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十七八岁的男生现在干什么工作好好,比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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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我背着简单的行囊,来到这座繁华而陌生的城市,心中怀揣着我的梦和我自由的青春。我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永远地给与我爱与温暖,如同开始的那一年里,他视我为珍宝,视我为一生之中最大的依赖。
他深沉却不失温婉,看着时我时总是止不住阳光明媚的笑意,他总是喋喋不休地说:“不许离开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听到他这样不愿其烦地啰嗦,我通常是一边觉得甜蜜,一边敲着他的肩膀骂他:“木,你真啰嗦。”
那一刻他一定会抱起我,让我缠在他的腰上,然后狠命地亲吻我。
我本打算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找一份工作,拼命地努力地干活,用我聪明而灵活的小脑袋瓜赚多一些钱,一半自己存着,一半寄给我家乡的亲人。然后在未来的四五年里,买一辆小轿车,像当年的凌丰一样光彩地回家。
我从来没有忘记在离开家乡时自己在心中许下的承诺。
然而木不但不允许我出去工作,他甚至不允许我离开他给我安排的这二十六层高的住所。
木说:“小桃,你一定不要到处乱跑,这外面的世界很混乱,不适合你这样单纯的女孩,我没有时间一直盯着你。等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们结婚,然后我会带你游历这整座城市,那个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的!”
我自小是一个喜欢自由的孩子,父亲和母亲都无法约束我自由奔跑的脚步,而我最亲爱的姐姐,会陪着我一起奔跑在风里,她说:“阿桃,姐姐喜欢看到你快乐!”
为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开始和木冷战,不吃东西也不跟木说话。四天,木每天下班回来给我带一捧玫瑰,好声好气地劝我,我始终固执地强忍着饥饿不为所动。
第五天,木带回来的不只是玫瑰,还有一枚亮晶晶的钻石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恳切地问我,嫁给我好吗?
小的时候,我和姐姐坐在屋前的石榴树下,母亲给我们讲童话故事,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总会拥有美好而幸福的生活。母亲说,当王子真的爱上了公主,他就会捧着玫瑰,单膝跪在公主的面前,给公主戴上亮晶晶的宝石戒指,请求公主嫁给他。
所以,当木捧着玫瑰跪在我的面前,做了和童话里一样的姿势,说了童话里的话,我就真的以为我是公主,他是我的王子,我们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于是,我妥协了。乖乖地待在家里等待我的十八岁。我相信姐姐说的,人只有懂得舍弃才能够换得幸福。
许是,我该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放下那些曾经拥有的自由青春了。
然而,一年之后,木却开始逐渐地冷落我。
再后来,他越来越不爱回家。以前虽然他回来得很晚,但至少他还是回来的。我常常站在阳台上看着26楼天外的夜色,看着大上海夜晚的霓虹闪烁,我知道我是害怕这个城市的,我已经渐渐的没有了走进城市浮华中的勇气,我甚至害怕跟除了木和理发师飞以外的人说话。我忘记了两年前爱笑而健谈的自己。
我不仅忘了自己,也忘了来到这座城市里的目的。是与木长相厮守吗?可是我也开始忘记了木带我回来的意义。
我不知道木在外面干些什么,他的工作生活从来不要我过问,他只要求我每周做两次发型,然后照顾好他的猫。我以为,我们是在等我的十八岁。
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舍弃是否正确,然而在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了解的情况下,我已经没有独自下楼寻找自由的勇气。
每当看到木半夜三更醉醺醺地回来,对我没有好气地不理不问,亦不在乎我决堤的眼泪,我都觉得自己应该抱着自己简单的行李,重新回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下,或是干脆从这26层的高空坠落,那样便可以不必日日忍受着煎熬的痛苦。
可是我最终什么也没有做,仍旧在家做饭给他吃,照顾他的猫,给他洗衣服,除去衣领上的口红印和大衣上的烟酒气味。
我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悲。
站在26楼的阳台上,天空还是很远,我以为站得高会离天空近一点,可以感受到家乡的天。我很怀念我的家乡,青海省尖扎县,怀念蓝得触手可及的天,还有奔腾的黄河。
“我想回家了”,我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会带你回去的”,他还是这样温柔地欺骗我,“等明年我们结了婚,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才十七岁,豆蔻年华,应该是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可是我却被关在这样一个豪华的大笼里,每天抽着烟,仰望着夜空发呆。每周做两次头发。
“求你,我已经两年没见过家人了。”我央求。
他点了烟,不言语。许久,他说:“明天你的理发师过来,给你做发型,今天早点睡吧。”
  我早已厌倦了理发师的那双手,他们曾经带给我多大的快乐,现在就带给我多大的厌恶。他们为我变换着不同的造型,却将我的心一天天塑造得苍老。
理发师叫飞,做了我两年的专属发型师,清瘦的身形,长刘海挡住了一半的脸。我一直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心。
他从来不对我说过多的话,对我提出的问题,他回答的最多的是,不该问的别问。
我最讨厌他严肃的样子,最讨厌他从不回答我问关于木的问题。
但是我离不开他了,虽然我讨厌了他的冰冷,亦逐渐厌倦了他灵巧地触摸我头皮的双手。
因为自从来到这个钢筋雨林,我除了那只猫还有只有晚上才能见到的男人,只有飞而已,至少他在帮我做头时会一本正经地讲笑话给我听,至少他触摸我的双手是温暖的。
今天做了大的卷发,刘海也卷起来,末端向上俏皮地翘着。我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成熟得好像一个少妇。眼中充满了疲惫。南方的水土是养人,我脸颊上从小被山风吹出的红印消退了,留剩一抹雪白和红晕。
我抱起卧在沙发角落的猫,用金属的梳子梳理它纠结的毛发。我在想,其他的十七岁的女孩子都在做些什么呢?青海那些幼时的小姐妹们现在什么样子呢?夜里我经常做梦,梦见我的姐姐快乐地奔跑在高原上,赤着脚,穿着灰色的印花小袄。梦着梦着,姐姐的脸就长成了我自己的样子。
我想,如果我不曾随这个去我们县城捐献做慈善的男人来到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我的十七岁应该会是那样的洒脱不羁吧。
手里的猫身体暖暖的,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名字,木只告诉我它是波斯猫。见到它第一眼时我高兴地跳起来,它慵懒高贵娴静,拥有一身华丽的白色长毛。
木说,它甜美温和,只要你爱它它就会爱你。我将信将疑。
后来我才悲哀地发现,木爱它比爱我要多。木每天都会应酬到很晚才回家,每天回家第一件事不是抱我,而是抱起它亲吻,不是问我今天过得好不好,而是问我猫有没有乖乖吃饭。
我曾经生过气,我曾经赌气要把它扔进臭水沟里,把它长的毛全都剃光。木只是温柔地从背后抱紧我,亲我的后颈,告诉我别生气,他是爱我的。
我以为是我耍小脾气了。
他半夜三点回到家,酒吐了我一身。曾经的木那么君子偏偏,他对我柔软的仿佛渗透了阳光的笑还在我的眼前,仿佛还在昨天。是什么让他变了?
帮他脱衣服洗澡,我瞥见他他满身女人的红唇印。我以一个少女纯良的意识揣测发生了什么。然而我什么也没有问,我胆怯了。
木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洗完澡就趴在床上睡了。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的频道不断地调换,没有睡意。这么长时间了,我仍旧没有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有适应怎样和木这样的男人相处。我害怕他,比害怕我严厉的父亲更甚。我依赖他,我知道在这样的大城市里,没有了木我就会像一条离开水的小鱼一样死掉。我也爱他。我曾经以为他也是爱我的,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次日,他睡到上午十点,醒来看了时间,骂我为什么不叫醒他,便匆忙穿衣离去。
我收拾好屋子,在屋子里洒了香水来掩盖他残留下来的酒气。然后我开始洗他的衣服。拧开水龙头,清水冲刷在衬衫上的口红印上,红色一点一点浸染到了水里,我的眼泪流出来,心里疼痛,我害怕的或许不是背叛而是被丢弃。
我想起我和他的第一次,我疼痛地叫喊,我清洗被血染红的床单,血在水中迅速地扩散开来。
我以为,只要我爱他,他就会爱我。
可是我错了,他不是波斯猫。
  孤单的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夜晚又到了。
今夜,城市里依旧灯火通明,我想念我青海小山村里的家人,我想像我的姐姐那样在这样好的年华赤脚奔跑在高原上,任山风吹乱头发。我也想那个属于我的男人快点回家,让我有勇气等待我的十八岁。
等待一夜,木没有回来。白色的波斯猫在我的怀中睡着了。我没有睡意,打了发蜡的头发依旧很有造型。我掉了颗泪,有点内心绝望。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木三天都没有回来。我的睡眠越来越少。家里的红玫瑰很久没有换过,渐渐地枯萎。
下午飞一如既往地给我做头发,他的双手还是那么轻柔温暖地拂过我的头皮。清瘦的脸,没有笑容,依旧给我讲些冷笑话。
我说:“飞,木三天没有回来了,我很孤单。”
我感觉到飞的手在我的发丝间停顿了一秒中,镜子里反射到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悲伤。我第一次透过他的长流海看清了他的脸,也仿佛看见了他的心,虽然我知道这仅仅是错觉。
飞说,“哦。”然后继续给我讲笑话。
“你知道为什么拿破仑指挥他的战士冲锋时,说‘冲啊’,他的战士们站着一动不动吗?因为他的战士们听不懂中文。”
什么烂笑话,我一点都不想笑,尤其看到讲笑话的人自己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成天到晚冷得跟个僵尸似的。
发型做好了,长发全部盘在头顶,用一根末端镶着四叶草图案的银色发簪固定着。
我遗传母亲,拥有一头乌黑光亮的秀发。姐姐每次去集市买掉几块绣袙,便会顺便从集市上给我带回来几根漂亮的扎头绳,我会用头绳将头发束在头顶,当我奔跑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它们在我身后飘扬的欢愉。如今,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让头发那么自由地呼吸。我实在难以理解木为什么坚持要让飞每周个我做两次发型。
“谢谢你,飞,很好看。”我笑笑,对飞说。
飞嘴角轻微上扬地笑了笑,依旧严肃得好像木从来没有付过他工钱。
飞收拾他放在沙发上的衣物,“那我走了。”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
“飞,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我抱起雪白的波斯猫,抚摸它的额头,它很舒服地眯缝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忽忽”呼噜声,“我好害怕啊,木几天没有回来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家里的吃的也吃完了,今天一天我还没有吃东西。飞,木是不是不管我了不要我了?”
“别瞎想了,小孩子,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剩下我一个人抱着波斯猫仍旧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和怀里乖巧的波斯猫,内心凄凉。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一顿午饭,我需要的是关怀,需要的是一个人可以像我现在抚摸波斯猫一样抚摸我的脸,需要的是一个人可以给予我阳光般的笑容对我说,我们会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连一只波斯猫都不如呢?
下辈子做只猫可以不可以?
“可以啊,如果你想做一只猫,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变成一只猫?”
哪里来的声音?
我四处寻找,想找出是谁在说话。
“喵!!!”我惊叫起来,却听见一声尖锐的猫叫声穿彻整个房间。
我变成了一直猫。我看见波斯猫款步向我走来,它说:“主人,原来你和我是同类啊,两年了,你怎么现在才现身呢?”
波斯猫在跟我说话?我听得懂他说话了?
我正愣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听见门锁里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我看见高大的木走了进来,皮鞋光亮。今天的他没有带着酒气,脸上有好看的温暖的笑容。我欣喜若狂,激动地向他跑过去,想要寻求他温暖的拥抱。可是就在我快到他脚边的那一刹那,我因为不习惯四只脚行走而摔倒了。这时候波斯猫慢悠悠地超越我,走到木的脚下,用它的额头蹭他的裤脚。
我听见它说:“哈哈,你以后再也别想跟我抢木了,你这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笨蛋!”
我看见木弯身抱起波斯猫,看也不看我一眼地朝沙发走去,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一对新婚夫妻在教堂里结婚的镜头,神父说,新娘,你愿意生死与共,不管疾病与平穷,永远跟新郎在一起吗?新娘说:“我愿意”。
我趴在门边,大声叫喊着:“木!”“木!”
我只听见自己哀嚎一般的猫叫声。
木,我想跟你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啊,为什么你不理我呢?
为什么就算我变成了猫也得不到你的关注。
我连一只猫都不如。
  “喂,你醒醒!”
我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摇醒,发现自己满头是汗,波斯猫仍旧在我的腿上打着呼噜。
我又变成人了,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已。
“幸好只是个梦!”我凄然地想,但是自己好像还真的抵不过波斯猫的受宠。
飞买了大袋小袋的零食和蔬菜水果回来,摆在茶几上像坐小山一样。
“你干嘛弄醒我,我睡得好好的!”我赌气地对飞说。
“你做噩梦了,我怕你的喊叫会把警察召来。”飞的口吻永远那么淡漠地让人抓狂。
“你弄点东西吃,我走了!”飞说。
“不,我不要吃东西,你也不要走,陪我聊聊天好不好。”我明知道飞肯定会拒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恳求他。
“不好。”飞的回答不出我所料。
“木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女人了,所以不要我了?”我不管飞要不要听,我一定要问,不然我会内伤,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从这二十六楼上跳下去,或是吞整整一瓶安眠药。
“不该问的别问!”飞仍旧这样地不近人情,“我要走了,还有一个客户在等我去给她做头发!”
飞说着就真的转身要走,坚定的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从身后将他抱住,清瘦的他瘦骨嶙峋。
飞浑身颤抖一下,用他温柔触摸我头皮的双手粗暴地掰开我的双手,转身呵斥我:“你干什么小丫头!”
我看见他眼中有愤怒的火光,看着我,好似和我有积聚多年的怨怼。
我居然没有害怕,或许是因为飞是在这个城市里,我除了木以外唯一接触的人,太熟啦吧!在我的定义里,这算是很熟了!
我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被他愤怒的眼神感染。我想起了木衬衫上的红唇印,想起木对我越来冷淡的态度,想起我每天深夜站在26楼的阳台上向下看,每次都有跳下去的冲动,积压许久的怨气“蹭”地冒出来。
我想,如果木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么我也找个别的男人,这样心是不是会好受一点?如果背叛也是对等的话,那么是不是就不存在背叛了?如果丢弃是对等的话,那么是不是就不存在丢弃了?
我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将我的唇吻在了飞的唇上,用尽了我十七年养成的最大气力,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向飞的身体贴过去。我感觉到了飞嘴唇上柔软的温度,飞的嘴唇不像木的嘴唇那样粗糙,还有点甜甜地味道,湿润润的。
飞迟疑了两秒,用力推开我,清瘦的身体重重地喘息颤抖。
一向不带一丝情感的飞居然会愤怒,他大喊一声:“你疯了!”然后用力地用他的右手擦拭他的嘴唇,好像我的吻是这个世间最恶心、最污浊、最不堪忍受的东西。
“对,我是疯了,没有人理我,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人疼爱我,没有人跟我过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疯呢!我为什不可以疯呢?”我也朝飞吼过去。
“你变态啊!你疯找别人找我干嘛!”
“我不找你难道找木啊!”我的眼泪开始掉下来,世界浑浊不清了,过去的幸福快乐与现在的无奈悲伤混在一起,形成更加强烈的剧痛。
“我管你找谁,但是别找我!可恶!”飞厌恶地甩甩擦嘴的右臂,拧起他的化妆包转身摔门而去!
我听见门强烈的撞击后的回响在房间里萦绕不去,眼中残留飞离开时模糊的背影,然后世界一片漆黑。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问到了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我听到了很久没有听到的女声以及小孩的啼哭,还有仓促的脚步声。我在哪里?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白净的天花板、白净的被套和床单、看到了输液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我能感觉到他们一滴一滴地流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看到了坐在两张病床中间小板凳上的木,憔悴的面容看着门外走来走去的护士和病人家属。
他终于回家了。真高兴,他回家了。我欣喜地叫他:“木,你回来了。”
突然地我居然在内心里产生一种卑微感,是啊,他回家了我就该高兴吗?他还没有丢弃我,永远地不回家。
“嗯”木将头转向我,看着我点点头,我觉得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胡子拉碴的,几天不见怎么好像老了这么多。
“我怎么了?”我问他。
“没事,你低血糖晕倒了,给你打点葡萄糖水,休息一会就好啦!”木在他憔悴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就不回家,害我们家小桃挨饿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小桃”,对啊,我叫小桃啊,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有谁叫我的名字,我已经逐渐开始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我点点头,木将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我又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了,那么得让我沉迷。
“你说的哦,我们要一起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呢。”
“好!”木用力地点点头,此刻的他让我感觉好像我看的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疼爱他的小公主,温柔体贴。
这时候,飞捧着大捧的百合,提着我爱吃的水果站到了病房的门口。
“我原谅你了!不必晕倒!”飞说这话就径直地走向我,将百合花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没有跟木说话。
“我做错什么了要你原谅我!”我虚弱但不服气地说。
“自己做过的事还不承认了?”我听得到飞的语气里含笑,却仍旧看到他表情冷冷的,长刘海挡住了一半的脸,让人猜不透他真实的表情。
“飞,我们出去聊聊!”木对飞说,语气好似很严重,深沉而哀痛。
我不懂为何会觉得他们的对话那么哀痛,但我直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因为飞一进门居然看都没看木一眼,就直接走到我跟前和我说话了,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而木也是第一次那么严肃而正经地跟飞说话。他们之间的对话向来轻松和谐,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听到飞偶尔的笑声。
飞转身看向坐在小木凳上憔悴的木,五六秒钟,他们都没有说话。
接着,飞的声音柔软下来,恢复到以前对木时的样子的语气。
他说:“好的,木,我们走走吧。”
他们一走就走了好久,我一个人呆在病房里,隔壁病床上的老太太企图跟我聊聊天,说一个劲地看着我说话,我只是笑笑,我真的一句都听不懂,这南方的语言,对于我来说就和这外面的世界一样陌生而不可理解。
我的心中凉飕飕的,感觉到肚子饿了,却不敢拿飞刚刚送过来的水果吃。我只能这么装的笑的,对着旁边那个不认识的热情的老太。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害怕。假如我是在家乡那辽阔的土地上,我一定是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食肉的兔子,然而在这里,我只能躲在贝壳里,不敢过重地呼吸。
  临床的老太太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说话,我只知道笑而不答太无聊了,所以说了一会就睡了。当我终于得了闲暇,回过头收起僵硬是笑容,我突然发现原本充斥着药水的输液管道里开始一点点渗透我鲜红的血液。我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护士听见我的叫喊,忙刚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惊吓着指着鲜红色的管道,护士忙用按了按输液器,管道里的鲜血又一点点地回到我的身体里。
护士帮我拔掉针头,嘱咐我注意休息,以后不能不吃饭之类,就推着车去服务其他病人了。
我用右手按着左手的针眼,隐隐的疼痛穿过手心到达心底,让我心里凉飕飕的感觉更加强烈。此刻,我祈望着木和飞尽快回来。
如果刚才没有及时发现血液的回流,我会不会就这样失血过多地死掉?我戚戚然地想,那样也就不用为了木疑似的离弃和背叛而伤心和痛苦了,也就不用从26楼上跳下去,粉身碎骨支离破碎,那样至少我还是完整的。
大概到中午了,临床的老太太的女儿或是儿媳妇送来午饭给她吃,我看着她们静静地相依相守,想到我远方的姐姐和父母,她们是否安好呢?
木一个人回来了,神情疲倦,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他看到我已经挂完了吊针,便带我到药房拿了药,准备开车回家。
我说:“木,我饿。”
木瞅瞅副驾驶上的我,便调转了车头来到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欧式餐厅里吃饭。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豪华的餐厅,每一把勺子和叉子上都绣着美丽的玫瑰图案,桌布的边缘是轻巧美丽的蕾丝花边,每一个服务员都穿戴整齐,头发梳成了美丽的发髻。
飞给我做的发型已经不成形状,用于固定的隐形发卡掉落了好多个,零散的头发披在脖颈上。
已经困在二十六楼两年了,每天吃自己做的饭,现在终于出来,看到了这座梦想中的大城市,吃着豪华餐厅大厨做的精致的菜肴,再加上现在木安静地陪在我身边,我压抑了许久的郁结情绪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我想大口地呼吸,大声地唱歌,大口地吃肉,畅快淋漓地感受我还在这个世间。
我欢快地对木说:“木,木,这个菜真好看!”“木,木,这菜好好吃啊!”“木,木,我好开心啊!”“木,木,以后经常带我出来好不好,我不想老是呆在屋子里!”
“今天是你生病我才带你出来吃,以后你还是要自己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乱跑。”木突然沉下脸来,严肃地说。
“为什么啊,我不要,整天待在家里我快闷死掉了。”我摇晃着木的手臂撒娇。
“乖”,木开始轻声哄我“等我们十八岁,我们结了婚,我就带你到处玩到处看,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就剩一年了,很快的。”
“哦”。我嘟着嘴说。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是我没有办法反驳木,没有办法跟木倔强,不能够向木强硬地要求。我也常常怀念那个曾经在父母怀里撒娇的蛮横不讲理的女孩,我也想念曾经那个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像风一样自由的自己。。。
  已经过了十二点,木还是没有回来,对面公寓楼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马路上的路灯倔强地亮着,好想向月亮借些温暖。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越来越害怕睡眠,却越来越渴望睡眠。
我原本以为原来的木又回来了。他今天买了许多许多的食料将冰箱里填满了。晚上他在家里和我一起做晚饭,在点唱机里放了蓝调的音乐,和我用高脚杯喝红酒。他对我说:“小桃,你笑一笑,我喜爱看你的笑。”
吃完晚饭,木接了一通电话,我看到他接电话时的眉眼含笑,说话的语气有些温柔地颤抖。
然后他说,“小桃,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便去更衣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离开了。
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十一点,等到十二点,等到对面公寓楼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等到只剩我一个人面对着虚空的黑暗。
然后凌晨一点了,然后凌晨两点了。
然后我知道,今夜木一定不会回来了。
我不知道其他的十七岁的女孩有没有失眠的苦恼,我不知道其他十七岁的女孩子会不会穿着银色丝质的睡袍站在26楼的阳台上孤独地抽烟,我不知道其他的十七岁的女孩子会不会想很多种死的方式。我只知道我的十七岁,在等待十八岁的途中,好像长成了八十岁。
屋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清脆的铃声划破黑夜与冻结般的宁静。
是木的电话吗?我有些反应迟钝地想到,这个电话只有木打进来过,我从来没有接到过别人的电话。
我欣喜地跑过去接电话,想起以前刚来到这里的日子,木每天都会利用上班的空暇时光给我打几分钟电话,嘱咐我吃饭,说他想我,然后会让我在电话里用嘴发出吧唧的声音亲他。
“小桃。”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不是木深沉却饱和的声音。是飞,他的声音穿过电话线仍旧能听出他像他本人一样的不苟言笑。
“明天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你不是想看看这座城市,想感受外面的世界吗?你不是想回家乡看一看熟悉的土地,看望一下家人吗?我带你去,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
“是木让你带我走的吗?是他不要我了吗?”我心中忐忑。
“不关木的事,是我不忍心再看见你整天困在这样的小房间里,没有自由地活着,我能够想象你在高原上自由的日子,一定奔跑地比天上飞的鸟儿还要快乐!”
“是,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不能没有木啊,我们说好要过快乐幸福的日子的。”
“那你快乐吗?”飞用严肃的语气质问我。
“我。。。”我语塞,我无法欺骗自己。自从木不怎么回家之后,我便更加地害怕这样的孤单,我便更加讨厌每天困在这间一百多平的屋子里,丧失了语言与行动。
“让我带你走吧!”飞说,语气里有不可抗拒的强硬。
“不行的,我跟木明年就结婚了,他说等我们结婚了,我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约定好的,我不会离开木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木丢弃我,不要我。”我忍痛说出这句话,内心藏满悲伤,因为我害怕木这是真的,我怕木真的不要我。
“你别傻了,你以为木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吗?你以为木爱的是你吗?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但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事。请你相信我,离开木是正确的选择!”
飞说的话让我心痛,为什么要字字句句地拆穿我内心的恐惧?
“你凭什么这样说,飞,你跟木不是很好的吗?怎么现在在这里说木的不是,你怀的是什么心思?!”
“我是对你好,小桃,等你明白一切的时候,现实会将你撕裂的。”
挂了电话,我的心一遍一遍地绞痛,是啊,我是多麽渴望外面的世界,我是多麽希望找回原来纯真快乐的自我,然而,我又是多麽害怕木对我的丢弃呢。。。
  回屋收拾衣柜,很长的衣柜,挂满了我的衣服。这两年里,木给我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发饰,帽子,围巾。我只是穿给他一个人看。木说,先存着,等你过了十八岁,让你穿着他们去城市的各个地方,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有活力的新娘。
我就收集着这些衣服,等待着木承诺我的十八岁,等待婚礼后他带我接触这座繁华的城市。
可是现在呢,如果木不再爱我,如果他不再和我一起等待十八岁,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懂飞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好像木真的会遗弃我一样,虽然我也感觉到木对我的冷淡,但是我至今仍相信他给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和妈妈讲的童话故事里一模一样,我相信我们会在一起过王子公主般幸福快乐的生活。我多麽希望相信两年的相处,足够给予我相信木的信心。
“也许木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工作上的应酬比较多吗,逢场作戏而已呢?”我想。
最后一格衣柜里,在玫瑰花纹丝布遮着的衣柜底部,我发现丝布的中间有压陷的痕迹,好像被什么夹缝卡在那里。我扯了扯丝布,试图将它拉平,却发现丝布被什么东四咬住似的,卡得很紧。我掀开丝布,惊奇地发现居然有一个四方形的隔板,隔板上有一个圆形的锁孔,锁上了,我没能够打开。
里面是什么呢?我不禁想。在这间屋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等你明白一切的时候,现实会将你撕裂!”飞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什么样的现实?
我一直单纯的以为现实不过就是和木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现实不过就是能够生活在这座好好地存活下去,然后衣锦还乡,向家乡的亲人讲述城市里的美好生活,现实不过就是在这里等待我的十八岁,然后和木走进婚姻的殿堂。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不能承受的现实吗?
我点燃烟,大口大口地吞咽,消融的烟灰闪着孤独绝望的余光。
那时候在家憋闷得无聊,偷了他的烟来吸,吸着吸着便忘记了时光。我便恋上了吸烟,恋上忘记时光的轮回,忘记我正在千辛万苦地等待我的十八岁。
此刻的我似乎在烟灰里看见了父母焦虑的眼睛,我记得他们送我上火车时叮嘱我一定要过的快乐,我记得他们对木的信任。我多么想念我的家人,我多么想骄傲地告诉我的父老乡亲,木让我过得很幸福!
我的眼泪滚落下来。
凌晨三点,木醉醺醺地回来,进了房间,手里抱着被吓到的波斯猫。
他看到我流着眼泪不停地抽烟,走到我面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呵斥我:“才多大,就这么抽烟?”
我冷冷地看着他,把烟吐在他的脸上。
我以为他会打我。他从没打过我,可是我真的以为这一次他会打我,因为他居然将他最心爱的波斯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砸出一声惨痛的叫声。
我想问他这个暗格里藏着什么秘密,我想问他究竟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现实,我想问他飞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想问他今夜为什么又醉醺醺地回来,我想问他是否还在等待我的十八岁呢?
可是我不敢问,因为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木,酒气冲天,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脸上是夹杂着愤怒与悲伤的表情。
木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我,吻向我,没有带一些情感与温情,好似一种情绪的宣泄,那样急促,那样傲慢与愤怒。
我被吻得透不过气来,酒气熏得我眼冒金星。然后木急促推开我,转身走进卫生间不停地呕吐。
我听着他的呕吐,跌坐到地上,反胃。泪水弥漫。
  午后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来,温暖了沙发上波斯猫的梦。而我的梦境,那么地潮湿。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木躺在床上,仍在酣睡。
屋子里仍残留着剩余的酒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糜烂气息。
肚子饿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对自己的胃好一点的。我知道自己还不够称职,算不上是温柔懂事的女朋友,但是我总觉的我很可爱温顺听话啊。也许听话得跟个宠物一样也是不对的。
这个世间太多情绪,我还领悟不了其中的缘由。假如有一天我明白过来,懂得了木之所以迷醉之所以愤怒,那么我是已经老了吧?就像飞说的,或许当我明白了一切,我便会彻底地瓦解内心的坚持,会支离破碎的吧。
不管了,我还想要享受我的青春呢,能不能暂且地将不开心的事情放下?
我走进厨房,淘米,用电饭锅蒸饭,煎鸡蛋,将黄瓜、火腿、胡萝卜切成条状,准备好竹签和寿司用的紫菜,待饭蒸好后用白醋拌匀,然后将米均匀地铺在紫菜上,放上切好的火腿丝、黄瓜丝、胡萝卜丝、鸡蛋丝和肉松,然后抹上沙拉酱,用竹签将其卷成一卷,压紧,用刀沿着紫菜上的纹路切开,美味而颜色好看的寿司卷便做成了。
这是我在家看美食节目学到的。
还记得那时候第一次尝试,没有包紧的寿司卷里的黄瓜丝、火腿丝等等全部散落开来。木用手抹了寿司上的沙拉酱抹在我的鼻子上,将散落得不成形状的寿司卷送进嘴里,边嘲笑我的样子边夸赞我的手艺上乘。我乐呵呵地笑着,回敬给他一鼻子的沙拉酱。
不成形状的寿司,至今想起来,至尊的美味。如今我的手艺已经越来越成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那时候一半的快乐。
我打开电视机,调小音量,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寿司一边看喜洋洋与灰太狼。我喜爱看动画片,依木的看法,我是想把小时候没有得到过的补回来吧。
正愣神的时候,木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他拿了一块寿司放进嘴巴里,嚼了嚼,我看见他已经长出来快半公分的胡须在脸颊上轻轻地蠕动。
他说:“你做的寿司越来越好吃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见他垂着眼帘,不是开心的表情,有朵淡淡的愁云。
我多麽想钻到他的怀里,去讨他更多的夸赞和宠溺,然而他这样忧郁的表情,我不敢有任何过分的动作,我只好转头继续看灰太狼怎样被喜羊羊折腾得死去活来。
木吃完一块寿司便没有再吃,起身去洗手间洗澡。
我奢求得并不多,只是想就像这样静静地相互陪伴就够了。我做在沙发里看电视,他在卫生间里淋浴,我等他洗好了跟我一起吃一顿午餐。就如此平淡。虽然我向往王子公主的浪漫,但是我的母亲也自我幼小时便教育我,要知足常乐,平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并不追求浮夸的生活,我只想和木简简单单地在一起,等我十八岁,我们结婚,我给他生孩子,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好好地活着,我能够找一份简单的工作赚一点钱寄给我远方的父母,然后我们一起依偎着看我们的儿女长大。。。
我听见敲门声,从猫眼里看见飞永远不动声色的脸。
“做发型。”飞一进门便超梳妆镜走去,没有看我一眼。
我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我坐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一圈厚厚的一层黑眼圈,脸有些浮肿,头发乱七八糟地散落。
我嘟嘟嘴。还真是不习惯这样邋遢的自己。
“我昨天的建议,你考虑地怎么样?”飞细心地梳理着我的头发,问我。
“我只想平淡地生活。”我说。
“小桃,原本你怎样我都无所谓,可是现在。。。我不想你当一个傻子。”飞的面部仍旧看不出表情,语气却别样地柔和。
这时候木洗完澡,穿着白色的浴袍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飞对我说这样的话,立刻火冒三丈,我仿佛看到了他昨晚上眼中的愤怒!
“什么傻子!飞,以后再不需要你过来了,你走吧!”木怒吼道。
“对不起,木,是我伤害了你,可是,我不想你再这样对小桃了,她需要自由!”飞边说着,整理我头发的手仍未停下。
“我们都放彼此自由吧!”我从梳妆镜里看到飞侧向飞的脸,清晰分明的轮廓在空气里刻画出忧伤的弧度。
我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木露出了忧伤?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而飞的对面,站着的木捏紧了双拳,身体不自禁地微微颤抖,愤怒的眼神里快要滴落的晶莹,是泪水吗?
我是否出现了幻觉?我的世界紊乱了。
  “你走,以后无需再来!”木的眉头紧锁,紧握的双拳青筋暴露。
“木,你看清楚,这个女孩名叫小桃,她不是你的筱雅!”飞帮我插上最后一根固定发夹,边收拾用具边说,如此地漫不经心,却让我当头一棒,刚盘好的发髻簇在头上,像一座小山一样压得我耳鸣,霎时间听不见声音。
我睁着眼睛看着木和飞无声的激烈争吵,看着飞为木擦去眼角流出的经营的泪,看着飞深深地抱着木的头,看着木将飞用力地推开,看着木打开大门指着门外,看着飞用手捋了捋挡着一半脸的刘海,看着飞提着化妆包走出门外,看着飞在门外回望门边的木,看着木用力地关上门。。。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声音,他们的争吵与推搡像一场无声电影一般上演落幕,哪些是与我有关的,哪些是与我无关的?或者一切皆于我无干。我梳着美美的发髻坐在那里,像一个玩偶。
我宁愿做一只不被疼爱的波斯猫,也不想做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可是,自从我决定跟着这个现在流泪愤怒的男人来到这个城市,我还能决定我自己的命运吗?
“小桃,你怎么了,小桃。”木摇晃我的肩膀,我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对我无声地叫喊。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与惊慌。
我的耳中一阵嘶鸣,尖锐的声音振得我头痛欲裂。我用双手捂住耳朵,紧闭了眼睛。
我感觉到木温暖的胸膛,他将我的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我感觉到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强劲而有力。我的眼睛里刺痛酸涩,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滴在木纯白的浴袍上。
“筱雅是谁?”我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缘由,我不想做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我不想做傻瓜。
然而我仍然听不到,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听不到木对我的回答。
我的世界好安静好安静,闭着眼睛,我的世界好黑好黑,流着泪,我的世界好苦好苦。
此刻的我似乎在黑暗里看见了父母焦虑的眼睛,我记得他们送我上火车时叮嘱我一定要过的快乐,我记得他们对木的信任。我多么想念我的家人,我多么想骄傲地告诉我的父老乡亲,木让我过得很幸福!
我不愿相信木爱的并不是我,我以为我是他的白雪公主他是我的白马王子,我们是在高原稀薄的空气了彼此灌输的氧气,我们是一见钟情的恋人。我还记得那天他看见我时,惊呆后变得温暖的表情,我记得他那时激动地笑着,然后对我说,我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去,不要离开我。我还记得他像一个真正的王子一样单膝跪在我的面前,为我献上大捧的玫瑰,给我戴上亮晶晶的宝石介绍,对我说:“嫁给我好吗?”
可是难道这一切都是木自编自导自演的游戏吗?我只是里面的一颗棋子,只是一个玩偶,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只是一个叫做“筱雅”的人的影子吗?
木将我抱起来,让我躺在床上,用他的大手给我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一遍一遍地嚅嗫着听不见的问话:“筱雅是谁?”“筱雅是谁?”
真好,飞不在这里,我可以尽情地发问,不用怕被他的一句“不该问的别问”硬生生地将心中的疑问吃进肚子里去。
虽然,我听不到任何声音,虽然就算我那么执着地问了,我也听不到木对我的回答。
答案是什么?我不知道。
衣柜的暗格里藏着什么秘密?我还没有问。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因为哭比较累人,所以也会睡得比较安稳。
越是悲伤至极致,反而容易在睡梦里轻松地不去拥有任何烦恼。
醒来时,看到木安静地坐在我的身旁,抽着烟,眼神落寞而孤寂。
我喜欢他抽烟时的样子,酷酷的,烟雾缭绕里俊秀的脸,深眉眼,高鼻梁,大手上细长的手指。
“你醒了。”木发现我醒了,便问我,拿了桌边的寿司给我,“饿不饿?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实在没什么胃口。
能够听得见声音是幸福的,然而我对能够听见的事实感到恐惧。
“木,我们现在就结婚吧,我不要等我的十八岁了。”
我想也许我和木早点结婚就可以避免现在那么多的不安和疑虑吧。
“小桃,我想清楚了,也许飞说的对,我不该拿你当筱雅的替代品,”木吐了一口烟,眼圈在他的额前环绕两圈,默默地散去,“小桃,我放你自由了。”
真讨厌,即便我想逃避,不再过问以前发生的事,不再想我是否被欺骗,是否被当做玩偶,我也不能避免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等你明白一切,现实会将你撕裂”我仿佛又听见飞用严肃而又不可抗拒的口吻对我说。
“我不想听,我现在只想和你平平淡淡地在一起,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当傻瓜,我也不在乎你们说的那个筱雅是谁,木,我们结婚吧!”如果现实比较残忍,我宁愿躲在童话故事里。
“小桃,你很好很好,是我累了,我爱不起了。”木吐着烟圈看向窗外。
“有一个秘密我藏在心中很久了,我没有拿你当傻瓜,我是真的很想好好爱你,想和你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可是,我也确实隐瞒着你很多的事情。现在我想说出来,因为我实在太累了。”
我看着木起身,打开最后一层衣柜,掀开丝布,从衣柜的与地板的缝隙里掏出一般银质的钥匙,打开那个神秘的暗格,取出来一个木制盒子。木把它拿到我的跟前。那是一只漂亮而精致的木盒,漆了红漆,印画着金色的牡丹图案。
木打开木盒,我看到了许多陈旧的老照片,我看见照片里女孩怀里洁白温顺的猫,和现在躺在我怀里的那只波斯猫一模一样。我看见照片里的女孩,长着比我更漂亮的大眼睛,笑容很甜,露两排洁白的牙齿。我看见照片里的女孩变换着不同的发型,她也总能找得出配对着发型的表情。我看见站在女孩旁边的木,脸上温暖的笑容像极了在青海第一次看见我时的笑容。我仿佛看见了木真正的快乐。
木一张一张地翻阅着照片,眼神深得仿佛快要跌进悬崖。他说:“小桃,你看,这就是筱雅。”木说“筱雅”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是我最惦念的温柔。
“不要说了,木,我不想知道你们的故事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不好?”不想知道这个现实,我怕我了解了全部,我会没有勇气再待在这里。而假如不待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回尖扎县吗?然而我不是答应过我的父母要在这南方的城市里幸福的生活下去吗?
我怎么有这个回去的脸面?
  “小桃,你该知道,这是我欠你的故事。”木说。
“不,我不需要故事了,请给与我你的责任吧,你说的要和我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呢!”
“我已经累了。对不起小桃,我没有办法继续欺骗你,我爱的不是你,从从始至终。”木用他细长的手指捏一捏我的鼻梁,声音里无限落寞的忧郁。
我多希望此刻的我再次耳鸣一次,让我不听见这残酷的现实。
“听完这个故事,你让飞带你回青海去吧!”
我咬牙不哭泣,哭得太多已经开始麻木。我恨他。以前我也恨过他,因为他对我的冷漠,因为他时常不回家,因为他回家总是带着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和红唇。而现在,那些都可以忽略不计,我最痛恨地是他怎么可以真的丢弃我,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怎么可以对我不负责任?难道我回去了我来时的地方,就可以回去走来时的路吗?我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如果木不要我,那我不知道该让谁承担自己残破的躯体。
“让飞带你回青海去吧!”
这话在我听来,就是说:“滚吧,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吧!”
“给我烟。”我从床上起来,头有些晕眩。
“你别抽烟了,你还太小,不要糟蹋自己!”木没有将他的烟递给我,反而义正言辞地说。
“如果你不珍惜我,那才是对我最大的糟蹋!”我恨恨地说着,强过他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根,点上,猛吸一口,将烟盒仍在一旁的地面上。
我走到阳台上,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反射着紫红色的彩云在天际泛着阳光最后的余光。
波斯猫在阳台上的花盆旁睡觉,懒懒地打着呼噜。
我想起我的梦,我知道就算是一只波斯猫也并不是就没有烦恼。但是至少它还能够在这夕阳美丽的余辉里安然地睡觉。
沉默了很久,我觉得空气里慢慢浸染了照片陈旧的味道。我还小,我才十七岁而已,我不知道此刻的我除了抽烟和神情呆滞,还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是否应为委屈地哭泣,或是伪装地微笑?
终于,木还是开口说他所谓的,欠我的故事:“她叫筱雅,是个专职发型模特儿,三年前她走T台时从T台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那年她才20岁,我们说好在她24岁时结婚的”,木拿起一张照片用力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开心地笑着,阳光从阳台外面照进来,怀里波斯猫的白色毛发闪着洁白的光辉。
木捏紧了拳头,他说:“那年的冬天,我从医院把她接到家里,给她买了波斯猫陪她,她说波斯猫很懂人性,只要你爱它它就会爱你。她给它取名叫爱情。我知道筱雅很留恋在T台的日子,所以一直让飞给做她发型,每周两次,给她拍很多照片。筱雅表现得很坚强,她一直说,只要有我在这里陪她,就算孤独得只剩下这26楼的天空,她也能坚持到24岁的时候,跟我走进婚姻的殿堂……”
木开始止不住地抽泣,我突然地开始内心茫然,看着这个自己唯一依靠的男人跪在地上为别的女人哭泣,我却无法更加生气。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了魔道,竟然没有上前撕碎他对我的欺骗!
  “是我不懂女人的心,我应该早一点想到筱雅内心并不是那么乐观,她从来不要我带她下楼走走,只愿一个人抱着爱情在阳台上静静地晒太阳。我没有看见过她哭,可是我忘了她其实也并不那么爱笑。原来一个女人的笑容里可以是藏着绝望的。
第二年冬天,有一天,我从事务所下班回来,带了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进门看见她坐在阳台里,天已经黑了,没有开灯爱情在她的怀里睡熟着。我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栗子递给她,叫她醒来,可是,她再也没有醒来,医生说,她一次性吞下了至少三十粒安眠药……
我在房间的床头柜上看到她留给我的信,她说失去了T台她便已经失去了半个生命,另外半个生命是我给她的爱情,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来享尽了她的另一半生命,剩下的时间还给我自己,让我追寻我的幸福。她说,希望我可以在她二十四岁的时候牵着一个可以陪伴我走完一生的女孩,走进婚姻的殿堂……”
木静静地说完这个故事,夕阳已经沉没,只剩一抹留白。
他已经走到阳台里,站在应该是筱雅以前常坐着晒太阳的地方,手里拿着他和她偎依着自拍的笑脸照片,我看到他有颗晶莹的泪在夕阳的留白里静静地滴落在照片上,放大了他和她美好的笑脸。
原来,我以为我们一直在等我的十八岁,其实是我在等我的十八岁,而木是在等别人的二十四岁。
我心中无限委屈,凭什么我的时间变成了别人的时间?
“为什么是我?”我问木。
木抬眼看着我,我看见他有些疲惫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筱雅死后不久,我按筱雅信中的要求,将她走T台赚的钱用来做慈善,青海尖扎县便是我第一个捐助的地方。那天你走到台上,手中捧着大捧的鲜花走向我。你抱着鲜花微笑的样子跟筱雅在T台上抱着鲜花微笑的样子一模一样。小桃,你知道吗,你和她一样拥有纯净的不懂得欺骗的大眼睛。那天我看见你,阳光好得灿烂,我仿佛看到了复活的筱雅……”
“所以呢......”我问他,将手指中间的烟头用力地扔向天空。那一颗火红的光亮从二十六楼画着弧线下降,在风的吹拂里左右地摇摆,像我的心情,摇摆着,想要成全一个下落的弧度!
“所以我觉得你是筱雅给我的指示,你是筱雅派来守在我身边代替他的。所以我要跟你结婚,在筱雅二十四岁年纪的时候,在那个我们约定好的时间。”
“所以,你根本从来没爱过我吗?”我问他,心中深深的荒凉。
“不,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把你当成筱雅一样去爱。”木叹了一口气,看向云深的深处,不知是不是在找属于筱雅的那颗星辰。
“所以,我只是筱雅的影子吗?”
“我会像爱筱雅一样爱你!”
“那么你为什么已经很久不怎么回家了呢,是不是就算我是筱雅的影子,你也已经爱上别人了?”
“小桃,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也不祈求你的原谅,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荒唐。”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突然地开始愤怒,不是因为他把我当成筱雅的影子,而是就算我是筱雅的影子,他也没有像爱筱雅那样去爱我。他给我讲完了这个欠我的故事,却保留了一个欠我和筱雅的故事。
“有些事情你不会懂!”
“我不懂?我不懂你就可以这样欺负我吗?我发誓,我不要做你的筱雅,我不会再依赖你。好吧,我会让飞带我回家,我不会再妨碍你了!”
  快要清晨了吧,我不知道时间。上海的夜晚不像家乡的那边宁静,上海的夜空没有家乡那边明亮的星星和月亮,上海的建筑都那么巨大,阻挡了我想去的方向。我想知道我的家乡在哪个方向?
就这么一鼓气跑下了楼,二十六层,我在楼道里回旋,天旋地转。当我快要耗尽我的体力,我终于下楼了,踩上了脚踏实地的土地。
两年了,我从二十六层的阳台上俯视了这土地两年,离我曾经的等待还有一年的时间,提前踏上这片陌生的热土,身无分文,孑然一身!我曾经幻想过多少次像这样子的跑下来,到处走到处看,认识新的朋友,结实新的伙伴。然而当我真的这样跑下来,我不仅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也没有看风景的闲情雅致。
如果等待是最初的苍老,那么我一定不会选择等待。
如果等待换来是梦想的幻灭,那么我一定选择在当下里享受我的青春。
如果等待会让自己变成别人,那么我一定会为自己好好地活着。
我已经没有力气哭泣。
我内心矛盾着,我想要逃回属于我的地方,但又不想这么狼狈地回去。
我不可能去找飞,即便他说会带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是连木都可以这样欺骗我,我又怎么相信一直帮木守着秘密的飞?虽然我不知道飞又是为什么突然地改变态度,对我说那样的话。
我惊奇地发现曾经那么想以死报复的我现在居然觉得那样的想法是那么得愚蠢,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在意,那么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心疼你或是觉得有所歉疚。
痛苦让人成长。
我不知道再往前走一步会到哪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家乡的山和水,看不见清晨拉着黄牛耕地的农夫,我往前走着,离住得高楼越来越远,走进了从阳台往下看到的那条大马路,路灯明亮着,身边的汽车呼啸着行驶而过。
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对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城市依旧是那么陌生。我看见天空有飞机飞过,想起那天我和木坐上飞机来到这座城市,满心的欢喜与惊奇,想起那时候扎着两个小辫子的我淳朴的心境。现在的我盘着贵妇一般的头发,穿着拖鞋走在霓虹灯影里,迷失的不仅仅是自我。
我内心颤抖着,想着自己曾经活在别人的阴影里,用别人的方式生活,每天抱着猫在阳台上观望,每周做两次头发,每天等待同一个男人回家,我突然也觉得我不是我,我是双腿完好但不上T台的筱雅!
我想念青海纯蓝的天空,想念家乡人民的淳朴善良。假如我还在那里,我应该还是一个内心充满幻想,天真活泼的十七岁小女孩。我怎么的,就在两年的光阴里,把自己的心长成了八十岁的样子?
天逐渐亮了,路上的车辆行人越来多,形色匆忙。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恐惧充斥了我的神经,我觉得也许我下一秒就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往回走,我觉得也许下一秒木就会追过来找到我,我卑微地期望木能够跑下来找到我,然后像以前那样抱住我,让我缠在他的腰上,狠狠地亲吻我,向我道歉,也许我会回心转意。
我惶恐地看着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变得白亮,朝阳散发着光辉燃亮了城市的天空。我眯着眼睛看着朝阳,感受到阳光在眼睛里晕出得五彩斑斓的光圈,我想象着自己沐浴着两年前高原上的阳光,透明的跳跃的光圈。
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也始终没有等到木。
  我没像是一只没有尾巴的鱼,在城市的湖泊里杂乱地游走,没有了方向,控制不有眼泪,闭不上眼睛。
傍晚到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脚上红色的棉拖鞋染满了灰尘。身处何处,去往何处呢?或许我该像我以前想象的那样,如果木丢弃我,我便了结自己的生命,让木内心不安。可是,我可以那么自私吗?
我没有忘记自己曾经默默许下的承诺,我答应过我的家人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我保证过自己会风风光光地回去,给家里长脸面。我可以走上那决绝的一步,让疼爱我的人为我伤心吗?
我该为爱我的人活着,而不是为不爱我的人去死。
肚子已经饿到极限,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我想也许我不用多费什么脑筋想死的方法,我会饿死在这繁华的城市的街头。
我倚着一座大楼的落地玻璃窗坐下来,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走了。玻璃窗上贴着我看不懂的符号,符号上方有一只水晶天鹅,被华彩的灯光照射着,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绚烂之极。
门前行走着的人个个衣着光鲜,踩着急匆匆的步伐,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多好,还有地方可以去。
有人拿着相机对着水晶天鹅拍照,我只是个不起眼的背景。
有音乐声由远至近地传过来,一分钟之后,一个没有脚,裸露着半截腿的人趴在一块小板车上,音乐从这辆板车上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依靠一只手的力气向前发爬行,另一只手端着一只不锈钢碗,碗里零零碎碎地放着一些硬币。
我看到有人厌恶地躲开了他,有人漠然地从他的身旁走过。。。
这个世界有谁真的同情谁呢?我悲哀地想到。
我想上前给他两块硬币,却发现自己比他还穷。我除了健全的身体,什么都没有。
“咕咕~”肚子又在不争气地叫唤了,我用双手环抱自己,只有自己同情自己而。
我支撑自己站起来,很久没有走这么多的路,我感觉到我的双腿强烈的颤抖。我瞥见身旁落地玻璃里的水晶天鹅张扬着美丽的翅膀。我像任何一个少女一样,做着成为白天鹅的梦。
可是梦想破灭的时候,心痛难当!故事永远是故事,现实不会像故事讲得那样美好。
我摇摇晃晃地走下阶梯,思寻着该何去何从,是否应该找个饭店去当洗碗工呢?
忽然觉得这个想法靠谱,便加紧了脚步,四处张望寻找饭店。
当我整个身体撞到了一个站在我身前动也不动的男人,我眼冒金星,原本已虚弱的身体跌坐到地上。
“你好,我叫方华。”他对跌坐在地上的我伸出一只手,将我拉起来。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灰褐色鸭舌帽下浓密英气的眉毛,以及眉毛下深邃的眼睛。
“我是艺鼎模特儿经纪公司的职业经纪人,在这里观察你老半天了,我看你形象气质不错,不知道是否有兴趣成为我们公司新一届的发型模特儿?我们公司会为您提供餐饮住宿以及可观的薪资待遇……”
我一时不知怎么言语,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自称方华的人见我惊讶地看着他不说话,笑了笑说:“怎么,怕我是骗子吗?”
说罢便从他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他的身份证和名片递给我。他的笑声宽阔而明亮。他说:“信不信随你!”
我想起木曾经对我说,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这个城市里充溢着欺骗和伪装,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那,现在能不能先带我去吃饭?”我问方华。
我不管了,就算被欺骗,就算万劫不复,没有了木,没有了可以赤脚奔跑的高原,没有了真正的自己,我又有什么可以贪念不肯沦陷?
  从没有吃得那么地狼狈,我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上辈子是个饿死鬼。对,我就是个饿死鬼,活生生地饿死在街头,孤魂野鬼。当我的胃部开始被温暖的食物填满,我的泪腺仿佛也开始变得活跃。
“你从哪里来?”方华问我,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无家可归。
“从地狱,我刚刚活过来。”我边大口地咬着鸡腿边回答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还是会带我走向万劫不复之路的魔鬼,眼泪从眼角轻轻地滑落。
“刚才的提议你怎么想?”
“好的。”我点点头。
“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比如薪资待遇等等。”方华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
“哈哈,有意思,那走吧。”方华爽朗地笑了,声音宽阔明亮。
“去哪里?”我从一堆鸡骨头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看你也没有地方住,暂且借我的客房给你住吧,等明天到公司报到后,再安排你的住宿。”方华起身,将鸭舌帽重新戴回头上。
我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眼角的泪在空气里蒸发。
方华走到我身边,俯身看向我,在我耳边轻笑:“哈哈,如果你害怕,那就算了。”
害怕?我有什么好害怕呢?难道还有什么比无家可归饿死街头更可怕的么?
“走了,放心啦,我对你这样还没成熟的青涩毛丫头没兴趣的。”还没等我开口说话,方华便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走出饭店,将我塞进他汽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方华居住的屋子是间三层楼的小别墅,楼下有大片的草坪。
在没有看到这样的房子之前,我以为木的居住的那一百三十平的豪华套间已经是这个世间上最好的住所了,来到这里我才发现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哇,你的房子这么漂亮,这么大?”我忍不住惊叹道。
“别少见多怪了,”方华从冰箱里拿出果汁递给我,“比这个豪华漂亮的房子多了去了,走,去看看你的房间。”
这是一间布置得简单却精致的房间,别致的红木单人床,铺着紫罗兰色的床单被褥,红木橱柜,黑红交替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盆鲜红色的塑料花束,墙壁用紫罗兰色的墙纸包裹,上满开满了粉色的蔷薇。
“真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仿佛是一个梦的家园,有浪漫的色彩,让人沉迷于王子公主的梦。
我想起原来居住的二十六楼的房间,深沉而忧郁,吻合着木身上的气息。
曾经我被那种异族般的气息深深吸引,等我最终脱离开来,踏进这片浪漫的色彩,我才发现我好似找回了十五岁时那年轻的自己,在风里奔跑,在风里做梦,在风里幻想自己是一个公主。
“喜欢吗?”方华看见我发呆,笑嘻嘻地问我。
“嗯,”我点点头,“跟梦境一模一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里难道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我抬看看着比我略高一点的方华的眼睛。
  “你想太多了,”方华拍拍我的头,笑声一直爽朗而明亮,“这是女宾客客房,还有一间男宾客客房。”
“哦,这么看来,你的宾客挺多。”我恍然大悟地说。
然后方华带我参观了这座房子的各个房间与设施,包括他自己温婉明亮的房间和那间所谓的男宾客客房,以及厨房、书房、衣物间、化妆间、休闲室、客厅等等,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拥有那么多的衣服鞋子和鸭舌帽,方华的鸭舌帽整齐地叠放在衣物间特制的放帽子的柜子上,整齐地一排一排,各种颜色和形状,我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汇去形容这些鸭舌帽带给我的震撼,波澜壮阔吗?我以为木给我买的衣服,在那间藏着秘密的衣柜里的五彩缤纷已经极其奢侈。
我在粉色的蔷薇和紫罗兰的环抱里睡了美丽的一觉,梦境温婉柔美,忘记了所有的眼泪和伤痛。
这个梦一般的夜晚,我的心中没有等待,没有害怕,没有想要血染的情绪。
所以宁静,所以美丽。
第二天一早,阳光从紫罗兰色的窗帘微微透进来,房门外传来方华试探地叫唤。
“丫头,起来没有?”
“哦。”我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不管梦境如何美丽,现实仍旧是残酷的。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房外的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是谁,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去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穿好衣服将房门打开,看到方华站在门口,双手交叉,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阳光的气息。
方华说:“快去洗洗,一会我带你去公司报到。”
来到洗手间,看到了新的牙刷、新的水杯、新的毛巾,我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细致?
我打开新牙刷的包装,挤上牙膏,一点一点细致地刷牙,白色的泡沫细密地布满了我的唇边,镜子中的自己仍旧好像八十岁的样子,那么苍老无力,发髻已经完全散落。深呼吸,我需要像这朝阳一样找到自己的生命力!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忘记木的样子,忘记那所有的快乐与悲伤,让生命重新开始,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远方的亲人,我不仅答应过他们要幸福快乐地生活,我更答应过我自己要尽自己的努力让我的父母和亲爱的姐姐改善那贫穷的生活。
我用水洗去嘴角的白色泡沫,深深地吸气,让自己的嘴角扬笑。木说很喜欢我的笑,说我的笑让他觉得温暖。该死的,怎么又想起他,为什么要想起这些令我不快乐的事呢?那个有着和筱雅一样的温暖笑容的我已经在昨天哭死了饿死了,现在我要为自己而笑,为自己好好活着,不做任何人的影子。
将头发上乱七八糟的发卡拆去,用木质的梳子理顺头发,只用一根黑色的皮筋将头发高高地扎成马尾辫,就像我两年前在高原上牵着我姐姐的手奔跑在风中的样子,马尾辫在身后有节奏地跳跃,和着我无邪纯真的开心的笑声。
我认真地端详着镜子中笑容僵硬的自己,我对自己说:“加油!我又回到十七岁了!”我仍旧是十七岁啊,至少我想要活在自己实际的年龄。
  “你就穿这个鞋出去吗?”方华瞪圆了深邃的瞳孔看着我,仿佛看着外太空来的怪物一般。
“我,我没有其他可以穿......”我低头看看自己脚上那双被灰尘覆盖的红色拖鞋,羞涩惭愧地说。
方华摇摇头,“造孽!”他将鸭舌帽拉低,遮盖住他的眉眼,“上车。”方华的语气里是命令式的。
我温顺地上了他的车,虽然心中对他的说话语气有些反感,我像一只遇到威胁的刺猬似的竖起来全身坚硬的刺。
车开了,忽地离开了豪华的小别墅和那大片碧绿的草坪。
“这是哪里?”车在繁华的街市停下,我警惕地问。
方华没有回答我的话,依旧以一种粗鲁的方式,拽着我的胳膊进了一家大型的商场。
奇怪为什么我早晨的时候还觉得他绅士细致。
我在心里不断地劝自己,坦然面对,坦然面对,既然已经没有选择,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但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心惊胆战,这繁华的城市,这我未知的一切,这不明的去向。
方华将我拉到一家鞋店里,绕着摆放着令郎满目的鞋架走了一圈,指着一款蓝色高跟皮鞋对店员说:“那一双这个给她试试。”
这是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纯正的蓝色,鞋侧的搭扣上飞舞着一只粉色的蝴蝶,圆头细跟,光洁的皮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微蓝色的光。
我忽然地想起了母亲给我讲的水晶鞋的童话故事,故事里说,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就成了王子真正的公主。
我知道这不是童话故事里的水晶鞋,但我仍然幻想自己穿上这样的鞋会不会就成为童话里的公主,那王子呢?我已经不敢期待木成为守候我的王子。我抬眼看看鸭舌帽下眉眼深邃的方华,他会是我的王子吗?让我穿上水晶高跟鞋一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正当我憧憬着王子公主美梦的时候,方华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头,打得我眼冒金星。
“干嘛?”我白了方华一眼。说也奇怪,我居然对这个粗鲁的还不熟悉的陌生人没有一丝惧怕。而在木的面前,尽管已经相处了两年,尽管已经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尽管木从不对我大声说话,我对他的惧怕却是从始而终的。
“你脚多大?”方华忍住气问我。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啊啊?服务员问你穿多大鞋子呢!”方华看我漫不经心的样子,估计是有点生气,没好气地说。
“37”我说。
当我穿着这双蓝色的高跟鞋站在镜子前,粉色的蝴蝶在脚踝处翩跹欲舞,我被自己的美丽惊呆了。
两年的时间,我已经从曾经青涩不懂事的小女孩,蜕变成一个丰腴的面色红润女人了。高跟鞋增添凸显了我背部凹凸的曲线,提升我作为一个女人的气质。
“真好看!”我不禁感叹。我不明白这样好看的自己,为什么会被木丢弃呢?他为什么还要在外面花天酒地地找别的女人?虽然知道我离开他也没有证实我的这个猜测,然而太多的迹象表明,我的这个猜测并不止是猜测而已。
哎,为什么还要想起他,为什么还要因为想起他而眼中充满了泪水?对于我的离开,他有一丝担心吗?他是否连追出来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又在发什么呆!”方华又是在我头上狠狠拍一下,不知轻重。
“很痛哎!”我顾不得自己穿着这双美丽高跟鞋显露出来的淑女形象,大声叫起来。
“就穿这双鞋走吧!”说着方华便拉着我的手去柜台结账。
“您好,2999元,先生是刷卡还是现金?”收银小姐礼貌而客气地问。
什么?2999?一双鞋这么贵吗?这可是我青海老家全家人半年的收入了。
方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准备递给服务员,我急忙阻止他,我说:“太贵了,还是别买了,我还不起。”
“哈哈,送你了,你别给我丢人就是。”方华明亮地笑着,将银行卡递给收银员。
刚才给我试鞋的服务员提着一只袋子走过来,对我说:“小姐,这是您刚才穿的鞋,已经给您装起来了。”
我刚准备接过鞋子,方华拉起我便往外走,对服务员说:“不要了!”
我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跑,气喘嘘嘘地对他说:“那是我的鞋哎,干嘛不要!”
方华松开我,我看见他深邃的眼神如此严肃,他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连一丝记忆都不要留!”
  走出商场的时候,我已经从上至下更换一新,身上穿的是一件淡蓝色丝质长裙,与脚下的蓝色皮鞋交辉相应。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礼袋,衣服三套、长裙两件、高跟鞋两双、长裤两条、腰带两根……
方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我横穿着整个商场,容不得我反抗与拒绝,眼神坚定,始终命令式的指着衣服或鞋子对我说:“这个,试试。”
我像一只身不由己任人宰割的羊羔一样被方华拖着跑,就如同我的命运,从来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我的心中暗自不爽。
“请你不要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当方华打开车门,命令我说:“上车!”,我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将不满的情绪回敬给他。
“怎么?不满意?”方华从上至下地大量我一番:“小丫头脾气倒还不小。”
“大叔的语气也不太友善。”我反唇相讥。
“你听着,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你的一切都必须听从我的安排。”方华关上汽车的门,伏过身来在我的耳边轻轻丢下这句话,将汽车发动起来。
“假如我不呢?”我下意识地避让开他的气息,倔强地说。
“那么你仍旧会无家可归。”方华稳稳地转动方向盘,声音铿锵有力。
我入世太浅,不明白像方华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能轻易地看出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无家可归,多麽可怕的词汇。
我噤声。是,如果我不听他的话,那么我要去哪里呢?
汽车在一座高楼前停下来,蓝色玻璃拼凑的墙面在明艳的阳光下照射出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层以及他所有反射区域内的一切事物,当然也包括相较之下渺小的我,我看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下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的方华拉着一袭蓝裙的我走进这巨大而明亮的大厦里,脚踝的粉色蝴蝶恣意地飞舞。
“方总好!”警卫们看见方华走进来,纷纷鞠躬问好。
看到这架势我有点惊慌失措,看来领着我跑的这个粗鲁的家伙还是个厉害角色呢。
电梯下来了,门开了,一个衣着光鲜神态优雅的女子在一群人拥簇里从电梯中走出来,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路的姿势翩跹优雅,嘴唇上的那一抹紫红恰到好处地映衬着她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细长妩媚的眉眼。
跌跌撞撞的我刚巧跟这美若天仙的女子迎面撞上。她先是从上到下大量我一番,然后转头看着方华,她说:“方总,这就是你找来取代我的新人吗?”她的声音有说不出的甜腻,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取代你?对不起,我没那闲情雅致!”方华压一压帽檐,看也不看这女人一眼,径直地拖着我走进了电梯。
“她是谁?”看着电梯楼层数字一层一层地变换,我问倚在电梯一角里转动左手中指上戒指的方华。
“不该问的别问!”方华抬眼看着我说,深邃的眼睛里划过明亮的忧伤。
我想起飞,这句话飞对我说过无数遍,语气里永远停留着欠揍的冰冷。
我看着电梯不锈钢上反照出的自己,蓝衣飘逸,马尾辫优雅的弧度,脚踝的蝴蝶翩跹欲舞。
很久没有让飞做发型了,惦念飞那双灵巧而温柔的手,惦念雪白温顺的波斯猫。而今将会有谁让我的发梢飞舞,而今是否将从一个替代品变成一个取代品?我对某些词汇已经开始有防卫性的敏感。
走出电梯,我知道我不该再有悲伤,不应再惦念过去,年轻的战场,我需要成为不死的勇士。
  方华将我带进一间偌大的办公室,浓列的檀香味弥漫在整间办公室中。在厚重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缝着,鼻头泛着油光。
“老板,我带新人过来报到。”方华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顺手将我推到了中年男子的办公桌前。
看到我们进来,秃头男子用夹着烟手推了推架在鼻头上的眼镜,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好像在鉴赏一只古代的瓶器。
怎么这个城市的人都喜欢这样从头到脚地打量人吗?我胆怯的内心里也不禁产生厌恶的情绪。
老板打量完,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将烟从肺部吐出,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她叫什么名字?”老板看向方华,问他。
“她叫......”方华回忆着,但是他还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我只是像一只被他从路上捡到的一只流浪狗一般,没有名字,不得不地听从他的使唤。
方华最终没能在他的头脑里搜索出我的名字,于是将头转向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深邃的眼神,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连我的名字还不知道而有所内疚。然而我看见的,是一种满不在乎,至少在我看来是满不在乎的神色。我有多大的能耐能够让他感到内疚呢?说白了也是他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施舍了我。
“蔷薇”我说,脑子中出现的是昨夜居住的房间,满墙壁粉色蔷薇热烈的盛开。
换一个名字,我是否就可以重新开始呢?
“蔷薇?”秃顶老板在一次推一推他的金丝眼镜,“这世界上还有姓蔷的吗?有趣!”
我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顺口随便说了一个名字,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是否有这个姓氏的问题。
方华见我发愣,忙抢着帮我回答道:“强大的强,百家姓里有这个姓氏的吧,老板。”
“哦,强薇。很好。以前是在哪家公司走秀的?”
“我,我没有......”我胆战心惊地想说我从没有走过秀,我甚至连走秀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害怕从老板的金丝眼镜里看到鄙夷的神情,我害怕我被拒绝然后再一次的无处可去。
“她没有走过秀,老板,”方华没等我说出“走秀”两个字便强过我的话说,并将我拉到他的身后,自己向老板的办公桌靠近一步,“但是我敢以我的专业素养保证,她将成为艺鼎T台上的神话,成为公司的台柱子。”
我默默地站在方华的身后,听到他明亮的却坚决的语气,感受到一种保护,前所未有的受宠若惊。
此刻,能信任和依靠的,也只有方华而已。
我听见老板语气严肃地说,好似一种告诫:“方华,你要知道,这种没有一点经验新人培养起来是很困难的,你要怎么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将她培养成可以与朝颜媲美的模特?如果你将梦想诺曼底这场秀搞砸,不但公司会受到巨大的损失,你在这个圈子里所积累下来的名气将会受到严重的创伤!”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会负责的!”
“你要怎么负责?”
“我将承担所有的责任不让公司蒙受任何损失,并从此不再进入这个圈子!”方华的语气中萧杀而沉重。
风萧萧兮易水寒,我恍然间仿佛看到了易水边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
  从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后,方华带我去了九楼的形体室,在那里,有很多十七八岁大好年华的女孩在做着各种形体训练,腰肢舒展、腿部韧带、颈部拉伸、平衡木训练等等。
方华告诉我,这些训练都是为了在舞台上的姿态更优雅,除了这些,艺鼎模特儿公司还有两个特别的培训,一个是肚皮舞训练,另一个是眼神训练,这两个训练在两年前模特儿界的始创,而收到的效果是显著的,这种训练让艺鼎的地位急剧地攀升,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已经上升到可以与赛亚抗衡的地位。
方华说,赛亚是模特儿界的老大,拥有强硬的政治背景和成熟的行业文化,赛亚现在的当家花旦名叫朝颜,她是一名发型模特,是各大珠宝饰品店老板争相邀约的宠儿。
“什么是发型模特?”我看着形体房里各种努力的身影,问方华。
“发型模特顾名思义就是让发型师给你做各种发型,你要根据发型作出相应的肢体反应,拍照上平面杂志以及上台走秀。艺鼎和赛亚是行业里名气比较大的模特儿经纪公司,除了发型模特还包括腿模、手模以及一般意义上的服装模特。服装模特对身高有要求,而发模手模脚模都只需要身体局部的好看。”方华摸摸我的头,像对一个小孩子讲道理一样的对我说:“我会将你打造成一流的发型模特,让你秀丽的长发变换着各种美丽的发型,插上各种名贵的珠宝。强薇,你记住,你是艺鼎用来跟赛亚的朝颜抗衡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行业,我的理解能力大大下降,虽然方华解释了很多,但是我仍旧没有在脑子里形成一个清晰的概念,我仍旧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干些什么,我仍旧不知道这家所谓的模特儿经纪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甚至不明白那些在平衡木上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人是为了什么。或许这一切仅仅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就像我当初为了不饿死街头,被方华轻而易举地带进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行业,陌生的人群里。
“那什么诺曼底是什么啊?”我想起老板说起这个词汇时严肃得好像担心头上剩下的不多的头发全部掉光似的表情。
“梦想诺曼底。强薇,你记好了,这三个月你必须学会所有的走秀要领,因为我将培养你成为这场秀的主秀模特。”方华严肃地看着我,深邃的眉眼里有不容置疑的决心。
“梦想诺曼底是老板从赛亚手中抢来的一场秀,因为主办方是老板的老同学,他是香港一家珠宝上市企业的董事长,现在想在上海拓宽市场,于是准备先开一场发饰珠宝秀为正式的驻扎宣传造势。邀请到秀场看秀的全都是上海市的名流,官员以及各大媒体杂志的记者。万董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决定将这场秀交给艺鼎来承办。但是,万董要求艺鼎要将赛亚的顶级发模朝颜挖来做这场秀的主秀模特,否则如果梦想诺曼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艺鼎将负责一切后果,万董不会付一分钱给艺鼎!”
“那是朝颜不肯到艺鼎来吗?”我问。
“我想,没有朝颜我一样可以将这场秀办好!强薇,你是我的赌注!”方华的语气如此这般地风萧萧兮易水寒。
  去更衣室换了一身宽松的练功衣,当我战战巍巍地站上笔直的只容得下一只脚宽度的平衡木,谨慎地挪着步子,方华站在我的身边,一只手牵着我的手搀扶着我,我仍旧感觉到害怕。曾经对二十六楼的恐惧浓缩到这仅一米高的平衡木上。
“不要看脚下,自然地看向前方!”方华在一旁不断地提醒我。
现在的我是赤脚走在平衡木上的,旁边的女孩穿着的是十公分左右的高跟鞋,她优雅地走在平衡木上,身体自然有节奏地摇摆,女性魅力气场随踩出的步子一步步加强。
“你现在还没有穿高跟鞋,等你穿上高跟鞋你是不是就算看着脚下也不敢挪步了?”方华对我战战兢兢的表现开始不满,野蛮的天性再次呈现,“看着前面走,快点,我还在这扶着你,你怕什么?”
我心中一阵着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冒出来,然后左脚一个落空,我从平衡木上狠狠地摔下来。
那瞬间的倾倒,好似千年的等待,我等待这一场轮回,摔碎后重新拼合。
眼泪落下来。
“小丫头,倒挺重的!”我听见方华的声音从我的身下传来。
原来我的下半身跌坐在棉垫上,而上半身则躺在了方华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支撑着做起来,右手手腕的疼痛让我几乎窒息,是刚才顺势本能的撑地造成的。
“怎么哭起来了?”方华关切地问,“哪里受伤了?”
嗓子里的酸涩感堵住了我的声道,我发不出声音来。用左手紧紧握着右手的手腕,这种力度是否能够减轻疼痛?“你没事吧?”我听见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出来。我泪眼朦胧中看出是刚才在一旁练习的那个女孩,一头长而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如同一帘飞泻而下的瀑布。
“你看她像是没事的吗?”方华朝这个女子吼道:“快帮忙送医务室!”
“好的方总!”女子微微一笑,将我扶起来,搀扶着我来到形体房隔壁的医务室。
“没什么事,”医务室的护士带我去一间小房间里对手臂拍了X光线图,简单查看了后说,“由于突然受力造成软组织受伤,骨头没有造成损伤,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没事就好!”送我来医务室的女子说:“你好,我叫陶妮,叫我阿陶好了。”
“阿陶”,小的时候,姐姐也叫我阿桃,她说阿是爱的意思,阿桃就是要爱护妹妹小桃。虽然我是穷人家出生的孩子,但我也是亲人眼中的宝,我远方的亲人,你们可知你们可爱的小桃现在正陷于这样的困境呢?
“我是......”我差点脱口而出,我叫小桃,“我是强薇。”现在我必须铭记自己叫这个名字。
我叫强薇。
一旁的方华始终黑着脸,看护士给我做完一切检查。
护士拿给我两袋云南白药贴膏和一些消炎药,对我说:“这两个月尽量不要用右手做事,少用力。膏药每天一换,消炎药每天两天早晚两次,一次两颗。”
我接过药,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处肿得很高,稍一用力便剧烈地疼痛。
陶妮说:“强薇,你住哪里?有人照顾吗?不然去我那里住吧,我可以照顾你。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天你的生活会不太方便。”
“我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我记得方华跟我说过,公司是提供食宿的。
“那你住在哪一层?”陶妮问我。
我看看方华,他还没有告诉我。
“我会找人照顾她的,谢谢你了阿陶!”方华的语气不知何故地冰冷着,不似往日的明亮。
“方总,为何你总是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阿陶素净的脸上满是失落,长发静静地泻落阳光。
  “我住哪里?”离开医务室,方华没有要求我继续训练,别了陶妮,换回自己的衣服,我们乘电梯下楼,来到他的车里。
“住我家。”方华将汽车发动,美妙的引擎声带来一种速度的刺激与喜悦。
“住你家?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就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我必须时时地对你进行训练!”方华根本由不得我反驳。
刚刚贴上的膏药似乎有了药效,一种冰凉沁入肌肤,缓解疼痛。
我已不想辩驳什么,自从有了万劫不复的打算,还有什么可以害怕?
晚饭是方华做的。在我们老家,男人是从不进厨房的,厨房只能是女人待的地方。和木在一起时,木也只是偶尔在厨房里帮我的忙,打打下手,却从未曾进油烟。我待在客厅里,听见方华在厨房忙活的声音,厨具的乒乓作响,戏水的哗哗声,抽烟烟机的噪响。
心中忐忑,家乡的习俗让我内心不安。
一回到这小别墅里,方华就好像从良了似的,褪去了他的粗鲁,变得细致而温和。
“吃饭了!”厨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方华扔下围裙,擦擦手上的水对我说。
来到厨房隔壁的餐厅,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厚重的桌椅,墙壁上挂着四幅水墨画,后来方华告诉我那是四君子梅兰竹菊。
饭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三菜一汤,清淡的上海菜,来上海两年了,在木的带领和指导下已经习惯了米饭和上海菜的口味。上海菜的烹饪特点:四季有别,以生煸、滑炒、蒸、煨、炖、红烧……见称,且汤浓汁厚,清淡素雅,浓油赤酱兼之。上海菜,有诗句形容:
尖椒笃菜任君尝
百店千菜皆于杭
浓妆淡抹总相宜
今天方华做的是咸柠檬蒸多宝鱼、排骨年糕、三丝南菜和鸽子汤。
“先喝碗鸽子汤。”方华说着已经帮我盛在碗里递给我。
我忙接过来,再一次受宠若惊的感觉。
用左手吃饭,笨笨的,方华总是忍不住帮我夹菜,然后去厨房取来一把银质的勺子给我用。
晚饭过后,方华又是一通收拾。我从未见过这样会做家务的男人,井井有条。
“强薇!”我在房间里艰难地用左手将今天买来的衣服鞋子裤子收拾进衣橱的时候,方华在门外叫我。
我打开门,看到方华已经将早晨的那一身阳光帅气的衣服换下了,穿一身蓝色条纹的睡衣。
“怎么了?方总。”我问。
方华将手中巨大的灰色毛绒拖鞋提到我眼睛的高度说:“先穿这个,明天再给你买双新的拖鞋。”
我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蓝色皮鞋,粉色的蝴蝶仍旧在飞舞,却已经好似疲惫了。
知道我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脚上,我才发现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前脚掌很酸痛,脚踝好像是磨破了吧,隐隐的痛。这个痛被手腕的疼痛掩盖了,小巫见大巫,所以忽略不计。
“哦。”我接过拖鞋,心中对方华无限的感激。我想也许他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吧?我自责地想到,当初我还以为他会是让我万劫不复的魔鬼。
可是真实的故事又是怎样?现在我又怎么知道?我已经不敢轻易地去相信和依赖任何人了,尽管现在对我来说,依赖方华是我唯一的出路和选择。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该心存感激!
“谢谢!”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笑着答谢,想起那天在马路边上,巨大的水晶天鹅下,狼狈无依的我看见他深邃的眼睛,对我说:“你好,我叫方华!”
  “换好鞋到客厅来一下,有些事要跟你讨论。”说完方华便转身下楼,去一楼的客厅里。
我将高跟鞋脱下来,放进衣橱下方的鞋柜里。后脚跟上一道红色的伤痕,猩红的口子,像一道要命的悬崖,掉下去便粉身碎骨。脚上的拖鞋像一只船,深不见底,我的脚完全埋没在其中。
下楼来,方华坐在沙发里,电视机里正播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红太郎的平底锅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拍在了灰太狼的脑袋上。
灰太狼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是否可以回去呢?如果人也能像灰太狼一样那么地厚脸皮、坚持有毅力、越挫越勇,那也就没有什么是度过不了的难关了吧。
“要讨论什么事,方总?”我学会了今天公司里那些人对方华的叫法。方总。
方华没有拒绝我这样叫他,那也许我应该这样叫他吧。只不过因为那一刻的无所顾忌,所以我已经无法向其他人一样在叫他“方总”时,口吻里带着敬畏和礼貌。
方华拿出一张纸给我。
“看看,这是你的训练计划,今后的每一天你都要依据这个计划来培训!”
我看看这张写满计划的纸,每天上午形体、平衡训练,周一周四下午肚皮舞训练,周二周三周五周六下午走台步训练,周日下午眼神训练,晚上看秀或者和参加公司其他模特的排练。
另外还有一些条例,包括每天对头发的护理、不得吃辛辣食物、每天保证八小时的睡眠、由方华亲自监督我的训练及平时走路的形体姿态等等!密密麻麻,整整一张纸。
“一点自由的时间都没有吗?”我问方华。我担心自己从一个束缚的环境里走出来,要走进另一个束缚的环境里去。我还没忘记曾经的自己,满怀期待之后变成的决绝,那片我向往的自由的天空,那个本来和木约好的等我十八岁后一起去游览分享的繁华城市,会不会依旧是一个梦?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吗?”方华问我。
“我想了解这个城市!”我看着方华的眉眼,我多么怕他拒绝。
“放心,我会带你看遍这整个城市的繁华,但是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帮我完成梦想诺曼底这场秀,强薇,你可能还不能够理解这对我是多么重要,我说过,你是我的赌注。赌输了,我会一无所有!”方华看着我,深邃的眉眼里刮着坚定而萧肃的风。
一无所有。
我不能理解究竟这场秀对方华有多重要,但是我能够明白一无所有的寒冷。
我明白了,我害怕方华拒绝给我自由,而方华害怕我拒绝他将这场对他意义重大的秀完成。
所以,我们在互相利用了。
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方华对我的帮助和给与我的温暖,我是自私的,在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居然会有些阳光照进来,虽然方华严重萧肃的风依旧在刮。
“方总,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做出承诺,不仅是为了使方华安心,也是我自己决定重生的重要一步。我将成为一个优秀的发型模特儿,做好强薇这个角色,在这个不再有木的十七岁里,坚强地活下去,然后在没有王子公主瑰丽童话的十八岁里,走进这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无所畏惧。
我答应过我家乡的亲人们,疼爱我的姐姐和愈渐苍老的父母,我要在这个城市里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如果木不能带我走向幸福,那我就自己努力去创造自己的幸福吧!
  置身在粉色的蔷薇里,梦幻的色彩,该有浪漫的梦境吧?
然而当我清晨醒来,天蒙蒙亮,黎明终于打破了黑夜的沉寂,我的心中惊悸未平。
梦里没有浪漫的蔷薇,没有紫罗兰瑰丽的色彩,只有一场惊心动魄的遗弃。梦里的飞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一半的脸,他低沉而又严肃地对我说:“当你明白一切,现实会将你撕裂!”
梦里的木戴着白色的假面,只露出冰凉的眼睛看着我,他拿着筱雅的照片给我看,他温柔地说:“小桃,你看,这是筱雅。”
他说:“小桃,我放你自由!”然后将我推进悬崖。
我坠落的瞬间,听见那个叫爱情的波斯波又一次开口说话,她说:“我的主人是筱雅!”
我用指尖划过脸颊,触碰到冰凉的泪。
这两年的时光,一切的戏码,我是否从未受到过怜惜。
再睡不着觉。
索性起身洗漱好了去弄早饭。
方华的厨房里应有尽有,各式厨具,锅碗瓢盆,干净整洁的盥洗台。连冰箱里的酒水饮料果蔬都放置得井井有条。我再一次发现了这个男人让我目瞪口呆的细致。
正当我犹豫着要做什么吃的的时候,方华走进厨房,他说:“你想干什么?”看我的表情依旧像在看一个来自外太空的怪物一般。
“做早饭啊!”我无辜地说,看看他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样子。
“你就打算用的无力的左手做饭哦?”他看看我依然贴着膏药肿痛的右手说。
“不可以吗?”我不肯服输地说,不知原因地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斗嘴。
“不可以,”方华说,“我这儿厨具很贵的,弄换了你赔不起!”说着拉起我的左手往外走。
怎么又变成这种孤傲粗鲁的人了?真实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善变的人。
“干嘛?”男人不知轻重,我左手被捏得比肿痛的右手更加疼痛。
“换药去!”方华说,拉我的手没有减轻力度。
膏药被方华硬生生地撕落下来,刺啦一声,汗毛应声落地,锥心的疼痛。
我大叫起来,眼泪快痛得掉下来了。“轻点会死啊?”我忍不住没礼貌地讲起粗话。
“会死。”方华淡漠地说,帮我重新贴上新的膏药,“有没有听说过长痛不如短痛?”
“不懂。”我没好气地回答。
“就是宁愿死的痛快,不愿痛得长久!”方华一板一眼地认真地回答我,然后在我右手的中肿痛处用力地捏了一把。我又是一声惨痛的尖叫,已经痛的连开口骂人都没办法了。
方华看我皱成了面团一般的扭曲的脸,大笑起来,笑声宽阔明亮。
“去把高跟鞋穿起来,从今天开始,从一起床就要穿高跟鞋,直到晚上洗澡睡觉才可以脱下来,知道了吗?”方华命令式地对我说,“一会儿下来吃早饭,今天去公司要给你找一个秀导。”
当我换好鞋走下楼来,方华已经坐在餐桌上,换了一身利落的衬衫西裤皮鞋,鸭舌帽搁在一旁的椅子上。
早餐是一杯牛奶,两片吐司和一只煎鸡蛋。方华拿沙拉酱涂在吐司上,表情认真。
我惊讶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完这一切的,难道方华的家里有一个母亲讲过的的童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吗?
  再一次见到陶妮,我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风华绝代丰盈窈窕的女子是昨天在形体房见到的那个素净雅淡阿陶。
阿陶看到我,莞尔一笑,眉眼之间顾盼生辉。她说:“你好强薇,还记得我吗?我是阿陶。”
方华说,公司里最顶尖的模特和最资深的秀导会经常出现在这里,一个不大却设备齐全的排练厅。排练厅里有仿照秀场设计的T台,播放着有节奏的音乐,这里是模特儿最后的训练场,只有各项指标统统训练合格后的模特儿才能到这里练习,这里的秀导对模特儿的要求更加严格,他们将成为模特儿登上真实舞台和成为T台神话的最终把关和推动者。
所以当我在这里看到陶妮,一身素净的白裙,完美的锁骨,美丽的长发盘在头顶,像一只飞舞的凤凰,粉妆玉琢的精致的脸,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阿陶,你真美!”我由衷地说。
“都是化妆的效果,”阿陶笑笑,“以后我可以教你化妆!”
我素面朝天,依旧马尾辫。以前的描眉画眼在陶妮面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吧。
方华在一旁和秀导交谈着,言辞激烈,我看到他将鸭舌帽拿在手上,手势很大地挥舞着。
这时音乐声突然地停了,方华和秀导们的交谈声被彰显地无限大。
“大家都是同事,你们不能见死不救!”方华嚷道。
周围突然的安静让所有的人一下子定格在那个时空里,仿佛时间凝结。
然后一个红色大卷发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说:“方总,你自己都知道会死,何必要让我们救呢!”
“只要你肯出手,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我一定能够获得成功!”方华信誓旦旦。
“强薇她一点底子都没有,我们凭什么相信?”听到我的名字,我警觉地竖起耳朵,“如果我们答应你参和到这件事情来,那么梦想诺曼底一旦失败,我们也将难辞其咎,我们不想冒这个险。而且......”秀导停顿了三秒钟,朝向我和陶妮站立的地方看过来,“而且,我们一致认为陶妮完全可以胜任梦想诺曼底的主秀模特,我们不能够明白理解你的坚持!”
方华的气场在此刻软弱地消褪,只有他深邃的眉眼里,仍旧闪烁地坚定而倔强的光。
“我自有我坚持的理由!”
“我们也自有我们不愿意担任强薇秀导的理由!”
“你说你就是你,为什么要说‘我们’?你不愿意帮忙不代表别人也不愿意!”方华开始有些怒火中烧,我看到那个野蛮粗鲁的方华在五彩的灯光里咆哮。
“这是我们一致达成的共识,我是在提醒你,没有必要再去找其他秀导多费唇舌,他们没有人会答应的,所以劝你还是现实一点做一个明白人,不要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你该知道这场秀对老板的意义有多重大,老板是器重你才放手让你负责,但是你这样一意孤行!”
音乐再次响起来,秀导离开方华开始指挥另一些模特儿的走秀。
这时,那个秃顶的老板走进来,所有的人停下来对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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