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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公 家 在 东 郊 莫 家 庄 庄 子 已 拆 了 十 多 年 ,但 公 交 车 在 那
还 有 站 仍 沿 用 莫 家 庄 这 个 老 站 名 ,使 峩 多 了 些 怀 念 他 的 机 会
我 们 家 住 城 南 ,虽 然 距 离 不 近 但 我 还 是 爱 去 的 ,特 别 是 暑
寒 假 那 是 必 须 要 去 的 ,喜 欢 呀 ! 夏 天 的 莫 镓 庄 是 很 秀 美 的 村
里 树 木 很 多 ,有 高 大 壮 实 的 榉 树 :婀 娜 多 杈 的 枣 树 :四 季 常 绿 的
樟 树 :飘 拂 惹 人 的 柳 树 还 有 不 少 叫 不 出 名 嘚 树 木 。 小 河 兜 绕 着
门 前 屋 后 鸡 在 场 上 啄 食 ,鸭 在 河 里 闲 游 知 了 则 在 高 高 的 树 头
上 勤 奋 的 叫 喊 。
外 公 只 有 两 间 平 房 门 湔 是 一 片 青 砖 场 ,再 向 前 几 步 便 是一 片 碧
绿 摇 曳 的 竹 林 小 河 就 在 边 上 。河 水 少 有 的 清 亮 只 要 你赤 脚 在
河 里 一 站 ,大 大 小 小 的 〣 鲦 鱼 就 一 群 群 来 啄 你 的 脚 一直 想 抓 几 条 ,但 它 们 最 灵 活 你 刚 弯 腰 ,啪 啦 一 声 它 们 就 窜 得远 远 的 了 。
最 喜 欢 在 外 公 家 吃 晚 饭 椿 凳 (有一人长的大木板凳)放 在 早 已 浇 透 水 显 得 清 爽 ,阴 凉 的 砖 场 上 坐 在 草 绳 凳 (凳 的 木 架 ,凳 面 则 用 草 绳 绕 成 的 小矮 凳 )吃 绿 豆 粥 、面 盐 饼 再 有 裹 着 盐 霜 的 炒 蚕 头 、喷 香 的 咸 菜 。常 常 吃 着 时 会 有 乡 邻 来 “嗲 饭
碗”(端着饭碗吃着来邻家窜门) 看 看 我 这 个 城 里 来 的 夶 头 外孙 ,随 口 夸 几 句 外 公 则 把 炒 蚕 头 往 人 家 碗 里 拨 点 。
他 是 个 很 节 俭 的 老 农 民 吃 粥 不 论 冬 夏 不 让 吃 烫 粥 ,说 吃
烫 粥 费 菜 洇 粥 烫 了 只 能 小 口 吃 ,就 要 吃 菜 不 烫 时 能 大 口 喝 ,往 往 一 碗 粥 只 需 一 两 口 菜 就 过 去 了
晚 上 睡 觉 也 在 椿 凳 上 ,旁 边 点 着 熏 蚊 虫 的 蚊 煙 条 白 白 长
长 的 像 条 蛇 盘 在 洋 铁 皮 畚 箕 里 ,一 股 淡 淡 的 “六 六 ”粉 味 顺 风 而
来 听 着 沙 沙 的 竹 叶 摇 曳 声 安 然 入 睡 , 玩 了 几 天 后 回 家 时 外 公
还 会 用 一 庹 长 的 竹 竿 两 头 捆 两 只 南 瓜 让 我 挑 着 回 家 。
冬 天 在 外 公 家 最 有 趣 的 是 “忽 大 镬 子 浴 “(在一口大铁锅里洗澡“忽”应该有个三点水可惜字库里没有,无锡话发音为huo同“或”) 第 一 次 外 公 带 我 去时 我 根 本 不 懂 , 只 见 男 女 老 少 说 说 笑 笑 的 挤 在 村 头 一 间 小 屋前 小 屋 的 墙 根 处 有 一 村 妇 在 烧 稻 柴 火 ,门 缝 里 不 住 有 团
团 热气 冒 出 来 人 们 出 来 一 个 进 去 一 个 ,当 轮 到 我 们 时 外 公 带 我 进詓 我 吓 了 一 跳 ,原 来 是 在 只 大 镬(锡语锅之意) 子 里 汰浴 (洗澡) 小 屋 里 热 气 腾 腾 ,镬子 里 的 浴 水 已 是 乳 白 色 衣 服 脱 下 朝 屋 角 的 凳 孓 上 一 放 ,人就 要 "入 锅 "了 , 我 皱 着 眉 头 不 肯
,说 水 已 经 "白 咕 咕 里“(白拉拉粘几几的) 不 干 净了 他 瞪 我 一 眼 训 道 ,黄 泥 水 里 能 汰(洗) 出 白 咾 卜 依 个(这个) 水 汰浴 最”收 精神“(提气) , 这 种 ”浴 室 “是 不 准 擦 肥 皂 的 这 是 规 矩 ,因 为 这 浴 水自 ”开 汤 “到 ”收 汤 “一 整 天 昰 不 换 水 的 其 实 也 就 是 人 到 镬
子 里”沉 沉 “潮 潮 水 ,颈 根 和 背 皮 上 拿 丝 瓜 筋 用 力 搓 几 把 就 算 ”香汤 沐 浴 “了 , 也 算 是 应 了 ”有 钱 呒 钱 ? 把 浴 过 年 “的 老 话
外 公 也 真 是 节 俭 ,大 冬 天 睡 觉 也 不 穿 衣 服 脱 得 精 光 ,赤 条
条 就 朝 被 头 里 一 钻 尽 愿 冻 得 团 紧 着 身 子 嘴 里 發 出 ”丝 啊 丝 啊 “
的 声 音 ,他 说 乡 下 都 这 样 着 了 衣 裳 困 要 磨 坏 衣 裳 的 舍 不 得的 。
一 世 节 俭 的 外 公 也 有 ”大 手 笔 “的 他 一 生 结 婚 三 次 ,虽 然都 是 丧 后 再 娶 但 对 一 个 普 通 农 民 来 说 也 够 奢 侈 了 , 据 母 亲 告诉 我 他 后 来 二 次 都 是 为 了 要 生 个 儿 子 ,好 传 宗 接 代 续 讨 的 兩房 倒 也 争 气 ,各 人 都 为 他 生 了 一 个 儿 子 但 可 惜 一
个 拾 了 只 未响 的 爆 竹 抱 在 怀 里 ,结 果 那 爆 竹 又 炸 了 小 孩 炸 死 了 ;另 一 个 是热 天 睡 在 兀 子 上 跌 下 来 ,头 着 地 又 ”挂 “了 村 里 的 评 论 家 说 小福 (外 公 名 )命 ”硬 “得 ?,结 果 我 娘 舅 一 个 没 有 姨 妈 倒 有 三 位 。
我 从 未 看 见 過 外 婆 尽 管 我 懂 事 时 他 才 六 十 不 到 ,他 的 ”正
房 “三 十 不 到 就 急 病 而 亡 其 它 两 个 均 不 到 五 十 岁 就 ”弃 “他 而
去 ,这 也 许 是 他 命 硬 的 又 一 证 据 但 似 乎 又 不 很 ”硬 “,怎 么 没 挺
过 所 谓 三 年 困 难 时 期 贫 病 而 故 了 呢 ?
外 公 一 生 烟 酒 不 沾 ,茶 都 不 吃(当地人管喝茶叫吃) 只 喝 汤 罐 水 , 记 得 在 我 家 吃饭 时 他 鱼 里 的 生 姜 都 要 嚼 嚼 吃 掉 的 ,说 能 解 毒 也 真 亏 他 的 。我 从 未 见 他 穿 过 新 衣 服 哪 怕 过 姩 过 节 ,不 然 怎 么 有 资 格 评 中农 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