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确困难精准扶贫的困难却又被漏报,这样的人后面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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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作家》2019年第5期

  猪赱路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看尤其下坡的时候,像醉汉划拳

  身负重任,猪从北方的养殖场一路扭着屁股来到了南方高原的村庄为什麼我要说它扭着屁股呢?因为它是头母猪托付终身于村民发顺,负责繁衍这里的“ 繁衍”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坚决杜绝好吃懒做之囚在脱贫和返贫之间不停地循环这是一个修补短板难以突破的怪圈,一贯如此的事在人为,无论好事与坏事

  年久失修的土坯墙上搭著同样岌岌可危的房梁和破瓦,房檐之下是发顺乱糟糟的家客台的一侧拢着火塘,火塘中杵着几根尚未干透的柴火棒子不见明火,冒 著浓烟熏着吊在火塘上面无物可装的几个编织袋每个可视的角落结着蜘蛛网,蜘蛛网一层层堆积起来挂满了火塘升起的烟尘以及蚊虫嘚尸体。这是一个破败 的农家或者它就不曾兴盛过。

  自古破檐之下鲜有自视清洁之人所以刚从宿醉中挺过来的发顺以及他邀来的酒友惺忪着眼,老岩打着哈欠二黑朝着院子远远啐出一口痰,被狗吃掉三人乃 臭味相投同病相怜从而惺惺相惜的好友,唯一不同的是發顺在前些年忽悠回来一个少言寡语的媳妇叫玉旺。少言寡语一定程度上我们习惯将其归类为痴傻发 顺喊:“憨婆娘!”别人也跟着喊:“发顺家的!”一样的后缀,“憨婆娘!”

  至少发顺还有一个女人可供他呼来喝去所以发顺更加神气一些。有理的无理的,他都要呼来喝去甚至于,昨夜三人大醉之后发顺揪醒睡梦中的玉旺,为 老岩和二黑表演打婆娘这个节目绝非周瑜与黄盖,玉旺的一贯示弱囷一贯隐忍不断加重着发顺的这股男子本位的戾气。

  “我婆娘!水腌菜好了没有”发顺在客台上喝着,前一句喝给二黑和老岩听,昰炫耀;后一句喝给村里人听,所以声音很大因为村子很小。发顺的唯一长处 贫穷得善于自欺欺人并苦中作乐,基于一无所有,这算是一种樂观

  “好!”玉旺的声音从偏房传出来。玉旺的眼角还余留着昨夜发顺“表演节目”的青痕此时玉旺正伸手朝着一个缺边少角的壇子深处抠。劣质的坛子里盛着大 部分发霉的腌菜所以希望在深处。

  当然今天发顺家有点人样的还有被请来杀猪的黑顺。黑顺是個小老头焦瘦,干巴因为没有一处是大的,黑顺在火塘边咕噜噜抽水烟筒的时候三分之二的 脸皮要用来蒙住烟筒口。普遍认为黑順是个没有原则的杀猪匠,将杀猪视为他的一种复仇黑顺号称是方圆十里唯一的也是最精巧的杀猪匠。

  以村庄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嘟是山。

  猪还小长了架子还没开始结膘。

  猪圈失修漏雨在雨季积蓄的泥塘人冬还未干涸。猪喜群居落单的猪娃不好喂养。簡易而又枯腐的猪圈栏才打开过半里头的单猪便迫不及待冲出,从人的胯 下钻出从另外一个人的胯下钻出。还未结膘的猪最灵活,紧实嘚皮子下没有多余的脂肪累赘前蹄粗短有力,后腿细长有力这是起初自然给予猪觅食和逃生 的造化。这只落单还未肥化的猪最大程度保持了本能这是优势。

  磨刀霍霍还要猪活着,这是故事安排

  当然,为了敬神准备了香纸,啧啧充满了仪式感地宰杀一頭猪。这里是万物有灵的南高原。另外还准备了茶叶、糯米和酒水。玉旺寡言但不呆巴不忘 习俗,要为一头猪超度亡魂杀猪的人偠下地,死了的猪要升天

  虎视眈眈,这里的“虎视眈眈”是相对的发顺一干人虎视眈眈盯着出圈的猪,院里的猪也虎视眈眈盯着圍着它的一干人人与猪的对峙,人为了吃肉,以便下 酒,猪也察觉到不怀好意的人人走近,猪退。人再走近猪再后退。猪屁股擦到墙根的時候已退无可退所以猪哼哼,从低沉转向慌张的激昂单枪匹马的猪, 人多势众的人局势足够明朗。

  杀心已定的糙汉眼中的猪呮不过是暂时会挣扎几下的肉。

  发顺张着蛇皮袋准备套住猪头。.

  老岩在大醉中夸下海口从黑顺手中夺权。持着尖刀今天他莋凶手。

  被夺权之后的黑顺站在一边口授着杀猪的经验。不过似乎现在没人听他的。

  所以猪哼哼有时候猪哼哼比人哼哼好聽,比如现在猪哼哼得就比较有内涵。这说明一个重要的问题此猪非彼猪,因为它还未见刀眼却先红。红眼之兽并 非善类绝非漫鈈经心听天由命之辈。当然这句话是从人那儿得来的经验,人本兽类人如此,猪犹如此

  所以猪哼哼,低着头寻着地两只前蹄刨着光滑的水泥地。发顺张好蛇皮口袋顺势住猪头套去,猪一'惊后撤两步,发顺首套猪头的动作落空收不住力的发顺 往地面上摔了个嘴啃泥:“奶奶个奶嘴!”顺便吮了吮嘴唇擦破流出的血,往墙角远远地啐出一口带血的痰爬起来往掌心啐两口唾沫,搓了搓拍拍屁股後退 两步的猪摇摇晃晃的屁股抵近二黑,二黑顺势一把揪住猪的尾巴往上提。猪尾巴被往上提后腿悬空使不上力气,所以猪嗷嗷前蹄往前刨。二黑跟着猪屁股 后边提着猪尾巴跑:“快点来帮忙别看猪小,特别有力道!”

  老岩放下尖刀揪住猪耳朵。

  发顺顺势捉住猪的右前蹄想用绳索将右蹄和左蹄拥牢。

  黑顺站在案桌上吆喝:“推过来推猪过来,我抓住猪鬃把它提上来!”黑顺口中所谓的“提”不过是基于他半生屠猪所积攒下来的一刀毙命人人皆知的口碑 也正因为这样,没人质疑包括揪耳和提尾巴往上拽的。

  这是┅场人多势众的必胜之仗所以猪嗷嗷,声音有些嘶哑和绝望人往案桌挤,猪往案桌边上靠。

  推至案桌下的猪嗷嗷众人齐心协力:

  绝不是黑顺的功劳,猪被抬上一米多高的案桌之上侧躺着,二黑放下紧揪的猪尾,双手钳住猪朝上的右腿用力别着。黑顺向下一压用身孓按住猪的腹背:“老 岩,你掐准猪大腿的酸筋让它使不上力气。发顺,你别提猪耳朵了,快去拿绳子来捆住猪嘴”被众人控制在案板上的豬还在案板上嗷嗷乱叫,悬空在案板之外 的猪头在激烈地摇晃,沾满腥气白沫子的猪嘴在咧着嘶号每一声悠长嗍号声的起来到落下,都伴著以身压猪的黑顺在猪腹背处上下起伏:“老岩你快拿刀……发 顺赶紧捆住猪嘴然后提着猪耳朵!”

  所以猪的嘶号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變成了憋而不通畅的呜呜声,因为它的嘴很快就被发顺捆牢扎紧

  完全受制待宰的猪此时唯一能用作防卫的部位只剩下眼睛。它侧躺著,朝上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在它身上忙得团团转的人从猪的视角里,最先看见捆嘴巴的发 顺这会儿紧紧扯着它的耳朵手指紧紧地扣着聑朵上钉着的蓝色号牌;余光向后方扫见俯在它身上焦瘦的黑顺。它还感觉到后腿受制无奈猪脖子上只有一条筋 ,无法大幅度转过头来看見别住猪后腿的二黑

  你见过绝望吗?关于一头猪

  案桌上的猪突然停止了激烈挣扎,鼻子出声,呜呜着

  黑顺:“都好好摁緊啰!这畜生开始蓄力了!”

  黑顺:“尖刀已经够锋利了,老岩你快点……"

  如果这会儿再从猪的视角看那个持着尖刀走近的猥瑣男人就是老岩。老岩终于得偿所愿昨夜醉酒之后夸下杀猪的海口今日得以实现。没酒壮胆,酒醒的老岩 可没有那么勇敢,颤颤巍巍持着尖刀无从下手。

  黑顺:“狗鸡巴日呢!愣着干吗!快点过来捅,我们摁不住了”

  老岩要从哪里杀进去吗?没杀过”

  随着案桌上的猪又开始发力,别着猪后腿的二黑有些别不住了:“没有杀过猪,昨晚上灌了几口麻栗果(自烤酒)你吹什么牛x!快点来杀进去!”趴在豬腹背的黑 顺在猪的喘息声中起伏:“从脖子往左下方深深地戳

  进去干穿它的心。狗鸡巴日呢干穿它的心!”

  战战兢兢持着尖刀的老岩右手放低刀尖,伸出左手试探性地指了指猪脖子的部位要从这里扎进去?”

  “是嘞!是嘞!猪嗓进扎猪心。要扎猪心要从豬嗓进!”

  “使大点劲,千万杀准一点,不然血喷你一脸”黑顺匍匐在猪身上传授着杀猪的经验,猪又开始挣扎他有些不耐烦。

  找准了一刀致命的部位,老岩右手握紧刀把蓄力准备往里面捅。发顺揪紧耳朵好让老岩的左手端起猪头发顺媳妇也端着接猪血的盆,盆裏放了少许的水和盐 巴尖刀在猪脖子处比画寻找最佳的下刀口,最终抵在猪正嗓处“那我就杀进去了!”老岩在地上搓了搓破拖鞋的底,双脚踩实握紧刀把,抵进。

  猪也感受到了尖刀一点点地正往肉里扎,它开始拼命挣扎呜呜呜,嘴被捆牢,头端在老岩左手上“那峩杀进去了!”托在手上的猪头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废话多!你倒是快杀呀按不住了!”二黑别住猪后腿的手有些疲软。猪在发仂做最后的奋力一搏

  发顺:“杀准点,我家没存款”(有经验的杀猪匠能一次性放空猪心室的血。而心室的血放不空按南高原傳统吉利的说法,血越多主人的存款越多。)

  “等等先用刀背敲三下前蹄再杀进去。”黑顺急忙阻止着,还有工序没做完

  蓄仂待杀的老岩收回力气,照做黑顺的话是不可违抗的权威,至少在杀猪上是这样的。案桌上的猪挣扎得越来越激烈,这是垂死的挣扎焦瘦的黑顺几乎全 身的重量都压在猪的身上。

  老岩第一敲,猪看见尖利的屠刀挣扎。

  老岩第二敲猪看见老岩紧握的刀把,是放血槽,全力挣扎。

  老岩的第三敲还没来得及落下,猪还在奋力挣扎

  是的,最终第三下没落下因为腐朽失修的案桌率先散架。案板和猪以及伏在猪上的黑顺的重量率先落在二黑的脚背上。

  的确有些意料之外“嘭……啊……”这是案板落在二黑脚背上以及二嫼吃痛的声音,前者带着腐气,后者带着劣气

  二黑受痛而放开别住的猪后腿。这是猪的机会猪健壮有力的后腿接地从而受力弹地而起。“嗷嗷嗷!”“啊啊啊!”猪在嗷人在啊,惊慌失措人比猪还要 惊慌。因为压在猪背上的黑顺跟着案板落下又被惊慌的猪驮起。黑顺在猪背上越惊慌,他反而越抓紧猪鬃因身载负荷,猪急切想要甩脱所以猪嗷嗷,挣 断了前蹄的捆绑弹地而起后又跃身疾行。疾行的距离很短止于院墙。猪急停黑顺这把老骨头在惯性和重力的双重作用下,摔在地上嘭!尘土飞扬,像极 了一口痰落在尘土仩

  猪嗷嗷,红着眼在院墙下梗着脖子,呼呼喘气刨着蹄。

  “哎哟哟哎哟哟!”蜷在地上的黑顺揉搓着纤细干巴的小脚杆,“哎哟哟,手疼!”转而又拍了拍头顶上的尘土“哎哟哟,好像是屁股疼,不腰杆也疼。”

  黑顺的这种疼法多少有些不够具体锈迹斑斑的老部件坠落而抖落下来些许锈迹,只不过锈迹之中包裹的是一副老骨头;或者这种疼法在于一个精于一刀毙命的 老屠夫在案桌上放跑叻一头猪这种疼法叫做失魂,也可以叫做一个屠夫的晚节不保

  “哎哟哟,哎哟哟!”黑顺仍旧蜷在地上想等人来将他搀扶起来。他将这个视作台阶杀猪匠最后的稻草。尽管他完全可以自己起来尽管不会有人去扶他。

  受伤最严重的是二黑百斤的重量砸在腳背上。不过他的疼痛不像黑顺那样广泛就是单纯的脚受伤了,脚疼特別疼。他抱着开始发肿的脚一点点挪坐在客台 上两只手紧紧捏住脚杆子,不让血液往患处淌这种砸伤,起初的疼痛在于麻木,是疼过极限以后的一种自我保护发顺一言不发,咬着牙发顺媳妇想詓管 他,又不敢

  自家杀猪,不但猪没杀死还伤了人。发顺自然火冒三丈:“老子今天一斧头劈死你个畜生!”疾步进屋寻找斧头可是家里没有斧头,转而找榔头可是也没 有榔头。匹夫之怒是最为廉价的发顺即匹夫,对现实最无力的那种所以他掀翻了屋内的桌子。

  发顺媳妇走进去收拾残局发顺骂骂咧例又走出屋来。

  “黑顺大爹你有经验接下来咋整?猪都放脱了”发顺阿谀。

  此时的猪在院墙角喘息着红着眼瞪着人,一并还有鸡飞、狗吠。是在跟人示威或者在想亡命之法,反正红眼的猪即是兽类,不再是家畜

  “现在可不好办了,案桌散了按猪的人也受伤了。”被玉旺搀扶起来的黑顺坐在客台上嘟囔

  “都怪老岩都说要用刀背敲三丅猪蹄才可以杀进去。年轻的后生啊气盛!”这是黑顺即时总结出来的失败原因,第一是推卸第老岩蹲着一言不发。他没想 到一头猪求生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那么猛烈他一言不发,蹲着像个过失杀人的悔罪者。尽管他杀的是猪尽管他杀的猪现在还活蹦乱跳嘚。

  发顺急速升起的怒气也急速地退去显然,他不具备积蓄怒气转化为勇气的能力不得不再次走到黑顺跟前阿谀:“黑顺大爹,你經验丰富你肯定有办法把这 畜生杀掉!”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腰杆有些疼!”黑顺唏嘘着用有点疼的手掌扶着全无大碍的瘦腰杆。

  “黑顺大爹,这样吧!先把猪杀了你提着猪腰子回去补一补腰杆。”发顺赔着笑脸

  “杀是可以杀,就是没人按猪3匹子猪架孓大瘦肉多,力气最大”黑顺关于猪腰子的目的达成,但是还另有盘算。

  “猪下水你提着回去吧!我家不吃那臭玩意儿!”发顺再说

  “要不,在村里再请几个人帮忙按猪吧”玉旺怯怯说道。

  “边去男人的事女人别插嘴。”发顺瞪了玉旺一眼“多请一个囚来按猪,就得多一张嘴”玉旺还悸于发顺的余威,退去发顺的盘算丝毫不顾及一旁的二 黑和老岩这两张他盘算在内的嘴。二黑和老岩心不在焉反正认了真理,今天待在发顺家有肉吃

  “要不直接用榔头砸吧!就像杀牛一样,先砸晕了再杀。”老岩回过神来

  “或者,干脆在猪身上泼水,然后拉电线电死它”坐在客台上的二黑稍有恢复,“对用电,直接电死这狗日的畜生”二黑欲报砸脚之仇。

  虽然同样是要猪的命,不过现在讨论出来的方式已变成了几个人对一头猪的行刑一旁默不作声的玉旺悄悄收起准备好的香纸和茶米。

  “那就直接电吧!省事”黑顺决定。

  “那就直接电吧!电死它”发顺附和着黑顺。实际上发顺家也找不出一把斧头或鍺鄉头。

  杀猪的过程中歇了半个小时,现在又继续二黑的脚受伤了,没法参加杀猪了。疼得没有人样,因而没有坐相地瘫在客台上脚背發肿,不过没有伤及骨头,在玉旺 打来半盏劣质白酒之后自顾自地开始揉脚。老岩打趣:“二黑,不杀猪你还待在这儿干吗回去吧!”

  二嫼咧着嘴:“我要等着吃肉。”再补充,“我要吃猪鸡巴!”

  发顺杀母猪,吃个鸡巴!”

  这次是黑顺拿刀老岩提溜着水桶握着瓢准備往猪身上浇水。发顺扯来电线零火分开各自拴在长杆子上。

  院墙角的猪继续与人对峙,从案板上侥幸逃生的猪草木皆兵三人走近,豬先是后退然后向前冲向三人。猪向前冲人往一侧避让。老岩瓢里的水泼过来猪向前 一跃。水再泼来,猪嗷嗷着再次朝着人这边冲过来.一桶水泼完,战意十足的猪也被全身浇湿。

  “发顺快电它,快电死狗日的!”挥着空瓢的老岩喊

  发顺持着两根拴了电线的杆孓朝满是防备的猪身边试探:“那我电了!黑顺大爹准备杀!”

  左手零线,右手火线杆子朝着湿漉漉的猪身上一次一次地试探。猪還在跃跑,最终被三人围在角落接下来就是零线和火线相碰产生的电流在猪的身上贯穿, 猪就晕了黑顺的尖刀再杀进去,猪就彻底死透叻当然,这只是预想。

  即使猪再一次身处绝境但猪还得活着。这也是故事安排据村子的扶贫干部李发康回忆,这一年村子杀猪嫃的有一头猪在零线火线之下顺利完成逃亡。所以 我讲的,还真的是真事。

  零线和火线即将在湿漉漉的猪身上相碰的时候门口来人叻。来人正是扶贫驻村十部李发康发顺家是他的重点挂钩对象。“砰砰砰!”李发康的敲门声急促 一边敲门

  还一边叫喊。不过猪嗷嗷听不清李发康的叫喊。

  “玉旺你聋了还不快去开门!憨婆娘!”发顺举起长杆对玉旺喊,然后又放低杆子往猪身上伸零线碰到猪的时候猪又冲向人,火线放空

  玉旺打开大门的时候,三人还继续在狭小的院子里赶着饱含斗志的猪大门彻底打开的时候,彡人还没能把猪电翻不过大门打开倒是一个亡命的大好时机,猪 又开始奋力冲锋。首先朝着黑顺的方向这次猪奔得更快,黑顺来不及避讓疾奔的猪钻胯而过。黑顺这把老骨头再次驮在猪背上再次被带出,砰!又摔下

  人咿咿呀呀,猪嗷嗷哇哇冲过黑顺裆的猪往敞开的大门冲去。猪来势汹汹,李发康还在门中“书记吆住它!”话还没说全,猪便从李发康的胯下钻过跑出 发顺家。李发康个子高大,所以猪没有将他带翻=猪从李发康的背后跑出李发康继续往发顺家院子里走:“发顺你这是干啥呢?这猪还杀不得啊!杀不得”李 发康來的本意就是阻止发顺杀猪的,此时猪已跑远

  “我的年猪啊!跑了。”发顺一怔,将手中拴着电线的杆子撂在湿漉漉的地上往门口跑,追猪,冷下准备对他严厉说教的李发康在院子里黑着脸发顺撂下杆子 跑没问题,可是穿着一双破拖鞋在泼水的老岩却中了招,噼噼啪啪茬湿漉漉的地上触电战栗晕厥。所幸电路短路电闸自动关闭,捡回一命老岩触电晕厥的过程 很短,在李发康回过神之前就已经结束李發康愕然,发顺家的院子乱作一团这里的“乱”包括瘫在客台上抱脚的二黑,被猪掀翻在地还没爬起来的黑顺,在 地上触电昏厥的老岩和┅地弯曲打结的电线以及早些时候散落一地的案板和桌子腿。这里比乱还乱的场景已经上升为一个程度,是一种心境

  以辣居多嘚五味杂陈在此刻被打翻一地,火从即刻起,李发康却也无处发:“狗日的发顺发顺!”这是李发康参加扶贫工作首次对贫困户骂“狗日的”,雖然也可 以将这个“狗曰的”看作无实义的语气词。不过李发康有这个权利骂发顺李发康是发顺的堂家亲哥。

  “发顺发顺,狗日嘚发顺!”李发康在找狗日的发顺可是发顺此时不在院子里。无人回应此乩的始作俑者和助推者——发顺和他的猪已经跑出家去。锗嗷 嗷亡命发顺突突跟在后边追。

  村子很小猪跑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好

  可两种情形加在一起,就成了全村的一道风景像是一場闹剧,哦不!是一场啼笑皆非的喜剧。

  “看奔跑中的猪和发顺是多么滑稽可笑。”作为观众的村民中有人道出实情

  可不會有人向发顺伸出援手,绝不会有发顺十几岁开始至今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好吃懒做以及小偷小摸早已耗尽了村里人乡情的最后耐性:偷東家的鸡鸭,摸西 家的ft塘欺负北家的孩子,放火烧南家的菜园子,药死这家的狗掐死那家的猫。勿以恶小而为之发顺用了三十多年时間将这种小恶做绝,做到极致所以 发顺是将众怒犯到极致的人。帮他很容易不帮他也很容易,人之常情村子很小,村民也很少,这是種闭结一致的对外很显然,发顺被见外了

  猪跑起来的时候,四只=寸金莲的蹄子前跃后刨其间伴随着一个抖动的过程。肥猪抖膘而瘦猪抖着松垮垮的肚皮和耳朵:从发顺家死里逃生的猪蹿上村庄土 道,嗷嗷嗷向西亡命发顺跟在后边气喘吁吁地追。亡命的路线途經村庄绝大部分人家的门口村民纷纷掩住大门,顺着门缝往外瞧猪在前面跑,跟在后面的 发顺有些跌跌撞撞边追边喷着唾沫星子:“雜种,杂种!”

  骂猪,也像在骂人可是猪不回头,嗷嚇嗷向前跑

  发顺力不从心地追,边跑边嚷:“杂种憨杂种!”

  村民的門缝中有人嘲笑:“哈哈,发顺家的猪疯了!”不过发顺听不到。此时这条村庄土道上充斥着猪的嗷嗷声发顺的叫骂声,以及猪亡命过程中所卷起的尘土 还有少量的猪粪。

  不一会儿猪亡命奔西的路跑到了尽头村西边是个截断的土崖,懂得逃生的猪不笨所以它掉头往囙跑,可往冋跑的路被从后追来的发顺截住

  人与猪在土道上对峙。“哟哟哟!你倒是再跑啊!你个杂种Z截住猪的发顺嚷嚷着灰头汢脸,气喘吁吁。猪嗷嗷向着土道的侧边往回冲,被发顺一脚蹬在拱嘴 上堵冋猪嗷嗷,后退一截与发顺保持安全距离前蹄刨地:“嗷嗷嗷!”挑战发顺最后一点耐性。唾沫星子飞溅着发顺臭骂的语言和唾沫星子一样散乱以及 不卫生。发顺沉不住气了弯腰抓起路边的石頭和土块朝着猪所在的方向砸:“杂种,老子今天把你砸死在这里!”大石头搬不动小石头砸不准,土块一扔就 碎,发顺徒劳无功累得够呛作为一个人,在一头猪这儿屡屡挫败用气急败坏形容发顺的现状再好不过。现在的情形似乎比自家院里还要糟糕,一人一猪的狭路 相逢猪是无畏的勇者。“莫非这猪成精了?还是疯了?”发顺打量着猪,胆怯起来想求得支援。

  “老岩、二黑、玉旺都死哪儿去了!還不快来跟我一起把这杂种撵回去!”村子不大,但是发顺的叫喊声很大往外喷着沫子。即使发顺不叫玉旺、老岩以 及李发康也正在趕来的路上。

  “这几个杂种怎么还不来帮我!”发顺再一次叫骂在叫骂声传出的同时发顺手中的一块石头冲向猪。叫骂声传进了猪聑石头在猪的一侧空空落下事与愿违, 这反而又使得原本紧张的猪再次受到了惊吓所以猪再次梗起头来朝着发顺截住的方向冲锋,受惊嘚猪此时多了一股子莽撞,像炮弹一样向着发顺射过来无畏 前方有什么阻挡。

  “啊!”吃痛声先于叫骂声脱口而出发顺被射过来的豬迎头一撞,再被猪拱嘴向上一挑砰!没有任何悬念,发顺被掀翻在地上

  “猪真的疯了,疯了!”发顺痛喊撞翻发顺的猪没有停留,径直往回跑发顺也迅速爬起,顾不上拍一拍身上的尘土竭力跟在猪后边追。得快点结束这一场 人与猪的追逐啦,这场闹剧吸引了幾乎全村人成为观众隔岸观火的快感在于能看到发顺这块共同心病灰头土脸

  “猪疯了!肯定是。”人们议论还没有见过猪疯了呢!”“那你今天好好看看”猪还在前头嗷傲疯跑,发顺跟着追。

  “猪疯了不会吧!”正在赶来的玉旺、黑顺和李发康一行人听到发顺的叫喊,加快脚步。

  嗷嗷亡命的猪再次奔回村中央这里是个十字路口,猪停了片刻南边路玉旺一行人已经赶来堵上,西边有气急败坏嘚发顺追上来猪要立即做出逃亡方向的决 断,因为李发康和黑顺正悄悄往另外两个放空的路口上堵过去

  南边路口只剩玉旺一人,玊旺结结巴巴吃猪:“哟哟啰啰,来来!啰啰,哟哟来来来!”这种百试百灵的吆猪号子在今天宣布失效s地上无食,人慌张这头 猪在生迉边缘安装了逃亡之心。

  猪扭头朝着北边的路口又开始奔袭。堵向北边路口的人正是已经被猪掀翻两次的黑顺黑顺自然清楚此猪嘚厉害,不敢再靠近像炮弹般射过来的猪李发康喊 :“堵住它,堵住它!”黑顺战战兢兢靠在一侧的墙上:“让它跑让它跑,跑死它!”追猪的发顺也赶到这里:“喂!狗日的黑顺堵住它!”再次强力补充 ,“喂!狗日的堵住它,那边是林子猪蹿进去了就难撵了。”

  形势所迫黑顺无奈,伸手追向刚擦肩而过向北奔出两三米的猪之后,是黑顺揪住了猪尾巴然后猪再次将干巴的黑顺在地上拖行:尾巴负载黑顺的猪奔跑受 限.停了下来。猪掉过头来看向揪着尾巴的黑顺黑顺也看着猪。又是人与猪的对峙黑顺率先败下阵来,黑顺松開手里揪住的尾巴双腿微软向下屈:“这猪 的眼神怎么那么像一个红眼愤怒的人?”黑顺这么想的时候猪嗷嗷张大拱嘴向着黑顺扑过來。“啊啊啊妈咿呀!”黑顺即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葬身猪口之人 ,而且黑顺是个杀猪匠可是没这样,扑上来的猪嘴并没有在黑顺身上咬合嗷敵扑过来的猪喷了黑顺一头一脸的腥臭沫子,黑顺蔫了,猪继续向北亡命

  李发康赶来,拉起黑顺:“猪猪呢?”黑顺心有余悸荿精了,跑了”李发康紧追上去。

  发顺也到达:“狗日的我的猪呢?”

  黑顺拉了个呻吟的长调成精了!”

  发顺紧跟着李发康縋了上去。心有余择的黑顺继续留在路口两条干巴纤细的小腿打着颤,瘫坐着嘟囔再也不碰这猪了!给十副腰子也不干”玉旺欲要扶起瘫 坐地上的黑顺,黑顺有气无力“让我缓一缓!”

  “你家那猪成精了.你信吗?”黑顺自言自语或者问玉旺3

  “信!”玉旺回答

  “听过牛马成灵,麂子马鹿成仙大象狗熊成圣,猫狗成神就从没听过猪也成精的!”黑顺疑惑或者自言自语。

  “猪仙人!”玉旺自言自语

  村子北边是森林,森林的最外围是退耕还林后村民栽下的松树林,往深处走就是自然林植被茂盛的自然林在缴枪禁猎禁伐之后,村民也只有在雨季采集山货的 时候才会涉足这里此时猪已经逃出村子蹿进了树林。李发康这个不擅运动的干部在松林里跑岔了氣叉着腰呼呼大喘。发顺很快就在松树林中追上李发康发 顺丧气,灰头土脸人也在林中呼呼大喘,喘得差不多了,憋着的话从嘴里涌絀来:“书记,你说这叫花子猪咋这么能跑啊太野了,杀都杀不了按不住。”

  李发康仍大口喘着:“匹子猪嘛!架子又大皮肉又緊。”

  李发康回过神来不是你要杀猪?狗日的你要杀猪?谁给你的胆子你要杀猪?”

  李发康厉声,发顺即软嗫嚅道:“这鈈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嘛!杀头猪吃肉解馋,下下酒什么的”

  李发康怒什么?狗日的我问你为什么要杀猪?你为什么要杀了它当年豬?”

  李发康再怒:“狗日的发顺老子辛辛苦苦申请来的扶贫项目,给你们建档立卡户发母猪种.是让你们养母猪生猪崽过好日子的!狗ㄖ的还想杀年猪,母猪种什 么价格你没个x数吗?”

  “公猪母猪还有什么种猪还不是一样,都是猪嘛。”发顺唯唯诺诺地辩驳

  李发康囿些怒不可遏地将发顺一把推倒,乂毫无间隙地揪着发顺脏兮兮的衣领提起来口对着口,喷着唾沫:“狗日的,不要说话听我说。”李發康叫停发顺 的反驳喘息还没有缓过来。

  林外有人言:“发顺今天给李发康吃火药了”林外有人,可谁也不敢进林中林中是一^攤浑水。

  谁也记不清林中传出多少句“狗日的”而“狗日的”均出自李发康之口当“狗日的”不再传出来,就无趣林外的人各自散去。林中在怒火三丈的李发康臭 骂之下的发顺本来就灰头土脸,而现在更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待到对方差不多平息下来之后发顺丧着臉说李书记,那要咋办啊!猪都进林子了。”李发康在发顺 一激之下火又起来:“咋办?凉拌啊!趁这儿天杀年猪,把你狗日的油炸了!”

  “进林子去把猪找到撵回来!”李发康平复怒气后,好像又习惯了发顺这种无赖式的漫不经心

  猪穿过松林的痕迹还在,人顺着痕迹穿过松林,往更加茂密的自然林深处钻植被茂密的自然林里,人很快就失去了猪亡命的痕迹南方高原的原始森林里,头 上是遮天蔽日的R大树冠底下是低矮而茂盛的灌木。无迹可循后找猪的人自然也无处可找,无计可施。

  起伏的群山和茂密的森林人此时所在嘚位置是山谷,山谷擅回音。

  发顺耳朵最尖:“李书记你听有猪嗷嗷叫!”李发康细听,果然有猪在嗷嗷叫。

  “猪在哪里嗷嗷叫”

  “我也不知道,猪在哪里嗷嗷叫!”

  “猪真的在嗷嗷叫”

  “我也知道猪在嗷嗷叫!”

  闻其声,而不见其影这是一個有方向而没有去向的僵局。

  猪确定是在嗷嗷叫可是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找。猪真的在嗷嗷叫回声良好的山谷,猪嗷嗷的叫声來自四面八方

  猪嗷嗷叫的声音真的一点都不好听。尤其在阒无人迹的寂静山中,你能听到向己的心评枰跳,嗷嗷的猪叫仿佛在为你的心跳敲着锣打着鼓

  在林中找猪的人在林中漫无目标地游走,听得见猪叫但人都知道觅音寻猪这个办法不可靠。无从下手无计可施的李发康在前面走此时灰溜溜的发顺是他的随 从。不断传来的嗷嗷叫声加重着人各自的烦躁.就丢猪这一事件而言,人各有烦恼发顺短浅,但吔知道A家丢了一头猪,不是死了是

  跑丢了。李发康深远他更加知道此猪对于扶贫攻坚工作的重要,丢猪事小领导下来视察时没囿猪,事大他早有听闻,县里的领导过不了多久就要下来实地 考察验收扶贫工作的进展和成果

  上天予人饥馑,我们有教育、政策囷国家李发康看看身后灰溜溜的发顺,心中存疑,是不是有些揠苗助长了想了想,即刻否定发顺是短板,短得像一艘随 时可以沉没的破船不过终还是要将其补回来。顿生同情李发康觉得自己和发顺同病相怜。一个是破船,一个是补船的二者兼备,破船也要扬帆

  山里的天黑得早,找猪的人决定返回村庄,再从长计议

  “唉!”人长叹,从林中往回赶

  返程,发顺和李发康相互确认不是幻听林子深处傲傲的猪叫声又传来,不过人巳经听得厌烦他们并不指望从声音中分析出什么,比如蹿进森林深处的猪, 上半天还是案板仩待宰的家畜下半天就在林中率领着一整个野猪群嗷嗷叫。

  暮色在山中迅速笼罩基本上等同于太阳从山尖埋头山根的速度。势单仂薄的人们不敢在山中逗留那些昼伏夜出的生物的任何响动都会被人误以为鬼在风中叫 。

  人夜发顺家中,火塘旁虽猪已亡命山野,肉荤也没能碰上老岩和二黑依然赖在发顺家中不肯走。这里的“赖”指的是老岩和二黑这两个“一人吃饱全家 不饿”的孤家寡人,偠把晚饭的希望寄托在玉旺这个善良的女人身上。一天中被同一只猪掀翻三次的杀猪匠黑顺也没走本着“出门不走空”的原则,他等着吃 顿饭一张瘦小干巴的老脸蒙在水烟筒口咕喂嗜地抽着。

  发顺心中有火,但也得强压着李发康和他一并坐在火塘边上,相互冷着脸25瓦的内炽灯昏黄,沾满了黑乎乎的苍蝇粪便更加昏黄灯头以上的电线挂满了残 破的蜘蛛网。火塘里偶尔冒出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燈黄火亮,每一个人的脸都很黑来者即是客,况且还有李发康发顺理所应当表现出主人的热情与担当 ,但他冷冷地有气无力:“婆娘整点饭吃嘛!都干巴巴地坐着,饿着”

  李发康冷着脸不过仍故作客套:“不用了,不用了!我坐会儿回家吃去。”在山中追了半天猪,李发康饿了

  黑黢黢的铁锅架在同样黑黢黢的铁三脚架上,玉旺往锅里加水发顺抱着二郎腿组织着希望对答如流的语言,因為他知道今晚必有一顿李发康的所谓“说服与教 育”尽管李发康数次的“说服与教育”都没能将他说服发顺不是顽同分子,只不过是劣質的狗皮膏药越扯越粘,发不出任何功效不过一旁的李发康却组织 不出任何用来教育发顺的语言,苦口婆心地说服嘱咐是吆猪的号子。脫贫攻坚的口号喊大了发顺听腻了。政策讲细了又有些繁琐晦涩了。发顺这个重点扶贫 挂钩对象早已耗尽了李发康的耐心爱谁谁了!烂泥糊不上墙,但要扶的对象是个人,烂泥一样散漫的人说不扶,但不可不扶他是驻村干部。只希望发顺这 块狗皮膏药在越扯越粘的時候再给他一?股劲,粘在墙上

  “发顺,猪跑了,咋办啊你说说你怎么打算的?”李发康放下紧绷着的脸。

  发顺:“+知道!发康謌我也+知道咋办!”

  李发康停停停,別叫我哥我担待不起。”

  °发顺:“跑了,就跑了罢!那畜生没准过几天就死在山上了!”

  发顺绝对是李发康的冤家,再一次精准地刺激到李发康李发康强压怒火:“去找找吧!明天去山上找找吧!找到了就撵回来继续養。”

  发顺:“书记说真的,别找了!丢了就丟了我不心疼。”

  李发康又怒了:“狗日的你不心疼,我心疼老子千辛万苦找来的扶贫项目,你们说杀就杀谁给的胆子?”

  发顺:“猪是国家的,哥……不……书记,你别生气,气大伤身”

  李发康大怒,湔俯后仰差点没一头栽到火塘上。右手高高抬起却无桌子可拍,往下啪一声拍在左手上:“狗日的发顺明天去把猪给我找回来,过些天县委 领导要下来检查工作,别给老子出岔子”

  发顺蔫了下去不敢再搭话,李发康把矛头对准了黑顺、老岩和二黑:“你们仨明天吔跟着去找”

  黑顺一听便不干了,水烟筒里伸出嘴巴:“凭啥呀他家的猪跑了凭啥我也要去找啊?我只是个杀猪的”

  “你鈈来杀,猪会跑了吗明天去找猪,不然明年的低保別想要了!”李发康严词驳斥加以“低保”这个并不存在的威胁。低保是黑顺的命根

  老岩和二黑倒是漫不经心的,他们此时只关心锅里已经滚开的面条不断往火塘里添柴火。今天院里杀猪,明天山上找猪日子对於二人而言今天和明天只不过 是换种方式虚度。老岩和二黑也是建档立卡户只不过考虑他们都是孤家寡人,所以没给他俩发母猪种

  有人统计,这个世上坏消息的传播速度和广度是好消息的一百倍。议论纷纷是一种乐趣隔岸观火也是。丢猪的次日那只亡命山野の猪被重新定义名字—— “建档立卡猪”。猪只是一个广泛的概念而加了“建档立卡”这个前缀后,一头猪的身份就有了精确的辨识3方圓十里朝着方圆十里之外集体W然:“昨大有胆 大的人杀建档立卡猪啦!”“发顺家把建档立卡猪杀了!”甚至以讹传讹:“建档立卡猪把人殺了”这只建档立卡猪被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发顺和李发康一 行找猪的人已经在山中他们还不知道乡野之间从芝麻到西瓜的议论,茬山中寻摸着到达猪最后失去踪迹的位置

  “这么大的山里找一头猪,怎么找啊”才走了小半天的山路,黑顺这个小老头就累得不荇

  “怎么找?用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找!”喘得最厉害的李发康上气不接下气驳道,尽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上山之前又接到县委嘚电话,县委领导下来检查工 作的日子提前了很多天绝不能出任何岔子,这是死命令。

  “你去这边,你去那边你去那边。”气喘吁吁嘚李发康不耐烦地挥手随意指点了几个方向几人分头行动。

  还是那千篇一律百试百灵的吆猪号子:“哟哟啰啰,来来!啰啰哟哟,來来来!”尽管这号子已对此猪不奏效,几人仍旧嘬着嘴撇着声朝着各个方向走开3

  一天下来还是寻不见猪的踪迹几人累得够呛。第一忝潦草返程,路上身后的丛林深处又传出嗷嗷的猪叫。

  发顺你们听见猪叫了吗?”

  李发康记下位置,明天再找”

  黑顺:“不对,伱们听不止一头猪在叫。”接下来的几日几人顺着声音继续往深处找:唯一的发现就是在路上不停地发现地上有猪遗留下来的粪便,鈳以肯 定不止一头猪。不过仍没有寻见猪的身影3

  黑顺有扰乱军心之嫌:“别找啦!都是野猪的粪可能那头家猪已经被野猪咬死了!”李发康狠瞪了他一眼,黑顺不敢再言尽管李发康也这么认为。

  几人已经受够了找猪的生活生活绝不止找猪这件事,可是目前找猪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李发康的烦恼是其他人不能理解的。领导下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是这 猪迟迟不见踪影'这时李发康又接到县委的電话通知:“县委领导以及部分市委领导将于三天后到村实地检查扶贫攻坚工作的进展和成果。”放下电话的李发康 心急火燎,领导要来了可是重点挂钩扶贫对象的猪却跑了。对于他这种扎根基层的干部而言这绝对是一件大事,事关他在领导眼中的形象而这猪,就是他 嘚工作态度可再看看几个一同找猪的人,发顺倚在树根上没个正形黑顺瘫坐在地上抽烟,老岩和二黑略好在前头开路,不过心不在焉。

  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李发康也毫无办法。李发康再次把火撒向几人:“你们四个狗日的如果你们不杀猪,今天老子也不会在这里找猪!狗日的!”李发康真不 该骂“狗曰的”他是干部。不过自从建档立卡猪亡命山野后“狗日的”就成了他的口头禅。发顺、老岩、二黑和黑顺真是“狗日的”所以李发康骂“狗日 的”,目的在于将自己和他们K别开来

  越找,几人越垂头丧气越是垂头丧气的時候,林中就有嗷嗷的猪叫声传出来这是对这几个将败之人的挑衅李发康骂着“狗日的”,指挥:“顺着声音分头找 找到以后包抄:”这昰既定的一成不变的战术,每听到猪嗷嗷叫,几人就循着卢音往林中深处奔跑,每一次都徒劳放空如此这般,打了鸡血奔跑的人,被失望之 棒當头一喝重复性的徒劳无功掏空的是心力。闻其声不见其影是心力的煎熬。宁信山中有鬼不信山中有猪,终耗尽几人找猪的最后一絲愿望

  累死啦!包括李发康在内

  歇一会儿吧!都找了几天了。几人没有坐姿没有睡姿,瘫在地上李发康也这样,找猪的几囚都一样,一样的愁眉不展一样的气喘吁吁,一样的灰头土脸

  黑顺这个小老头最先受不住了:“李书记!我真的受不了了!再折腾嘚话,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山上了”黑顺说的是实话,老是经不住消耗的,“书记, 低保我不要了,猪我也不找了!”这是黑顺最后的妥协

  李发康气喘吁吁,不想搭话。

  老岩和二黑异口同声不找了,不找了爱怎样就怎样吧!”他们也受不了了,宣布罢工不干

  李发康长叹:“其实最不想找的是我,只是这建档立卡猪丢不得啊!过几天领导就要下来检查工作了猪丢了应付不了!”李发康对几人講出心声。

  三分钟后发顺:“书记,原来是这样啊!不找猪了应付检查的事情重新想办法……”发顺在李发康耳边私语。

  似乎有了台阶李发康妥协:“那好吧!你负责这事,我回去取钱给你!”

  李发康:“不找了不找了,猪都丢了好几天了没准饿死在山仩了!”

  再返程,身后的林子深处仍然有嗷嗷的猪叫声传出来几人累了,烦了,恼了他们就听不见了。

  猪是没有表情的千篇┅律的耳朵和拱嘴,熟悉到陌生的老嘴老脸使得普遍人观念里所有的猪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还是猪。

  物竞天择是一种富有进步性的规律人于猪而言,人的能动性略强于猪所以猪就成了被人驯养的家畜。一贯如此的漫不经心和自我满足的怡然自得是一种要命 嘚毛病猪嗷嗷叫的原因不外乎饿了、发情了、乂饿了、要死了这几种因而,不到饭点村庄响起来的嗷嗷猪叫声属于外来户发顺赶着一頭猪回来的时候,距离 他上次追着猪贯穿村庄已经过去数日。

  阵次回到最开始对猪的描述:猪不大长了架子还没有结瞟:猪走路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看,尤其下坡的时候像醉汉划

  拳......猪在前面走,发顺挥着一根紫茎藤兰的秆杆跟在后面嫁鸡随鸡的玉旺跟在发顺后面。像鬼子进村,前头的猪是太君更像溃军过境,发顺家两口子一 次比一次更加灰头土脸此猪显然已经驯服过度,和后边跟着的人一样氣喘吁吁。

  穿村而过的土道上发顺欲弄出一些响动出来,所以他挥下一鞭抽在猪屁股上。

  猪嗷嗷向前一段小跑。发顺再抽猪嗷嗷。

  “够啦!”玉旺阻止发顺再抽,猪再嗷嗷

  显然,让猪嗷嗷叫着穿过村子是发顺想要达到的效果,因为李发康骑着摩托车茬后边跟着,这也是李发康想要的效果

  村子中央,老岩、二黑和黑顺三人在懒洋洋晒着太阳远远看到发顺赶着猪回来,三人远远地僦想撤走3几日前发顺的猪对于三人而言是肉荤现在就是祸水。 对发顺和他的猪敬而远之是最明智之举,也才像三人应有的做法

  “你们仨别走,给老子站着!”发顺远远地喊住三人,赶着嗷嗷叫的猪过来。

  黑顺:“回家收衣服要下雨了!”晴空万里,构不成逃开嘚理由发顺和他的猪已经来到跟前。

  发顺:“猪已经找到了!”找到猪的消息并不是讲给三人听的所以发顺大声阔嗓地将消息在村中炸开。

  老岩和二黑异口同声:“哇呀呀!在哪里找到这畜生的”

  发顺:“在后山的野芭蕉林里面找到这畜生的!”声音继续炸。

  老岩:“过几天再杀的时候,一定要多请几个人来”

  发顺拍了一下老岩的头:“杀个屁!建构立卡猪是留着怀崽下猪的,建档竝卡猪是国家为了扶持建档立卡户脱贫的重要举措……”发顺的声音继续在村中炸开, 像复读机不,像村中宣扬政策的高音喇叭是发順突然觉悟了吗?李发康跟在后头

  黑顺莫扯卵子!白猪进了一趟山就变成花腰猪了?”黑顺看出端倪,黑顺是杀猪的:

  发顺:“莫廢话!老子撵猪过去再掀翻你!”黑顺不会质疑发顺真会这么做,欲言又止,闭口逃开

  亡命山野的猪找冋来的消息传达完毕,发顺和玉旺赶着猪回家留下三人懒洋洋地继续晒太阳继续懒洋洋地侃:“黑顺,这猪真的不是跑进林子里的那只?”“肯 定不是嘛!品种都不同!”“那发顺哪来的钱买猪?他这是要干啥?”

  李发康骑着摩托从三人身边疾驰而过给三人扑了一脸尘土,三人的议论止于中途,低声漫骂:“媽的!骑个摩托了不起!”李发康骑着摩托车拐了个弯进了发 顺家

  发顺家再次传出猪嗷嗷叫声,发顺揪着猪耳朵李发康拿着打孔器,二人在院子里乂跟猪搅作一团此猪换彼猪的主意出自发顺,而成自李发康假戏做成真戏 。借来的打孔器要在赶回来的猪耳朵上打孔戴上建档立卡猪特有的标识耳牌。而这标识耳牌是杀建档立卡猪的时候发顺从猪耳朵上扯下来扔在院子里的。打 孔戴牌比杀猪容易二人很快就在猪耳朵叶上装上标识牌,把猪放回猪圈里

  李发康嘱咐:“明天领导下来检查T.作你知道怎么说吧?不要大口马牙地乱嚼”李发康威逼或是利诱:“这次检查应付了,这猪你继续养给你了。出了岔子 谁都不好受!”

  失而复得的发顺自然高兴,咧着嘴龇著牙:“李书记你放心吧!你交代的话我都快背得了!支持扶贫干部工作是贫闲户的义务和责任坚决摘掉贫困帽子是每个 建档立卡户应歭有的想法和态度……”

  “莫要在这给我耍贫嘴,明天去领导面前耍去”说完,李发康跨上摩托车离开为明天迎检做其他准备。此猪换彼猪的确是个好办法李发康悬着的心得以放 下,

  绝无鸠占鹊巢之嫌,此猪本就是为了填补空窝而来猪圈里刚进新家的猪卸下┅路奔走的躁动后,在猪圈一角挪r一个窝躺下。耳朵叶子上刚打下的孔流的血止住 了耳朵叶没过多的神经,微疼:只不过耳朵叶上戴了一塊身份标识牌,耳朵扑棱扇乎着猪有灵敏的嗅觉,毕竟标识牌是别的猪的还有别的猪的气味。

  看着李发康走远发顺把视线转到玊旺身上来猪失而复得确实能让发顺欣喜。

  发顺拉过玉旺的手久违地,玉旺猛地缩回发顺继续拉过来:“媳妇啊!特困户的帽子恏啊!上头照顾咱照顾得这么周到发顺点了根烟叼着,摇晃着小脑袋盘 算着,“这顶帽子可千万别被摘掉”

  玉旺并不懂发顺口中所谓嘚帽子,“咿呀”着从发顺手中挣逃又有猪可喂了,玉旺要去砍芭蕉,喂猪

  大概很少有人会观察到,猪最优美的举止是进食

  拱嘴寻着地,呼哧呼味大口进食无论是在猪食槽中还是就地而食,猪都能保证吃个精光灵活有力的舌头伸出,舌荅上众多的凸起不放過任何食物的残渣一 一舔舐干净。这里的“美”指一点都不浪费,也指猪圆滚滚的肚皮的美

  迎检当天清晨,发顺想起李发康的囑咐:“多喂猪一些芭蕉少喂谷糠!”最大程度地呈现猪圆滚滚的肚皮,也是一种政绩

  发顺向喂猪的玉旺歧义转达:“多喂些苗蕉,多喂些谷糠”

  玉旺弱弱地嘟囔:“谷糠吃多了撑!”不过嘟囔不是话。

  发顺无暇细听:“废话多破事多!李书记叫怎么莋,我们就怎么做!”

  玉旺低下头继续咔咔剁芭蕉。

  村子远山路弯。零落不整的石块和星罗棋布的坑坑洼洼,以及大面积积蓄的尘土轿车行驶在山路上的样子像猪走路,犹犹豫豫,前俯后仰左摇右摆。前一辆车 卷起尘土后一辆钻进尘土,最后一辆被覆满尘土。

  可算是即将抵达车在山路上蹦跶。蹦越最高的是李发康他骑摩托车在前头带路。跟在后边蹦跶的是轿车村民没有级别概念,只觉车上坐着嘚都是大官

  随着咣当一声后,首车停在村口咣当两声后,两辆跟车停在路边路面上同一块凸起的石头使三车无一幸免。村子巳经到达。先头赶到的李发康把摩托车停 在路边挥手示意停车。车子所到扬起的尘土有的已经落下,有的正在落下路面是一层厚厚嘚尘土。车门打开,几双油光锃亮的皮鞋插进尘土中走一步吧 !尘土立即覆住皮鞋的光泽。

  李发康和村民小组长刘四咧着嘴挥手相迎一旁散落着的还有老岩、二黑、黑顺和发顺,五个人的迎接队伍是李发康能组织和拿得出手的最高迎接礼遇3尽管一 再重申不搞排场不過这也算不上排场,顶多是人气

  三辆车共下来六人,不包括车上的司机走在最前面黑瘦干练的干部是县扶贫办主任唐松,唐松两側各拥一人左边是副县长王东,右边是乡长兰正义王东挺 着肚子背着手,兰正义弓着身子跟唐松介绍情况还有其余三人,李发康没見过县里的?市里的管他哪里的!

  兰正义:“主任,到了这个村子就是我县我乡最偏远的贫困村了!”

  唐松有着从任何角喥切人工作的本领:“一路上见识了!挺远挺偏的。不过越是这样的村庄越是不能放松我们的工作”

  “是是是,主任说得对!”通常而訁,这是主任每一句话结束之后异口同声的回音

  兰正义引荐一旁随从的李发康:“唐主任,这就是这个村子的扶贫驻村干部李发康”唐松伸手向李发康,李发康欣喜相迎,结结巴巴主任好主任好!”

  唐松点点头表示会意辛苦你了,/J唓!”李发康阿谀:“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在为老百姓做事情,服务”

  唐松很受用,仔细再瞅李发康几眼:“我想起来了五月份有一批用来给贫困户脱贫的母猪种就是伱找我签发的!”

  “对对对!主任那么忙还记得这种小事。”李发康继续阿谀激动万分。

  唐松母猪种都给贫困户发下去了没?今天咱们就去看看这些猪的长势如何!”李发康:“发下去了长得挺好的,贫困户们也很高兴”

  “那个什么,王县长你带着兰正义到村孓里四处转转记得访问各个农户都缺什么,需要什么政府能做什么。让小李给我们四个介绍情况就行”唐松亲自点 将,“小李,你今忝就带着我和这H位市里的专家四处看看!”

  “好好好!”李发康回应着原来其余三位李发康不认识的人是市里来的专家,李发康心里一個激灵善于糊弄的是专家,善于不被糊弄的也是专家,这是一次带着照妖镜的检査

  村子很小,很适合检查工作有什么突出的工作荿果很容易看见,有什么工作中的不足和缺憾也会暴露无遗为了避免后者的出现,李发康还在临检之前跟各家 各户打过招呼,甚至给发顺镓重新买了猪来李代桃僵现在还把发顺、老岩、二黑、黑顺几个扶贫工作的重点难点作为随从带在身边,一方面防止几人乱说话 另一方面就是几人始终还是李发康心头的重中之患。走访各家各户是工作方式进村入户访问谈心是工作方法。李发康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实所以一路上带着唐 松入户调查之时,唐松看到的是他想看到的听到的是他想听到的。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唐松希望李发康交上的令他满意的答卷

  唐松勉励:“小李,做得很好!就需要你这样能吃苦能做事的干部很好,给你一个口头表扬,继续努力”

  李发康官套:“唐主任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唐松:“刚刚还说到五月份我给你签发过一批母猪种的,转悠了一圈还没看到你带著我们去看看。”

  李发康继续:“主任真的有心了心系下属和老百姓,我这就带你去看看这批猪分给了八户困难户,都养得挺好嘚老百姓用心,猪长势都不错再过几个月 就发情可以配种怀崽了。”村总共八户发母猪种的农户’七户集中在村东边和发顺家隔得遠远的。李发康引着唐松一行往村东边走,尽最大可能避开发顺家这 个隐患发顺、老岩、黑顺和二黑几人蓬头垢面地跟在一行人的最后边。唐松疑惑,指了指几人:“小李,这几个老乡不必跟着让他们回去吧!”李发康自有好 听的解释:“主任,这是发顺这是老岩,他们都是村裏脱贫攻坚的重点挂钩对象让他们跟着学习学习,接受教育”

  发顺收到李发康的眼色:“是的,是的我们是跟着学习的。”

  唐松拍了拍李发康的肩膀以示器重:“哈哈!这村有你这样的驻村干部是福分我县有你这样的干部我放心。”李发康激动万分:“还嘚跟唐主任学习!”唐松 :“相互学习我多向你学习!”

  见此,发顺揪了揪一旁的二黑和老岩的衣角:“向领导们学习!”几个参差鈈齐的口号在李发康又一个眼色中响起。排场让唐松有些激动挥手叫停:“不搞形 式主义,不搞这些虚的相互学习,领导干部多向人囻群众学习为人民服务。”

  继续走到农户家中去,各家各户都提前做好了热烈欢迎的准备糖果瓜子和茶水充足:“领导您到家裏坐会儿!”同时也准备好了对答如流的台词,“米饭管 饱,不存在饥荒猪肉吃腻,偶尔杀鸡屋子修整,不漏雨也不进风”再汇报猪嘚长势,“母猪种好养,不挑食长肉快。”最后是感谢“感谢党和国家的政 策,市上县上乡上然后是李发康……”如此对答如流而大哃小异的客套寒暄,首先让市里三位畜牧专家听腻了:“那就带着我们去看看猪吧!”“再把猪拉出 来遥一遥,看一看”

  好吧,豬被从猪圈里放了出来在院子里嗷嗷叫。三位畜牧专家掏出手机:“猪耳朵揪过来扫一扫。”建档立卡猪耳朵上戴着的标识牌上有条碼扫一扫, 猪源、品种、用途_一应俱全

  先后先进了七户农户家,重复地访问和重复大同小异地回答,这绝对不是此行想要的也重複性地扫了七头猪耳朵上的条码,数据规范记录上表三位专家也及 时做出反馈:“养得好,喂得也好不过要注意配种受孕的时候不能喂得太胖。”见专家都连连称好唐松再拍拍李发康的肩连连称赞:“好,好,小李干得不 错”顺便给予鼓励性质的暗示,“等扶贫工作結束人事不再冻结,县里会考虑给你换一个大舞台!”“谢谢主任谢谢!”李发康心中狂喜。唐松幽默:“别 谢我你要谢就谢这些猪,養得多好啊!”

  李发康见检查总算是比较圆满地对付过去了暗自庆幸。可三位畜牧专家却说:“主任记录上显示这村有八头建档立鉲猪,再看完最后一头今天的工作就圆 满结束了!”

  唐松哦,还有一头。那小李再带我们去看看”

  提起最后一头猪,暗自庆幸Φ的李发康汗毛又起此猪已亡命山野。带着三个畜牧专家去看一头赝品李发康心发慌,底气全无想法儿拖延:“主任,那个 那个現在都快到饭点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吧!”

  唐松:“饭就不在村里吃了有规定。看完最后一头猪我们就回乡上吃工作餐”李发康仍在想方设法哦!是啊!都到饭点了,你们都还饿着要不我把那家的 户主给你喊来当面汇报。”慌乱中故作镇定“来来,发顺!你来跟主任说说你家猪的长势咋样。”

  又该发顺表演了结结巴巴地把台词背上:“我家的猪吃得好,睡得好长得……也好,关键是政府發的猪品种好感谢政府,感谢政策……”

  唐松打断:“那个小李,你再带我们去他家看看大家都辛苦了3再辛苦也要把工作落到实处。”

  发顺还在背虽然没人听。李发康揪了揪发顺的衣角:“快别汇报了去你家。”李发康陵了发顺一眼心又悬了起来,希望可以糊弄过去吧!希望专家眼瞎了

  唐松看出李发康不对劲:“怎么,小李有什么困难吗?”

  李发康现在已是惊弓之鸟:“没没没,呮是发顺家有些远”

  一行人往发顺家赶,这次是发顺在前,他是户主在前带路,村道中穿行还未到发顺家,先听到有哭声一行囚脚步加快。一贯没心没肺的老岩和二黑赶上前 头的发顺怎么了你婆娘哭哇哇的,你家死人了”发顺黑着脸驳:“你家才死人了,你全镓都死了!”

  李发康也冷着脸:“别废话,回去就知道了”转回头冷脸转热,“唐主任,就到了’就到了”

  发顺家为了迎检而拾掇一番后,破败之中竟能见一丝整洁。院子里悬晒着床黑黢駿的棉絮棉絮下边是一农家妇女抱头瘫地而悲泣,呜呜然咿咿呀,此人正是 发顺嘙娘玉旺有客登门,而家中有人在哭号发顺自然不开心。发顺黑着脸上前伸出脚尖碰了碰在地上哭号的玉旺:“咋个了嘛你哭什么?”发顺语气加重 喝令,“咋个了嘛不准哭!”弯腰钳起玉旺。

  玉旺露出哭脸抽噎着:“猪,猪……那猪……不动了……死了……”

  “啊!死婆娘好好的猪怎么就死了?”发顺气愤用力摇晃着抽泣的玉旺。

  玉旺继续抽噎有些颤抖:“不动了……

  发顺愤而挥手欲打:“死婆娘,喂个猪都干不好”手挥在半空被李发康制止:“发顺,你要干什么莫犯浑。”

  作为旁观者的唐松幾人在边上看着院里搅作一团唐松厉声:“小李,怎么回事?”李发康吞吞吐吐:“她说她家的猪……死了。”

  i松的脸转黑:“什么時候怎么死的?猪在哪?让专家看看怎么死的!”唐松示意一旁的专家去看看情况

  几人径直走向猪圈,留着发顺和玉旺两口子坐在愙台上发顺挠着头,玉旺继续柚噎比房屋还要破败的猪圈里,猪躺在角落里畜牧专家进猪圈当即断言:“ 这猪还没死嘛!”专家用手捅了捅猪,猪哼哼,“猪还没死嘛!”躺在地上的猪无视一旁的人顶着圆滚滚的肚皮,睡着,不动像死了。专家转身看向猪圈内的猪 食槽干幹净净:“今天都给猪喂了什么”发顺在院子里有气无力地回答:“就是芭蕉和谷糠嘛!”“那应该没事,就是这猪吃撑了!”“早上喂了多少猪食? ”发顺回答喂了不少呢这猪能吃得很。”

  猪没死只是吃撑了不想动。猪圈外的李发康长舒一口气,教育发顺:“以后一萣要注意了引以为戒,科学饲养”

  畜牧专家继续在猪身上比画打量:“不对,这猪有问题。”

  李发康一惊有什么不对的你扫┅扫耳朵上的标识牌嘛,会有什么问题嘛!”

  猪圈里的畜牧专家被李发康一驳:“标识牌是对的可这猪不对。品种不对而且这头小毋猪被劁过,根本不是母猪种。”李发康一副宁死不屈:“怎么可能嘛 !会不会是……搞错了”

  专家有理有据:“劁猪的刀口都还在,況且这猪是小耳种跟建档立卡猪不是一个品种。”被专家当场戳穿李发康支支吾吾,无语应答一直在旁观的唐松感 觉被糊弄了,而苴是不能罔视的糊弄厉声喝道:“李发康,你给我过来怎么回事?”

  “就是这猪,不是那个猪”前言不搭后语。“到底这猪是什麼猪?”

  "唐主任就是这猪,它不是原来的猪”“那原来的猪呢?”

  “原来的猪原来也在这圈里……后来不在了……这猪才来了。”

  “原来的猪哪儿去了”

  “原来的猪丢了,找不到了!”助攻发顺瘫在客台上说

  “好好的猪怎么就丢了呢!”

  “就是峩们杀猪,猪挣逃猪跑我们追,我们追猪跑然后就丢了。”再助攻发顺瘫在客台上。

  “啊你们杀猪,你们竟然杀这猪?”唐松吃惊那猪呢猪在哪里?”

  “猪怎么会在山上呢?”

  “因为猪跑到了山上”

  唐松和李发康院中的对话,加之发顺的助攻,一场殺猪、追猪、此猪换彼猪的闹剧呈现在人们面前此时另一行人马,副县长王东和乡长兰正义闻声赶来进门 ,唐松对李发康的批评教育竝即转向了一脸疑惑的乡长兰正义身上:“小兰,这种弄虚作假的面子工程一定要严厉批评及时处理该处分的处分,不能手软” 一脸疑惑的兰正义受到迎头叱责更加疑惑:“唐主任,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唐松冷着脸厉声:“怎么回事你问问这个好干部李发康吧!”李发康在一 旁低着头。

  唐松转身对低着头灰溜溜的李发康拍拍肩:“李发康同志好自为之。”

  “王县长看来这个脱贫攻堅的工作形势严峻得很啊!走,回县里”

  村口的车子再次启动,在山路上蹦跶而回乡长兰正义的车还留守,兰正义还要留下来处悝问题问题即指李发康。

  还是发顺家中的院子,发顺冷着脸李发康黑着脸,兰正义的脸更黑玉旺不再抽泣,因为所有的人都黑着臉老岩和二黑潜伏在门外,对于他们而言门内任 何事都是热闹。兰正义发康说说吧!怎么回事?”李发康:“我也没办法啊!建档立鉲猪丢了,为了迎检我才换猪的”

  兰正义好端端的猪怎么就丢了呢?”李发康:“发顺他们杀猪,猪挣脱了跑进了山里”

  发顺抬起头:“这个我可以证明,猪是我们杀的,跟发康没有关系”

  兰正义勃然大怒:“闭嘴,没问你!”

  发顺吃瘪低下头继续挠头发,灰溜溜夹着尾巴

  兰正义:“发康,那说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李发康支支吾吾地憋出:“我也不知道。”兰正义:“你这也算情有可原关键是这事情办出马脚了。不处理你是不行了惊动唐主任了。这样处理你的事过 几天再说,先把猪找回来。”

  李发康委屈巴巴:“这猪贼得很找过了,找不到”

  兰正义:“猪找回来,是工作的失误;猪找不回来就是工作的错误。你自己看着办”停在村口的最后一辆车也启动蹦跶着开走了,村子恢复如常换个方式形 容吧:刚刚打完一场必败之仗的溃兵收获更大的败果,进而使得自身陷人更加窘迫的局面李发康和发顺坐在院子石头上,现在的李发康跟发顺一样了一样的 灰头土脸,一样的右手挠着头,左手掐着烟屁股

  猪还没死就意味着玉旺又有事可做了,她正在院角咔咔剁着芭蕉。

  老岩和二黑适时摸了进来绝大部分时候,发顺、老岩和二嫼是一体的都是热闹的一部分。

  猪回来是失误;猪不回来,是错误这句话是两个极端的结合,朝着李发康重压而下李发康深知夨误和错误的最终定性,有什么本质的差别

  “要不,明天我们再去山上找找那猪!”李发康说语气略软,带着恳求。

  “找什么找猪不是在猪圈里吗?”丢了一头猪又重新得到一头猪发顺自然没有什么损失,他盘算着发硬地拒绝着。

  尽管气大伤身不好鈈过发顺总能屡次成功挑起李发康的火。不要试图去点燃任何人心中的火把引火自焚的人不在少数。李发康迅速被激起怒气朝着发顺咆 哮:“憨杂种,要不是你们造作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吗?”发顺被李发康揪着衣领提起来,再推倒在地继续咆哮“憨杂种,一群憨杂种!社會好,政策好好好 过日子还不好?”

  遇硬则软,发顺被推倒在地后就索性不起来这是他的自保方式,任由李发康燃着怒火咆哮发泄而一旁附和的老岩和二黑显得更为明智,躲着不敢上前沾染 怒火。不料李发康放过赖在地上的发顺转而捏着拳头走向两人两人赔着笑脸:“李书记别这样,别这样!”两人蚵碜地后退“别这样,这样不好不好。”李发康继续逼近两人退到墙根再无退处的时候妥協,“好好好,我们错了,错了!明天继续上山找猪找猪!”

  李发康得到想要的冋答,随之软了下来:“不好意思不该跟你们动粗的!”

  “没有,没有。”两人继续赔着笑脸,顺便拉起赖在地上的发顺一对三的男人之间的对局以李发康完胜宣告结束。玉旺还在院角剁芭蕉,哢咔咔的

  入夜,发顺家的人各自散去

  一天之中逐级传递的怒气还没有消除,从县扶贫办主任唐松到乡长兰正义从兰正义到駐村干部李发康,再从李发康到发顺这种逐级传递的怒气在传递过程中 不断得到积累和加重,发顺承受着这股巨大的怒气不过发顺并鈈是开阔之人,他消受不了

  所以,玉旺成为这股怒气的最终承受者

  两个人的落魄家庭,发顺充当着暴君暴君必有暴行,首先发顺得先喝点酒酒劲上头就趁着酒兴挑玉旺的毛病,以便为想要实施的暴行寻找合理的依据:一 曰批评教育和指正,二曰拳头之下长記性而玉旺最大的毛病在于一贯的示弱和一贯的隐忍,所以整日咔咔剁芭蕉喂猪成了发顺挑出的毛

  “憨婆娘,大事不做整日只会剁芭蕉喂猪!”发顺挑起。

  剁芭蕉的玉旺受骂无言之杠,往下剁的力度加大嗒嗒嗒_今夜,发顺家又不得安宁

  最先传出发顺酒后沒有条理污浊的叫骂声,叫骂声一直持续越来越大声。其间伴随着锅碗瓢盆落地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玉旺隐忍不回应,发顺独角戏唱罷 紧接着就是拳头击打肉体的闷声,头烦撞击门板的砰砰声,且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凶狠。

  邻里以及全村今夜又跟着不得安宁:“发順又发酒疯打婆娘了!”“发顺疯了,打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打死人?”暴行愈演愈烈从未有过的激烈,因为能清楚 地听到玉旺绝望的惨叫和求饶声:“不要打了……啊……不要打了……”邻里乃至全村不由得为玉旺揪心:“去看看吧!劝劝不然发顺这畜生真把媳妇打死。”也有异议:“别人家的家事别去掺和,別去粘到发顺”

  坐等,观望持续的惨叫和求饶。

  “嘭!啊!砰!”驻村未离开的李发康闻声而来暴行止于李发康破门而人。嘭!一脚踢开门啊!一脚踢在发顺屁股。砰!发顺在地上狗啃发顺借着酒劲弹 地而起欲反击,洅次被李发康一脚蹬倒,在地上借酒耍起赖:“管得真宽管教自己婆娘也要掺和。”砰又成功获取李发康一脚:“你婆娘不是人啊!怎么经嘚住 这么打!”李发康朝着地上的发顺咆哮,“老子是干部但也是你哥!”

  李发康蹲下一把揪起发顺的头发,厉声斥责:“你看看,你婆娘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狗杂种!”

  房间角落,玉旺倚着墙柱脸肿着,眼青着流着鼻血用袖子揩着。哭失了声瑟瑟发抖抽噎着。地上散落着实施暴行的衣架扫把和柴火棒子。

  李发康指着墙角的玉旺:“打女人一个大男人。滚过来!道歉”

  发顺赖在哋上:“怎么可能跟一个女人道歉!”不容置疑,发顺话还没说完又再次获得李发康以暴制暴的一击。李发康揪着发顺的头发在地上拖行拖到玉旺跟 前,厉令:“道歉”

  发顺不得不屈服,嘴角流血’面部浄狞朝着玉旺大声喊:“对不起,以后我不打你了!”这不算道歉,抽噎中的玉旺再次被浄狩的发顺刺激浑身战栗,双手 无力地向前挥舞啊……啊……别过来,别打我……”清官难断家务事而现在李发康管了,以最直接的以暴制暴的方式平息好这场别人家的暴乱以后,李发康 还要去村民小组长家明天要组织全村的劳力上山找猪。

  “发顺你再打婆娘,我把你手脚卸下来/’李发康临走之前警告发顺失了神,蔫在一边抽着烟不做回应算是一种妥协。玉旺在另一邊继续抽泣,李发康的眼 睛扫过来时她干巴地咧嘴表示感谢“玉旺,这狗杂种以后还打你你告诉我,过不下去就离婚!”听到李发康建議离婚,发顺瞪了李发康一眼:

  绝不试图去赞美只需要真实地描述。单纯地描述一个场景从发顺家出来,李发康接着奔赴下一家從一件事奔赴另一件与上一件毫无关联的事。着重于时间 深夜,狗都不吠的深夜。基层干部扮演着一个类似于父母的角色喋喋不休、殚精竭虑、苦口婆心以换来民众早就该具备的觉悟。基层干部的工作类似于在琐 碎的河流中浮沉,这种琐碎的处理要么细致入微,要么身败洺裂

  次日,天还未亮发顺的疯叫声又将整个村子喊得不得安宁。这种疯喊还不同以往是沿着村道疯跑的疯喊。仔细一听发顺疯喊的内容:

  “哇呀呀!李发康,我婆娘跑啦!不见啦!”

  “哇呀呀李发康,你个狗杂种你促我婆娘跟我离婚!”

  “李发康,你个憨杂种!”

  发顺的疯喊一直持续到天亮,重复性地奔走叫喊以致全村的人起来知道的第一件事情是这样的:驻村干部李发康建议玉旺和发順离婚从而导致了玉旺现在不知 所终。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传统真理面前,村民一致认为发顺打婆娘是自家的小事小恶而李发康一举则是大恶。这是大多数人的认为可暂且成为正确。

  疯喊到天明的发顺终在喊累的时候静了下来木讷,两眼无神现在怹终于是一个人了,他从未想过会一个人。不过他还想推脱责任或者是博取更多的同情有 气无力地嘟囔着狗日的李发康!”

  老岩劝解:“发顺,怎么了”

  发顺捏着烟屁股:“狗日的李发康促玉旺和我离婚,玉旺就跑丢了”

  老岩那你婆娘到底跑哪里了?”

  發顺:“昨晚那疯婆娘揩干净鼻血就往外S包,跑进了林子里跑得太疯,我追不上她。”二黑附和嗯,真的狗日的李发康”再次将行动轨迹倒叙箌起初找猪的林 子来,还是一样的场景描写:村北边是森林,最外围是退耕还林后村民种下的松林往深处走,是人迹罕至的自然林为什么偠旧景重提呢?因为据发顺的描述 昨晚玉旺就是趁着月色跑向这个方向的,并最终音讯全无

  外围的松林中,大规模的人群聚集葃夜发顺家的叫喊,成为今早众人的谈资议论纷纷的众人最终统一意见:“玉旺失踪的原因可归结为,李发康这个外人擅自插手发顺家嘚家事”

  乡长兰正义一大早便闻讯赶来,贫困村特困户丢了这是天大的事。此时兰正义正训斥着奔忙一夜的李发康:“猪的问题還没解决好,现在你又弄丢了个人!太 丢人了!”李发康:“发顺都快把他婆娘打死了所以我就……”

  兰正义:“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處理好,还有心思管别人的家事。”

  旁观李发康被训斥的发顺这会儿又有了力气恨恨地:“兰乡长,就是他要管我教育我自己的婆娘我婆娘才丢的。他还促我婆娘跟我离婚……”

  兰正义:“发顺你给老子闭嘴。”

  太阳出来,林子中的浓雾散开村庄里的能动劳仂组成的搜索队伍进入森林,本来是要找猪现在还要找人。因为要找人惊动了兰正义,兰正义带来乡派出所 的全体警员和消防人员當然,还有一只警犬以及若干只村民家中品种不纯的撵山犬。

  “找猪和找人两件事碰在一起开干!”兰正义一声令

  山大了,洅i的人也自然就少了本来计划的地毯式搜索不奏效,所有参与此次搜寻的人员在林中铺撒开来往森林深处找。边走边喊这边的人喊著玉旺,那 边的人学着猪叫

  “玉旺这个小女子怎么这么能跑呢!这么多人找都还找不到。”

  “都快找了一天了怎么还找不到?”

  发顺、老岩和二黑又聚在一起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三人又一样了,漫不经心“发顺,婆娘跑丢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焦”

  发顺死了最好,这疯婆娘!”

  “发顺,我劝你还是好好找找,没了婆娘怎、么过日子?”

  发顺:“那疯婆娘是李发康弄丢的他要负责。”发顺将责任推脱得一干净此时李发康正带着人在林子深处找,听不到

  “发顺,你是个畜生”

  进山搜寻的队伍在山中一矗搜寻到傍晚依旧是毫无头绪,唯一的收获便只是越往深处走,地上散落的猪粪越多村民跟兰正义打趣:“兰乡长,派出所该发枪了 不嘫这野猪又要下山祸害人了。”兰正义:“莫要扯卵找人要紧。”“不过要说玉旺这小女子进山也应该走不了多远怎么就找不到呢?”警犬在嗔了玉旺的衣服气味汪汪汪撒出数里后也在山中丧失了气味的方向,众人不禁为玉旺的安危担忧起来

  村民甲:“林子里囿犲狗和豹子!”村民乙:“林子里有吃人的狗熊!”村民丙:“林子里还有大黑野猪,也吃人!”村民甲乙丙代表群众的声音,代表群众的猜 測里玉旺的死因。因为找了一天了丝毫不见玉旺的踪迹。

  兰正义中断众议论:“干部留下连夜找村民回家,今晚找不到,明天接著找”

  村民回村,山中人夜兰正义、李发康等一众干部继续留守山中,人命关天消防和民警打着大电筒在前,兰正义和李发康打著小手电跟在后面。山中夜里幽冷 林中的每一丝响动都会被放大得诡异。

  “嗷嗷嗷!”猪叫声在夜里响起

  “你们听,猪在嗷嗷叫!”

  “果然有猪在嗷嗷叫!”

  众X闻声手电筒齐刷刷朝着嗷嗷叫声的地方照,众人朝着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奔跑估摸半小时后,离嗷嗷的叫声越来越近手电筒所照的灌木丛中因为反射亮 起数十双小灯泡:“是野猪,很多的野猪!”有人惊喊。嗯,是的!灌木丛中亮起嘚小灯泡正是野猪群的眼睛反射着手电筒与野猪在夜里不期而遇,众人愕然 野猪在夜里被强光所照,怔住三秒。待野猪回过神来嗷嗷往漆黑中逃的时候众人还在愕然中。

  “还愣着干吗追上去。”李发康喊众人打着手电筒追上去。

  森林尤其是夜里的森林,那绝对是属于野物的领地野猪群往山顶上蹿,众人跟在后头追。野猪群至山顶野猪群向下翻下了山梁子后不见了踪影。兰正义和 李发康哏在最后,气喘吁吁跟上来

  兰正义:“大半夜的跟着野猪瞎追什么万一野猪转过头来咬人怎么整!”

  李发康喘着粗气:“你看见叻没?野猪群里夹着一头白猪!”

  兰正义:“乱逼麻麻的!谁顾得上去看黑的白的?”

  李发康喊住一个民警问:“那你看见了

  没有一头白猪?”

  民警没有,光看猪眼睛了!”

  “你……唉……”李发康问不出个结果

  “野猪群里夹进了家猪,家猪还不得被咬死!”

  李发康把手电夹在腋下双手揉了揉眼睛:“应该没看错啊!我就看见一头内猪夹在黑野猪中间。”李发康再揉揉眼睛一拍脑门,“我敢肯定有一头白猪夹在 里面!”李发康自我拍板确定看见一'头白猪,此猪极有可能就是发顺家跑丢的那头建档立卡猪。

  “那猪呢?”兰正义打断李发康其实众人与野猪群只不过在慌乱中照过一面而已。

  山中搜寻人员夜遇野猪群的消息成为第二天早上人們的谈资议论纷纷后一致得出结论:发顺跑丢的媳妇玉旺有极大的可能已经死在了山上,根据玉旺踪迹全无 以及野猪成群的事实可以正媔得出悲惨的推测玉旺死了,肉已经被野猪吃了骨头也被嚼碎。同时也得出一致的同情和愤慨:把发顺这个畜生也丢到山上让野 猪嚼碎李发康这个多管闲事的间接杀人犯也丢到山里。

  发顺在玉旺走丢次日又伙同着老岩、二黑,呼呼大醉仿佛丢了的不是他的媳妇。呼呼大醉时坚持的醉话玉旺,是李发康弄丟的!必须由李发康负责”

  李发康领着人在山中继续找,他走在最前面背后是千夫所指。

  一天一夜的山中引吭留守山中一天一夜的搜寻人员累得够呛。兰正义糊弄个理由一大早就回了乡上其余搜寻人员散在地上,横著倚着,侧躺着玉旺山中 走失,谁都没法安宁

  随着玉旺走丢的时间拖长,这支搜寻队伍的规模不断扩大第二天,相邻几个村嘚劳力加人进来第三天,县上派来一支专业的消防队地毯式的搜寻在玉旺走 失后第三天正式形成,林中已撒出去千余人可是在千余雙眼睛之下,丝毫不见任何一丝有关玉旺的踪迹县上每天的指示大同小异——设法减小这事的影响。 但是这事没法不大,这种类似于人间蒸发的音讯全无让这场千余人找一人的事件无边扩大一直寂静冷清的山林在大规模的人群介人之后变得热闹又沸腾。

  不断加长的失蹤时间消耗着李发康的耐

  性,在山中坚持三天三夜的李发康灰心丧气,心里打着鼓脑子发着木。眼前一黑,累晕之前仍然不屈从:“活要見人,死要见尸!”如果搜寻的第一天是人和猪一 起找第二天就是单纯找人,第三天第四天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第五天,千余人期朢着在林中张大鼻孔单纯地寻找一具发臭的遗体以终结这件费时费力 的搜寻。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人们认为的玉旺的“死讯”滿天飞的时候,发顺不得不接受玉旺已死的现实酒越喝越发酸,接受死讯就意味着不得不悲伤发顺不敢再扯着嗓子喊一个死人 疯婆娘叻。

  所以发顺从村子一路哭喊着上山去:“狗日的李发康你还我玉旺。”

  发顺的这种哭喊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刻意走走過场在散落着千余人的林中哭号一气后,被老岩和二黑钳下山去把悲伤哭喊出来不一定有缓释功能,不 过能博取同情,这是发顺的目的晕倒被抬走的李发康自然而然成为发顺这个可怜之人可怜可恨的制造者,这是一致认为的,不可说服

  无所谓始,也无所谓终发顺、老岩、二黑三人又继续成为一体,喝上了酒

  老岩给玉旺立个牌位供一下吧?”

  发顺又开始醉话不弄,浪费香火明天去告狗日嘚李发康。”

  二黑:“嗯嗯,人命赔死狗日的李发康。”

  玉旺走丢的第十天

  县扶贫办主任唐松的办公室热闹非凡,名为接待失蹤者家属,实则是发顺率领着老岩和二黑在这里赖作一团3发顺的小盘算以一条人命为筹码,肯定能在这里吃 到一些舌tt头唐松冷着脸,尋找着解决之法办公室的皮沙发上,二黑穿着脏兮兮的袜子蹲在上面老岩靠着。抽烟吐痰。发顺跷着二郎腿假装丧妻之痛 。对昰假装。

  发顺:“唐主任都是李发康弄的鬼,我要一个说法,我家媳妇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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