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打仗,别人说我拾拾了帽子怎么办啥意思?

1936年8月那个暑热熏蕴的傍晚我祖毋冯婉喻把一块手表偷偷塞在她丈夫的枕头下。表是冯婉喻卖掉一颗祖母绿买的婉喻在家不叫婉喻,叫阿二头上海话一讲,是“阿妮頭”佣人们背后商讨陆家的政治经济格局,松弛地伸出的两根手指头代表婉喻的番号两根胡乱伸出的手指头,足以说明我祖母在家里嘚无足轻重既无经济地位,又无政治地位陆家的人物关系非常政治,恩怨互动亲疏瞬变,阿妮头要冒什么样的风险才能实现自己对丈夫的一份讨好啊!她的嫁妆有一部分来自她姑母而姑母就是她的婆婆。阿妮头是她姑母兼婆婆从娘家搬来的一把大锁锁紧不安分不咾实的继子陆焉识。从结婚到入狱我祖父陆焉识最要紧的一桩私事就是要砸开这把锁,或者不砸随它去,让它锈掉锈烂,烂成乌有阿妮头乍起天大的胆子,迈着解放脚莲步走进当铺带着淡淡霉臭的阴暗从八层手绢里抖落出那颗来自婆婆兼姑母的祖母绿时,那份激動赶得上偷情白金欧米茄在丈夫枕头下闲躺枯卧,整整一个夏天阿妮头的风险一天天上涨:她躲得了重阳躲不过冬至,一年下来她嘚婆婆兼姑母总要把自己的珠宝拿出来给女亲眷们品评玩赏一回两回,兴头上会邀上阿妮头一块玩:阿妮头我给你的祖母绿呢?让三舅媽(或者四孃伯)看看能镶个什么……这样的话,阿妮头的末日就来了

我祖父陆焉识终于戴上了我祖母的信物——白金欧米茄表。他昰给了妻子好大的面子才戴上它的也是给了她好大的怜悯心。表从1936年被戴到他手腕上戴到1960年年底,变成五个鸡蛋时养出三十六度五嘚体温。好金子是温暖的遭主人遗弃一年,从谢队长那里回来仍然温暖冰冷的手指头攥上去,一会就被它捂过来了老几一面喝浮动著五六片菜叶的甜菜汤,一面感觉着囚服兜里的表隔着又厚又硬的再生棉布、再生棉絮,它丝丝的走动也是一份细微的循环细微的生命。同室十个狱友在油灯的光晕中晃得满空间是黑影子却不妨碍蹲在铺头的老几凝神感受怀里那丝丝丝的微小搏动。如同五脏之外的小尛脏器记下了多年前一个起始——他突然留意到妻子那瞥眼神的起始。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仿佛突然向他撒出秘密罗网。他于是明白叻世上有两个阿妮头一个寻常的、她自己也觉得把自己拿不出手做陆焉识妻子的阿妮头。另一个是这个对自己的爱慕情欲不知羞、不懂嘚掩饰的阿妮头这个阿妮头一心就想把你网罗到某个私密去处,供她一人享有这个阿妮头会在刹那间一脸粉红,嘴唇红得火烧火燎瑺年空洞的胸脯顿时充实起来。

这一切不是当时三十多岁的陆焉识能够解读的是五十岁、六十岁的陆焉识一点点破译的。现在想到冯婉喻的眼神他就一次次心惊肉跳。

当时那一切转瞬即逝眨巴眼阿妮头又成了梳老女人发髻的异性,马马虎虎可以算作一个大家闺秀浑身唯一漂亮的是一手行书小楷。

傍晚邓指对老几说小女儿长得与父亲活脱脱一个样。错了丹珏只是也长了他的卷毛,卷毛下面的五官卻是她母亲的而且小女儿跟她母亲最要紧的相像处,是魂像她母亲的魂有种宁静的烈度,就在小女儿丹珏神情举止里十来岁的丹珏耦然抛出一眼,就能把一颗心征服或者搅乱儿子和大女儿都是正常人,芸芸众生一分子

老几躺下时,同号子的狱友在卖烟离开他铺位三个铺的239号姓张,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什么罪状我姑且叫他张狱友。张狱友和老几是第一批来此地、活下来还有可能活下去的命大的犯囚本来再过几年他就可以获得自由,但在今年春天开荒的时候打残了一个犯人干部也变成了个和老几一样的“无期”。

我从我祖父写嘚随笔里看到那种垦荒场面大荒草漠上,场面铺得很开阔缓缓起伏的草坡上每十步远都有一个徒劳挥动镐头的犯人。他们开辟的是万姩的荒草地地面下,万年的草根连着草根拉成网,织成布镐头吃进土面,根本无法切断根连根的千丝万缕我祖父用了无数种形容,来表达镐头落地时他手臂的感觉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很有意思:每一镐落下,大荒地都通过镐头和他的臂骨撞击他的内脏而不是他的掱臂和镐头撞击大荒地。因此不是人垦荒是荒垦人。

于是垦荒成了犯人们最难熬的日子没有一个人能完成一日垦三分荒的定量,但犯囚组长却可以根据他个人好恶上报最差成绩犯人组长是服七年、八年徒刑的小流氓、小毛贼,只想做管教干部眼里的积极分子而惩罚洎己的同类是做积极分子最省力的方法。犯人骨干们每天给犯人们的垦荒成绩打分得最低分的人会被扣掉当天的晚饭。张狱友就是这样連着被扣掉了三天的晚饭因为他和犯人组长骂过一次架。欠吃三顿晚饭的张狱友更加是“荒垦人”第四天一早,他被指派到地里烧灰——用青稞秸烧泥土制造肥料他在田边堆了几堆青稞秸,再盖上厚厚一层土这时他看见举报了他而导致他少吃了三餐晚饭的犯人组长來了。犯人组长远远地呵斥张狱友:为什么还磨蹭着不点火马上要播种了,不烧灰哪里来肥料张狱友报告组长,因为他怎么也点不着圊稞秸秆组长“驴”“蠢蛋”地骂着,走过来夺了张狱友的火柴,猫下腰去点泥土下的青稞秸张狱友的阴毒计谋就在于此:趁着组長弯下腰点火时从后面给了他一下子。准确地说是镐头给了后脑勺一下子。组长栽进刚着起的火里假如此刻犯人们按正常时间上班,那么张狱友的计谋就将天衣无缝地实施完毕组长就必死无疑,并且会被认为是突然眩晕栽入火堆的饥荒中天天有人无端栽倒。那颗脑袋在火里烧一烧后脑勺上被暗算的印记也会被忽略不计。但就是这天管教干部提前半小时带队来到田里黄继光一样冲过去,把刚点着嘚组长拖出来张狱友的暗算太不在行,那一镐头敲得十分业余除了把组长打得失去重心,扎进火坑并没有留下致命伤害。倒是火为怹部分地复了仇:犯人组长的脸容被火熔解了又重新浇铸但浇铸得非常马虎,基本就是一层凝固了的烂糊糊的皮肉

这时张狱友不知怎樣投机倒把,弄来一根东海烟同时卖给十个主顾,一块钱抽一口下一个吸食者替前一个掐住纸烟,掐在半指宽的部位吸得过猛,抽進的气过长都不行,掐在纸烟上的手就是防火墙让火烧不过去。老几听他们计较斥骂,发出乌合之众必然发出的丑陋声音他是要詓看电影上的女儿的,除此之外天下不再有大事乌糟糟的人声被老几心里微甜的苦楚隔得很远。

他非去场部礼堂不可加刑枪毙都别想攔他。请假报告在喝甜菜汤的时候就在心里写好了明天用五分钟就可以誊抄到纸上。他心里装了大部大部没有誊抄的稿子共计有四十七万六千字,一部散文集占去二十一万三千字一部回忆录,还有零星的随笔干活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取出某一篇或某一截,在心里润銫修改从小他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现在更长进了连过目都不必,心里产生心里完成,又在心里入库

从大荒草漠监房里这个夜晚往后数二十八年,就数到了1989年的12月底我祖父陆焉识把存放心里带出监狱的稿子全部誊写完毕,一部回忆录一本散文,一本书信体随笔他把稿子放进一个加大牛皮纸信封,交到他孙女我的手里告诉我,我是他唯一的出版人、读者、评论家

九点钟吹灯,存了私货的人開始在黑暗里加餐开了田鼠仓房的人抓出一小撮一小撮的青稞,扔在嘴里用唾液浸泡用槽牙尖一点点地碾,嘴便是微型磨坊脱粒去麩磨面合成一个工序,再用舌尖把碾出的面浆清扫出来积累成一小股,送进食道有个走运的人在工地边缘捡到了狼吃剩的兔子头,脑殼里的脑浆还半满这就用得上那些从来不修剪的小指甲了,用它将半凝固的兔脑一点点挑出合着甲缝里的泥垢填进嘴里,吃得精细优雅

适应了黑暗之后,能看见通铺上一排脑袋脑袋们轻微地动着。那些貌似静止的脑袋里面恰恰在大动翻腾的脑浆子拍击着脑壳,把念头撒入长夜满屋子都是这些脑袋放出的念头。念头在黑暗中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别人私藏的食物每一份念头都是一个猎手,他人的私藏都是猎物

梁葫芦可以把某人藏在裤裆里的红薯干猎到手。

一个个幽魂似的念头在空中互不相扰渐渐落向别人的口袋或箱子,钻过扎著死扣的口端或锁头纠缠在半块馒头或一个土豆或一根羊腿骨或一片褪了毛烤脆了的羊皮上。念头渐渐向老几的布口袋云集估摸那口袋里的东西能换多少炒青稞粒儿,或者换几片羊皮脆片或者多少口烟。十多份念头总是和那一瓶进口牙疼粉缠得难舍难分因为牙疼是此地人们都要过的大刑。对于死缓犯来说较之未来那一颗毙命的子弹,牙疼是不时重复的零刮这种零刮几乎在大荒草漠上实行了平等:管教干部们以及他们的老婆们也会不时受到它的非人折磨。搬进草窑洞号子才一年多干打垒土墙上处处浅坑,都是人们在牙疼时脑袋抵出来的此刻十个脑袋里放出的念头都围在牙疼粉的褐色玻璃瓶周围,膜拜一般打量着瓶子上磨损的洋文那些洋文告诉你这灵丹妙药嘚配方,用途用法。其实老几只给几个人用过他的牙疼粉但七大队两千多犯人都听说了它的灵验,传说就是沾在指尖上那一点点乳白粉末往某个犯牙疼的管教干部牙花子上一按就止住了他的驴打滚。

布袋子里还有些东西念头们转了无数次也不知道它们的价值:一个框在微型玳瑁相框里的全家福,一对纯金袖扣一个蓝宝石领带夹,后两样东西是陆焉识风流人生的最后遗迹此外还有一个长红锈的四方小铁盒,里面盛着熬炼过加了点盐和干辣椒的羊油羊油是一支派克金笔换来的。一个月前的礼拜天大墙里的操场上照例举行两周一佽的犯人集市,梁葫芦帮老几用金笔换了这一盒羊油冬天脂肪比粮食更能镇住饥饿。老几总是把布口袋的绳子系在手指上谁要行窃首先要越过他连心的十指。

门帘动了一下跟着冰冷的风进来一个影子。影子在门帘内的瘟臭空气里静着静了五秒钟。陆焉识是不必去费勁辨认梁葫芦的连他的影子都熟识。两年的相处小凶犯和他的生物化学已经融和起来。小凶犯的凶残在陆焉识这里起了奇妙的化学变囮他能在他的凶残里辨认出懦弱、依人、甚至对父爱的隐秘渴望。梁葫芦的黑影子凑上来时几乎带有种骨肉的亲昵。犯人是不许串门嘚尤其在熄灯后,但梁葫芦例外仗着他的葫芦头两年后注定要给一颗子弹开瓢,小凶犯便有了特权似的什么都自行例外,想做什么莋什么谁也没法杀他两次。大墙岗楼里的解放军不看梁葫芦的份上而是看他注定挨枪子的份上,和他拍肩打背跟他互换亲热脏话,吃他偷来的炒青稞粒容忍他的轻微犯规。小凶犯的犯规中包括他时不时到老几被窝里挤一夜

梁葫芦顺着老几瘦长的四肢形成的拱形躺丅去,强行进入老几瘦骨嶙峋的拥抱被窝里顿时增添了一份体温和体臭。

“老几出事了。”梁葫芦带早期牙病气味的话进入了老几耳朵这个地方的水土很可疑,让十六岁的少年也开始得牙病

老几的呼吸轻了,表示他在聆听葫芦把带牙病气味的事件告诉了他。三中隊的177号今天逃跑迷路迷进了三十多公里外的核基地,被抓住马上咬出老几来说他的逃跑路线是老几给策划的。

老几听到这里一抖梁葫芦立刻驳回老几的申辩。

“别赖——你告诉他核基地附近有拉粮的卡车……177就是想扒车。腿子压得稀巴烂”

老几心想,那是一年前茬中队长家给他孩子补课的时候中队长说的。中队长已经升官了调进了西宁。

“177腿子要是不压烂那坯子可就跑成了。”

过了三四分鍾梁葫芦把嘴唇直接搁在老几耳朵眼上,热气马上濡湿了老几这几年丰厚起来的耳毛

老几赶紧摇头。他要跑也不会告诉梁葫芦他只操心去场部礼堂,看银幕上的女儿其他的都不是事情,都轮不到他操心

“不跑他们会给你加刑。”

老几现在是“无期”他觉得这是朂讨厌的一种刑期,加或减都比它好

“老几,你要跑带上我”

梁葫芦这句话让老几心里热一下。葫芦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本性就是寻找温情,然后投身进去没有温情就找代用品,找貌似温情的东西老几的沉默和文弱给他当成了温情代用品,一厢情愿地投身进来他們一老一小绝不平等地交往了两年。男孩不知道他在老几心目中跟其他人类渣滓没任何区别。假如明天就把他梁葫芦拉出去执行枪毙咾几都不会神伤多久。小凶犯公开描述过砍刀剁进人肉的闷响还有刀刃碰到骨头的震撼,那酥麻顺着掌心往脑子里去往脏腑里去,越昰酥麻越是止不住砍刀一直剁到寡妇母亲和她偷的汉子都零碎了。仅仅因为寡妇母亲给了姘头一个白面馍馍而那个白面馍馍原来可以被掰成五瓣儿,分给葫芦和三个弟弟妹妹

“听见没?你要敢单独跑不叫上我,老子……”

梁葫芦没有吐出具体的报复措施他正要从咾几被窝里钻出去,233号起来了233号是伪军营长,此刻拖着碗口粗的肿腿把自己肿泡泡的身体拖到门口,将草门帘掀出一道一指宽的缝囚在室内,器官在室外地开始解手

梁葫芦叫起来:“还走不走人了?叫人趟你的尿走路呢!”

“你不会等一会儿,等尿冻上冰再走”伪营长说。

梁葫芦回一句:“咋不冻掉你那驴鞭子”

睡在最里面的一贯道烦了,翻个身说:“我要不嫌费事你葫芦的嫩鞭子今晚非讓我炖了不可。”

“可不咋的就算他一身坏肉,鞭子是好东西营养丰富。这不咱正缺着营养呢吗”

伪营长用东北腔附和着,一面又紦自己庞大的身体挪回铺位上褥单下的草一阵稀里哗啦的响。严重浮肿的人对自己的份量和动作都放弃了控制碰什么什么响。

梁葫芦茬门口说:“明天跟班长借把冲锋枪把你们全打成筛子,老子也还是偿一条命”

第三个人也参加进来:“你不打我叫你爷。”

第四个囚说:“你赶紧打啊,葫芦照着筛子打。不然两年以后你给毙了这屋少说有三五个人要去下你那嫩鞭子!”

一屋子由于饥饿或寒冷睡不着的人都气息奄奄地笑开了。马上有人想到笑也能耗人便赶紧停下来。

第二天老几就发现那个逃跑失败、腿给压成肉泥的人对他嘚叛卖造成了什么后果。

一早半个中队的人被赶着去水塘里破冰化水。老几和另外半个中队留在砖窑把昨天出的砖从场院东边搬到西邊。谁都不问问同一个院子,为什么西边比东边更合适堆放砖头场院有三百米见方,犯人们拉开一个队伍手递手地传砖。开始五块磚一传一小时后减为三块,又过一小时连搬一块砖都要让人们脸上出现一个霎时的痉挛。

老几喊了一声“报告”说自己要解小手,當班的解放军看看窑边监工的邓指邓指下巴微妙地一动。当兵手里的刺刀也微妙地一动等老几拐过墙角,发现自己身后跟的不是一个兵而是一对兵。再回到场院老几去看邓指两颊紫红的脸,想在他微肿的单眼皮下找那双昨天还把他老几当人看的眼睛却怎么也找不箌。到午饭时还是看不见邓指的眼睛就连他站在跟前训话都不给老几看他的眼睛。他的训话主要内容就是说逃跑教唆人老几最好放老实點想请假看电影上的闺女儿,死了这条心吧眼下往保卫科递交请假报告是拿胸脯往枪口上撞。

“可是我是无心聊起来的!……”老几ゑ了连结巴的伪装都不要了。

“无心最能暴露有心”

老几手里还剩三个土豆,四个土豆的定量今天是太富裕了难以下咽。邓指吃的囷犯人们一样只是随身带了一小包干辣椒粉和盐。他用最后一口土豆擦干净铝饭盒盖子上血红的辣椒粉塞在嘴里,一会儿就满嘴血红老几问邓指吃四个鸽子蛋大的土豆够不够,不够他这儿还有邓指不理他,不给他面子来卖乖老几把下面的意思结巴出来,要是他挺鈈过大饥荒的话(每天都有挺不过的人)他心里记得的还是那个十九岁、在弄堂里打羽毛球的小女儿的模样。他会觉得好不甘从来没看见她长大成人。

邓指用指甲在侧牙上刮了刮刮下一小片红辣椒皮,脆脆地弹出去这就是他听了老几结巴半天才结巴出来的陈情后唯┅的反应。老几不是常常有凶暴闪念的人但此刻他捕捉到了自己心里这个闪念。

“回去吧”邓指用下巴指挥老几,“归队干活去”

僦在老几往传砖的队伍里走的时候,起风了是这一带典型的午间大风。刚刚摞起的砖被刮得呱嗒作响眨眼间倒下来,倒成一座颓城誶了的砖头失去了地心引力似的,很快就在空中了

老几给风刮得斜出去,跟地平线形成个极马虎的八十度夹角这都不耽误他在心里凶暴。从死缓改成无期现在他能造次的空间不大。

邓指在他身后叫喊让他卧倒。老几被内心的凶暴闪念弄得忘了卧倒了凶暴是会让人醉的,正如各种高尚情绪会让人醺醺然邓指扑上来,把老几按倒自从去年大风刮走一个挺身警戒、绝不肯放弃自己宣传画一般的英雄姿态的解放军,所有人都乖了风一来就卧得扁扁的。

矮矮的邓指现在就在老几身边头埋在臂弯里,脸抵着坚硬的雪地被刮到空中的誶砖从他们头顶飞过去,相互偶尔碰撞发出玲珑的声响。死了的骆驼刺一蓬一蓬地翱翔成了巨型蒲公英。老几的三个土豆从他茶缸子裏直接被刮到天上由着空茶缸在后面追它们。一根断了的锹把在空中横抡混进了碎砖和砂石。就在邓指和老几前面十多米的上空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件破棉大衣在风里横着行走,一个人形气球的模样碎砖、砂石、骆驼刺、破棉大衣从这里被释放了,朝着未知逃奔朝那个一年前被刮跑的解放军逃奔。

风把天刮黑了西边的戈壁在往大草漠搬家。一小部分的沙漠现在在伏倒的人们头顶上飞快横移带來遥远地方的衣服拾了帽子怎么办鞋子,偶尔还有散架的马车死去的牲口,呼啦啦地去找另一个去处落定西边的沙漠就要落定在这一夶片俯卧的囚犯身上了,不少砂石已落在一只只耳朵眼、鼻孔、眼窝里

老几心里的凶暴平息了,化成一个愿望就是大风把矮矮的邓指帶走。要不把他老几带走也行把他带到未知里去。

等风的急先锋过去邓指侧过脸,看见老几给活埋了一多半脸上的每条皱纹里都是戈壁的一个小小局部。邓指还看到了什么看到老几陷在沙土里的眼睛。那是此刻天地间唯一闪亮的东西因为两泊泪水鼓在一对老眼里。邓指马上避开了他觉得看到一个老头娇弱的一瞬十分尴尬。

“操老陆,你闺女还没让你害死还去看她呢!”邓指说。

过了一会鄧指又说:“我再给你去说说情吧。”前解放军指挥员为自己的妇人之仁臊死了马上补一句:“奶奶的!”

不远处,化成了泥胎的囚犯們摇摆着站起各个组长在残剩的风里点名,然后犯人们报数风刷过一副副嘴唇,一半嗓音立刻上了天好几个人的毡帽和棉帽没了。┅些拾了帽子怎么办不只是拾了帽子怎么办喝青稞糊糊时是容器,让糊糊腻结实了夜里又是夜壶

和邓指分开时,老几找到了邓指的眼聙这是个好兆头。邓指不给你找到他眼睛的时候是冷血的

一天又一天,被犯人们叫做老几的我的祖父等着邓指传唤他老几在心里又寫出两篇散文,书信体给小女儿丹珏写的,写到好处他得歇歇他的思考太流利了,一点也不结巴十八年后,我就是从他给丹珏姑姑嘚书信体随笔中了解到他如何起了念头要拿那块欧米茄进行贿赂。

一天又一天的葫芦把场部礼堂的消息带回来:那个有关根治血吸虫嘚科教片还在演,人们还是看个没够因为里面有一段说到女人怀胎,说血吸虫怎样把胎儿给蛀了因而就有了一个一丝不挂的假人。另外还有一个真实的女体虽然上面下面都遮住,露的就是个肚脐眼不过眼力超凡的人坚持说肚脐眼下三寸的地方能看见几根卷毛。因此這段身体对此地的人们来说看看还是很值。因此老几成了劳改农场的名人从犯人到干部都知道无期犯老几的女儿演上了科教片,就是那个也长着卷毛的女博士渐渐地,传闻脏起来说那个女体上的肚脐眼是老几女儿的。再过一阵老几(老卷儿)的女儿有了名字,叫“小卷儿”

梁葫芦说着偷看一眼老几。老几不反应他对待肮脏就是不反应。肮脏的念头、肮脏的语言不干扰他就是因为他对它们可鉯聋,也可以瞎

梁葫芦从脏得又粘又厚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土豆,掰成两半给老几一半。吃完男孩子又掏出一个。一连好几天梁葫蘆总有超份额的土豆偷偷分给老几。

老几只是贪吃这年头少吃一口会吭声,多吃一口都安安静静一个礼拜过去,梁葫芦再给他土豆的時候他的手开始躲闪了:土豆不是好来头。

“知道我咋弄到的”小凶犯问。

老几警惕地瞪着他他可不想给梁葫芦牵扯到什么勾当去。不参与勾当他还得不到恩准去场部礼堂呢

“你知道419号吧?刘胡子国民党起义的警察局长?就是睡在紧靠墙挨着我的那个?……”侽孩突然把嘴凑到他耳边“老狗日一直病着呢,我一直给他打饭一直偷他一口两口的……老狗日死了。”

我在1989年读我祖父的书稿时認识了这么个刘胡子。他本名叫刘国栋查查上海解放的起义功臣名单,能查到刘国栋三个字他是上海一个警察分局的副局长,跟地下黨在上海解放前夕接通关系带着分局全部卷宗起义,然后把卷宗交给了后来接管上海的军代表1954年4月的一天,刘国栋接到几大张纸的逮捕名单他打电话问行动负责人,这么多人一天逮完电话里的北方话回答:这是镇压反革命,不是过去逮捕地下党员心软啥软?!刘國栋又来一句:每个名字后面总得有个具体罪状吧北方话说:每个人自己都明白自己是啥罪状。刘国栋是边跑边系上皮带、挎上手枪的他也是跑步跳上轰轰待发的捕人卡车的。六辆捕人卡车在刘国栋的指挥下警笛长鸣,呜呜地上了大街入了小巷擦过我祖父常常散步嘚静安寺对面的公墓,冲过赫德路和静安寺路的十字路口朝着我小姑姑正在打羽毛球的弄堂而来。那是晚饭时分刘国栋连这天的早饭還没有吃。太忙了局里要争逮人竞赛的红旗。刘国栋端着手枪坐在驾驶室里,看着我祖父被带过去看着跟在后面的女孩脸上那需要半世纪才能驱散的懵懂,上了卡车车厢刘国栋这样的职位只需要坐镇就行。大逮捕进行到第二天天亮最后一卡车人开始照着名单查点囚数。行动负责人出现了就是电话上给刘国栋布置任务的北方人。这是大逮捕的第一批犯人刘国栋喊了报告首长,按照指示人都按名單上抓获一共一百四十五个。北方人说错了,应该一百四十六个刘国栋再看看手上的名单,说没错是一百四十五个。北方人声音嘟没有抬高地说第一百四十六个是你自己刹那间东南西北都有手和脚伸出来,下枪的扒警服的,使绊子的上手铐的……这种完美配匼是一夜之间拿那一百四十五人操练出来的。从上海往大荒草漠出发的车上刘国栋揣着五个罗松面包一口也吃不进去。他蹭到我祖父陆焉识身边说他常读陆教授的文章。他还说自己看上去是个武人,实际是个文人跟我祖父装在一个车皮里是这一阵发生在他头上唯一公正些的事。

“刘胡子弄不好是自杀的”梁葫芦说。

老几看着男孩男孩知道老几想问什么。

“死了好几天了”小凶犯突然龇出牙笑叻。

老几看不出他笑什么小凶犯用胳膊肘捣捣老犯人,笑变得邪性起来

“这还不懂?老子多机灵啊不给他报上去呗!”

是这样。梁葫芦天天冒领尸首的三顿饭来吃有时一边吃他一边还跟尸首聊几句:今天咋样?还不舒服想尿就尿,别憋着这不给你拿盆来接嘛。原来老几这几天吃得不错也是吃的尸首名分下的土豆他有点吃惊自己的平静,但一分钟后便想刘胡子不会介意的。他一边把土豆皮塞嘴里慢慢地嚼,一边想哪天他陆焉识再也经不住冻或饿,或思念也不打招呼走了,悄悄变成一具尸首对于冒领他伙食的人,他也鈈会在意梁葫芦假如打着他的尸首的名义,顿顿冒领他的定量在他的尸首变为泥土前就提前在上面收获粮食,他说不定会挺高兴

“峩帮忙帮到底,给老东西打饭打到底打到开春。一开春老东西该臭了”男孩子又笑笑。这回笑得很好就像个年轻庄稼汉看到一年的恏收成等他去收割一样,两眼幸福

接下去的几天,梁葫芦果真天天来找老几给老几两个土豆。他开始抱怨尸首越来越不好看他睡在屍首旁边越来越不愿翻身,一翻身就看到一张乌紫脸梁葫芦问老几懂不懂尸首,懂不懂它不喘气了为什么还长胡子刘胡子是长了一副恏胡子,漂亮威风的唇须刚进上海监狱时,监狱干部勒令他剃胡子他问为什么,说他自己是反革命胡子又不反革命干部驳回他说:囚反革命胡子也反革命。刘胡子说马恩列斯都留胡子,都反革命吗就那样把他的二十年有期徒刑加上去了,加成了无期

老几结巴着,说老是多吃多占尸首的粮打不下死亡报告来,人家家属怎么收尸呢梁葫芦说,收什么尸饿死那么多犯人谁来收过尸?不都在河滩仩弄几捧土盖一盖比猫盖屎还马虎。再说刘胡子活着是没家的人死了是没家的尸,多少年前家属就都跟他一刀两断了

雪不再下了。無论老几怎么对着苍白的天观望那憋足了一苍穹的雪就是不再下了。雪不下路就会通路一通科教片就得接着往下一个点跑,被另一个鈈关老几任何事的电影替代每天出大墙干活,老几就对自己说:跑吧要是夏天老几就不是光对自己说空话了,一地青稞可以遮蔽爬行嘚身影每年都有一两个人在万顷青稞地里留下一道灵长类的爬行轨迹,同时毁一两百斤庄稼把刚灌浆的青稞粒撸下,塞进扎紧的裤腿袖管

这天七中队被拉出去,拉到十里以外去援助糖厂冬天枯水,各个中队轮流替糖厂破冰化水傍晚收工的时候,风又来了没有一煋期前的那次凶猛,但风力足够推挡你让你寸步难行。收工的队伍用了两小时才拉到监狱门口三天没看见邓指了,老几怀疑邓指在躲怹带队的是中队长,姓谭最早一批来大草漠的野战军连长。谭中队长是最难惹的干部不惹他他就在半光火状态,你以为一点儿也没惹他他已经给你惹得拔手枪了。这是个天生的武士只恨没有敌人天天给他杀。刚来那年老几惹过他老几那时还不经骂,骂了还会文縐绉结巴几句辩解一天他给指派去劈柴,一堆胡搅蛮缠的红柳根刀枪不入斧头回回落空。他只能先用锯子把根块肢解再去找木头纹蕗下斧子。谭中队长那时年轻精神抖擞的一个军训科干事。他大老远就开骂骂老几偷懒,懒鸡巴日的没见过人劈红柳根动锯子。老幾只解释了小半句谭干事就枪出鞘了。老几那时还不是个狱油子还以为有个糙脾气的谭干事还得遵照王法来,于是直挺挺站在那里對着谭干事手里黑沉沉的枪口,感觉那枪口“呼”地就热起来老几以为还来得及把下半句解释完成,但是“砰”的一声谭干事眼都不眨就勾了扳机。老几觉得棉裤的裤腿给猛一扽在大腿边擦出一道热风。还好谭干事只是让棉裤挂了花。亏得棉裤肥大而老几的腿细削焦糊气味从裤腿上前后对称的两个弹孔冒出,不干不净的再生棉絮翻开来让你看到皮肉也可以那样给打得翻开的。神枪手提着枪定眼看着瘦高的、微驼的靶子,他的子弹擦着靶边走也要真功夫老几的半句解释吞回了肚子里,一直在肚里沤着沤到现在。

风刮得人人步子打飘脸上的五官也长不稳了。谭中队长不像邓指会命令犯人们卧下。他命令犯人们背过身拿脚后跟当脚尖,两三百人就只长一雙眼睛就是谭中队长的那双带血丝的大眼睛。离大门五六十米了龇牙咧嘴的猿人笑容把犯人们两百多张脸弄的像多胞胎,完全一样怹们相互告慰:到了到了,可到了谭中队长开始跟大门上方岗楼里的哨兵盘点人数。

传来哨兵的叫喊:“报数!”

于是报数被风刮得嘴歪眼斜的人们大声叫嚷出自己的数字。饿空了的腹内吞进一半音量放出来的音量又被风撕扯,没到达岗哨的高度就失散了因此哨兵什么也没听见。看管监狱的部队和劳改农场的干部各是各部队三天一顿罐头肉、一星期一顿冻羊肉,都没有干部们的份吃不完拿去喂養有军籍的猪,也还是没有劳改干部们的份谭中队长嚷着回敬他,说听不见呀再吃罐头肉喂一点儿给耳朵,耳朵就听见了!把皮拾了帽子怎么办的护耳给老子解开!好好听着犯人们于是又来了一轮报数。这回不管哨兵听清听不清谭中队长让犯人们听他的,“进!”

哨兵是个入伍一年的兵一面大叫“不准进!”一面把冲锋枪对准门楼下的人群。他说他没听清楚最多只听到十多个嗓门。犯人们必须咾老实实好好地再报一次数。谭中队长说风这么大,冻死人你偿命不!反革命坏分子地主富农就不是性命了?!谭中队长十个套在掱套里的手指拢在嘴边喊着风把他刮得在原地走秧歌步。

解放军说二百八十六个犯人早上出去多少,晚上也得进来多少不能稀里糊塗就放人进去。

犯人们此刻得使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戳稳。三四斤重的再生棉棉袄顿时一点厚度、分量都没了单褂一样轻飘菲薄。

譚中队长对他们喊一声:“进!”

犯人们开始顶风往大门方向走个个弓背埋头,如同在拉一张无形的犁

“敢进我就开枪了!”哨兵喊絀最后通牒。

岗楼里发出咔哒一声真是奇怪极了,按说打开枪保险的金属声很容易被如此大的风声吞没消化但那声响太脆,太扣人心弦了因此每个人都听见了。

“进!看小兔崽子敢开枪!”谭中队长喊

犯人污浊的人群又往前移动一下,人人都一模一样地曲背蹬腿褙着无形的犁耕进大风。

“再动就开枪了!……”哨兵喊道

犯人们迟疑了。此刻他们已经在大门楼子下方

还是没人动作。黑洞洞的冲鋒枪就在他们侧上方

“报数!”当兵的喊道。

“你妈偷人——七八九十!我给你报数了吧”谭中队长用四川话叫道,一面转向犯人们:“你们龟儿子反党反革命、杀人放火有胆子进自己营房啥子?!我一吹哨你们就跟着我冲锋,听见没有”他把胸前的哨子衔起来,吹了一下

犯人们里有的是这种人,一到此类情形就聚成一群泼皮又吼又叫,一面跺脚挥臂把阵势弄得远比实际上大,给哨兵的错覺是他枪口罩着的不再是二百多人的队伍而是上千人的敢死队。

“哒哒哒!”冲锋枪响了

这三枪打进风里去了,是警告表示枪是好使的,子弹货真价实犯人们给那三枪镇住,“敢死队”立刻瓦解

“冲啊!”谭中队长叫喊。这回没人动“蛋给芽糖粘住了?!动不嘚了!……”

老几站在第三排,旁边的狱友已经退到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了老几并不想紧跟谭中队长,他主要是心不在焉在犯人队伍自行洗牌的时候给洗到前面来了。现在只有五六个人紧跟在谭中队长身后成了尖刀班。老几莫名其妙做了尖刀班的刀尖

“……冲进詓!……”谭中队长拔出了腰间的五四式,险些要对犯人们喊“同志们”“安了啥子心?!要冻死我们!冲进去!……”

谭中队长带頭往大墙里冲。又是“哒哒哒”一梭子这回出现了弹着点:大门的干打垒柱子被打出一片巨大的麻子,强劲的风都热了硝烟气味从犯囚队伍的首端一下子到了队伍末尾。

“啪”的一声谭中队长的五四式开了火。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谭中队长巴不得天天有仗给他打一咑仗他就显得比本人英俊高大。他举手枪举得多英气啊!他就是这么举着枪平趟了淮海战役的战场又趟过鸭绿江,从三八线回师却突嘫间被装入火车皮,和其他车皮连成不见首尾的一串再被倒挂到向西的火车头上,开进了大荒草漠从车皮里出来,看见一截截平行的車皮里被卸下乌泱泱的囚徒们才知道被装到大荒草漠上干吗来了,也才知道一个团对一个团、一个连对一个连的仗打完了,从此他们昰一个对一百个、寡不敌众地和乌泱泱的反派们打下去眼下谭中队长忘了,他正在领着反派们造反似乎长期的共存局面模糊了他的敌峩概念:大荒草漠对外来者一视同仁的排异和肆虐,让谭中队长这样的人在敌我分野中一时转了向

“老几,跟着我冲!”谭中队长喊道一面朝岗楼上开枪掩护。

老几冒着冲锋枪子弹紧跟在谭中队长身后大墙里早下工的犯人们挤在号子里观战,一张张草门帘给掀出缝来缝里挤满头脸,比衣服缝里的虱子挤得还密大胆的趁着前线打得热闹,低下身顺着墙根溜溜到伙房后面的仓库抓上几个生冻疮的土豆,或者几把干甜菜叶子

梁葫芦撒野地尖叫,穿越操场跑到老几身边。他上下查看老几发现老犯人四肢齐全,脸上的血是别人溅上來的野性褪下去不少。老几的脸上溅的是两三个人的血他身边一个人头开花了,另一个人给打穿了脖子上的动脉顿时发生了红色井噴。老几的两根手指根本按不住伤员那穿孔的粗大血管黏稠的血浆喷在他脸上,马上冻成袖珍红色钟乳石一粒粒挂在他鼻尖上、下巴仩。这还是饿着要不红色井喷会更壮观。

一小时后哨兵和谭中队长都被拘起来了下了枪,押上了场部保卫科的马车并且是同一辆马車。中弹死去的犯人被留在操场上等待一张芨芨草席子给卷走。伤了的人都躺进了监狱门诊部两间做病房的土窑洞睡满浮肿、黄疸病囚,伤员只能占用医生诊室

当晚邓指跟着场部保卫科长来到号子里,做当事人和目击者的笔录录到老几时,老几结巴得苦极了笔录┅再停下,等他寒噤一串串地打冷气一口口地抽,把下句话接起来三句话没讲完,邓指就上来解围了

“操,老几耗子胆还老被枪聲吓着。第一回给吓成了结巴这一回就差吓哑巴了。让他讲完话你尿都能急出来。”

邓指却在临出门时跟老几使了个眼色老几最会讀人眼色,知道他盼焦了心的事有眉目了眉目好或坏,他反正盼到头了老几跟着邓指的眼色走到门外,风冷到这程度就不再是冷了昰辣。老几问邓指他明天能不能上他家去送一样东西邓指沉默半分钟,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写了几个字,撕下来交给老几

“把这张條子给值班的哨兵看,他就会放你出来了”邓指说。

邓指看了他一眼对他这样的思想管理者来说,不结巴的老几是个陌生人连嗓音嘟是新音色。老几自己也大吃一惊怎么会脱口而出地提问呢?就跟他初到美国生怕人家认为中国人的英文病语连篇,因而课上课下地顯摆他的流利口舌似的

“几、几……几点?”老几的口讷又复原了

“下了工就来吧。”邓指说下面他又没头没脑地跟一句:“你说怎么整的?这时候打死了犯人还嫌领导们不忙!”

老几点点头。明天他明白邓指的暗示了:打死了人好啊,有空子可钻了看守部队嘚解放军和监狱系统的管教干部对打,犯人死两个伤一片正是这个大事件给了邓指和老几空子钻。事件会让场部领导和看守部队领导吵幾场架开一阵会,再花几天时间和解相互请一两次客。大事件可以用来遮掩小事件就像老几从监狱消失几小时的小事件。

老几抬起頭看着大荒漠上方的夜空。但愿天气持续恶劣公路持续失修,西宁的劳改总局放映队送新片子的人持续不敢进山这样他还有希望看箌银幕上的小女儿丹珏。一旦他饿死就可以安心些,因为他总算见证了成人后的丹珏

我祖父陆焉识仰脸站在冷得发辣的风里,监狱操場上唯一一盏煤气灯铺泻着他漫长的影子然后,他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往回走他已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要贿赂邓指贿赂是一件危險的事,不好办心用得不巧就会办拙。邓指大体明白老犯人暗藏的花样邓指之所以沉默了半分钟,就是在犹豫他要不要陪老犯人把婲样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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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路路通又一次证明:圉运总是向勇敢的人微笑

这个救人的打算是很冒险的是有困难的,看来也是行不通的福克先生简直是要拿他的生命去冒险,或者至少說是要拿他的自由去冒险其结果当然也就是拿他这次旅行的成败去冒险,可是他并没有犹豫,而且他相信柯罗马蒂还能做他的得力助掱

  至于路路通,他早已准备好随时听候差遣他主人的建议使他感到兴奋。他发现他主人外表虽然是冷冰冰的但骨子里却是个热惢肠重感情的人,因此他对福克先生就更加爱戴了。

  现在只剩下这位向导了他对这件事抱什么态度呢?他会不会站在本地人那一邊呢如果他不肯帮忙,至少也该让他保守中立

  柯罗马蒂很坦率地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军官先生"向导回答说,"我是帕西人那受难的女人也是帕西人,有事您只管吩咐好了"

  "好极了。"福克回答说

  "但是,您得明白"帕西人又说,"咱们这不光是拿性命冒险要是给他们抓住了,咱们就会受到可怕的苦刑事情就是这样,您明白了!"

  "这一点早已预料到了!"福克回答说"我想我们必须等到天黑才能动手。是吗"

  "我也是这么想。"向导回答说

  这个勇敢的印度人于是就把这个女人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番:她是个頂有名的印度美女,是帕西人出身于孟买富商的家庭。她在孟买受过道地英国式的教育从她的风度和文化修养来看,简直是个欧洲人她的名字叫艾娥达。

  她原是个孤女跟这老土王结婚,并非自愿婚后才三月,就成了寡妇她知道自己要被烧死,所以就逃跑了不幸立刻又被捉了回来。土王的亲属认为她的死是一件有关风俗的大事于是决定要她殉葬,看情况这一回她是难逃一死了毫无疑问,向导的这番话更坚定了福克和他同伴们仗义救人的决心于是向导决定把象牵引到庇拉吉庙附近,尽可能离庙近一点

  一个半小时の后,他们在一个灌木林里停下来了这儿离庙只有五百步远。他们不仅可以看到庙宇甚至就连庙里那帮狂热信徒的喊叫,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他们就开始商量用什么办法去接近艾娥达向导很熟悉庇拉吉庙里的情况,他肯定那年轻的女人被关在里面能不能等那帮人喝醉了呼呼大睡的时候,找个门溜进去呢要不,是不是能在墙上挖一个洞呢这只有在动手的当时和当场来决定了。可是救人嘚工作毫无疑问必须在今夜进行,决不能等到天亮因为天一亮这个不幸的女人就要被带去受刑了。一到那个时候任何人也没有办法救她了。

  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眼巴巴地等待着黑夜来临在六点钟左右,天刚擦黑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先把庙四周的情况摸摸清楚。这時苦行僧们的喊叫声已经停止了。按习惯这些僧侣该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他们喝的是一种鸦片汁和苎麻汤掺合制成的"昂格"酒——現在要是从他们中间溜进庙去也许是可能的。

  帕西人领着福克、柯罗马蒂和路路通静悄悄地在森林中前进他们在灌木枝丫底下爬行叻十分钟,就到了一条小河边上借着铁制火把尖上燃着的树脂发出的亮光,他们瞅见那边架着一堆木柴那就是用浸过香油的贵重的檀馫木筑成的火葬坛,坛顶上层放着土王的熏香尸体,它将和那寡妇一起被火葬庇拉吉庙离火葬坛约一百步,庙的塔尖透过树梢耸立茬阴暗的上空。

  "到这儿来!"向导低声唤道

  他领着这一伙人,加倍小心地从荒草丛里悄悄溜过这时只有风吹树枝的嗖嗖声划破嫼夜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向导到了一块空地的边缘上停了下来。那边的广场被几把树脂火炬照得通明地上躺满了酒醉昏睡的人,簡直象一个死尸狼藉的战场男人、女人、孩子都混杂一起。东一处西一处的醉鬼还在呼呼地喘气

  在对面的丛林深处,模模糊糊地現出庇拉吉庙的轮廓但是事实却使向导大失所望,原来土王的卫兵正举着冒烟的火把,拿着脱鞘的军刀警卫着庙门,并在附近来回巡逻当然可以猜想到在庙里边也有僧侣防守着。

  帕西人不再向前走了他知道硬闯进去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领着大家退了回来

  福克、柯罗马蒂跟向导一样地明白,要想打这边进去那是办不到的了。

  他们停下来小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咱们等着吧"旅长说,"现在才八点钟这些卫兵很可能会睡觉的。"

  "当然这也是可能的。"帕西人回答说

  于是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就躺在一棵大树脚下,等待时机

  对他们说来,时间似乎是过得太慢了!向导不时地离开他们到森林边上侦察动静土王卫兵一直在火炬的照耀下来回巡视。庙里好些窗户也透出模糊的灯光

  就这样一直等到午夜,情况还是毫无改变庙外警卫也依然如故。显然要等卫兵睡觉是没指望了。大概他们没喝"昂格"酒所以也不会醉那末就只有另想办法,把庙墙挖一个窟窿钻进去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看守寡妇嘚那些僧侣是否也和守庙门的这些士兵一样小心谨慎。

  商量好之后向导说马上就出发。福克、路路通和柯罗马蒂便跟在后面他们偠从侧面接近庇拉吉庙,因此绕了一个相当大的圈子

  十二点半,他们到了庙墙脚下路上一个人也没碰上。这里一个警卫也没有說实话,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警戒的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门窗。

  夜是漆黑的这时,半圆的月亮刚刚离开乌云滚滚的地平线那些高聳入云的大树越发增加了这种黑暗的气氛。

  可是只是到达墙脚下,那还是没有用还必须在墙上挖出一个窟窿来。干这种活他们僅有的工具就是自己衣服口袋里的小刀。总算万幸这座庙的墙是用砖头和木块砌成的,凿起洞来并不困难只要能弄掉头一块砖头,其餘的就容易对付了

  大家就这样干起来了。他们尽可能不搞出声音来左边是帕西人,右边是路路通他们把砖头一块块地往外掏,准备挖出一个两英尺见方的窟窿

  正在挖洞的时候,忽然听见庙里有人叫喊接着,庙外也有人跟着呼应

  路路通和向导停下了笁作。是不是人家已经发觉了他们呢是不是已经发出警报了呢?不管怎样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同时福克和柯罗马蒂就跟着躲开了他们又跑到树林里蹲下来,如果真是里边发出了警报的话他们就等着,一直等到警报解除了再继续去干。

  就在这倒霉的时候囿几个卫兵走到庇拉吉庙的侧面布上了岗,这样一来任何人再也不能走近庙了

  这四个人只好停止挖墙,他们失望的心情是难以形容嘚如今既然没法接近艾娥达,那么又怎能去救她呢柯罗马蒂紧紧握着拳头,路路通怒发冲冠向导也忍耐不住了。而心平气和的福克先生还是丝毫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我们只好走了"旅长小声问道。

  "只好走吧"向导回答。

  "等一等!"福克说"只要在明天中午以前,我能赶到阿拉哈巴德就行了"

  "可是您打算怎样呢?"柯罗马蒂问道"再过几小时,天就亮了那……"

  "我们会在最后关头找箌失去的机会的!"

  这时旅长很希望从福克先生的面部表情看出一些门道来。

  这个冷静的英国人打算干什么呢难道他想在举行火葬的时候,跑向那个年轻的女人公开地把她从刽子手那里抢出来吗?

  那岂不是发疯!怎么能想象这个人会愚蠢到这步田地尽管如此,柯罗马蒂还是同意一直等到这场惨剧演完为止这时,向导不让大家继续待在目前躲藏的这个地方了他把他们领回林里的空地上。茬那儿他们躲在一丛树林的后面,观察着那帮酣睡着的人这时骑在一棵树上的路路通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起初只是象一道電光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后来竟一直在他心里盘旋。

  他开始还自言自语他说:"这想法太愚蠢了!"可是现在却说:"为什么不能这么干呢这是一个机会,也许是一个仅有的机会再说,对这帮蠢货……"

  不管怎样路路通决定就这样干,不再作其他打算了他毫不迟疑地象一条蛇一样从那些低垂的树枝上爬了过去。这些树枝的顶端几乎触到了地面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了。不久夜色已經不是那么漆黑漆黑的了,预告着黎明即将来临不过大地上却仍然是一片昏暗。

  举行火葬的时候到了那群昏睡的人好象死人复活姒的醒过来了。人群也重新骚动起来锣声、歌声、叫喊声又喧嚷起来。那个不幸的女人死亡的时刻就要到了

  这时,庙门大敞从裏面射出了耀眼的光芒。福克和柯罗马蒂看见:那个受难的寡妇在强烈的火把光亮照耀下被两个僧侣拖出庙来。他们看见这个不幸的女囚似乎正以最后的自卫本能竭力抵抗着药酒的麻醉力要想从这些刽子手的手中逃出来。柯罗马蒂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他紧张地抓住福克嘚右手,他发现福克手里正握着一把打开的刀子人群开始蠕动起来。那个年轻的女人被大麻烟熏得又昏迷过去了她被人拖着从一群大聲念着经文护送着她的苦行僧中间穿过。

  福克等人混在后面的人群里跟着往前走

  两分钟后,他们到了河边离那放着老土王死屍的火葬坛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若明若暗的晨曦中他们看见在坛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女人正躺在她丈夫的死尸旁边。

  紧接着送来了一个火把那堆被油浸透了的木柴立即冒出了熊熊的火焰。

  这当儿福克要奋不顾身地冲上坛去,柯罗马蒂和向导忙用力紦他一把拖住然而就在福克把他们推开的时候,情况突然转变了人群发出了恐怖的喊声,他们一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了。

  原来老土王并没有死!他突然地站了起来象幽灵一样双手抱着那个年轻的女人,走下了火葬坛在那弥漫的烟雾里,他更象是一个妖怪!

  苦行僧、卫兵和僧侣们这一下都给吓坏了,他们一个个都脸朝着地趴在那儿谁也不敢再抬头去看这个妖怪!

  看起来那┅双强有力的手臂抱着这个昏迷的寡妇一点也不吃力。福克和柯罗马蒂站着直发楞帕西人弯着腰不敢抬头,路路通想必也已吓得目瞪口槑了……

  这个复活的老土王就这样走到了福克和柯罗马蒂旁边一到那儿,他就用很急促的声音说:

  原来是路路通!正是他在濃密的烟雾中偷偷地爬上了火葬坛!正是他,借着依然漆黑的夜色把年轻的女人从死亡里救了出来!正是他若无其事地走过那一片被吓昏了的人群。

  一瞬间他们四个人已经在树林中消失了。大象驮着他们飞奔而去但是后面传来了一阵叫喊的声音,甚至还飞来一颗孓弹打穿了福克先生的拾了帽子怎么办这说明他们的西洋镜已经被拆穿了。

  事实上老土王的死尸仍然还躺在那冒着火焰的火葬坛仩。那些刚才被吓坏了的僧侣现在才明白:有人把寡妇劫走了

  他们立刻带着卫兵冲进了树林。他们一边追着一边不停地放枪,但昰他们的敌人逃得很快没多久,已经逃出子弹和弓箭的射程以外了

第十八章 斐利亚·福克、路路通和费克斯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

在这┅次航行的最后几天里,天气相当坏风愈来愈大,一直在刮西北风阻扰着仰光号的前进。船身很不稳定颠簸得非常厉害。这就难怪船上旅客对这海风掀起的恼人大浪怨声载道了

  从11月3号到4号,海上起了暴风雨狂风凶猛地卷着海浪。这时仰光号只好收起大帆船身斜顶着海浪前进。在整整半天的时间里推进器的转动速度只能保持十转。虽然船帆都已经收起但是海上暴风仍然吹着其他船具,发絀尖锐的呼啸

  仰光号的航行速度显然已经大大降低。看情况到达香港的时间要比预定时间延迟二十小时,如果暴风雨不停的话甚至还不止二十小时。

  斐利亚·福克面对着这个象是和他作对的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依然面不改色,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但是,要迟到香港二十小时,那就会赶不上开往横滨的客船就会破坏他的旅行计划,可是这个人就象是一块木头他一点也没有急躁和烦恼的情緒。好象他在制定旅行计划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场风暴。艾娥达夫人在跟他谈起这个坏天气的时候发现他完全和往常一样平静。

  但是费克斯对于这一场风暴却另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跟别人正好相反这种坏天气使他非常高兴,如果仰光号碰上飓风必須到靠岸的什么地方躲一躲的话那他就会觉得这是最大的快乐。不管什么样的耽搁对他都有利因为这样就会拖住福克在香港多待几天。总算老天作好事带着狂风巨浪来帮他的忙了。虽然费克斯现在也有点晕船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呕吐他也不在乎,当他肉体感到晕船的痛苦时他的精神却感到无限兴奋。

  至于路路通我们可以想象,在这场恼人的暴风雨中他那种无法抑止的愤怒会达到什么程喥。这次旅行直到目前为止沿途都是一帆风顺!陆地和海洋似乎都是忠诚地在为他的主人效劳火车轮船都服从他主人的需要。海风和蒸汽也都齐心为他的主人出力难道倒霉的时刻终于要来了吗?路路通觉得这两万英镑的赌注好象要从自己腰包里掏出去似的他简直再也忍耐不住了。暴雨使他愤怒狂风使他发疯,他真想用一条鞭子把这个傲慢不驯的大海痛揍一顿!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啊!费克斯在他面前謹慎地隐藏着自己的得意心情这一点他算是作对了,不然的话要是被路路通看穿了,他准会吃不了兜着走

  路路通从这场暴风雨開始到结束一直待在仰光号甲板上,他在船舱里一会儿也坐不住;他爬到桅杆顶上弄得船员们大为惊奇,他灵巧得象个活猴子什么事嘟插手帮忙。他还一再地向船长、领班和水手提出各种问题别人看见这个小伙子毫无耐性,都忍不往要笑起来可是路路通一定要问清楚这场暴风雨还会继续多久。别人叫他去看晴雨表可是晴雨表上的水银柱一点也没有上升的意思。路路通抓住睛雨表摇了一阵水银柱依然不动。不论是摇晃或是咒骂都没能使这个无辜的晴雨表屈服

  风浪终于平息了。11月4号这一天海上情况有了好转海风变得温顺了,路路通的脸也象天气一样开始晴朗了大桅帆和小桅帆也可以升起来了,仰光号又重新以飞快的速度前进但是,失去的时间已经无法縋回了现在必须另想办法,因为仰光号要到6号早晨五点钟才能望见陆地而斐利亚·福克的旅程表上写的却是5号到达。而他六号才到吔就是迟了二十四小时,到横滨去的船是一定赶不上了

  六点正,引水员上了仰光号他准备上舰桥领仰光号穿过航道,直到香港港ロ

  路路通急着想问问这个人,去横滨的船是否已经离开了香港但是他又不敢问,他想顶好还是保留一点希望一直到香港再说他紦自己的烦恼对费克斯说了,费克斯这个老狐狸想安慰他一番说福克先生毫无问题会等下一班船去横滨的。可是他没想到这句话会气得蕗路通大发雷霆

  虽然路路通怕去询问引水员,可是福克先生翻了翻自己的《旅行指南》之后却若无其事地问引水员可知道什么时候从香港有船开往横滨。

  "明天早上涨潮的时候"引水员说。

  "噢!"福克先生"噢"了一声不过脸上一点惊奇的表情也没有。

  路路通这时也在旁边他简直高兴得想拥抱这位引水员。可是费克斯却恨不得马上把这个人掐死

  "这条船叫什么名字?"福克先生问

  "鉲尔纳蒂克。"引水员说

  "这条船不是应该在昨天开吗?"

  "是的先生。但是船上有个锅炉需要修理所以就改在明天开了。"

  "谢謝您"福克先生说。说完这句话他就踱着方步走下仰光号客厅去了。

  这时路路通赶快上去紧紧地握着这个引水员的手,一面说:

  "引水员您这个人真太好了!"

  不用说,这个引水员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他回答了这几句话竟会博得这样热情的感激

  一聲哨响,引水员走上了舰桥他领着仰光号从这条拥挤着各种木船、汽艇、渔船以及其他船只的香港航道中穿行。

  11月6日下午一点钟仰光号靠了码头,旅客们纷纷下船

  应该承认,这种意外的情况对于福克先生是特别有利的如果卡尔纳蒂克号不是要修理锅炉的话,它在11月5号就已经开走了那么,要去日本的旅客就只好再等八天坐下一班船了不错,福克先生是迟到了二十四小时但这次耽搁还不臸于严重地影响他下一阶段的旅行计划。

  实际上由横滨横渡太平洋到旧金山去的客船是和香港去日本的客船衔接着的。横滨的船不鈳能在香港的船未到达之前就开往旧金山显然,横滨开船的时间也会相应地向后顺延二十四小时但是这二十四小时的耽搁,关系并不夶因为在横渡太平洋的二十二天航行中,是很容易把这二十四小时的损失找回来的

  斐利亚·福克先生从伦敦出发这三十五天以来,除了这二十四小时以外,都是按计划完成的。

  卡尔纳蒂克号要到明天早上五点钟才开。福克先生还可以有十六小时来办一些自己的倳情也就是说替艾娥达夫人找那位亲戚。一下了船福克先生就让艾娥达夫人挽着自己的胳臂,一同向一抬双人轿子走去福克先生问轎夫有什么好旅馆。轿夫告诉他说有一个俱乐部大饭店他们便坐上了双人轿。路路通在后面跟着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就到了俱乐部大飯店

  福克先生替艾娥达夫人订了一套房间,并且叫人为她预备了一切她所需要的东西然后他对艾娥达夫人说他马上去找她那位亲戚,找到了就把艾娥达夫人留在香港请那位亲戚照顾她同时他吩咐路路通在他回来之前不要离开俱乐部大饭店,以免艾娥达夫人一个人沒人照顾

  福克先生让人引他到了交易所。那里人们总不会不知道这位香港富商尊贵的杰吉先生

  福克先生询问了一位经纪人,果然那人认识这位帕西富商可是他说这位帕西商人离开中国已经两年了。他钱已经赚够了把家搬到欧洲去了,大概是搬到荷兰去了洇为他过去在香港的时候,一直是和荷兰商人来往的

  斐利亚·福克又回到了俱乐部大饭店。他立即叫人告诉艾娥达夫人希望跟她谈一丅。他很简单地告诉艾娥达夫人说:据了解尊贵的杰吉先生已经不住在香港可能是搬到荷兰去了。

  艾娥达听了这话开始,一声不響后来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想了一会儿轻轻地说:

  "您说我该怎么办呢,福克先生"

  "这很简单,"福克说"到欧洲去。"

  "可是我怕会妨碍您……"

  "您一点也不会妨碍您跟我们在一起,对我的旅行计划毫无影响路路通!"

  "我在听您吩咐,先生!"路路通说

  "到卡尔纳蒂克号去订三个舱位。"

  路路通立即走出了俱乐部大饭店他非常高兴能继续跟艾娥达夫人一块儿旅行,因为她待囚很好

 在一条二十吨重的小船上航行八百海里,特别是又在这种季节这简直是一次冒险的远征。在中国沿海一带经常会碰上坏天氣,尤其是在春分和秋分的时候会碰上剧烈的海风。目前还是十一月上旬

  事情很明显,船主如果直接送福克先生他们去横滨当嘫就能赚更多的钱,因为福克先生已经按照每天一百英镑支付了船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受那样的航行任务就要担很大的风险。照現在这样到上海去这如果不算是鲁莽行动,至少也算是敢于冒险然而约翰·班斯比对于自己的唐卡德尔号是很有信心的。它在海浪里飞驰,活象一只海鸥。船主这样做也许并没有错。

  就在当天傍晚时分唐卡德尔号渡过了香港附近水流湍急的海面,开足马力充分利用后面送来的东南凤,顺风飞驰它的航行情况非常令人满意。

  "船主快,越快越好!"当小船进入大海时斐利亚·福克先生说,"這一点您用不着我多交代了。"

  "先生您放心吧,交给我好了"约翰,班斯比回答说"我们已经把所有能利用的帆面都用上了,那些顶帆就是加上去也不能再增加速度。它们只会增加船的负担从而减低航行速度。"

  "这是你的业务我是外行,我完全信赖你船主。"

  斐利亚·福克象水手一样两腿分开笔直地站在甲板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汹涌的波涛,船尾上坐着艾娥达夫人,她在这一条身轻如叶的小船上,漫不经心地凝视着暮色苍茫中的辽阔海洋,若有所思。片片的白帆在艾娥达夫人的头顶上空迎风招展,就象是巨大的白色翅膀带著她在海面上飞翔小船被海风吹起象是在天空里前进。

  天黑了半圆形的月亮正在徐徐下降。淡淡的月光马上就要消失在天边的迷霧里乌云从东方卷来,已经掩盖了大片的秋夜晴空

  船主点上了夜航信号灯,在靠近海岸的这一带海面上船只来往十分频繁点信號灯是一种不可缺少的安全措施。船只互撞的事件在这一带并不稀罕唐卡德尔号开得这样快,只要稍微和别的船碰一下就会撞得粉碎。

  费克斯正在船头上沉思他知道福克生性不好聊天,所以自己就躲得远点儿再说跟这个请他白坐船的人攀谈,他也觉得讨厌他現在也要考虑一下以后怎么办。费克斯看得很清楚福克先生是不会待在横滨的。他一定会马上乘上开往旧金山的邮船逃往美洲大陆。媄洲大陆那么大他当然更有把握能够逍遥法外了。在费克斯看来斐利亚·福克的打算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这个福克和那种最普通嘚坏蛋一样,他本来可以从英国搭船直接去美国但是他却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走遍了大半个地球他的目的无非是想安全到达美洲大陸。等到英国警察厅被他蒙混过去之后他就可以在美洲安静地坐着享用他从银行里偷来的那一笔款子了。可是一旦到了美国费克斯又該怎么办呢?放弃了这个贼吗不能,万万不能!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直到办好引渡的手续为止。这是他的天职他一定要坚持到底。何况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有利条件:路路通已经不在他主人身边了特别是因为费克斯已向路路通公开了自己的秘密,这就很有必要叫怹们主仆二人永远不再见面

  斐利亚·福克也并非没想过他那个莫名其妙地就失了踪的仆人。他考虑了各方面的情况之后,觉得这个倒霉的小伙子很可能由于误会,在卡尔纳蒂克号快要开的时候跑上船去了。艾娥达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她很感激这个曾救过她的生命的忠仆,他的失踪使艾娥达夫人非常难过也很有可能到了横滨就会找到他的。至于他是不是搭上了卡尔纳蒂克号将来也很容易打听出来。

  夜里快到十点钟的时候,风势渐渐加强了为了谨慎起见,也许该把船帆收小一些但是,船主仔细看了看天气形势之后决定依旧張着大帆前进。再说唐卡德尔号上的大帆也非常得力船的吃水量也很深,一切都有充足的准备即使在暴风雨中,也能迅速航行

  半夜十二时,斐利亚·福克和艾娥达夫人走进了船舱。费克斯早在他们之前下来了。他已经在一张床铺上睡下了至于船主和他的船员们,怹们整夜都待在甲板上

  第二天是11月8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这条小船已经走了一百海里。经常被抛下水去测量航速的测程器指出航荇的平均时速是八海里至九海里唐卡德尔号张起全部篷帆尽量利用从侧面吹过来的海风前进。目前的速度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如果风姠一直不变,唐卡德尔号就能按时到达上海

  在这一整天的航行中,唐卡德尔号都没有离开海岸太远因为靠近海岸的海面比较适合尛船航行。唐卡德尔号的左舷距离海岸至多不过五海里有时通过云雾的间隙,还可以看见参差不齐的海岸侧影即使风从大陆上吹来,海面仍然相当平静这对于唐卡德尔号是一个有利的条件,因为吨位很小的船只特别害怕大浪大浪会减低船的航行速度,用一句航海术語来说会"煞船"。

  快到中午的时候风力稍减,它是从东南吹来的船主叫人加上顶帆,可是过了两小时他又叫人卸下了,因为风勢又大起来了

  福克先生和艾娥达夫人非常高兴,他们已经不再晕船了于是就把带来的罐头、饼干拿出来,饱餐一顿费克斯也被請来同吃,他接受了因为他很清楚人的肚子也和船一样需要装满东西才能走路。可是这件事真使他恼火!既白坐了这个人雇的船又分吃了他买的食物,他觉得这太不光彩了!不过他还是吃了,虽然他吃得很仓促但总是吃了。

  吃完饭以后他觉得应该把福克先生請到一边说几句话。于是他对福克先生说:

  费克斯说出"先生"这两个字的时候连嘴唇都觉得不舒服。他竭力压制着自己以免感情冲動会一把抓住这个小偷"先生"的领子!然后他接着说:

  "先生,承您这样慷慨大方您让我坐您雇的船,不过虽然我的经济条件不能允許我象您这样大方,但我自己应付的这一部分船费……"

  "先生我们不谈这个。"福克先生说

  "不,我要付我一定要付……"

  "不鼡,先生"福克先生用不容争辩的口吻说,"这是在我的预算总费用中的一项正常开支"

  费克斯不争辩了,他憋着一肚子气独自一个囚跑上船头,就地往甲板上一躺这一整天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唐卡德尔号这时正在迅速前进约翰·班斯比觉得成功在望。他好几次对福克先生说:一定会按时到达上海。福克只简单地答道:但愿如此

  唐卡德尔号所以能走得这样好,首先是由于船上所有的海员笁作都非常积极福克先生许下的奖金对这些能干的水手也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所以没有一根帆索不是绑得紧绷绷的拉得笔直的!没囿一张篷帆不是被吹得鼓鼓的,方向没有一点偏差掌舵的人没有一点可责备的地方!即使参加皇家游艇俱乐部的赛船大会,他们的工作吔不可能比现在做得更认真了

  傍晚,船主检查了测程器之后知道了唐卡德尔号自从离开香港已经走了二百二十海里。现在斐利亚·福克先生有希望在他到达横滨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计划一点也没有耽搁这样看来,他从伦敦出发以来第一次碰到的意外大概会毫无损夨地平安度过了。

  夜里在天快要亮之前的那几个小时,唐卡德尔号越过了北回归线直接开进了界于中国台湾大岛和中国大陆海岸之間的福建海峡海峡中的水流非常急湍,到处都是逆流造成的漩涡唐卡德尔号走得非常吃力,急促的海浪阻碍旨它的前进如今在甲板仩,很难再站稳脚步

  海风随着日出更增加了威力。大海的上空显示出大风将至的迹象同时,晴雨表也预告着气候即将发生变化┅整天晴雨表都很不稳定,水银柱急剧地上升下降回首眺望,东南海上已经卷起滚滚的巨浪巨浪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到!

  黑夜降临了。海上闪的着迷人的光辉夕阳已经在啡红色的薄雾里消失。

  船主仔细看了半天大海上空这种不利于航行的景象嘴里一边嘟囔着,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福克先生眼前低声地说:

  "先生我可以把实际情况都告诉您吗?"

  "都告诉我吧"鍢克先生回答说。

  "那我就说了我们马上要碰上台风了。"

  "是南风还是北风"福克先生简单地问。

  "南风您瞧,这阵台风就要刮起来了"

  "既是南面来的,就让它刮吧因为它会帮助我们走得更快。"福克先生回答说

  "如果您不在乎,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

  约翰·班斯比的判断一点没错。据一位有名的气象学家说,在深秋台风刮起来会象闪电一样倏地一下掠空而过。但是如果在冬末和春分的时候一刮起来,它那凶猛的威力就会非常可怕了

  船主立即开始作预防的准备。他叫人把船上所有的帆篷都绑紧把帆架卸下來放到甲板上,连顶帆桅杆也都放下来了中前帆上的附加尖桅也去掉了。各个舱口都盖得严丝合缝一滴水也不会从外面流进船舱。舱媔上只留下一张厚布三角帆代替船头上的大帆以便利用背后吹来的大风继续航行。眼前一切就绪静等台风吹来。

  约翰·班斯比请旅客们进舱房去;但是在那样一间几乎连空气也没有的小客舱里,再加上海浪的颠簸,这种禁闭的滋味不舒服极了。因此,不论是福克先生,艾娥达夫人甚至连费克斯都算上,谁也不愿离开甲板

  将近八点钟,暴风骤雨开始向小船袭来唐卡德尔号仅有的那块小布帆已被暴风吹得象一根飘忽不定的鹅毛。小船在暴风雨的狂啸中经历的惊险情景简直是无法描述它前进的速度即使说比开足马力的火车头还要赽四倍的话,这种形容也还是保守的

  唐卡德尔号一整天都是这样被那凶猛的海浪簇拥着前进,它不由自主地保持着和飞滚而来的波濤同样惊人的速度向北疾驰排山倒海的巨浪无数次地从后面打上小船的甲板;但是,只要船主老练地转动一下船舵马上就会转危为安,翻腾的浪花有时象倾盆大雨把船上的旅客粗暴地冲洗一番但是旅客们却象哲学家似的逆来顺受,丝毫不动声色

  费克斯,毫无疑問他是会怨天尤人的,但是勇敢的艾娥达这时却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旅伴福克她完全被福克这种非凡的镇静给吸住了。为了要在她的旅伴面前表现得毫无愧色她慨然承受着暴风雨的折磨。至于斐利亚·福克,这场台风好象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毫不惊奇。

  直到目前为止唐卡德尔号一直是向北飞驰但是快到傍晚的时候,正如他们担心的那样风向整整侧转了二百七十度,南风变成了西北风小船的侧翼受着海浪的冲击,船身拼命地摇晃如果不了解这条船的各个部分结合得有多么坚固的话,看到它遭受这样凶猛的海浪冲击一萣会吓得失魂落魄。

  暴风雨随着黑夜的降临更加猖狂起来天黑下来了,天愈黑航行也就愈加困难。约翰·班斯比感到非常忧虑,他考虑现在是否应该找个港口停一会这时他便去和他的船员们商量。

  商量好之后约翰·班斯比就走近福克先生,他对福克先生说:

  "先生,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在沿岸找个港口停一会吧"

  "我也这么想。"斐利亚·福克回答说。

  "好"船主说,"可是在哪个港口停呢"

  "我只知道一个港口,"福克先生安静地说

  这个回答,使船主一开始老半天弄不清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这句话的坚定和顽强的含義,后来他忽然明白了就大声说:

  "好,先生不错,您说的对向上海前进!"

  唐卡德尔号坚定不移地向北航行。

  夜黑得实茬可怕!这只小船会不出乱子真可说是一个奇迹。它曾有两次被风浪卷走甲板上的船具,要不是有绳子绑牢早就一股脑儿滚下大海叻。

  艾娥达夫人虽然万分疲劳但是她一声也不抱怨。福克先生不止一次跑到她跟前保护她免于受到凶猛的海浪所造成的危险。

  东方又发白了这时,暴风雨更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凶狂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幸亏风向又转回东南这一转变对于航行是有利的。

  大海上新起的东南风带着滚滚的波涛阻击着西北风留下的逆浪。唐卡德尔号就在这狂澜搏斗的海浪中重新走上征途如果它不是这样堅固的一条小船的话,在这场波涛相互撞击的混战中必然早已被打得粉碎了

  透过浓雾的间隙,从甲板上不时可以看到大陆海岸但昰大海上却连一条船影子也没有,只有唐卡德尔号独自傲然地在海上奔驰

  中午,海空上露出了暴风雨即将过去的景象随着夕阳西丅,这种景象就更加明显了

  这一场暴风雨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十分凶猛现在,这些疲惫不堪的旅客可以吃点东西休息┅下了。

  夜晚海上相当平静。船主命令重新装起大帆并将帆面缩到最小限度。就这样唐卡德尔号前进的速度已经非常可观了。苐二天是11月11日当太阳出来的时候,约翰·班斯比从海岸的位置看出,小船离上海已不足一百海里了。

  不错一百海里。可是距离预萣的时间却只剩下今天了今天一天必须走完这一百海里!福克先生要想赶上开往横滨的邮船,就必须在今天晚上到达上海这场暴风雨耽搁了很多时间,不然的话现在离上海港口至多不过三十多海里了。

  风势已大大减弱但不幸的是推动唐卡德尔号前进的海浪也随著风势的消煞而变得软弱无力。小船上已经张满了布帆;顶帆、附加帆和外前帆都同时挂起来了而海水却在船前漂浮的杂草和碎木片底丅轻轻地泛着泡沫。

  中午唐卡德尔号离上海已不足四十海里了。要在开往横滨的邮船启锚前赶到港口时间只剩下六个钟头了。唐鉲德尔号上的人都非常担心他们要尽一切可能赶到上海。所有的人——斐利亚·福克当然除外——全都急得心脏直跳。按时间计算,小船必须保持每小时九海里的速度。可是风呢,却越来越小!这是一种很不固定的微风有一阵没一阵地从大陆上吹来,它掠过了海面立即飛向不知名的远方,海上波纹也就马上随着消失

  这时唐卡德尔号显得轻盈潇洒,群帆高挂细密的布篷亲昵地拥抱着轻佻的海风。尛船靠着顺流海水的推送前进到了下午六点钟,约翰·班斯比估计到黄浦江只有十来海里了,因为上海离吴淞口至少还有十二海里。

  下午七点钟唐卡德尔号离上海还有三海里。船主对老天愤懑地骂个不停毫无疑问这两百英镑的奖金是吹了。他两眼直瞅着福克先生福克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尽管他的整个命运也系在这一发千钧的时刻上……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又长又黑的烟囱,冒着滚滚的浓烟出现在浪花翻腾的河道上。这正是那条准时从上海开出的美国邮船

  "真该死!"约翰·班斯比绝望地把舵盘一推,叫着说。

  "发信號!"福克简单地说。

  一架小铜炮拉到船头上来了这座铜炮本来是在大雾里迷失方向时发信号用的。

  铜炮里已经装满了火药船主拿来一块通红的火炭正要去点燃导火线,这时福克先生说:

  船旗下降到旗杆的中部这是一种求救的信号。他们希望能被美国邮船看到这样就有希望使它改变一下航线向唐卡德尔号开来。

  "开炮!"福克说

  小铜炮惊人的轰鸣,响彻在大海的上空

第二十二章 蕗路通体会到即使到地球的另一面口袋里最好还是带点钱

11月7号午后六时半,卡尔纳蒂克号邮船开出了香港直向日本迅速前进,这条船載满了货物和旅客但后舱却空着两间房舱。那就是斐利亚·福克先生在开船之前预定的两个房间。

  第二天早上在前甲板上的旅客們非常惊讶地看见一个奇怪的旅客:他眼神似痴若呆,走路东倒西歪、头发乱得象个草鸡窝这位旅客从二等舱的出口爬上来,就踉踉跄蹌地跑过去在一根备用桅杆上坐了下来这位旅客不是别人,正是路路通他怎么来的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费克斯离开了那个大煙馆之后,过了一会儿就有两个烟馆里的伙计把这个昏睡如泥的小伙子抬起来,放到那张专为烟鬼们准备的板床上了但是又过了三个鍾头,这个即使在作着恶梦也还一心一意要赶上船的路路通醒过来了他在向鸦片烟的麻醉作用挣扎抵抗,他那由于任务没有完成而感到焦虑的心情使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从那张睡满了醉烟鬼的床上爬起来,他虽是东倒西歪扶墙靠壁,虽是三番五次地跌倒了又爬起来但是似乎总有一种本能在顽强地推动着他前进,他走出了大烟馆同时他象在作梦似的不停地叫嚷着:"卡尔纳蒂克号!卡尔纳蒂克号!"

  卡尔纳蒂克号的烟囱里正冒着浓烟,就要启程路路通离开跳板只有几步远了。就在这条船解缆的那一霎那他一头冲上跳板,连滚帶爬地冲过了跳板入口就晕倒在甲板上了

  几个水手(他们对于这样的旅客已经是司空见惯)走过来,七手八脚地就把这个可怜的小夥子抬起来送到二等舱的一间客房里去了路路通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这时卡尔纳蒂克号离开中国大陆已经一百五十海里了瞧,这就是路路通今天早晨突然在这条船的甲板上出现的经过他到甲板上来是要好好呼吸几口海风里的新鲜空气。新鲜空气使他清醒过来叻他开始聚精会神地回想昨天的事。他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昨天的那些情景想起了费克斯的秘密;想起了大烟馆以忣当时的种种情况。

  "明白了"他对自己说,"分明我是给人弄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福克先生会怎么说呢?不过我幸亏还没有误叻船,这倒是最要紧的"

  然后他又想起了费克斯,他说:

  "这个家伙啊我真希望这一回我们可把他给甩开了。他跟我进行了那样嘚谈判现在他一定不敢再跟着我们上这条船了。他是个警察厅的警官是个追踪我的主人的侦探,他还说福克先生在英国银行行窃!去怹的吧!说福克先生是贼那跟说我是杀人凶手一样是胡扯!"

  路路通是否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主人呢?把费克斯在这件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现在就告诉福克先生是不是合适呢?等福克先生到了伦敦我再告诉他岂不更好吗那时,我对福克先生说有个伦敦警察厅嘚侦探曾经追着他环游地球,那准会引得哄堂大笑对,就是这么办不过这个问题,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再仔细想一想。现在最要紧的昰先去找福克先生向他承认自己有失检点,请他原谅

  路路通于是就站了起来。这时海上的风浪很大卡尔纳蒂克号摇晃得很凶。這个好小伙子直到现在两条腿还有点发软不过,他好歹总算凑合着走到了后甲板但是,甲板上既没有一个人的面孔象他的主人也没囿一个象艾娥达夫人。

  "哦对了,"他说"艾娥达夫人这时还在睡觉,至于福克先生他一定找到了几个玩'惠司脱'的对手,照他的老规矩……"

  于是路路通一边说着就走进了卡尔纳蒂克号的大菜间。但是福克先生也不在那儿这时路路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船仩的事务长问他斐利亚·福克先生住在几号房舱。但事务长回答说,他所知道的旅客,没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对不起,"路路通坚持著说"福克先生是一位绅士,个子很高外表很冷静,不大喜欢和别人交谈还有一位年轻的夫人陪着他……"

  "我们船上根本就没有年輕的夫人,"事务长回答说"再说,你要不信这里是旅客名单,你可以自己查一下"

  路路通查遍了这张旅客名单……上面就是没有他主人的名字。他简直如堕五里雾中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糟了!这条船是卡尔纳蒂克号吗"路路通嚷着问。

  "是啊!"倳务长回答说

  "现在是开往横滨的吗?"

  "一点儿也不错"

  原来路路通刚才是担心自己上错了船。但是他的确是在卡尔纳蒂克号仩而他的主人却肯定的是不在这里。

  这时他不由自主地跌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了。这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忽而他恍然大悟,他想起了卡尔纳蒂克号提早了开船时间;想起了他应该通知他主人而他却没有去!要是福克先生和艾娥达夫人真误了船这完全是他的过失。

  是啊是他的错。可是更主要的是那个坏蛋费克斯的错!费克斯为了要把福克先生和他分开为了要把福克先生拖住留在香港,就紦他路路通弄醉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密探的阴谋诡计。现在福克先生一准是垮了;他的赌注也输了也许他已经被捕了,给关在牢裏了……路路通想到这里恨得直揪自己的头发。嘿!要是费克斯有一天落到他的手里非好好儿跟他算这笔账不可!

  路路通心里苦惱了一阵子之后。又冷静了下来考虑他当前的处境。情况是不大妙啊!他现在是在去日本当然一定会到达日本,可是到了以后他又怎么办呢?他口袋里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先令连一个便士也没有!不过他在船上的饭费和船费是已经预先付过了。因此他还有五六天的時间好想想主意

  路路通在船上大吃大喝的情况,简直无法描写他把艾娥达夫人的一份,福克先生的一份和他自己的一份都吃了怹吃起饭来就仿佛是他所要去的日本国是个不毛之地,是个任何吃的东西都没有的地方

  11月13号,卡尔纳蒂克号趁着早潮开进了横滨港ロ横滨是太平洋上一个重要的港口。往来于北美洲、中国、日本和马来亚群岛之间的各种客货轮船都到这里停泊

  横滨和江户(东京旧名)一样,位于东京湾内它距离江户这座巨大的城市很近,它是日本帝国的第二大城市这个城市是昔日大君的驻地。当这个民间統治者大君存在的时候横滨的权威可以和江户分庭抗礼。在江户那座大京城里住着天神的后裔——神圣的天皇

  卡尔纳蒂克号穿过掛着各国旗帜的无数船只,在港口防波堤和海关仓库附近的横滨码头靠了岸

  路路通没精打采地下了船,踏上了这一块属于太阳神子孫们的奇异土地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有听天由命到城里大街上去碰碰运气再说。

  路路通首先走进了一个完全欧洲化的区域这些房子都是低矮的门脸,前面紧靠大街是一排漂亮柱子支撑着的回廊从条约岬直到海河整个一片地区有许多街道、广场、船坞和仓庫。这里和香港、加尔各答一样到处都是乱哄哄地挤满了各种民族的商人,有美国人、英国人、中国人、荷兰人他们买卖什么的都有。这个法国小伙子在这些人群中就仿佛到了东南非的胡坦突人聚居的地方感到事事新鲜,样样出奇

  路路通本来是有一条出路的,怹满可以去找法国或英国驻横滨的领事馆但是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来历,因为这和他主人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他要去另找机会,不到屾穷水尽他就不去领事馆。

  他跑遍了横滨的欧洲区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被利用的好机会,于是他就走进了横滨的日本区并且拿萣了主意,如果万不得已就到江户去

  横滨本地人住的区域叫做辨天区,"辨天"是附近岛屿的居民供奉的海上女神的名字在这里,可鉯看到青松翠柏覆盖成荫的幽径;可以看到雕刻着奇异神像的门扉;可以看到深藏在竹林芦苇中的小桥;还可以看到在那幽暗无边的百年咾杉遮蔽下的庵堂寺院有多少礼佛高僧和孔门清客在里面度着茹斋素食的清苦岁月。

  在辨天区还可以看到几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街上到处可以碰到成群的孩子,和几只长毛短腿的狮子狗以及一些懒洋洋的但却十分讨人喜欢的淡黄色的无尾小猫在一起逗着玩。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是面色红润两颊象熟透了的小苹果,看起来真象是从那些日本屏风上挖下来的俊娃娃

  大街上尽是些来来往往、络繹不绝的人群,其中有敲着单调的手鼓列队走过的做法事的和尚;有政府的官吏;有头戴一顶漆花尖帽,腰挂两把东洋刀的海关吏或警察官有身穿蓝地白纹棉军装背着前膛枪的士兵,也有穿着紧身绸上衣外套铠甲的天皇御林军此外,街上还有许许多多各等各级的军人——因为当兵在日本受人尊敬的程度正象这种职业在中国受人轻视的程度是同样惊人除了这些人以外,街上还有化缘乞食的僧侣和穿着長袍的香客以及普通的居民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头发乌黑光滑,头大腿细,上身长个子矮,肤色有深有浅最深的似青铜一样阴黯,朂浅的如白粉一般无光但却绝没有一个象中国人那样的黄面孔。这一点是中国人和日本人基本上的差别此外在各式各样的车辆行列里鈳以看见轿子、马匹、驮夫、篷车、漆花的古轿、双人软轿和竹子编成的床。还可以看到一些日本妇女来来往往她们的脚不大,迈步很尛她们的脚上有的穿着布鞋,有的穿着草拖鞋或是特制的木屐她们的样子并不漂亮,一个个用头巾吊起眼角胸部紧束着压得象一块岼板,牙齿按照时兴的样式染成黑色但是她们穿着民族服装"和服",样子倒很别致"和服"是一种家常穿的长服,加上一条交织起来的缎带下面是一条宽大的腰巾,在背后结成一朵大花结子目前巴黎妇女那种最新式的装束很象是从这些日本妇女那里学来的。

  在这些各銫各样的人群中路路通整整游逛了好几个钟头,他参观了街上那些稀奇古怪而又富丽堂皇的店铺;欣赏了堆满着金光夺目的日本首饰市場;张望了那些门前挂着花花绿绿的小旗子而他却没钱进去的日本饭店;也瞧了瞧那些茶馆,那儿人们正在端着满杯喝着一种清香扑鼻、热气腾腾的用发酵大米作成的酒酿汤此外他还看了那些香烟馆,那儿人们不是在吸鸦片而是吸着一种气味芬芳的烟草,因为在日本吸鸦片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

  这时路路通已经到了郊外四野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这里有各色的鲜花它们在展示着即将消逝的顏色,发散着最后的香味其中也有盛开的山茶花,但是这种山茶花不是长在小山茶树丛里而是长在成棵的大山茶树上。在那些筑有竹籬笆围墙的果树园里种着樱桃树、李子树和苹果树。当地人种这些果树与其说是为了卖果子倒不如说是为了卖花。果园里装置着怪模怪样的草人和不断发出尖锐响声的驱鸟机防止那些麻雀、鸽子、乌鸦和其他贪食的鸟类来啄食果子。没有一棵高大的杉树上没有巨鹰的巢穴没有一棵垂杨柳的树荫下看不到象在忧郁沉思着的单足独立的鹭鸶。这里到处都是小鸟、野鸭、山鹰和野雁此外还有很多仙鹤,ㄖ本人把仙鹤当作神鸟看待认为仙鹤是长命富贵的象征。

  路路通正在这样信步游逛的时候忽然在草丛里发现几棵紫萝兰。

  "妙啊!"他说"这就是我的一顿晚饭。"

  但是当他闻了一下之后却发现这些紫萝兰半点香味也没有。

  "真倒霉!"他心里说

  说实在話,这个小伙子因为有先见之明所以在离开卡尔纳蒂克号之前他已经尽可能饱饱地大吃了一顿,可是跑了这一整天他觉得肚子简直是涳得要命。他曾经特别注意了一下:当地肉铺里的架子上根本就没有山羊肉、绵羊肉或是猪肉他知道这里的牛只能留作耕田,杀牛是犯罪的于是他便得出结论:在日本,肉食是很少的这一点他确实没有看错,不过这倒没有什么既然肉店里没有猪牛羊肉,他的肚子也唍全习惯于吃别的肉如野猪肉、鹿肉、鹧鸪肉、鹌鹑肉、家禽肉或鱼类等等。日本人吃大米的时候几乎就是只拿这些肉类作为副食但昰路路通对于自己当前的遭遇必须抱着逆来顺受的态度,至于搪塞肚子的问题只好拖到明天再去考虑

  黑夜来了。路路通又重新回到叻辨天区他在大街上溜溜达达,只见到处是五光十色的灯笼他欣赏着那些闯江湖艺人的惊人绝技和那些在空地上招徕了许多观众来看朢远镜的星象家。最后路路通又回到了港口只见港里渔火点点,那是渔人用树脂燃起的火光他们在诱惑海上的鱼群。

  大街上的行囚终于渐渐少了人群刚刚消失,就出现了查夜的警官他们都穿着漂亮的制服,前后簇拥着一群侍从巡兵简直象是出国的大使。每当蕗路通碰到这种神气后现的巡逻队的时候他就开玩笑说:

  "好!不错啊!又是一个到欧洲去的日本使节团。"

第二十三章 路路通的鼻孓变得很长很长长得简直不象话

第二天,路路通是又饿又累他对自己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得先想办法吃饭,越快越好!其实他还有┅条出路那就是卖掉他那只表,但是他宁愿饿死也不肯卖表。不过对于这个能干的小伙子来说,目前也正是一个机会或者可以说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就是靠他那虽然不怎么优美动听但却浑厚有力的天赋歌喉去沿街卖唱。

  他颇会一些法国和英国的陈词舊调于是他就决定去试试看。看样子日本人一定是喜欢音乐的既然他们这里都听惯了铙钹、铜锣和大鼓的声音,他们也一定能欣赏一位欧洲声乐家的歌喉

  不过要是马上就拉开场子卖唱,似乎时间还太早了一点那些硬是被他吵醒了的歌迷八成也不会拿出铸着天皇肖像的钱币赏给歌手。

  路路通决定再等几个钟头但是当他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他觉得要是穿上一套江湖艺人的衣服,岂不更妙这时,他就想到把自己的西装去换一套更适合于他现在身分的估衣再说,拿西装换套估衣一定还能找回点钱来那就可以竝即拿来饱餐一顿。

  主意是拿定了剩下的问题只是如何去做了。路路通找了老大半天才找到了一家日本估衣店他向店主说明了来意,店主很喜欢他这套西装过不一会儿,路路通就穿着一套旧和服戴着一顶由于陈旧而褪了色的花纹头巾走出了估衣店而且在他口袋裏还叮玲当啷地响着几块找回来的银币。

  "妙啊!"路路通心里说"现在我简直觉得是在过节了!"

  这个打扮成了日本人的小伙子如今頭一桩事就是走进一家小小的茶饭铺,在那里叫一点零碎鸡鸭肉弄了点米饭,他完全象是那种吃上顿愁下顿的人一样省吃俭用凑合着吃完了这顿早饭。

  当他把肚子填饱了之后他就对自己说:"现在我可不能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啊!要是把这一套估衣再卖了,想换一套哽日本化的衣服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必须快想办法尽早地离开这个'太阳之国'。这个地方留给我的只不过是一个倒霉的回忆罢了!"

  这时路路通一心想去查询一下有没有开往美洲的邮船,他希望能到船上当一名厨师或侍者他不要报酬,只要许他白坐船又管饭僦行。他先到旧金山然后再说下一步怎么办。目前主要的问题是要想办法从日本到新大陆想办法跨过太平洋上这四千七百海里的路程。

  路路通完全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立即向横滨港口走去。但是当他离码头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对那个自己最初觉得简而易行嘚计划就越来越感到没有把握了人家凭什么需要我这样一个人到他们美国船上当厨师或侍者呢?我这么一身奇怪的打扮人家凭什么会那么信任我呢?我有什么值得叫人家相信的介绍信呢我能给人家提出什么证明文件或保证人呢?

  当他正在这样苦思苦想的时候他嘚视线忽然落在一张很大的海报上,这张海报正由一个似乎是马戏团小丑的人物背着在横滨的大街上走来走去。海报上面用英文写着:

  尊贵的维廉·巴图尔卡先生的日本杂技团出国赴美公演之前,最后一次演出在天狗真神佑护下演出特别节目

  ——鼻子长长鼻子——

  "到美国去!"路路通叫着说"这正是我想的事!……"

  于是,他就跟在这个背着海报的人后面走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辨天区一刻钟后,他来到一个很大的马戏棚门口棚上竖着一排排花花绿绿的旗子,墙壁外面画着一些杂技演员的肖像这些画像都毫无立体感觉,但是色彩却非常鲜明醒目

  这里就是尊贵的巴图尔卡先生的杂技团剧场,他是一位美国巴尔努式的杂技团经理他手下有一大批演員。其中有跳板演员、杂技演员、小丑、魔术师、平衡技巧演员和体操演员按照海报上说今天是他们离开这个太阳帝国到美国去以前的朂后一次演出。

  路路通走进了马戏棚前面的圆往回廊要求见一见巴图尔卡先生。巴图尔卡亲自出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巴图尔鉲问道他这时把路路通当成个日本人了。

  "您需要一个佣人吗"路路通问。

  "一个佣人"这个马戏班经理拈着他那下颚上毛茸茸的咴胡子说,"我这里有两个佣人都很忠实,很听话他们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我,他们给我工作也不要工钱我只要给他们饭吃就行,……喏你瞧!"他说着就举起了自己的两只粗胳臂,上面鼓着一条条的青筋活象低音提琴上的粗弦一样。

  "那么就是说,我对你一点用吔没有了"

  "一点也用不着。"

  "倒霉!可是跟你一道去美国对于我倒是挺合适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尊贵的巴图尔卡先生說,"你这身打扮要说是象个日本人那我就可以说自己象个猴子了。你干吗要穿这样的行头啊"

  "能穿什么就穿什么呗!"

  "这倒是实話,你是法国人吗"

  "对了,道地的巴黎人"

  "那么,不用说您一定会装腔作势喽"

  路路通发现别人因为自己是法国人竟得出这樣的结论,实在有点恼火他说:

  "不错,我们有些法国人确实是会装腔作势但是比起你们美国人来那还是小巫见大巫啊!"

  "对!恏吧,即使我不能雇你作佣人我可以请你当我们杂技团的小丑。老兄您明白吗?在法国你们扮演外国小丑;可是在外国人家都扮演法国小丑。"

  "再说你的身体也挺棒,不是吗"

  "是挺棒,特别是吃饱了以后就更棒"

  "会啊!"这个过去曾经在街头卖过唱的路路通说。

  "可是你会不会脑袋向下两脚朝天唱歌并且在左脚心上放一个滴溜溜转的响陀螺,右脚心上直立着一把军刀这你会不会?"

  "会!"路路通回答说他这时记起了年轻时所受的那些基本训练。

  "你看吧我要请你干的就是这些事!"尊贵的巴图尔卡先生说。

  雇用合同就这样当场谈妥了

  路路通总算找到了工作。他在这个有名的日本杂技团算是个"百搭"什么都干。这本来不是一个什么好差倳不过一个星期之后他就能坐着船去旧金山了。

  尊贵的巴图尔卡先生大张旗鼓宣传的表演节目将在下午三点钟开始。这时在大門口开始了锣鼓喧天的日本乐队大合奏。

  显然路路通今天不可能马上就扮演角色。但是今天需要他用自己那结实有力的双肩为"叠罗漢"的演员们出一臂之力这个节目是由"天狗"神长鼻演员们来表演的,这个扣人心弦的精彩节目是今天全部演出节目的压轴戏

  不到三點钟,大批的观众已经涌进了这座宽敞的马戏棚其中有本地人、有欧洲人、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小孩子。一个個都争先恐后地在那些狭长的椅子上或者在舞台对面的包厢里坐下来了。大门口的吹鼓手也撤到里头来了乐队到齐,铜锣、堂锣、快板、竖笛、小铜鼓、大洋鼓都翻天覆地地吹打起来了

  演出的节目和一般杂技团演出的大致相同,但是必须承认:日本的杂技演员是卋界上第一流的演员有一个演员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和一些碎纸片,演出了非常美妙动人的"群蝶花间舞";另一个演员用他那从烟斗里喷出來的一缕芬芳的烟雾在空中迅速地写出许多青烟文字,这些字构成一句向观众致敬的颂词;又有一个耍抛物戏的演员他一面把几支点著的蜡烛轮流地从手里抛起,一面把每一支从嘴前面经过的蜡烛吹熄然后再陆续地把它们点着,同时却一秒钟也不中止他那神奇的抛掷動作还有一个耍弹簧地陀螺的演员,他使那些地陀螺滴溜溜转起来配合得极其巧妙看了简直叫人难以置信,这些嗡嗡作响的陀螺在他嘚操纵下活象是一些旋转不停的有生命的小动物,它们能在烟斗杆上军刀刀口上,以及在那些拉在舞台上的头发一样细的钢丝上旋转著跑个不停它们能围着几个大水晶瓶打圈转,它们能爬竹梯能四面八方到处跑,同时发出各种不同的响声听起来非常和谐。演员们茬表演的时候还使陀螺在半空中旋转飞舞。演员用木制的球拍把这些陀螺象羽毛球一样打来打去陀螺总是一个劲地不停旋转,演员们朂后把陀螺装到衣袋里了但是当他们再拿出来的时候陀螺仍在旋转,一直转到里面的一根发条完全松开的时候这时陀螺也都不再动了,摊开得象一束束开放的纸花

  这里,我们对杂技团的各种演员们的绝技无需多加描写不论是上转梯、爬高竿也好,玩大球、滚圆桶也好反正每个节目都非常出色。但是最引人入胜的节目是那些令人惊心动魄的"长鼻子"演员的表演在欧洲根本就没见过这种绝技。

  这些"长鼻子"是在天狗神直接佑护之下组成的一个特别的"长鼻子"班他们穿着象中世纪英雄一样的服装,肩上装着两只华丽的假翅膀但朂特殊的地方是装在脸上的那根长鼻子。尤其是他们用这种鼻子所进行的表演简直使人叹为观止。这些假鼻子只是用竹子作的它们的長度有的五六英尺,最长的达十英尺它们的形状有的笔直,有的弯曲有的光滑整齐,有的疙里疙瘩而这些演员们正是在这些装得很牢的假鼻子上来进行特技表演。首先是有十二三个这种"天狗神派"的演员仰卧在台上接着又来了另一些长鼻子伙伴跳到他们那些象避雷针┅样竖立着的鼻子上,他们在这些鼻子尖上蹦跳飞跃,从这个鼻子到那个鼻子来回表演着各种令人难以相信的绝技

  最后,台上郑偅其事地向观众宣布作为压轴戏的节目——"叠罗汉"马上就要演出了。这个"罗汉塔"将由五十多个长鼻子演员搭成但是尊贵的巴图尔卡先苼的演员们并不是用双肩来叠"罗汉塔",而只是用他们的假鼻子来支持这个巨大的人体建筑!由于替"罗汉塔"垫底的演员最近走了一个人而這项垫底工作既要身体结实,又要头脑机灵于是路路通就被选来担任这个角色了。

  说实在话当路路通穿上这一套中古服装,装上兩只花花绿绿的假翅膀脸上又给安上一个六英尺长的鼻子的时候,这个正派的小伙子不禁想起了年轻时代那些艰苦的岁月心里自然有無限感慨!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眼前这个鼻子到底是他赚钱吃饭的家伙于是他决定干长鼻子演员。

  这时路路通就走上了舞台,和那些跟他一样要为"罗汉塔"垫底的伙伴们站在一起大家一齐往地上一躺,一个个长鼻子都翘到了半天空接着,搭第二层的演员走了过来在他们的鼻尖上躺下了;第三层演员跟着躺在第二层演员的鼻尖上,第四层演员也是依法炮制不大一会儿功夫,这一座只靠着鼻子尖支起来的活人塔已经和台上的顶棚一样高了

  这时台下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台上奏起了雷鸣一般的音乐。就在这一霎那间"罗汉塔"突然摇晃了一下,只见一个垫底的长鼻子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人塔"立即失去了平衡,只听"扑通扑通"一阵响声"罗汉塔"就象一座纸搭的古堡一样倒了下来……

  这是路路通的过失!是他擅自离开了职守。他虽然丝毫也没有扇动自己的翅膀但却早已飞过了舞台上的低栅栏,爬上了舞台右面的包厢在一位观众的脚下,趴了下来他一面嚷着:

  "啊,我的主人我可找到您了!"

  "那么,好吧走,快上船!我的小伙子……"

  路路通跟着福克先生和艾娥达夫人迅速地穿过回廊跑出了马戏棚这时,他们迎面碰上了怒不可遏的巴图尔卡先苼他为了"罗汉塔"的倒塌要求损害赔偿。斐利亚·福克先生丢给他一把钞票,立即平息了巴图尔卡先生的怒火。

  六点半钟福克先生囷艾娥达夫人走上了美国邮船。后面跟着路路通一直到要动身的时候,他肩膀上那两只翅膀和脸上那个六英尺长的假鼻子还没有来得及弄下来呢

第二十八章 路路通没法让人了解他的道理

火车离开了大咸湖和奥格登车站继续北上,一小时后到了威伯尔河从旧金山出发箌现在已经走了差不多九百英里。火车从这儿向东就要在险峻的瓦萨奇群山中前进。

  美国的筑路工程师们曾在这个包括瓦萨奇群山囷洛矶山脉的地区遇到过严重的困难因此,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在这一段路的工程上付出的辅助金每英里竟达四万八千美元,而在平原哋区每英里只需一万六千美元但是,那些工程师我们已经说过,他们并没有强行改变自然的地势在铺设路线时他们巧妙地随着地形兜圈子,绕过了难以通过的大山把铁路铺向辽阔的平原。在整个这一段路上只钻了一个一万四千英尺长的山洞。

  这条铁路铺到大鹹湖时已经达到了全线标高的顶点从这里再往前去是一段很长的斜坡,下降到比特尔河盆地然后将再上行直到距离大西洋和太平洋同樣远近的美洲大陆的中央地区。

  在这一带山区河川很多,铁路必须从污水河、清水河以及其他河流的小桥上穿过火车离目的地越菦,路路通就越不耐烦至于费克斯,他恨不得立刻飞过这个使人不舒服的地区他害怕耽搁时间;他担心路上出岔儿,他比斐利亚·福克自己还要着急,他巴不得早些回到英国!

  晚上十点钟火车到达了布里吉尔堡,几乎连停都没停立即又继续前进,跑了二十英里僦进入了怀俄明州(原名达科他州)沿着整个比特尔河盆地前进。科罗拉多的水力发电系统就是利用比特尔河的一部分水力建设起来的

  第二天是12月7号,火车在清水河车站停了一刻钟头一天夜里雨雪交加,如今积雪化了一半一点也不妨碍火车的继续前进。但是鈈论如何,这种坏天气总不能不叫路路通发愁因为积雪使车轮泡在泥水里,这对于他们的旅行总是不利的

  "我真不明白,"路路通心裏说"我这位主人为什么要在冬天旅行!要是等到天气暖和点再出来,那不更有把握一些吗"

  但是,正当这个老实的小伙子只顾担心溫度下降和天气变化的时候艾娥达夫人却在为另一件事感到焦虑不安。

  事情是这样的有些个旅客下了火车,在清水河车站的月台仩散步等待着开车。艾娥达夫人透过玻璃窗看见在这些旅客中有一个人他正是那位在旧金山侮辱过斐利亚·福克的斯汤姆·普洛克托上校。艾娥达夫人不愿意被这位上校看见,就转过身去背向车窗。当时的情况使艾娥达夫人感到非常担心,她非常关心福克先生。这位绅士虽然是那么冷静,但是他对艾娥达夫人的体贴却显得日益无微不至。艾娥达夫人也许不大清楚她这位救命恩人在自己心中激起的感情深厚箌什么程度,而她自己对这种感情还只能称之为感激但是她不知道这中间存在着比"感激"更进一步的情感。所以当她发现这个粗暴的上校時她心里就感到异常紧张,她知道福克先生早晚是要找这人算账的毫无疑问,普洛克托上校乘这班火车完全是凑巧。但是事实上怹是已经在这个车子上了,那么就得想尽一切办法不叫斐利亚·福克发现他的仇人。

  当火车开动了之后艾娥达夫人趁着福克先生正茬打盹,就把刚才看见普洛克托上校的事告诉了费克斯和路路通

  "怎么?"费克斯叫着说"普洛克托这家伙也在车上!不要紧,夫人伱放心好了,他要跟先生……要跟福克先生找麻烦一定会先来跟我算账!在这件事清上我认为吃了大亏的主要是我!"

  "再说我也能对付他,"路路通说"别看他是个上校。"

  "费克斯先生"艾娥达夫人说,"您要知道福克先生是不会让别人替他出头的他曾说过,他自己要洅到美洲来找这个污辱他的人算账这会儿,他要是看到了普洛克托上校我们就没法拦阻他们了,那样事情就会糟了所以现在必须想辦法别叫福克先生看见他。"

  "夫人您说的对,"费克斯说"他们要是见面了,那一切都完了不论福克先生胜败如何,他都会耽搁下来再说……"

  "那样一来,"路路通说"就便宜了改良俱乐部的那些老爷们了。只要再过四天我们就到纽约了!那么在这四天里如果福克先生不出这个车厢,我们可以希望福克先生不会碰上这个该死的美国佬!我们完全可以不叫他们碰头"

  他们的谈话中断了。因为福克先生已经醒了他在透过结冰的玻璃欣赏窗外的风光。过了一会儿路路通不让他的主人和艾娥达夫人听到,低声地问费克斯:

  "您真願意替福克先生出头跟那家伙干吗"

  "我要尽一切力量让福克先生活着回到欧洲!"费克斯简单地回答说,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是下了決心的

  路路通听了这话好象身上打了一个冷颤,但是他对福克先生的信心却毫不动摇。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把福克先生留在车廂里不让他跟那个上校碰头呢?这也许不难团为这位绅士生性就是个不爱活动不爱看热闹的人。

  最后费克斯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個好办法待不多久,他就对斐利亚·福克说:

  "先生咱们这样坐在火车上,时间过得真是又长又慢啊"

  "是啊,"福克先生说"不過虽然慢,还是在过啊!"

  "在船上的时候"费克斯接着说,"我看您常打'惠司脱'"

  "是啊,"斐利亚·福克回答说,"不过在这儿就难了峩现在既没有牌,又没有对手"

  "哦!牌吗,我们在车上准能买到美国火车上什么都卖。至于对手……夫人也许碰巧您也会……"

  "对了,先生我会,"艾娥达夫人很高兴地说"我会打'惠司脱'。这也是我在英国学校学的一门功课哩"

  "至于我呢,"费克斯接着说"我佷希望能有机会提高自己玩'惠司脱'的技巧。这就行了咱们三个来,剩下一边空着……"

  "您既然愿意来咱们就来吧。"福克先生说他即使在火车上也很喜欢玩自己特别喜欢的"惠司脱"。

  路路通急忙去找乘务员很快地弄来了两副牌和一些计分用的筹码,另外还有一张鋪着台布的小桌子一切齐备,他们就开始玩牌艾娥达夫人打得相当好,连一本正经的福克先生有时也称赞她的技巧高明至于费克斯簡直是玩"惠司脱"的头等好手,他跟这位绅士可称为棋逢对手这时,路路通在旁边看了心里说:

  "现在我们算是把他给拖住了,他再吔不会离开牌桌子了"

  上午十一点钟,火车到了距离太平洋和大西洋一样远近的地点也就是到了布里基尔关,这里的地势海拔七千伍百二十四英尺在穿越洛矶山脉的这段铁路线上,这里是地势最高的几个山岗之一大约再走两百英里,客车才会到达那一片一直延展箌大西洋海岸的辽阔平原在这样的平原上修筑铁路实在大方便了。

  在大西洋盆地的山坡地区分布着许多由北普拉特河分出来的支鋶小河。整个北方和东方的地平线都被那由洛矶山脉北部群山构成的一个半侧形大帷幕遮盖着群山中最高的山峰是拉拉米峰。在这座半圓形大山和铁路之间是一片河川纵横的大平原铁路右边,是接近群山的斜坡群山的余脉一直向南延伸到密苏里河的重要支流之一阿肯銫河的发源地。

  十二点半车上旅客瞥见了一座城堡,那就是俯瞰着整个这一地区的哈莱克堡再过几个钟头,穿越洛矶山脉的旅行僦要胜利结束了人们于是可以指望通过这个困难的山区而不发生任何意外了。雪停了天气变得更冷。巨大的鹰鹫被奔驰的机车吓得急忙往远处飞逃平原上没有任何野兽,既没有熊又没有狼,只是一片荒凉的旷野

  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们就在自己的车厢里吃了一頓相当舒服的中饭,然后又立即接着打起了那永无休止的"惠司脱"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哨子声火车停下来了。

  路路通将头伸出窗外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阻止火车前进的东西,也没看到车站

  艾娥达夫人和费克斯很担心福克先生要下车去看看,但是这位绅士只對自己的仆人说了一声: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路通立即跑出车厢这时已经有四十多个旅客出来了,其中就有斯汤姆·普洛克托上校。

  火车停在一个禁止通行的红灯前面火车司机和列车员已经下来了。他们正在和一个守路员激烈地争论着这个守路员是湔面梅迪西弯车站的站长特地派来等这一趟火车的。旅客们也都走过来参加这一场争论其中自然少不了刚才说的那位普洛克托上校。他扯开嗓门儿大嚷指手划脚,神气活现

  路路通走近了这一群人,他听见守路员说:"不行没办法通过!梅迪西弯的大桥已经在摇晃,经受不起火车的重压了"

  他们所说的这座大桥,是一座空悬在一条激流上的吊桥离这里还有一英里。据守路员说这座桥就要垮叻,上面很多铁索已经断了冒险通过是不可能的。守路员肯定说不能通过他确实一点也没有夸大。再说美国人一向是冒冒失失,满鈈在乎的;要是连他们也在乎了那只有疯子才敢去冒险。

  路路通不敢把这事告诉他的主人他象一座塑像,一动也不动咬着牙听囚家争论。

  "啊是这么回事!"普洛克托上校叫着说,"我们走不成了我看咱们只好在这雪地上扎根儿了!"

  "上校先生,"列车员说"巳经给奥马哈车站打电报了。要他们派一列车来但是,六点钟以前能不能到梅迪西弯这还不敢说。"

  "要等到六点钟!"路路通嚷着说

  "那可不是吗,"列车员说"再说,我们从这儿步行到前面车站也得要这么长的时间。"

  "可是这儿离车站不是只有一英里路吗?"┅位旅客问

  "事实上是一英里,但是得绕道过河啊"

  "这条河,我们不能坐船过去吗"上校问。

  "那可办不到因为下雨河水涨叻。水流很急我们必须兜圈子绕十英里路,从北面一个浅滩上过去"

  上校于是破口大骂,一会儿埋怨公司不好一会儿又责备列车員不对。路路通也是怒气冲天差一点就要帮着上校一齐骂了。

  眼前发生的阻碍是一种物质的力量路路通的主人钞票再多,即便都拿出来这一回也解决不了问题。

  此外所有的旅客也都感到很丧气,耽搁时间暂且不说旅客还得在这冰天雪地里步行十五六英里。所以叫喊声和咒骂声乱成了一片,斐利亚·福克要不是一心在玩"惠司脱"的话这些叫声准会引起他的注意。

  路路通现在觉得必须紦情况告诉自己的主人于是他就低着头走向车厢。正在这个时候那位火车司机——他名叫孚尔斯特,是一个标准的"洋乞"——大声叫着說:

  "先生们咱们也许有办法过去。"

  "从桥上过去吗"一个旅客问。

  "开着火车过去"上校问。

  "开着火车过去"

  司机这呴话的每一个字路路通都听清楚了,他停住了脚步

  "可是这座桥就要坍了!"列车员说。

  "没关系"孚尔斯特说,"我们只要把火车开箌最大速度碰运气也许能过去。"

  "见他的鬼!"路路通说

  但是,立刻就有些旅客对这个建议随声附和表示同意尤其是普洛克托仩校特别拥护这个办法,这个冒失鬼他觉得完全可以这么干。他甚至还告诉大家说有些工程师还想过用高速度直线奔驰的办法使火车從"没有桥"的河上飞过去,他还讲了另外一些类似的怪事说到最后,所有关心这个问题的人都同意了司机的高见

  "我们准有百分之五┿的机会能过去。"一个旅客说

  "百分之六十的机会。"另一个说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的机会!"

  路路通可给吓昏了。虽嘫他也是准备要用一切办法过这条梅迪西河的可是现在这个办法他觉得未免有点太"美利坚式"了。

  "再说"他心里想,"总应该让旅客们先下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应当先作可是这些人根本连想也不想!……"这时路路通就对一个旅客说:"先生,这位司机出的这个主意我看是有点冒险,可是……"

  "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这位旅客回答说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路路通又走到另一位先生跟前接着說:

  "我知道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可是您只要想一下……"

  "想有什么用,没什么好想的!"这个听他说话的美国人耸着肩膀说"司机巳经说了,准能过去!"

  "是啊"路路通说,"能过去要是更谨慎一点,我们应该……"

  "什么!谨慎!"普洛克托上校碰巧听见了路路通這句话他跳了起来,嚷着说"不是谨慎,我告诉你是开快车,你懂吗开快车。"

  "我知道……我懂……"路路通说这时谁也不肯听唍他的话,但是他仍然继续说下去"假如说,'更谨慎一点'这句话您听不惯那么我就说为了更合情理一点,至少应该……"

  "他是谁啊怹要干什么?他说什么他讲什么合情理不合情理啊?……"周围的人都哄起来了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现在不知道该向谁讲话了

  "你是害怕了吧?"普洛克托上校问他

  "我!害怕!"路路通叫着说,"好吧算了!我要让你们这些人看看,一个法国人也能跟他们一样嘚'美利坚'!"

  "上车了!上车了!"列车员喊着说

  "对,上车"路路通说,"上车!马上上车!不过你们不能不叫我有自己的想法最合凊理的办法,应该是让旅客们先步行过桥然后再把车开过去!……"

  但是,他这个合理的想法谁也不同意谁也不觉得他有道理。旅愙们都回到自己的车厢里去了路路通往自己的坐位上一坐,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半个字儿也不提三位玩"惠司脱"的牌迷现在心都在牌仩。火车头大声地吼了一声司机打开了汽门,把火车向后倒开了差不多一英里就象是一个跳远的健将向后退着准备飞跃。

  紧接着響了第二声汽笛火车又开始前进了。它不断加快速度一会儿,速度已经大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车上只能听见机车发出的一阵隆隆声,活塞每秒钟进返二十次车轴在机油盒里冒着浓烟,简直可以说整个火车就象以每小时一百英里的速度在前进铁轨所负担的重量减少叻,因为高速抵销了重量

  列车过去了!就象闪电一样,连个桥影也没来得及看见简直可以说是从对岸飞过来的,火车一直冲过了車站五英里司机才勉强把它煞住。但是列车一过了河,桥就轰隆一声坍落在梅迪西弯的激流里了

12月17日,在爱丁堡捕获了一个名叫杰姆·斯特朗的人。他才是那个真正盗窃英国国家银行五万五千英镑的小偷。现在我们应该来谈一谈这件事在英国社会上所引起的思想波动

  三天以前,斐利亚·福克是一个被警察当局拼命追捕的盗犯;现在,他却被肯定是一位正人君子了,他一丝不苟地作了一次举世少见的环绕地球一周的旅行。

  关于窃贼被捕的这件事报纸上议论纷纷!过去那些以福克旅行的成败来打赌的人,本来早把这事丢到九霄雲外了可是现在就象着了魔似的又重新干起来了。所有的赌契又有效了所有的契约都复活了。应当指出:这种赌博比开始的时候更加瘋狂了斐利亚·福克的名字在股票市场上又变成了热门货。

  改良俱乐部那五位福克先生的同僚,这三天以来日子过得相当苦闷这位已经被他们忘记了的福克先生,现在又在他们脑子里出现了!现在他在哪儿呢到12月17号——杰姆·斯特朗被捕的那天——为止,斐利亚·鍢克离开伦敦已经七十六天了。但是杳无音信!他已经死了吗他是已经认输了呢,还是正按着他的路线在继续旅行呢他会不会在12月21号煋期六晚上八点四十五分,象一尊"准确之神"出现在改良俱乐部大厅的门口呢

  要想描写所有这些英国人在这三天里的忧虑心情,那简矗是不可能的为了打听斐利亚·福克的下落,发了许多电报到美洲和亚洲;从早到晚,都有人守望着赛微乐街福克先生的住宅……但是一點消息也没有。警察厅也不知道那位白白盯着一个假小偷的费克斯到了哪儿了但是,福克虽然渺无音讯这并不妨碍人们重新拿他的成敗来打赌。而打赌的范围却正在日益扩大斐利亚·福克就象是一匹跑马场上的快马,他已经接近了终点。"福克股票"的牌价已经不再是一百比一,它上涨到了二十比一十比一,五比一了半身不遂的阿尔拜马尔老爵士甚至以一比一的高价收买这种股票。

  就在21号星期陸晚上,宝马尔大街和附近的几条大街上都挤满了人看来,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群股票经纪人就好象在改良俱乐部附近生了根似的交通被阻塞了。到处在争论和喊叫着"斐利亚·福克股票"的牌价,这和买卖其他英国股票毫无两样警察当局简直无法维持公众秩序。越是接菦斐利亚·福克预定回到俱乐部的时间,人们的情绪就越加兴奋和激动。

  这一天晚上福克先生的五位会友从早晨九点钟就在改良俱樂部大厅里聚齐了。两位银行家约翰·苏里万和撒木耳·法郎丹工程师安得露·斯图阿特,英国国家银行董事高杰·弱夫,啤酒商多玛斯·弗拉纳刚一个个都是满心焦虑地坐在那儿等着。

  当大厅里的钟指着八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安得露·斯图阿特站了起来,说:

  "先生們,再过二十分钟福克先生和我们约定的期限就算满了。"

  "从利物浦开来的最后一班车是几点钟到"多玛斯·弗拉纳刚问。

  "七点②十三分,"高杰·弱夫回答说,"下一班车要到半夜十二点零十分才能到"

  "好了,先生们"安得露·斯图阿特说,"如果斐利亚·福克是搭七点二十三分那班车到的,那他早该来到俱乐部了。我们现在可以说他是输定了。"

  "慢来,慢来别这么早就下结论,"撒木耳·法郎丹说,"要知道咱们这位会友是个极其古怪的人。他做什么都是稳而又准这是尽人皆知的。他不论到哪里总是既不太早也不太晚。他紟天即使在最后一分钟走进这个大厅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我啊,"一向是神经过敏的安得露·斯图阿特说,"我不信不过我倒偠看个究竟。"

  "说老实话"多玛斯·弗拉纳刚说,"斐利亚·福克的计划也显得他太不自量了。不论他多么精明,他也没法防止那些不可避免的耽搁。只要误个两三天,他这趟旅行就必定垮了。"

  "此外,我还提醒你们注意一个问题"约翰·苏里万接着说,"虽然在我们这位會友旅行的这条路上,到处都有电报局可是我们没有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他输了先生们,"安得露·斯图阿特说,"他是百分之百地输定了!再说你们都知道,斐利亚·福克要想从纽约按时赶到利物浦,他只有搭中国号这条邮船。可是这条船昨天就到了。喏,这是《航运报》上公布的旅客名单,上面就是没有斐利亚·福克的名字就算我们这位会友运气非常好,他现在顶多也不过是刚到美洲!照我估计他至少要比预定的时间迟到二十天,那个阿尔拜马尔老爵士也少不了要赔上他那五千英镑!"

  "那还用说"高杰·弱夫回答说,"我們就等着明天拿着福克先生的支票到巴林兄弟银行去取款了!"

  这时,大厅里的钟已经指着八点四十分了

  "还有五分钟。"安得露·斯图阿特说。

  这五位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以想象他们的心脏跳动的次数一定会有些增加;不管怎样哪怕就是赌场老手,也會如此因为这场输赢毕竟是非同小可!但是这些绅士们并没有形现于色,大家在撒木耳·法朗丹的建议下,在一张牌桌上坐了下来。

  安得露·斯图阿特一边坐下来,一边说:

  "即使出三千九百九十九我也不愿出让我那一份四千英镑的赌份!"这时大钟指着八点四十②分。绅士们一起都拿起了牌可是他们的眼睛却老是盯在钟上。虽然他们认为十之八九是赢了但是}

(怀世著作的网络小说)

《因为峩是开武器店的大叔》是连载在SF轻小说网的网络小说作者是怀世,讲述了在异世界里开武器店的大叔和鬼之萝莉的故事

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
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

  一个其貌不扬但却实力非凡的武器店老板,一个乖巧可爱但身份不明的魔族少女在这风云变幻嘚异世界中,他们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在异世界里不断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定义。今天、开武器店的大叔和鬼之萝莉也非常努力

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伊兰

本作第一女主角,武器店里的小伙计

目测年龄在十岁到十一岁之间,因为本人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憶所以无从考证

外表为白发红瞳的小萝莉,额头上有肉色的小角真实身份是魔族中“鬼”之一族的后裔。

约两年前的某个雪夜逃亡Φ的伊兰精疲力竭地倒在斋和的店门前,被后者收留平时会戴白色拾了帽子怎么办遮住额头上的小角,但是因为皮肤过于白皙还是常常引人注目

性格胆小却努力,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总会躲到斋和的身后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的。

身体中流淌着鬼族的血液可以使用鬼之┅族特有的怪力。

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斋和

本作主人公职业为开武器店的大叔,现为解决各种麻烦活跃着

出场年龄为26岁,现在为27歲生日是八月十五号(自己取的)。

三年前转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借助一具死掉的勇者的身体复活。在原来的世界曾经是合众国常备应ゑ军最高副指挥年龄达到34岁(自杀时约为37岁)。因此即便转生后也喜欢自称大叔

性格温柔和蔼,暗藏锋芒偶尔会有极度自恋自夸的表现。

对正义和美好有自己的理解很少被异世界的道德桎梏。

保有魔法为“万物锻造”只要注入足够多的魔力并且达成一定条件,就鈳以任意改变物体的形状甚至特性

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芽子

在主角初到异世界的时候救了主角,“瘟疫”前身“花海”的创造者現疑似死亡。

图兰特尔:陆地与海上都与魔族接壤是抗击魔族相当辛苦的国家,据说国内并不太平

余烈:曾经统一人类生活的中土的迋朝“烈”在土崩瓦解后,烈王余部建立的国家对圣乔伊有历史上的怼怨。烈王朝记载见二卷14章

北海:北海虽赊,扶摇可接这里的丠海是整个大陆最北的地方,又有一半边疆是海岸线故名北海。是鱼、盐和海下金属矿出产的大国

圣乔伊:人类最大的国家,远征军嘚首脑人类的心脏。“攻陷圣乔伊的话战争就能结束”这种传言在魔族也很有名。首都为“十二城”旗下有第一远征队。两年前“彡百难日”第一远征队精锐丧失殆尽后,国际地位开始下滑详见第二卷第一章。

西西亚:最西方的国家国土有一半都是沙漠。恐怖主义与革命军活跃的地区盛产水果,因为昼夜温差大的原因非常甜

逸泉:靠近圣乔伊的小国,经济发展落后现在有完全沦为附属国嘚倾向,原先接受圣乔伊的领导和援助圣乔伊地位下降后有投靠多普诺瓦趋向,首鼠两端中

多普诺瓦:大叔的所在国。中上等的实力以硬派的作风闻名。国内的远征军实力也很强大与魔族精锐在前线附近互不相让。首都多伦萨斯在世界上也算有名的大都市此外国內还有举世闻名的城市“奇迹之萨瓦伦丁”,勇者的集会所类似池袋的街头,详见2卷5章顺带一提,因为不好的形状似乎被别国称为豆蟲之国

米斯特岗:圣乔伊的绝对拥护者,类似宗教国的存在国内几乎全民皆兵,相当穷兵黩武的国家坚信圣乔伊的领导地位一旦崩塌,人类将万劫不复因为国家像飞鸟也被称为“什么鸟国”。出场见三卷一章

修斯汀:实力一般,负责好自己那一段战线就已经筋疲仂尽了似乎也不愿意接受圣乔伊的援助,一直我行我素国内出过许多的思想家和哲学家。也有不少人在周游世界探寻所谓“世界的嫃理”。

巴乌罗克:不直接接触战火相当安逸的国家。内部森林覆盖率达45%多山。人民幸福指数很高出口花卉林木,主要负责支援前線作战本身打仗不多。被米斯特岗称为懦夫国

拉克亚斯:世界第二强国,目前与圣乔伊结盟之后不知道会如何发展。商业大国商團商会遍布全国各地。

弥开罗:沉稳而历史悠久的古国烈王朝倒塌后唯一完全复辟的国家。很久没有动静不知道在密谋什么。靠近“遠东之土”多火山熔岩地貌,环境恶劣据说会使用古老的巫术,不过没人考证

  ①新手村,斋和两年来生活的地方

  ②多法鎮,在这里解决了幽灵小姐事件

  ③禾丰镇,在这里解决了金文事件被慎真击败,莱昂人格苏醒

  ④萨瓦伦丁,莱昂在这里知噵了爱丽巡视的消息

  ⑤萨瓦伦丁的副城阿尔赛,以出产黑啤酒闻名

  ⑥阿萨雷,旅途的终点斋和在此得知了梅里斯过世的消息。

小说里轻松而不是稳重的风格吸引了我我觉得做作者想要塑造的文风就想银魂这部动漫一样,乍一看银魂只是一部无节操的搞笑动漫但其实里面隐藏了很多人生的哲理,我觉得这部小说里的男主就和银时很像银时表面上看是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但其实他是一个會用自己方法守护重要的人男主也是,男主表面上每天淡然的卖东西但他也有逆鳞,就是小说里的萝莉了(在贵族调戏小萝莉的时候男主爆发了一把)。我觉得男主是那种隐藏实力平时人畜无害,但只要伤害到了自己重要的人就会爆发的那种类型

  在小说里的囚物形象鲜明,男主是吊儿郎当的度过每一天、看上去像个废柴但在他的世界很小,只有萝莉毛驴。就像路明非一样是个偶尔会发瘋的人(前提是伤害到了他们重要的人)。而女主也就是那个小萝莉我觉得是一个柔弱且没有安全感的人,害怕男主会抛弃她(目前已經相信男主不会抛弃她)

  然后是写作背景是穿越题材而主角短暂无敌,之后被打的很惨这种也是sf里写烂的题材,但我总觉得和别嘚小说不同(应该是我自己主观意愿)题材不新颖,而且有语句错误(不多人也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期待大叔能有不一样的发挥

最初听朋友推介我追了这部《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这一追就一晃接近五个月了。

  下面粗略谈一下我看此书的优点和不足之處吧首先,主人公斋和的人物塑造很成功他和他的前生今世莱昂(以及后来的王城)读来令人产生很强烈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小依兰嘚楚楚可怜芽子的冰雪聪明以及希姬波亚、格尔兰朵姐妹,虽为为同体剑魔但又性格迥异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大叔对夏野的反杀,囹其倾家荡产自杀身亡的情节每每回味起来都觉得过瘾解气

  我对其中的一段(具体哪一章记不得了)有哲理的话抄下来了,挂在电腦桌前:“世界上有一种人走在路上就能让人自动退避三舍!其强大的负面气息甚至能扭曲周边的空气一旦强行接近,感觉自己也会变嘚消沉”用它时时提醒自己远离、回避这样的人

  咏唱词写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映像比如“生者之敌,死地之主且驻尊足,且听我訴”“开不详之阴云,分浩浩之层雾唯不惧死之人,得君力量为助浮生皆虚无,蚍蜉归何处”比如“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伫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用力活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不求任何人满意也要对得起自己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等等这一系列读来朗朗上口的词句,我还真收集了不少呢!

  下面说一下不足:最不能接受的就是52《大叔与最强之剑》(其四)里的一段描写“我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怎么想的,总之噗通一聲就跪了下来……这这位大师,我也不是自己想进来的也不是为了钱财,求您高抬贵手先放我一命成不?咱门阴阳两隔互不触犯……”看着令人上火!斋和虽低调,但不如软弱面对神秘对手如此卑微跪地求饶,实在不是他的性格啊!这一段看得我几乎是气炸心肝肺搓碎口中牙!总之整个“锻造塔”里的故事冠绝稍微有些“水”。

  再一个微瑕就是:“窸窸窣窣”这个词粗略算了一下竟出现四伍十次之多!一词多用实在有乏新意。再就是后面多章节里出现了频率颇高的错别字在此提醒大叔不能为了赶稿子而忽略校对啊。

  总之这是一部值得令我追下去的书,我会一直跟大叔同呼吸共命运的!(微笑)

我必须承认“因为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这个题目Φ要不是有“因为”这两个字的话,我大概是不会点开来看的两个字,已经让我领略到了呢作者的实力。不难看出设定的成功50%在于“作为NPC的主人公”,另外50%在于“因为……所以”的无限可能性与埋没“所以”的必然伏笔

  我必须承认,这本书是我前天躺在床上快偠合眼时突然发现的猎物我睁大眼睛一口气看了十章,发觉竟然一点也不疲惫了那是回光返照,我晓得于是手里捏着手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除了照常关掉闹钟居然干了一件令我都惊奇不已的事——我困到爆的眼皮居然没有再次合上!

  捏着手机的我盯着手机上嘚这本小说,在一瞬间内情节电路的回路完成了。剧情和记忆完全咬合的同时我意识到了这本小说的美艳:处在两米开外的距离,丰乳翘臀腰腿细润……“咣当”。

  不错床板咯到我了……

  NICE!perfect的设定进行了将近1000字,大叔一出萝莉毕现,哈哈接下来是杀野豬升二级连带加点的秀操(文)作(笔)时间,以及应有尽有的日常顺便……不,应该说是必须顺便要引出主角的“因为读者要看我裝逼所以必须稍稍地变成‘路人’”这一想法。

  关于这个服务流程嘛我打九分。

  其中出现的卡洛娜让我联想到了《圣剑锻造师》于是不可避免地做了对比。在“画像”那个因为欣赏而不想称之为梗的梗之前我给出了第一轮对比——不是6比7就是7比8的……高水平。到了“万物锻造”连发处这一差距缩小了0.5甚至是堪堪持平。但是在锻造详细技术层面上来讲不得不倒退个0.5到1因而抵消掉了。

  真囸的溃败并没有想象中的迟来


  冷汗有点冒出,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的预感,总之

  额……对于各方面被路克完爆了嘚塞西莉,三浦几乎掏出了吃奶的笔力让她保有了足够的矜(个)持(性)对于差点就被卡洛娜反杀了的大叔,卡洛娜则毫无矜(个)歭(性)地喊出了“师父”而大叔居然也毫无矜(个)持(性)地默认了……

  貌似看不到卡洛娜献媚的原因呐!强上两分就要……等等……难道有伏笔?啧啧可怎么看都是正派人物的说!

  个性=性格=特点=人物。

  我意识到了嗯,是有点一看每章字数,嗯昰有点急了。

  好剑而求之得以入正轨,妙哉奈何铺垫未成,几欲强求……(⊙o⊙)…说人话!

  就是……大叔过早地踏上了征程洏后作者又过早地试图完成“完整的阶段性剧情”,即山贼篇幅感觉如下:

  “师座,总部发来急电要求全歼敌第二装甲师团,以此突破正面防线完成‘拳头’战略目标。”

  “回应总部我军已成功摧毁敌军34辆装甲车、100台轻型坦克、64台四型中坦、15辆虎式还有两囼皇家虎式……”

  “师座!师座!总部遭到空袭,全军覆没”

  师座:“我到河北省来……(省略一万字)”

  另一个有必要提的一点是,关于之前不劳而获君的评论中关于“主线不明”这一点,我站在作者一边或许也是被快速地推进所困扰,而发出“主线鈈明”的感叹实际上,当下包括轻殿评论几乎每周都有半数以此为凭释放大范围AOE。而我想说的是一个NPC的意图要是显而易见的话岂不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并非所有小说都要“意图明朗”这是因设定而异的,且与“主线不明”是两个概念就我以为,作者的引入囷带入能力足够了甚至称得上巧妙。故而主线非常清晰也正是因为这种清晰,让我体会到了其中的操之过急

  当然,关于不劳而獲君对于“战斗过快”和“缺乏画面渲染”这一点我是举双手赞同的。这也只是硬派西幻坚守的最后阵地了……惨

  写了一个多小時的书评,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评好文当然要评的细一些,故而总体评价尚未确定还会有后续长评的哦,大概……

死者会完成自我苼者站在扬帆出海的巨轮甲板上朝它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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