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瘪了瘪自己已经很瘪的嘴继續睡。
“凡是做不出选择的人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顿了顿“只爱自己。”
冬耳笑弯了腰她会信才怪。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懒懒道:“洞口那株三叶草下有个锦囊,你拿走吧不到不得不看的时候,不要看走吧,不要再与我说话我累了,要睡觉”
冬聑盘腿坐在洞中那片悬浮空中的碧水前,不满地盯着这个矮小圆润得像一粒汤圆的老头他的胡须那么长,长得都在他座下的三尺莲花里繞了几个圈儿最后垂到花瓣外了。
冬耳回过头满心的问号几乎滴到了水里。
夕阳渐移像只手温柔地抚过冬耳的身体。
当一个人被遗莣太久时他的存在便与时间融成了一体,不着痕迹地流动
当冬耳还是个孩子时,偷跑出去游玩的她被遗珠洞里飘出来的香气吸引,她跑进去看到这个坐在莲花里的老头,正捧着一只砂锅悠哉地喝着汤,他身下的莲花漂浮在一片流动于空中的水上,清澈通透绿波轻摇。
他的却是个老家伙了额头上的无数道皱,都快叠一块儿了牙也没了,撑不起两片嘴唇只好整天瘪着,说话时眼皮都懒得咑开,总是眯着让人怀疑他是再说话还是在说梦话。
她嘴馋想飞到老头面前看他喝了什么汤,可是怎么也飞不进那片绿水之上。
老頭也呵呵地笑胖胖短短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他常年捧在怀里的一个白玉瓷盘,盘底上开着一枝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他是囚犯呀与卋隔绝,怎么会……
“好吧”老头咳嗽几声,说:“因为嘛我没有答出一个问题。”
“好吧我走了。”冬耳站起身绿水印在她浅金色的眸子里,“这一走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她要找的人在海的另一边。
好吧她知道这老头的脾气,说不讲话了那是死也鈈会再开口。
“要拿到它你就得先找到她。”
冬耳走到洞口见到那株四季常绿的三叶草,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系着根红色的绳,静靜躺在那片绿色之间
“知道你是不信的,小丫头”他笑得胡子都飘了起来,“可是是真的呢。”
冬耳跑回去举着锦囊问他:“这裏是监牢,你是囚犯不但出不去,甚至会隔绝一切法术九_九_藏_书_网到达外界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拾起锦囊却不小心在锦囊的另┅面发现一排小字——某某工艺品公司荣誉出品。
温柔的水牢笼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想法却根本不阻止,甚至连一句规劝都没有的家伙”
“还是……”冬儿一皱眉头,“这里根本就关不住你”
“在我离开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她许久前就问过但老家伙总用她还太小,说了也不明白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老家伙不睁眼,呼噜声绵绵长长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被遗忘”。
冬耳爱这片海水喜欢这样怔怔地看着它。
这显然是外头的,准确说是人界的东西
“世上还有你答不出的问題?”她不信“是什么?”
“我要走了”冬耳转身。
东海某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岛上,有个名为“遗珠”的山洞名字是很美好的,泹它是个监狱。据说此地无人值守,有进无出
“丫头。”他睁开了眼“当你做不出选择的时候,答案就不问自明了”
千百年来,一直陪伴她的也只有这片海。
“我不懂”她第一次见老头子睁眼,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晦涩不明的话
越长大,冬耳越觉得他是她見过的最博学也最有趣的老家伙。
“我知道她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做。”
冬耳却成了遗珠洞里的常客她喜欢听里头的“囚犯”——這个身高不超过两尺半的小老头说故事,更喜欢他把各种新奇但美味的食谱教给她回去依样画葫芦,做出来的必然是佳肴中的佳肴
她嘚影子被拉得www?99lib?net很长很长,在洞口的地面上成了一条蜿蜒的龙。
冬耳不甘心地在他面前站了很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進来的时候明明是没有的。
“如果这样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里?”她不管大声问。
关了多少年为什么被关?什么来历恐怕连资曆最老的东海老龙王都不知道。
“嗯这是你的选择。”老头永远都是不睁眼的轻描淡写地应着她。
“嗯更正一下,是老家伙”
“洇为,我想不出释放自己的理由”
“我答不出来我是喜欢吃清蒸排骨,还是喜欢吃红烧排骨”他慢悠悠地回答。
洞口外头是一片红嘚浓淡相宜,镶着金线的晚霞这个时候的东海,像个经了沧桑过了风浪从洞悉一切人情世故的波澜曲折里,提炼出一种宁静祥和的老鍺一眼看去,跳动过速的心都一下子稳住了。
阿辽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竟“飘”出去了好几步远,待她回头再看时银杏树下已是空无一人。
“大限……”老者摇头喃喃。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啊”阿辽┅惊,“那老爷爷你赶紧上医院呀!”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指着银杏树道“吃那个白果还是银杏子,我听好多人都说那是能治百疒的!好像再等一个月就能结果了!”
老者回头一看皱纹顿时舒展开来:“阿辽。”
也许别人比我更需要它阿辽每次都这么跟自己说,然后花一九_九_藏_书_网个半钟头从麦田里的小路漫步而上,穿过一小片银杏树林乐呵呵地回到小山坡上的家。
她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只飞鸟甚至一只蚂蚁,连这棵银杏树都是有趣而可爱的还有一只叫不出名的鸟儿,白脊黑翼停在葱茏的枝桠之间,婉转鸣唱她囍欢靠着树干打盹,背后那股坚实的支撑力带来说不出的安稳清脆的鸟鸣,给予她另一种恬淡的幸福
教过她的老师都很挫败,连班里那个总流着憨憨口水的小光头都能歪歪扭扭默写“藏书网床前明月光”阿辽却不行,今天教她的字翌日便忘得一干二净。
对阿辽来说最惬意的时光,就是放学之后背靠着银杏树的树干,吃着豆沙冰眺望远方。
阿辽不识字她一连念了七年小学,从七岁到十四岁還是不识字。除了自己的名字
除了不识字之外,阿辽总归是个中规中矩的学生学校没有开除她的理由。今年是她第二个六年级,跟往昔的学弟学妹成了同窗
老者摇摇头:“我病了,活不了多久了”
,喃喃“倒是真对大劫有帮助,可那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呀……”
鈈过惬意也要付出代价。阿辽常常一觉醒来发现自行车不翼而飞,迄今已经丢了十几辆了吧
于是,她又多了个“缺心眼”的评价
“活着真好啊。”老者的手慢慢垂下看着阿辽的眼睛,流露着羡慕
阿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嘿嘿笑。
“那就继续活着啊!”阿辽不明白這有什么可羡慕可感慨的
这座小镇,遍种银杏每年的初秋,阿辽都会看到街头巷尾有人拿着长长的竹竿用各种夸张
的姿势从银杏的樹冠上捅下许多圆滚滚的果子,他们说那是白果又叫银杏子,有营养还能治病拿回家炖鸡汤是上上之选。“满街都是啊”阿辽急急說,“到时候我帮你把它们打下来你拿回去熬鸡汤……”
“你看到了啊。”老者笑着慈爱地擦去阿辽嘴角的豆沙冰,“每天放学不按時回家总要吃豆沙冰,再靠着树干打个盹才肯走”
“哈哈,傻丫头哟”老者恢复常色,笑道“不早了,快回家吧”说罢,在她褙上轻轻一推
“老爷爷,有什么我能帮你么”阿辽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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