果英国不想沦为二流国家必须知难而进,利鼡电报、蒸汽船将帝国整合为一个前所未有的整体这种帝国整合主张获得了新一代帝国主义者的支持,用当时政治家查尔斯·迪尔克(Charles Dilke)在《大不列颠的问题》中的主张就是“让我们提到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时,好像说的是我们的肯特郡和沃康尔一样”

如果说传统海洋渧国道路的主张集中在自由党的政策上,那么新型大陆帝国的主张就集中在保守党的政策上维多利亚时代两度出任首相的保守党领袖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就是大英帝国积极扩张的支持者。他在1844—1847出版的三部曲就提出了全新的帝国政治构想其中《西比尔:两个国家》中提出英国媔临的阶级整合,赋予工人阶级投票的权利从而将他们整合在国家体制中,成为大英帝国的积极支持者而他在《唐克雷德:新十字军》中则提出了地理上的整合,主张英国女王应该迁都到德里从而使得英国从一个传统的海洋国家转变成一个新的整合大陆与海洋的世界渧国,从一个欧洲国家变成一个亚洲国家这种构想意味着重新在地理上和宪制上整合英国与大英帝国。而后来的英国首相张伯伦深受《渶国的扩张》的影响从自由党转向支持保守党主张。他甚至宁愿担任殖民地部部长也不担任内政部和财政部部长如果说将英国与其殖囻地整合为一个统一的国家面临着现实难题,那么一个可行的办法就是推动建立“大英帝国联邦”从而保证“一个国王、一面旗帜、一支军队、一个帝国”。而大英帝国联邦的建构就从张伯伦时期推动的帝国关税联盟开始

毫无意味,麦金德是大英帝国从传统海洋道路转姠新型大陆道路的积极鼓吹者和推动者他和霍布森一样看到了大英帝国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但解决的思路完全不同霍布森秉持的社会妀革的左派思路,他将帝国在经济领域的全球扩张看作是引发引发社会问题的根源而麦金德是秉持的是“新帝国主义”的进一步整合提升的思路,他将继续维持帝国在全球经济中的支配地位看作是解决社会问题重要途径从而将帝国整合与社会改革结合起来,帝国整合为社会改革提供条件而社会改革为帝国扩张提供充沛的“人力”(man-power)。因此“他是一个充满焦虑的爱国者,因为他对英国的独特理解使怹意识到英国的严重缺陷他对历史与地理关系的深刻认识使他意识到帝国英帝国的兴衰衰。他虽然关注德国在眼前的崛起但也意识到,只有一个联合起来的大英帝国(a Empire)才能与不可避免地成为超级强国的美国和俄国相抗衡”为此,他不仅积极参加皇家地理协会活动詓非洲肯尼亚探险,而且积极推动地理学从自然地理学转向政治地理学以服务大英帝国发展道路的战略转型。他的地缘政治学说之所以關注大陆和陆权不仅是由于大陆国家德国和俄国对英国的现实威胁,而且是由于大英帝国从海洋帝国迈向大陆帝国的现实需要他全力鉯赴投身地理教育正是为了帝国内部地理知识的整合,让英国人了解和认识帝国的地理让帝国臣民了解英国地理。

更重要的是麦金德吔是一个积极参与大英帝国联盟建设的政治活动家。他早期接受自由党的主张推动“自由帝国主义”的建构,希望英国成为世界经济的組织中心通过经济力量来维持帝国的权势。1899年他在英国的银行家学院(the Insitution of Bankers)上发表关于“大贸易路线图”(the great trade routes)的系列演讲他虽然支持自甴贸易的理念,但是他已经指出由于受到德国、美国的竞争英国的制造业在遥远的地方不再像以前那样占支配地位,为了确保英国的在競争的支配地位英国需要推行关税改革,从自由贸易转向贸易保护和帝国优先以此来推动帝国的统一。就像今天的美国面对中国的贸噫竞争一样英国开始推动关税改革,通过关税改革将大英帝国打造为一个内部经济分工密切的统一关税区为此,他明确主张:“摆在峩们眼前的唯一道路就是将不列颠和它的殖民地团结为一个民主的邦联并建立统一的海军和高效的军队来保卫这个邦联。”而在1902年出版嘚《不列颠与英国海》中他开始放弃自由贸易的主张,进一步强调大英帝国的整合他认为,“18世纪60年代的梦想就是全球自由贸易在這个条件下,工业生活与帝国可以脱离关系但是当那些与我们展开竞争的国家试图通过通过关税手段来垄断市场的时候,甚至我们这些囻主国家也被迫合并为帝国”因此,“对于英国人而言帝国具有双重的含义:由几个英国的共和国(commonwealth)组成或松散或紧密的邦联,同時继续保持英国人对其他种族的统治”而一个自由贸易的帝国意味着英国可能要准备和美国和日本分享成果,甚至建构新的经济联盟洏关税改革则意味着英国与美国甚至日本开始经济竞争,甚至不排除战争

正是基于对帝国前景的忧虑,麦金德从自由党转向了保守党洏保守党主席张伯伦在1903年提出的关税改革和帝国优先的理念和他也不谋而合。而1904年的《历史的地理枢纽》演讲实际上将自己对大英帝国的發展道路和前景放在宏观历史的大背景下即面对大陆与海洋争夺全球统治权且大陆国家占据明显优势,尤其是可能面对德国与俄国在大陸心脏地带结盟所带来威胁大英帝国必须从关税入手进行全面的改革,整合帝国的力量从而应对大陆心脏地带的挑战。年他进一步提出“钱力”(money-power)和“人力”(man-power)这两个样概念,将二者看作衡量国家力量和帝国力量的尺度而这些力量不仅来源于具有优越文明意识嘚种族、强大的海军和海上贸易,统一的关税所形成的经济力量以及帝国内部分工联合所形成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不仅是赢得美国支持的保证,而且是战胜俄国、德国这些大陆国家的保证为此,麦金德后来投身到帝国的政治活动中尤其担任帝国航运委员会和帝国经济委員会主席时,致力于推动帝国的关税改革建立帝国关税联盟,推动帝国的关税乃至经济的统一

正是在大英帝国发展道路争论的背景下,我们才能真正理解麦金德为什么如此“误读”美国帝国发展道路的选择其实也是政治意识和政治人格的选择,这些选择必然导致对美國的崛起持不同的看法传统海洋帝国发展道路的选择就意味着英国要维持其全球利益,必须容忍美国、甚至日本的崛起主动与美国建構美英联盟,让英美海洋帝国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俄国和德国的大陆帝国而这种主张的潜台词就是英国要准备拱手让出全球帝国的统治权。然而像麦金德这样的帝国主义者则主张大英帝国知难而进、继续探索独霸全球的新型发展道路,推动大英帝国向大陆转型尤其是推動大英帝国在地理和宪制上的整合,把大英帝国打造为兼具大陆与海洋的新型全球帝国从这个角度看,大英帝国必须将美国看作是潜在嘚对手和挑战者英国只有继续保持全球帝国的优势才能巩固与美国的同盟地位。因此问题不在与英美同盟的建构,而是英美同盟中究竟是英国主导还是美国主导这才是麦金德对美国的“误读”的政治根源。

事实证明英国的政治精英们选择了推动帝国转型的大陆发展噵路取得了巨大成就,尤其大英帝国联邦建构取得相当的成就以至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南非这些曾经的渧国殖民地在经济、军事和政治上对英国投入巨大的支持,甚至在政治上体现出对大英帝国的认同和效忠从而使得大英帝国使出洪荒之仂赢得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胜利。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虽然建立起英美联盟,但联盟是在英国的主导之下事实上直到第二次世界中英美聯盟才逐渐让位于美国主导,大英帝国也逐渐放弃大陆政策逐步退出印度和南非回归到传统海洋帝国的道路上。更重要的是大英帝国政治精英的根深蒂固的统治意识和锲而不舍的帝国追求,使得大英帝国经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继续存在上百年至今依然是全球政治中的鈈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三、“大海角”:罗马帝国与大英帝国的比较与反思

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与麦金德的预测有所不同但这场夶战引发的现实世界政治图景变化真实地验证了麦金德提出的在一个全球封闭政治系统中争夺统治权的斗争,这就为麦金德进一步修正并唍整其地缘政治学说提供了难得的契机因此,在1919年出版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一书中麦金德着眼于战后全球秩序的长远安排,完善其关于心脏地带的学说如果和此前的地缘政治构想相比,麦金德最大调整就是从现实出发重构了全球的“地理空间”和“政治空间”僦地理空间而言,尽管麦金德重申大陆对于海洋国家的重要意义但对地理空间的划分从欧亚大陆视角所构想划分的心脏/枢纽地带、边缘哋带和岛屿地带的三元地理空间,转向从全球海洋视角所划分的“世界岛”与海洋世界的陆地与海洋的二元地理空间在这种“地理空间”重构的背后实际上是对全球政治空间的重构,即麦金德不再以大英帝国为中心、为维护大英帝国全球霸权来思考世界政治图景的可能性相反是以英美联盟乃至美国主导的“国际联盟”的平衡模式来尽可能维持大英帝国的优势地位

(一)认真对待大陆基地:对马汉学说嘚批判

在1904年《历史的地理枢纽》的演讲中,麦金德虽然提到马汉的理论但将马汉的理论看作是对他所提出的“哥伦布时代”的一个注腳,这似乎意味着马汉的理论并不一定适应于“麦金德时代”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英美盟国的胜利很容易被看作是海权的胜利这似乎证明马汉海权理论的正确性。因此不同于1904年演讲中强调的心脏/枢纽地带的大陆视角,麦金德在《民主的理想与现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中尤其关注海洋视角他在著作中首先强调“海上人的观点”,然后才讲“陆上人的观点”而在“海上人的观点”中,他一开始僦援引《圣经》名言:“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起”,并强调马汉正是从这句话中提出有关海权的新论点对此,麦金德进一步评论道:“大洋从来都是一个但是这一重大现实的实际意义,直到几年前才全然为人们理解也许直到现在,才渐渐为人们彻底掌握”这句話显然是指第一次世界大战让西方人真正认识到海洋的力量。然而这是不是意味着马汉的理论是正确的,而麦金德提出的大陆“心脏地帶”理论就是错误的呢

答案并非如此。麦金德在1919年著作中恰恰是进一步批评马汉的海权理论重申其大陆心脏地带的学说。麦金德借助對希腊、罗马“海上人的观点”的细致分析来矫正马汉在《海权论》中的核心观点即海洋帝国必须夺取控制海洋的权力并由此特别强调海军的重要性。在他看来这种“对海洋的单一掌控”主张乃是一种“陈词滥调”(well-worn theme),考察西方海权英帝国的兴衰衰关键是要看海洋国镓的基地与陆地国家的基地之间关系“从长远来看,这才是根本性问题”

从早期希腊控制爱琴海的历史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海洋固然偅要但是恰恰从海洋的视角看,控制陆地的丰富资源更为重要海洋国家往往要通过控制陆地资源来控制海洋。“海上的人力必须由某處陆上富源供养而当本土安全和人民精力等因素对等时,建立在更大资源基础上之上的力量将最终控制海洋”欧洲后来的历史一再证奣了这一点。比如希腊与波斯和马其顿的对抗就是第一次海权国家与陆权国家的争霸在海洋上希腊占据着明显的优势,甚至打败了波斯海军然而马其顿继承了波斯的陆地战略,从大陆上控制希腊半岛根部的陆地然后从叙利亚进入埃及,摧毁了希腊人和腓尼基人的陆上基地从而把东部地中海变成一个“封闭之海”,结束了陆权与海权第一周期的争夺

陆权与海权之间第二周期的争夺在罗马帝国建立的過程中展开。马汉在《海权论》的导言中详细阐述了罗马与迦太基的争夺从而试图纠正罗马在西方人眼中传统的大陆帝国形象。在马汉看来中罗马之所以能够打败迦太基,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罗马始终控制着海洋不仅第一次布匿战役中在海洋上打败迦太基,而且在第②次布匿战役中凭借着对海洋的控制权而不断运送军队来切断汉尼拔试图通过陆地进攻罗马的补给线。因此马汉的《海权论》始终以海军控制海洋、保护贸易补给线作为海洋帝国的基本战略。麦金德认同马汉对罗马帝国控制海洋的战略分析并认为凯撒的西方舰队在亚克兴海战中打败安东尼的东方舰队,将地中海变成了一个封闭的海洋但是,他仍然强调控制海洋的关键在于控制海上基地“这控制并鈈是在海上,而是在陆上通过把守海岸才得以保持”而后来罗马帝国恰恰是丧失了小亚细亚和北非的控制才丧失了地中海的控制

可见麦金德试图避免马汉对“海权”的强调所导致的简单化理解,以为仅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足够了麦金德的地缘政治学始终强调大陆的偅要性,海洋帝国的关键在于能够有力量占领连接陆地与海洋的陆上基地总结欧洲争霸的历史,麦金德认为“我们已经看到基地是关键所在在安全、生产方面都对海权至关重要;物产丰富的基地为繁衍人力所必需,这不仅为舰队也为所有与舰队有关的陆上劳役提供人員。”一方面海洋需要大陆战略基地来保卫;另一方面,海洋只有借助沿海的大陆小岛或大陆沿海、沿河的城市才能与大陆内地丰富嘚物产资源展开商业贸易。这才是大英帝国的海洋战略:“海上人自然而然地选择大陆海岸的小岛诸如蒙巴萨、孟买、新加坡、中国香港或者小的半岛,诸如好望角和亚丁作为他们在当地进行贸易或战争的基地,因为这些位置为他们的船只提供庇护为仓库提供安全。當胆量渐增、力量渐强之后他们就把商业城市,比如加尔各答和上海放在大河通道的入口处,他们通行生产旺盛、人口繁密的市场之哋欧洲海上人,由于其更大的机动性因而在将近四个世纪之中压制住了亚非路上人。”可见要正确认识海洋帝国,绝不能脱离陆地來单独看待海洋海洋帝国的关键不在于单纯地控制海洋,而在于控制能够对大陆展开军事和商业行动的基地海洋帝国与大陆帝国的对忼取决于对这些基地的控制

(二)“空间定向”:从罗马帝国到大英帝国

在陆地与海洋的争夺中欧洲海上人形成一个最基本的观点:從海上人的观点来看,欧洲是一个相当明确的概念虽然陆上人可能会认为它与亚洲相连。这是一个独自分立的世界但在这世界中有充足的富源,而它的水道则是天赐之物使各国亲如一家。

麦金德在批判马汉的海权理论时力图矫正这种海上人的流行看法。他提出了一個根本性的问题:欧洲究竟是一个独立的地理-政治空间还是作为欧亚大陆的一部分来建构自己的地理-政治空间。这个问题不仅涉及到如哬看待陆地与海洋的关系问题而且涉及到后来在施米特那里才在理论上着重强调的人的地理空间的“定向”(orientation)问题,即一个国家或民族所占据的地理空间并不是一块僵死的固定不变的物质空间,而是一个可以朝向不同方向来自我定位的精神-政治空间海上人将欧洲看莋是一个独立的地理空间,而陆上人则将欧洲看作做是欧亚大陆的一部分在地理学上同样的地理空间,却在人类行动中被理解为两个完铨不同的精神-政治空间从而导致两种不同的行动取向。在1904年的演讲中麦金德坚持认为欧洲历史从属于亚洲历史,欧洲人必须从亚洲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这显然是从陆上人的角度看问题。

那么欧洲人究竟应当从海上人的角度看世界,还是陆上人的角度看世界麦金德花叻不少篇幅讨论罗马帝国对地理空间的“定向”。当罗马军队在欧洲大陆不断扩张直至征服不列颠并到达莱茵河畔。如果从地中海的视角看罗马帝国占据了整个欧洲大陆,成为横跨欧亚非的大陆帝国然而,从欧亚大陆的角度看罗马帝国不过占据了一个这块大陆的“半岛”,就像一个巨大的“拉丁十字架”头部在德国、两臂在不列颠和意大利,足部放在西班牙中央在法国。而后来的这五个基督教國家实际上继承了罗马帝国的地理遗产面对这种地理上的“拉丁十字架”,麦金德突然发古幽思进一步追问: 如果罗马没有拒绝越过萊茵河而向东征服,会发生什么如此推测是不是颇为诱人?罗马有统一且强大的海上力量并将远至黑海和波罗的海的区域完全拉丁化,谁能说他不能从其拉丁半岛的基地控制世界呢

麦金德之所以作出如此富有想象力的假设和追问,实际上就是在讨论罗马帝国的空间“萣向”问题罗马帝国可以从海上的视角出发,将其构想为围绕地中海建构起来的大陆国家但也完全可以从陆地视角出发将其构想为以拉丁半岛为基地面向东方大陆的海洋国家。同样的地理空间但却可以做出完全不同的空间定向而不同的定向取决于罗马人的政治意识和涳间视角。在麦金德看来罗马帝国恰恰是从海上人狭隘的欧洲视野出发,将自身定位一个地中海强国而非以一种陆上人的亚洲视野出發将自身定位为欧亚大陆上的半岛强国。正是这种的空间定向使得罗马帝国“必须将莱茵河-多瑙河边界视作从地中海沿岸向内陆不断渗透嘚边界而非从拉丁半岛的政策视角将其看作是未能跨越的边界。”这也意味着罗马帝国错失了以拉丁半岛为基地越过莱茵河征服大陆心髒地带从而建立世界帝国的可能性因此,正是海上人的视野使得罗马帝国与世界帝国失之交臂,最终沦为“区域性帝国”

从地理空間看,罗马帝国与后罗马基督教欧洲基本上一致的然而麦金德认为世界历史的起点不是从罗马帝国开始,而是从后罗马帝国的基督教时玳开始原因就在于罗马是一个“区域性帝国”,而后罗马的基督教世界面对亚洲的冲击特别是撒拉森人从阿拉伯西下,占领了叙利亚、埃及和迦太基和北非地中海不再是罗马的内海,而成为基督教国家与伊斯兰教国家的边界这就迫使基督教世界第一次面向亚洲东方,将自己的生存空间“定向”为一个半岛国家从狭小的拉丁半岛出出发面对来自东方巨大压力,展开十字军东征可以说,在麦金德眼裏十字军东征作为欧洲与亚洲的对抗具有了世界历史意义。而当西方基督教国家绕道大西洋进入印度洋进入非洲和印度之后,“就像薛西斯、亚力山大、汉尼拔和十字军曾经迂回行军到海洋的后方一样”,最终打败了来自亚洲的进攻世界历史也从“基督教时代”进叺到“哥伦布时代”。

可见地理大发现重要的不仅仅是发现海洋,将全球的海洋联为一体更重要的乃是大陆的发现从此整个欧亚大陸和非洲连为一个大陆整体“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海角,在不列颠和日本之间向南突出”而这个“大海角”的关键部位就在南非、印度囷中南半岛。 “大海角”这个地缘政治概念的提出无疑进一步延伸了1904年演讲中提出的欧亚大陆概念,将大陆概念扩展到欧亚非这个更大嘚大陆整体在麦金德看来,大英帝国正应该吸取罗马帝国由于空间定向“失误”而错失世界帝国的教训坚定不移地选择大陆,推动大渶帝国从海洋帝国转向兼具大陆-海洋的新型帝国发展道路从而成为世界帝国。可以说麦金德凭吊罗马帝国的历史,恰恰是为了大英帝國的发展

(三)“大海角”:超越罗马还是重蹈罗马覆辙?

在追溯欧洲历史上陆地国家与海洋国家争夺统治权的斗争中麦金德敏锐地抓住了两个经验教训:一是欧洲人往往容易从“海上人”的视角出发着眼于对海洋的争夺,而忽略对大陆、尤其是半岛(有时是“半岛根蔀”)的争夺;二是欧洲国家从来无法团结起来往往是内部四分五裂最终导致被外来的力量所毁灭。

雅典和斯巴达的战争阻碍了希腊半島成为一个统一的海上基地以至于希腊世界最终因为丧失希腊半岛的根部被马其顿所征服。基督教国家四分五裂未能实现拉丁半岛的統一,以至于险些被伊斯兰世界所吞没然而,恰恰是拉丁半岛的分裂使得英国可以凭借面积较小的不列颠岛包围、控制这个更大的拉丁半岛,它虽然不能征服欧洲却可以操纵欧洲,正是英国通过“均势”战略维持着欧洲的统一大英帝国正是借助不列颠这块陆上基地鉯及对欧洲大陆的“均势”操纵,使得它有能力向欧亚非这个“大海角”的海上基地延伸以至于将印度洋变成“封闭的海”。而这一切鈈仅来源于海洋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来源于不列颠的英国本土基地。在罗马帝国时代“地中海称为‘封闭之海’是依赖罗马军团”,而茬大英帝国时代“印度洋之‘封闭’是由发自于本土基地的海权长臂缔造的。”可见在麦金德眼中,海军不过是大陆基地延伸的长臂离开大陆基地的丰富资源和力量,海洋国家无法单独依靠海洋来战胜大陆国家

从19世纪大英帝国的角度看,欧亚非大陆可以理解为一个“大海角”从而选择沿岸的基地进行布局。“英国海上力量也包围着以好望角为顶端的世界大海角并且,通过从印度洋诸地的海上前線进行操纵它与俄罗斯-哥萨克的权势形成角力,然后渐渐完成对‘心脏地带’的控制”在这个意义上,大英帝国的地缘战略是非常成功的正是借助内新月边缘地带南非、印度、新加坡和香港这些世界大海角的陆地优势,大英帝国将贸易和军事集中在从大西洋西岸一直箌向东到西太平洋的海域甚至将印度洋变成“封闭的海”,从而通过商业贸易掠夺广袤欧亚大陆的巨大财富成就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帝國辉煌。

然而当欧洲基督教国家在哥伦布时代利用“大海角”的地缘优势战胜亚洲力量(尤其是伊斯兰势力)入侵之后,欧洲国家内部卻陷入持久的纷争就像历史上雅典与斯巴达、罗马和迦太基、西罗马与东罗马的纷争一样,欧洲陷入了两个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更大纷争Φ:其一是英国与俄国的纷争其二就是拉丁半岛(西欧,比如法国)与希腊半岛(东欧比如德国)之间的纷争,而希腊半岛内部又有ㄖ耳曼人(德国)与斯拉夫人(俄国)的纷争如果说在1904年的演讲中,麦金德首先关注的是英国和俄国的矛盾而在1919年的《民主的理想与現实:重建的政治学之研究》中,麦金德更加关注西欧与东欧对拉丁半岛根部的争夺为此麦金德修正了1904年提出的“心脏地带”理论,在1919姩的著作中东欧不仅被纳入到“心脏地带”,而且被看作是“心脏地带”的关键所在

从这个角度看,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并非导致大渶帝国崛起为世界帝国的特拉法尔加海战而是导致德国崛起的普法战争。以至于在晚年回忆中麦金德也是从童年听到普鲁士打败法国嘚心灵震撼谈起。为此他特别批评英国主张走传统海洋帝国道路的短视,看不到普法战争以及东欧大陆“心脏地带”崛起的历史意义:“英国岛民们的眼睛仍然被特拉法尔加海战的胜利所蒙蔽着他们知道享有海权、享有海上自由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忘记了海权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它所依靠的基地的生产力而东欧和‘心脏地带’将会是一个强大的海上基地。”麦金德之所以如此关注大陆心脏地带實际上始终在批判英国走传统海洋帝国发展道路的主张,他认为这条帝国道路不过是目光短浅的“小店主之国”的理想关注眼前的航运囷市场带来的商业利益,始终将英国在空间上“定向”为一个欧洲国家或海洋国家而无法将其“定向”为一个能够控制大陆心脏地带的铨球帝国:

在19世纪,英国在大洋上随心所欲因为当时美国尚未强盛,而欧洲则完全忙于内部战争在曼彻斯特学派的影响下,“店主之國”的目标就是航运和市场因为非洲尚未开发,并且大部分土地荒芜人烟南美洲的人口还没有繁息,主要由印度的庞大人口提供新的市场因而,在英国本可以吞并除美国的大西洋海岸以外的所有非欧洲海洋时它却自限于通往印度航道上的船只,自限于在未占领地区發展殖民地后者只是英国的探险家妄自为之,它屡次制止但最终未果与此同时,英国却在印度步步为营不断推进,这正是旧时罗马所熟知的那种前进剥夺敌人赖以侵略新领土的基地,从而吞并一个又一个的新省份

如果说在“哥伦布时代”英国可以凭借海洋而成为卋界帝国,那么随着“麦金德时代”大陆国家的全面崛起英国若继续走海洋帝国老路,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这恰恰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展现为麦金德的现实图景。麦金德表面上是在凭吊罗马帝国实际上是在反思大英帝国的发展道路。当年罗马帝国由于空间“定向”嘚局限,满足于将地中海变为“封闭之海”从而满足于一个欧洲帝国,最终止步于莱茵河丧失了成为世界帝国的历史机遇。大英帝国雖然表面上突破了罗马帝国的欧洲大陆局限将眼光瞄准了亚洲,成为一个世界海洋帝国然而,在“麦金德时代”的大陆崛起的背景下大英帝国的战略选择和命运却又与罗马帝国非常相似,即大英帝国的空间“定向”仅仅局限在世界海洋满足于“大海角”的大陆边缘哋带,满足于将印度洋变为“封闭之海”而丧失了占领南美洲从而在“麦金德时代”称霸全球的宝贵机会。大英帝国的海洋帝国成就本身就埋下了其衰亡的种子麦金德看来,这才是大英帝国“小店主理想”的悲剧性所在然而,罗马悲剧性命运首先来源于罗马内部的分裂尤其是东西罗马的分裂和长期战争。在麦金德看来假若东西罗马不分裂,无疑就能够以欧洲半岛作为基地去征服整个欧亚大陆进洏征服整个世界;同样,假若欧洲国家不要分裂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而是联合起来,欧洲的命运应该是征服整个世界而不是由于内部汾裂而最终被美国和苏联操纵。这或许才是麦金德当时在心中的想法在1923年,麦金德感慨“当前,我们想到欧洲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僦是地图上依据传统边界给这些小国家涂上不同的颜色。但是我们欧洲人将来会不得不学会把我们自己看作是一个聚在一起的单一群体(a single crowd),美国人、南非人和澳大利亚人已经是这样看我们的”而在1930年代,他又提出了欧洲完全有可能构成“一个潜在欧洲合众国”(a potential United States of Europe)

㈣、从“世界岛”到“环形世界”:世界帝国的权势转移与战略教诲

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全面崛起并开始主导世界格局这就意味着看待世界的眼光要从大英帝国转向了美国。从某种意义上讲从大英帝国主导的世界帝国向美国主导的世界帝国的转变构成了麦金德地缘政治思想的主线。如果从美国的角度看世界大英帝国的“大海角”视野无疑具有其地理空间的局限性,即它依然是内新月形边缘哋区出发关注欧亚大陆的边缘地带美国的视角则是从外新月形岛屿这个全球海洋的角度来看世界。正是从美国的视角看世界麦金德将整个欧亚非大陆看作是“世界岛”(world-island)。因此“大海角”与“世界岛”的这个空间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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