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队呆的时间长了,当直销遇到困惑这些困惑应该怎么做

当一个好兵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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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好兵  “嘟、、、”手机响了,在这个阴沉沉的下午显得格外刺耳,我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强哥,是他,看来准没好事儿,果不其然,强哥开口就骂。  “三儿,屁大点个事看把你给能耐的,今天早会张总可是发话了,你要是再这么颓废下去,哥哥我也罩不住了,操,哥早就跟你说过,大学那会儿的感情就是个屁,分了就分了呗,是她的损失,现在这个社会,你要有钱有势,我保证那小**跪在你脚下踢都踢不开,想开点吧兄弟,现在马上到厂里来,给张总说明一下情况,安心上班,咱兄弟在一起好好奋斗,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强哥,兄弟我对不住你,还得麻烦你跟张总说一声,多谢他的器重和栽培,只是我现在这种状态实在胜任不了他的期望,强哥,不用多说了,晚上请你吃饭,不醉不归,明天,兄弟我就要走了,滚回老家去了,当个缩头乌龟,哈哈,挂了,晚上见”。  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因为我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强哥失望的样子,其实我心里知道,能进公司业务部,强哥没少求人,他也是一个新人,很多时候在公司说不上话,但硬是把我从千里之外的工厂流水线拉进了公司业务部,他所付出的肯定要比我知道的多得多,但他不说,我也没问,很多时候,男人之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兄弟”,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对男人而言,这是最郑重的承诺。  强哥是我进入公司的引荐人,几个月前,我还在深圳某工厂里瞎混,凭着大学期间的专业知识,在厂里勉强混了个数控机床调试员的工作,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厂里包吃住,除了一些必要的花销,每个月能攒下两千块钱,跟同期毕业的同学相比,我竟然还有点小资。  我大学是在北方上的,同班同学毕业以后多半留在了北方,可能与北方人的习性有关,“父母在、不远游”,“孝”和“义”在北方人身上渲染的笔墨更浓一些。北方的工资较南方要低很多,刚毕业的实习生普遍只能拿七八百块钱的实习金,实习期三个月转正以后很多效益不好的工厂也给不了多高的底薪,多数是计件或者拿提成,我作为一个外地人,毕业以后留在当地显然不现实,于是我选择了南下,或许这个选择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痛苦的根源。  男人的痛苦多半是因为女人,特别是对于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男**,走出校园就好比迈过了奈何桥,爱情、理想、青春恍如隔世,之前的甜蜜变成今天加倍的痛苦,当我想起她的那张笑脸,看到的似乎是一种刺入骨髓的嘲笑。  “叮铃铃铃、、”我鼓起勇气接起电话,做好了被强哥臭骂的准备,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声“大憨熊,你真的要离开了吗”?  竟然是她,看来她还是在意我的,心里立马变得忐忑起来,或许还有机会,男人有时真的很贱,她的一个电话竟然让我有些欢呼雀跃起来。  “唉,离开也好,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儿,他们很反对,而且我还要继续上学,总之,请你理解”她竟然哭了。  “哈哈,理解你马勒个X,你以为老子稀罕,老子就是农村的怎么了,你家要不是赶上国家政策好,旧城改造翻了身、、、好吧,多说无益,再见。”挂断电话,心中一片凄凉,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始终不愿相信那么坚定的爱情城堡,会在现实的第一波攻击下就土崩瓦解了。  从来没有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一个城市,我想,是因为心没有了停留的地方。晚上要请强哥吃饭,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或许应该去把以前和她一起走过的地方看一遍,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去了只能徒添伤悲,还不如把出租屋里的东西处理掉,凑点酒钱好跟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兄弟道个别。  我租住的地方已经划入了改造拆迁区,大红的拆字到处画的花里胡哨,以前还算整洁的胡同,如今已被“通下水道、废品回收”等各种各样的小广告贴满了,我在门口顺手拨通了一个收废品的电话,没过五分钟就看到一个老头儿满头大汗的骑着三轮车过来了,车把上的大喇叭还在不停的播着“高价回收旧空调、旧冰箱、旧洗衣机、旧家具、旧手机换不锈钢脸盆、、、”,老头儿停下车子顺手递过来一根烟,是北方人常抽的“将军”,五块钱一包,我连忙接着,虽然我不会抽烟,但也不忍拂了老头儿的热情,特别是这种收破烂的老头儿,被拒绝的话多半会以为你是看不起他。老头随我上了楼,把家里新买的木架子床、煤气灶还有这些天堆在墙角开始霉烂的啤酒瓶旧报纸全给处理了,走到时候又赶紧递给我一根烟,估计都没想到这废品价收来的全是新货,一高兴还哼起了小调。我也懒得跟他计较,对于一个急等着要离开的人来说,可在意的东西实在不多了。或许是刚才收废品的动静太大了,把楼下房东阿姨给吵醒了,她赶紧嚷嚷“收废品的,拉的谁家的东西啊”,我随即答话“阿姨,是我,小田,由于事儿比较急,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其实我是准备不辞而别的,老实说,房东阿姨对我真心不错,蔬菜瓜果什么的隔三差五的送点过来,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把我当干儿子看了。或许人就是这样,对你越好的人你就越怕去面对,不辞而别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我更受不了那种生离死别一样的感情折磨。  房东阿姨上来了,看着那间空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在酝酿什么,过了好久才开口“小田,你在这里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善于说谎,更不敢说是因为跟女朋友分手了想要离开什么的,一是自己觉得丢脸,再就是怕被看不起,毕竟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的。  “阿姨,是这样的,现在国家出来政策鼓励我们大学生参军入伍,我打小就梦想当兵、报效祖国,前段时间跟家里商量过了,家里也很支持,今天学校下通知了,让我们尽快办理相关手续,时间很紧,这才要急着回家啊”我随即应到。  “当兵是好事儿,去部队锻炼锻炼,吃点苦就慢慢学会长大了。”她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深信她是知道了我失恋的事的,毕竟他儿子跟我一个厂里上班的,当初租在这儿就是她儿子说家里有空房子,我也懒得到处找就这么住下了。  送走房东阿姨以后,我把房间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的来也要干干净净的去。  躺在床上,倦意狂涌而来,硬撑了这么多天,现在终于可以放下来了,虽然有着许多的无奈,但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  
    “起床了,大憨熊…起床了,大憨熊…”独属于我的前女友版闹铃,将我猛然惊醒,刚才还在梦里对着我笑的那个人,现在已经离我而去了,该醒醒了,我随即将铃声换成了“hi,我是志玲,懒虫起床了”,尽管我已经习惯了它每天叫我起床,但习惯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公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强哥的电话。  “老万,挺准时的啊,五点半,一分不差,说吧,晚上请哥去几星级大酒店潇洒啊”尽管强哥笑得很豪迈,但我却听出了他的不舍。  “贫民大酒店,准十星,够意思吧,赶紧的,我先去把菜点着,恭候你老人家的大驾”我突然想起了以前放学后飞奔着到那里抢位子的情形,心情舒畅了许多。  “靠,哥哥我好歹也是经理级别的人了,不带这么忽悠人的啊”强哥满是委屈,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那个,我得换身衣服,西装革履的过来怕惊着你们”。  我会心一笑,挂了电话。  贫民大酒店是我们内部流传的说法,靠着学校北大门不远处的拆迁区,孤零零的趴在那里,几乎不用一砖半瓦来堆砌,仅用几块破帆布顺着小树林里的老杨树四面合拢而来,里面摆了七八张小木桌,甚是简陋,但胜在价格实惠,分量也足,很是受到一些穷学生和拆迁队农民工的欢迎。  跟老板交待一番之后,我到最里面挑了张桌子坐下,一抬头,满眼的绿色,风儿吹过,大把的树叶从头顶票落,很有意境。在这里,你可以尽情的说笑,放纵的狂欢,我们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记忆,这也是我决定在这里跟强哥告别的原因,或许,下次再见的时候,这里已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但它留给我们的感动,只会越来越浓。  从厂子到这里不过半个钟头的路程,菜上齐了依旧不见强哥身影,我忍不住拿起了电话。“喂,强哥,到哪儿了,多久没来了?连路都找不到了?”  “去你丫的,哥哥我好歹也是本地人,你一南蛮子都熟门熟路的地方我还能迷路了,笑话,马上到,分分钟的事儿”强哥喘着粗气嚷嚷到。  不大会儿,我就听到了他那辆老飞鸽牌自行车哐哐的噪音,来了,只是不止他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走了近了我才看清,竟然是她。  “你来干什么?”话说出口,我立马就后悔了。  “是强哥让我来的,见你最后一面”我感觉她像是在施舍。  “好吧,见到了,你可以走了”我感觉心在滴血,但自尊心却不肯屈服。  “对不起,你为我而来,又因我而去,我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或许,以后你会明白的”说完,她转身离去。  “我明白个屁,把人甩了还有理了”我本想破口大骂,她却不给我机会,强哥见她要走,赶紧将她拦住“小林,来都来了。不如坐下好好聊聊吧”强哥几乎哀求道,我顿感憋屈,刚才一定是强哥死磨硬泡才把她请来,不然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断然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最怕的就是欠人情债,为了我那点屁事儿,强哥已经付出了太多。  她还是走了,没有什么能够留下一颗决绝的心,就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晶莹的泪滴滑落,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我的,或许我们彼此都在心里默默的哭泣着,只是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其实我们都有着最脆弱的灵魂。  “今晚,不醉不归”。强哥顺手拎起一瓶啤酒咕噜咕噜灌进嘴里,我感觉他比我还要痛苦,希望是我的错觉,不然世上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你不该去找她的,好好的一顿酒,都没兴致喝了”我苦笑道。  沉默良久,强哥才开口说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相逢一笑泯恩仇,你要学会放下。曾经的爱人不应该变成敌人。”  放下与放不下,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吗,或许你可以隐藏的更深一些,但痛苦的种子也会埋得更深。  “好吧,那我问你,你和小欢之间是否做到一笑泯恩仇了?”我本无意揭穿他的好意,但丑陋的心却竭力要为自己辩解。  强哥以前有个女朋友叫小欢,是个南方姑娘,毕业以后小欢要回南方工作,强哥却要留在老家发展,分开没多久就一拍两散了,听说是两边家长都很反对的缘故,这种事情,外人也不好多问,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突然那么多年感情,那么多年守候,都化作乌有、、、、”强哥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难听,但这一刻我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不是我们不坚强,只是害怕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鬼哭狼嚎一般把自己折磨得像个疯子,他说不是因为小欢,而是舍不得兄弟们一个个离开,没有人去揭穿他蹩脚的借口,更多的人陪着他一起疯了。我想他是真的爱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尽管我很同情他,但我始终觉得是他自己糟蹋了这份爱情,换成是我,绝对会义无反顾的守候在小欢身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其实我想说他比我要好多了,起码是他甩了别人,而不像我几千里外赶回来被人甩。但爱情是把双刃剑,谁的伤害又能少一点呢。  后来我们一直喝酒,似乎说了很多话,又似乎什么也没说,只记得瘦瘦的老板和胖胖的老板娘坐在一旁憨笑,或许是在嘲笑我们那微不足道的深沉。管它呢,只要不急着打烊就好。  人生能有几回醉,伤心的人喝不醉,越想忘记的人和事,酒到深处偏偏越是记得她的好,于是我决定马上离开,彻底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强哥见留不住我只好作罢,我将他扶上车子后座,迎着深夜的冷风,向火车站出发。  我是一个说走就走的人,从来没有预定火车票的习惯,大学三年往返两地的车票大半都是站票,倒不是因为性格上的洒脱,而是自己天生苦命,到后来就不觉得生活有多苦了,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很多人都视若惶恐,我却把它当成旅游观光。就在我打算兑换下一张站票的时候,强哥拦住了我,硬是帮我换了一张卧铺票,躺在铺上,回味着他那句话,“以后对自己好点不吃亏”,我笑了,别了,兄弟,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一次坐卧铺,感觉真的不是很好,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满车厢的臭脚丫子味儿,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鼾声,从列车员手里换过床卡,只能摸着黑往前走,一路上不知道踢飞了多少双鞋,终于在靠近厕所的一边找到了我的床铺。此时,我才明白强哥为什么死活要给我买张下铺了,一是方便省得往上爬,二来是下铺比中铺和上铺要宽敞,特别是上铺,躺进去就跟塞进了尸体柜似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呵呵,强哥办事还是挺靠谱的,想到正在上铺躺尸的哥们儿,我立马就释怀了,感觉鼾声也没那么响了,脚臭味也没那么浓了,嘿嘿,想想还真有点小贱。  我是真的困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之中,就感觉有人坐到了我的床边,弓着身子在我床下面窸窸窣窣的翻找着什么,我一个机灵,心想遇到小偷了。  “干什么的?”我抓住他的手往怀里猛地一拽,那家伙重心不稳歪倒在我床上,随即我一转身,想要将他摁住,不料他却探出胳膊抱住我脑袋,猛地一发力,将我整个人掀翻过来。“竟然是个老头儿,这老头儿力气可真不小”,我不服气,想要再来,胳膊却已被他死死扣住,就像警察押住罪犯一样,只是压在下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小伙子,挺倔啊,不服气我让你只手再来”老头儿呵呵笑道。“我不是小偷,你看,我是在找鞋”说着老头从床上捡起一双黄球鞋,是当下市面上已很少见的那种解放鞋,只有偏远农村的劳保店里才有得买。  我意识到是自己太敏感了,人家只是找双鞋子上厕所而已,更何况是一个如此朴实的农村老大爷,竟然会被我当成小偷。我这是怎么了,整天疑神疑鬼的,不过那老头力气也太大了,刚才摔了一下到现在脑袋仍在嗡嗡作响。  不一会儿,老头从洗手间回来了,他有点跛脚,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我正酝酿着该如何跟他道歉,他却将我看穿了似得先开口了,“小伙子,警惕性挺高的,出门在外就得留个心眼,别给坏人钻了空子。”  “坏人就好比那过街老鼠,你不必怕他,该出手时就出手,我看你小子行,出手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就是太毛躁了些,要是能先观察观察,也不至于把我老头子掀翻在床了”边说着就要往上爬,估计是刚才体力透支了,一抬脚就气喘吁吁了。  我正愁该怎么跟他道歉呢,见状赶紧将他扶住。  “大爷,你腿脚不好使就别往上去了,咱俩换换,你睡我这铺”说完我一起身,蹭蹭爬了上去,老头儿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谢过了、、、、、、  “23号上铺,到站了”列车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是23号上铺的”说着老头儿把卡递给了列车员,我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样东西,却是我的入伍推荐表,还有一份学校下发的文件《关于鼓励大学生入伍的若干意见》。这些材料对我非常重要,我特意压在枕头底下,一定是换床的时候被他发现的。  “现在国家政策好啊,小伙子,赶上好时候了,嘿嘿,有缘再见”说着老头儿背起一个土黄色的帆布挎包,一瘸一拐的下了火车,若是再配上根竹竿,还真有点丐帮长老的风范。  老头离开后,我回到了自己的铺上,将入伍推荐表小心收了起来,突然发现学校下发的文件上面有好几处钢笔做过的标注,末尾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和几行小字“有困难,找组织”,后面署名梁国正,想必是他的名字。  这年头用钢笔的人已经很少了,尤其是钢笔字写得如此板正耐看,没有十好几年的功夫怕是不行,字如其人,这回真是遇到高人了,但老头儿丐帮长老的形象让我实在不敢恭维,看到那句“有困难、找组织”我不禁莞尔,想必他老人家对我加入丐帮抱着很大的期望。  “旅客朋友们,鹿鹤市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拿好自己的行李往外走”,列车广播传来了令人激动的声音,从列车员手里换过纸质车票,我飞奔着涌入人流向着家的方向飘去。  “鹿鹤市地处鄂中省西北部,有258万人口,其中农村人口占了80%以上,改革开放以后,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涌入到广州、深圳以及江浙等沿海城市,火车站每天人来人往,能赶上一些中小城市春运的规模了。自2006年国家实施中部大崛起战略以来,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鹿城的就业压力,但由于农村人口基数大,又没有像样的工业产业支撑,鹿鹤市只能以农业大市自居,香菇、茶叶、土鸡蛋等农产品成了城市名片,在市场经济冲击之下,成千上万的年轻人选择外出打工,农村里很难看到五十岁以下的劳动力,成片的空巢村、留守村出现,治安状况一团糟,农村里养只狗看门都得拴好,跑出去多半是回不来的,偷鸡摸狗的小混混抓也抓不完,农村里祸害完了就到城里去偷,去骗、去抢。”  特别是火车张、汽车站,三教九流的鱼龙混杂,不知有多少外地人在这里吃了亏,刚出检票口,立马过来四五个骑摩托车的汉子将我围住,“老乡,去哪儿”“来,上车上车,马上就走”我假装没听见理都不理。你一答话就坏了,他们先把你忽悠上车,等到站了再狠宰你一顿,本地人都知道他们的路数,没人会搭理他们。  “师傅,到鹿鹤学院多少钱?”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很傻很天真的问道。  “五块钱”头戴施工帽的尖嘴男故作热情的凑了过来。  “尼玛,又是五块钱”我不禁想起当初一个人去北方上学的样子,跟出租车谈好了送到学校多少钱,他说五块钱,我不觉有他就坐了进去,结果到地儿了说是五块钱一公里,你要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讲拳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只能消财免灾。这傻妞,真被拉上车了不掉块肉也得脱层皮。  “喂喂喂,坐啥摩托车啊,前面就有公交车,不愿提箱子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语毕我一把将小女孩的行李箱夺了过来,真够沉的,难怪她不愿往前拖了。  尖嘴男恶狠狠的瞪着我,我浑然不惧,这些过街老鼠,你越害怕他就越起劲儿,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敢胡来,小女孩儿眼见情况不妙,紧跟着我就向公交车站跑去。  “多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我肯定要吃亏”小女孩一脸真诚。  “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谢你让我过了一回大侠瘾”。见她仍然有些害怕,我忍不住调侃了她一下。  “坏人就好比那过街老鼠,你不必怕他,该出手时就出手”老头儿的话不自觉地在我心中响起,让我前行的步伐变得变得更加坚定了。  
    鹿鹤市的公交车数量不多,主要是由于城区面积小,市民出行要么骑自行车,稍远一点的地方骑着摩托车就去了。再加上政府财政紧张,一些道路的维护、翻修一拖再拖,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坐公交车跟坐坦克差不多,身体素质差点儿的能给震晕过去。机动车道上,三轮车、摩托车左冲右突,惹得公交车司机直嚷嚷,却也没有办法,真是应了那句话,穷山恶水刁民多。搞不懂这小女孩儿为什么要来这里上大学,鹿鹤市原本没有大学,前几年市师范学校,卫校,职业中专几个学校拆了合并在一起才有了鹿鹤大学,据说是国家四类专科,其实根本不达标。里面的学生乌七八糟,真正的大学生少之又少,多是一些考不上高中的熊孩子被家里逼着去学点技术,混个一纸文凭。本地学生断然不敢进去深造,要不我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到北方去上学,现在又如此狼狈的逃了回来。  一路颠簸,小女孩几乎挂在了我身上,我却无暇享受这飞来的艳福,好不容易捱到站,骨头都散架了。  “谢谢你了,大侠,留个电话呗”小女孩一脸期待。  十八九岁的年纪多是有些英雄情结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故作深沉的对她说道“电话就没必要留了,有缘的话自会相见”。  “小气鬼”她大概是生气了,拖着她那笨重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由苦笑,唉,不是哥哥我不解风情,只是不敢轻易去爱了。  我老家在鹿鹤市西边的万禄农场,距鹿鹤市区约有80公里,沿着316国道一路向西,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按照行政级别来讲,万禄属国营农场,跟新疆建设兵团的性质差不多,最辉煌的时候当属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据说场里的小伙子谈对象都不愁挑。市场经济兴起以后,一些大的国营单位像畜牧场、窑厂,酒厂相继没落了,给我印象最深就是“万禄酒厂”的倒闭,满大街的酒香味突然就没了,很是令人怀恋。如今,走在鹿鹤市区的大街小巷,“喝万禄老窖酒,做幸福鹿鹤人”的广告标语仍然随处可见,却已不是原来的老窖酒了,据说“万禄老窖”的牌子光商标转让费就高达千万,成了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热的谈资。  车子到了镇上以后,大街上挂满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等字样的条幅,放眼望去仿若红色的海洋,一道道热情洋溢的宣传口号,彰显着老国营单位的政治宣力度,呵,又是一年征兵季。  在农村,考学和当兵是两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无不登门道贺,热热闹闹的风光无限。当然,这两样都不是简单的事。考学还好,十年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凭的是硬本事,当兵的话,不光是身体素质好、政治清白就能如愿以偿的,虽然宪法上写着“当兵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老百姓都知道,当兵这义务少不了托关系、递条子、请吃请喝,不花个一两万块钱只能靠边站。当初跟家里表达入伍意愿的时候,遭到了爸妈的一致反对。用老爸的话说就是越过越回去了,真想当兵的话高中毕业了就去,早去部队就能多干几年,花点钱也认了。既然上了大学,毕业了就该安心的找份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但是依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工作,更别说结婚生孩子了,但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唉,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爸妈,我回来了”调整好情绪,我轻轻的推开了客厅大门。  “回来了,吃饭吧”老妈的表情还算自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老爸正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我回来随即将电视关掉。  “吃过饭跟我去你姑姥爷家里走一趟”老爸无奈的说道。  面对我的疑惑,老妈道出了原委,姑姥爷有个要好的同学,之前是县里的武装部长,现在虽已退居二线,但之前的人脉都在,我当兵的事找他帮忙能说上话。  我顿觉意外,他们竟然不再反对我入伍的事了,此时的我本该高声呼喊理解万岁,但看到他们斑白的头发,又不由的感到一阵心酸。半百之人本该享受天伦之乐,他们却要为了我去低三下四的处处求人,这是我不能忍受的,于是我赶紧从包里翻出学校下发的文件和推荐表,将国家鼓励大学生入伍的政策向他们解释清楚。国家规定大学生入伍享受优先考虑,在政策上也给予了很大的倾斜,比如年龄放宽到22周岁,裸眼视力1.2以上等等,政策上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后盾,也是我拒绝向现实屈服的有力支撑。  接下来的时间,村里、乡里、县里的各种表、各种章,各种部门、各个科室,感觉自己一直奔跑在路上,永远看不到尽头,领教过政府部门办事手段的朋友一定能够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但我并未屈服,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一个星期以后,县武装部打来电话让我去参加体检,并交待了一些体检的注意事项,说是为了杜绝弄虚作假,滥竽充数的现象,今年的体检定在市武警医院,负责体检的医生也是从相邻县市抽调,所以不要心存侥幸云云。我对此一笑置之,因为之前学校已经组织过初检,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自信,越严格就意味着对我越有利。但父母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讯息,在他们看来,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是用来对付普通老百姓的,像我这样没钱没势的农村孩子,人家随随便便挑点毛病就给卡掉了。  面对父母的忧心忡忡,我竟无言以对,唉,既然选择了远方,我也只能风雨兼程了。  
    万禄农场场区面积73平方公里,常住人口约有2.6万,根据我国平均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143人计算,整整超了两倍还多,长期以来,受农场国营单位的福利待遇吸引,周边地区但凡有些关系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去挤占农场户口,再加上每年都有大量的川、陕移民注入,实际人口的保有量超编吓人。但是入伍指标有限,僧多粥少的局面导致大量的关系户动起了歪脑筋,普通老百姓同样不甘心屈于人后,为了给孩子搏个锦绣前尘,许多父母押上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都是常有的事。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实在不多,当兵入伍,不得不说是一条出人头地的捷径,将来转士官、提干,跳出农村也不是不可能。正是有着如此巨大的市场需求,入伍指标也就一年一年水涨船高,从最终的几百上千元,到现在几万十几万的都有,好单位、好兵种肯花钱也不一定进得去,早就被高干权贵内定掉了。  面对如此严峻的入伍形势,有人欢喜有人愁。今天是县武装部组织验兵体检的日子,也是小鬼捞钱的钱日子。人群里表现最活跃的几个人中倒有一个我认识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叫邓兵,我们大队民兵连长的儿子,刚刚县武装部长在上面讲话的时候,这小子鞍前马后的表现得像个勤务兵,很得他爸的真传,搞领导关系有一套。别看这小子在领导面前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坏着呢,高中都没毕业就混社会了,后来托他爸的关系在县交警队混了个协警的身份,整天牛逼的不行。我在观察他的同时他也认出我了,可能没想到我也报名了,毕竟上学的时候我早他好几届,按照地方上当兵的年龄,早已经超龄了。  “田哥,巧啊”邓兵笑嘻嘻的跟我打着招呼。  “邓兵是吧,好多年没见了啊,你不是在交警队里干的好好的,怎么想着当兵了”我很是疑惑。  “交警队以前还行,现在管得严,也没多少油水捞了,主要是我爸总觉得我是瞎混,非要把我送到部队去改造几年”他说的应该是实话,这小子打小就不老实,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一般人碍着他爸的关系,受气了也只能忍了,这更助涨了他的嚣张气焰,感觉天是老大他是老二,光派出所都几进几出了,他也不觉得丢人,反倒成为酒桌饭局上吹牛的资本。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当兵遇见,我们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面对我的不待见,他浑然不在意,仍是厚着脸皮的问到“田哥,如果让你选的话,解放军部队和武警部队你会选哪个?”  “当然是解放军啊,小学生都知道,谁是最可爱的人啊,答,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不假思索的答道。  “嘿嘿,田哥真幽默,我也选解放军,武警多累啊,整天就是擒拿格斗加跑步,把人累得半死,我已经定下来了,粤北军区第四十一师,王牌部队中的王牌”他满脸得意的样子让我心中一紧。  “真的假的啊,这都还没体检呢”我认定了他是在吹牛。  “老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就说这体检吧,你看着挺严的,又是换医院又是换医生,但严也要看对什么人,一般人体检不合格肯定没戏,但我就不一样,用我老爸的话说,只要没有传染病、不缺胳膊少腿,那都不叫事儿,领导一句话的关系。就凭咱俩这交情,你要遇到困难了打个电话,兄弟我保证给你办的扎扎实实的。”邓兵把胸口拍得震天响,故作豪爽的样子让我更加我嗤之以鼻。  从他手里接过名片,上面印着他老爸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就差写上“代办入伍”几个字了,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热情,感情是给他爸拉生意呢。  入伍体检主要包括视力、听力、色觉、嗅觉、耳鼻喉科、口腔科、外科、心电图、血压、尿检、心里测试等项目,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外科检查,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命令我们全身上下脱光光的站成一排,连小弟弟和**都要掰开检查,可能是大学期间中的黄毒太深,我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岛国动作片,如果拍下此时的画面再配上些日文字幕,活生生一现实版速度与基情啊。  军检真的很严,每个环节都有人被淘汰,其严格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我们亲眼看到医生在一个人的体检栏写下“手臂有纹身”的意见,尽管这哥们儿用激光手术清除过,但仍逃脱不了医生们的火眼金睛。  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哪个医生一不高兴给我个黄牌,到时候真能连死的心都有,还好有惊无险,一路绿灯,如果几天之后血检尿检结果正常,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想到邓兵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心里的的阴霾总也驱散不开。  一周以后,结果出来了,我被告知尿检呈阳性,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很迷茫,父母不知所措,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姑姥爷打电话,通话结束后不久,一个自称老姜的人打来了电话,也就是姑姥爷的那个同学。父母将我体检的结果告诉他以后,老姜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含蓄的开了金口。  “尿检呈阳性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上火、吃点消炎药就好了,但这个事儿出在兵检这儿,就可大可小了,挑兵的干部说没事儿那就没事儿,如果遇到挑一点的干部,这个就不好说了”老姜故弄玄虚的说到。  “这可怎么办啊,早就说不让他当兵,他偏偏不听,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了他要当兵的事儿,要是再走不了,这人就丢大了”老妈忍不住埋怨起来。  “姜部长不是说了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老爸虽然很生气,但顾及到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  随后,他们又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注意听,满脑袋想着的都是邓兵说过的那些话,或许,自己真是太单纯了,天真的以为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比黑更黑的存在,黑到辨不清什么是白,一瞬间,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万禄中心小学教师家属楼是一幢历史悠久的多层砖混结构楼,楼道狭窄、阴暗潮湿,随着近几年高层建筑的兴起,生活在这种老楼房里的住户更是暗无天日,即使是在白天,楼道里都得开灯照明。一大早,我和老爸便拎着自家的土鸡蛋,喘着粗气攀爬在了老楼房阴暗的楼道里。  昨晚跟姑老爷通过电话,他认为找领导办事不能赶在上班时间,怕造成的影响不好。政府机关八点半上班,必须要在姜部长上班之前把事情敲定。为此,天蒙蒙亮我们就起床了,事实上我一夜未眠,一闭眼脑海中就不断浮现父母那忧虑的眼睛,还有他们一声声无奈地叹息,就像一记记闷雷震砸在我胸口,痛得我几欲窒息。体检结果出来以后,家中的氛围变得异常微妙,隔三差五有人打来电话,有亲朋好友问结果的,有领导干部表关心的,最让人纠结的是邓兵这小子真的被41师录取了,而我依然杳无音讯。  对于姑老爷,我内心深处有着本能的恐惧,这个我曾经的数学老师,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对我实施着惨无人道的管教和压制,我打架逃课的罪状,父母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通报,回家后少不了大刑伺候,直到后来农场小学合并我才得以解脱。  “叮咚,叮咚”我胆战心惊的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一位身着考究的老先生。  “小田来了,进屋坐吧”姑老爷和蔼可亲的样子,让我始料未及,若不是他依旧黝黑的皮肤,我真以为认错人了。在农村,教师算半个农民,没课的时候要回家种地,黑黑的皮肤是他们与城里教师最大的区别。岁月是把杀猪刀,竟能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如今他已是两个孩童的爷爷了,脾气也就理所当然地好了些。  “来的匆忙,啥都没买,一点心意,给孩子买礼物的”老爸说着奉上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一千块钱。  “小玉(我爸的小名),你这是干什么?”姑老爷皱起了眉头,他那个年代的人民教师,很是有些坚贞气节的,相对于物质上的满足,他们更在意精神上的纯粹。大部分农村教师一生穷困潦倒,毅然扎根农村,到了这种精神高度的人,真能视金钱如粪土。  “为了孩子的将来,能帮的忙我一定帮,农村里挣钱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年头忙到年尾能攒几分钱?孩子当兵的事儿,能少花钱就尽量别花钱”姑老爷义正言辞的样子让我想到了电影《一个都不能少》中的乡村教师魏敏芝,人民教师的高尚与无私在他们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年代,充斥着“开房校长”和“变态老师”的教育界,他这样的人足可堪称业界良心。  老爸有些尴尬,悻悻的收回了红包。  “时间紧,就不招呼你们喝茶了,赶紧过去吧,老姜已经在等着了”姑老爷边说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们当即起身,马不停蹄的向着县政府赶去。  鹿城县成立时间不久,原先叫做鹿城镇,鹿鹤市升地级市以后,鹿城镇的行政级别随之提升,连带着周边的几个乡镇一同划入管辖范围,由镇改的县。县委、县政府的一些重要部门先后搬进了新的办公大楼,但武装部仍在老办公大楼,用老姜的话来说,国家一年才征一次兵,在哪里办公都是一样。  老姜的办公室设在办公楼的二楼拐角处,平时很少有人打扰,他几乎不用关门,也省得我们敲门麻烦,办公室不是很大,里面简单的放了一张旧办公桌,靠门口一边摆了张沙发,是用来招待的地方。  老姜四十来岁,虎背熊腰,留着板寸头,一看就是军转干部。这个年龄的干部正是精力充沛干工作的好时期,但办公桌上的茶杯和报纸,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人浮于事,像这样的干部,村镇一级的政府中极为普遍。  “姜部长,打扰了”老爸递上去一根满天星,然后帮他点燃。在农村,普通老百姓抽10块钱一包的黄鹤楼都觉得特有面子,但干部就不一样了,姜部长抽烟只认满天星这个牌子,30多块一包,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老爸一咬牙买了两条。  “不敢当、不敢当,已经退下来了,部长前面得加个“副”字啰,哎,官大一级压死人,新来的部长把我们压得死死的,办点事情也是难得很哪”姜部长入戏太快,让我们很不适应。  “让姜部长操心了,小孩儿不听劝,铁了心的要当兵,”老爸恨铁不成钢的叹着气,顺手递过去一个信封。老姜用手拎了拎,心中有数,一万块只多不少,随后收进了抽屉。  “老同学,我侄孙的情况你也清楚,是大学生,身体本身没毛病,政府里的一些弯弯道道我们不懂,你是老干部,多想想办法啊”姑老爷见他收下钱赶紧叮嘱道。  “老严,多年同学了,你还不了解我,别人的面子我不给,你交代的事我还能不尽心,只是今非昔比,上面有人管着,办什么事都没以前那么利索了,但我肯定尽力去办,孩子本身很优秀,现在的政策也好,到了部队考上军校都不是难事,”老姜诚恳的说到。  老姜的表态让我们很放心,既然敢收钱,就能办好事,这是权力买卖的行规,老爸懂,姑老爷懂,老姜也懂。走出办公室,老爸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定要拉着姑老爷到对面的小餐馆喝几杯,但我却轻松不起来,这个人,胃口绝对不止这么小。  就在我们一家人满怀期待的盼着入伍通知书的时候,姑老爷打来了电话,从他支支吾吾的话语中,证实了我对老姜的猜测,这是一只不会轻易撒手的老狐狸。  “还差多少?”老爸不想让姑老爷为难。  “五千吧,老姜说上次的钱已经把路铺好了,就等着领导拍板了”估计这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你告诉老姜,五千没问题,但事儿一定要办成”老爸尽力克制着情绪,直到姑老爷挂断电话才咬牙切齿的骂出了两个字——“贪官”。  
    云湖苑小区是鹿鹤市重点打造的高档住宅区,坐拥美轮美奂的云湖,后椅十里长廊美誉的森林公园,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老姜是一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尽管工作的县城已有住房,每天仍要回到市里的这处豪宅,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内心的宁静。如今的他也算功成名就,但农村人的烙印却始终拖累着他,机关里的干部,那些根正苗红的官二代,没有谁真正瞧得起他,像他这样没有后台的农二代,想要挤进权利的小圈子难如登天。一想到老同学下午打来的电话,心中就一阵烦躁,老姜用力地抽了一口烟,熟悉的满天星烟草味儿,不禁让他想起了前几天那个老农民给自己点烟的样子,“拿人钱财,**”,到手的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自己在武装部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新部长一来,连给口汤的机会都不肯给,真是欺人太甚了。必须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于是老姜拿起手机,熟练的拨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听说了吗,老万家的儿子身体有毛病,兵怕是当不成了”  “是的嘛,难怪他们一家子三天两头的往外跑,肯定花了不少钱了”  “听说今年征兵严得很,花钱都不一定好使”、、、、、  在农村,老婆子小媳妇们没事儿就爱凑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嚼舌根,谁家了女人偷汉子了,谁家的老公有外遇了,这家的儿子犯了事了,那家的姑娘怀了孕了,天底下没有她们不知道的,最是擅长捕风捉影的勾当,有的没有的给你说的有鼻子有眼。谁个背后不说人?谁个背后没人说?偏偏有些事情你解释不清,越解释就越说不清。流言蜚语就像洪水猛兽一般,能把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嘶得支离破碎。  终于,爸妈坐不住了,一天百十个电话把老姜逼得焦头烂额,人走茶凉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这帮新人吃香太难看了,你们大口大口的吃肉,连口汤都舍不得分出来。  事实上,我已经对老姜不报任何希望了,甚至有些可怜他,贪婪蒙蔽了他的双眼,连最简单的形势都看不清了,一个退居二线的人,整天幻想着在人家的饭碗里捞肉吃,自取其辱也就罢了,却坑苦了我们一家,看着别人家鞭炮齐鸣的热闹景象,我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了。我已经做好了外出打工的准备,老爸的话是对的,我该去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瞎折腾不仅耽误了自己也拖垮了家庭。  收拾行李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份标满注释的入伍文件,板正耐看的钢笔字迹依然清晰,特别是那句“有困难,找组织”,感觉特别滑稽,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老头儿留下的电话。  “你好,请问您找谁?”电话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我找梁国正,请问他方便接电话吗”我下意识的答道。  “不好意思,您打错了,没有这个人”随后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的盲音。  萍水相逢而已,是我想太多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快要溺水而死的人,明明知道一根稻草救不了自己的命,却仍想拼命地把它抓住,连带着最后的希望也要一起沉落。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是老姜最喜欢的一首歌,把它设为手机铃声是对自己军旅生涯最好的缅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忍不住地感慨起来。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新任部长,“哼,绷不住了吧,叫你装大尾巴狼,我偏不接”。几分钟后,手机再次想起,老姜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喂,张部长,有何贵干?”  “姜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事儿跟你商量商量”  老姜会心一笑,哼起了他最喜欢的那首歌,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峥嵘岁月。  武装部的门难得的反锁了起来,老姜和新部长面对面坐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总政治部下发的文件,《关于鼓励大学生入伍的若干意见》,老姜不以为然,他不明白,一篇极为普通的政治文件为何让新部长如此紧张,这种大且空的官文,不会特定针对什么人。张部长似乎早有预料,随即递给他一份当天的《鹿鹤日报》,上面头版头条地转载了这份文件,并附带了一张《鹿鹤市大学生士兵情况一览表》,排在首位的竟然是我。  “两份文件是一起送到办公室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新部长死死盯着老姜的眼睛,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素质强兵的口号提出来不是一年两年了,今年终于动真格了,我们一定要吃透文件精神,确保大学生这一优秀兵源顺利的转化成素质强兵的动力。”老姜回答的滴水不漏。  “刚才市武装部打来电话,滇南武警部队的接兵干部今天过来提档案,对我部万田的档案很感兴趣,听说你和他的父亲认识,还是由你代为传达比较好,下午五点,新兵在鹿鹤市火车站集结,时间很紧,希望你能做好相关人员的思想工作”新部长含沙射影的话让老姜很不爽,只准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事情办成了就好,老姜懒得跟他理会,潇洒的转身离去。  “老同学,你侄孙子的事情搞定了,滇南武警,什么、、、、解放军?咳咳咳,听从组织安排,服从挑选,那个,不多说了,赶紧通知他一下,下午五点火车站集合,时间紧,抓紧喽“老姜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主要是他心虚得难受,差点就把事情办砸了。  接到姑姥爷打来的电话,老爸握着电话的一直在颤抖,“好、、、、好、、、、能走就好”比铁还要坚强的农村汉子此时热泪盈眶。  就在我们一家人忙着收拾行李的同时,一支神秘的军地联合巡查組悄悄的进驻了鹿城县县城,这里注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这一切的起因,竟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  
    鹿鹤市火车站历经多次扩建改造,从最初的五百平方米增加到今天的两万八千平方米,成为二级车站中的佼佼者。特别是宏伟的站前广场,为了满足本市庞大的外出务工流而特地增加了设计面积,即便如此,送兵的队伍仍然显得拥挤不堪。今天的火车站,彩旗招展,锣鼓欢天,站前广场成了军绿色的海洋,让人眼花缭乱。当我赶到火车站,离规定的时间剩下不到半个小时,没办法,县武装部的通知太仓促,军装都是在火车站外面的公共厕所里换的,我和老爸整个一副逃荒避乱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个军官模样的年轻人大步向我们走来,从老爸手里接过了行李,军官的举动让他受宠若惊,竟然忘了说声谢谢,只是憨厚的笑了笑。  “首长好,我来晚了”我蹩脚地敬了个军礼,局促不安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排长端了端手中的签到本。  “万田,一万的万,种田的田,万亩良田”我土掉渣的解释顿时惹来旁边的人一阵哄笑。  “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你和家人告别了,千万别浪费”说着他在本上画了个勾,然后走向了下一个新兵。  相对于场上动辄上百人、数十人的送兵亲友团,我这边显得格外寒酸,只有老爸一个人,此时的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仍在考虑刚才和一些家长讨论的问题,万一红包包少了被接兵干部卡在这里怎么办?看着他满脸愁容的样子。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咻咻”,年轻排长看了看手表,五点半整,清脆的哨音响起,三三两两的新兵蛋子全都聚拢过来。  “你,你,还有你出来”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我竟有幸被点名为临时小队长,或许是因为年龄较大的缘故吧,“唯一的八零后”,我这样想着。  三个小队长,每人手下五十人,刚才松松垮垮的一群人,瞬间变得井然有序。再次清点人员之后,年轻排长下达了登车命令。看着我指挥队伍的样子,老爸裂开嘴开心的笑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登车过程中,年轻排长始终站在队伍的后面,预料中的“堵车门、收红包”没有发生,直到所有新兵登车完毕,送兵的家长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部队风气已经今非昔比了。火车缓缓启动,年轻排长透过厚厚的车窗,向窗外庄严的敬了一个军礼,那一刻,我看见老爸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更多的人却已经哭出了声音。  感觉鼻子好酸,但我忍住没有哭出来,一些年纪较小的战友终究是没能忍住,看着他们泪流满面的样子,年轻干部在心里笑了笑,"这帮小鬼、、、、、、"  这是一列载满士兵的军列,满满的火车厢里全是兵,让我想起了许多战争电影里奔赴前线的军队,他们端坐的身影是一道道流动着的美丽风景,我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感觉置身于英雄的行列中。  滇南省省会春城,距离鹿鹤市约两千公里,对于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28个小时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旅程,漫长到忘记了时间的概念,数不尽的青山、过不完的隧道,沿途的风景重复的轮播,即便是习惯了长途跋涉的我,也忍不住开始犯困。但有些人却天生不能安分,几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凑在一起,对那些郁郁寡欢的小战友百般挖苦,嘲笑他们的脆弱和不自立。一些不堪忍受的新兵只好用卫生纸堵住了耳朵,这伙人顿感无趣,寻思着该找点什么乐子。  “大哥,你快瞅瞅,咱们的冒牌队长真牛,十几个小时了身子依然那么挺直”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草,还真把自己当队长了,装逼给谁看呢,乡巴佬”一个矮胖子满脸的不屑。  面对他们的挑衅,我觉得特别幼稚,自己做不好的事,也容不得别人做好,这是典型的不成熟,我自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计较。  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就是认怂,一个个更是鼓噪不停,欺软怕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孬种,就这怂样还来当兵,滚回农村去吧,跟你的傻逼老爹一样当个农民,少他妈的出来丢人现眼”矮胖子肆无忌惮的骂着。在很多人眼里,辱骂自己的父母比辱骂自己本身更要可恨,对于那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我也只能把它当狗了,既然是狗,那就没有忍耐的必要了。被称作“大哥”的矮胖子见我直冲冲奔他而来,当即色厉内荏的尖叫道“别过来,小心弄死你”。我充耳不闻,三两步到他跟前,他不相信我会动手,就在带兵干部的眼皮子底下,结果让他失望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矮胖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这一巴掌是教你如何尊重战友”。  “***的,我弄死你”他真的愤怒了,一脸肥肉涨的通红。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这一巴掌是教你如何尊敬长辈”。  胖子挥来的拳头被我死死抓住,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种娇生惯养的家伙,在我看来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如,后者逼急了还能以死相拼,而这种惯坏了的家伙只能夹着尾巴坐狗了。矮胖子很无助的看着身边的小弟,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小弟顿时噤若寒蝉,一群孬种,胖子在心里恨恨的骂着。  年轻排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冲我招了招手,胖子眼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期待着我被排长狠狠修理。我随即瞪了他一样,他明显被吓住了,身上的肥肉开始颤抖,我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年轻排长走去。不管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都不会后悔,军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血性。  “都说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你小子下手真够狠的,不过,我喜欢,哈哈”年轻排长笑了,我也笑了,胖子却哭了,所有人都明白了,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过去的自己就已经死了。  
    滇南省的省会是一座***”的城市,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四季如春,十一月的天气,老家已是寒风萧瑟、雪花乱飞,这里却春暖花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载满新兵的列车在夜里十一点钟抵达了这个美丽的城市,尽管已是深夜,火车站依然人山人海,放眼望去,满满的全是新兵,同一列火车上,不仅仅只有我们武警部队还有解放军和二炮部队,虽然兵种不同,但都是穿着冬季迷彩服,花花绿绿的看得人眼花,稍一分神都有可能跟丢部队,再加上都是新兵蛋子,组织性纪律性不强,部队集合完毕已经十二点多了。  根据上级领导指示,鹿鹤市上车的武警新兵,一部分前往滇南边境,另一部分驻守省会春城。从我内心来讲,我是希望分到边防武警的,在那生死一线的边境服役,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如果平平淡淡,两年时间就是白白浪费。然而事与愿违,我的档案早被年轻排长挑了出来,而他,来自滇南总队第三机动师,正儿八经的驻省城部队,坐在去部队驻地的汽车上,我心里仍在羡慕那些分到边境的战友,他们终有一天,会跟越境的毒贩或蛇头真刀真枪的开火,人生有了这出彩的一笔,就注定不会平淡。就在我自我意淫的间隙,一个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所有的战友都望向了我,奶奶的,我又没带手机,在部队里用手机,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失泄密,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当特务,再说我也用不上,自打跟女朋友分手后,手机就成了一块砖头,带着就是个累赘。  “你女朋友?”我有点可怜旁边的哥们儿,头都缩到座椅下面了,跟做贼似的。  “嗯,从大一就认识了,原本计划毕业了就结婚的,但为了将来有个铁饭碗,不得不让她再等两年了”他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淡淡的忧伤。  “太可惜了,她愿意等吗?”我担心这将会是一个悲剧,但这份担心明显有些多余。  “她能等的,我了解她,我们是一个镇上的,彼此的家里都认识”他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过段时间,她会来春城找份工作,我们见面的机会虽然少了,但总算是在同一个城市,两年时间,很快的”我不忍心告诉他,这不是两个城市的问题,而是两个世界的距离。  “我叫万田,万禄镇的”我很期待这个故事的结局。  “孟锋,万禄镇”他说完这句话,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世界真小,大学生真多,我们的人生轨迹出奇地相似,不同的是我因为被人甩了来当兵,而他则可能因为当兵而被人甩了。  第三机动师位于春城南郊,周边除了几家大型砖瓦厂,数十平方公里内荒无人烟,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后,道路突然变得颠簸,重型装甲车碾过的水泥路面,到处坑坑洼洼,我和孟峰停止了交谈,聚精会神的望向了窗外,雄伟的部队大门渐渐呈现在我们眼前,执勤哨兵挺拔的身影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肃穆,严格严查之后,哨兵将车队放行,我们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认真观察着营区的布局,“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逢战用我,用我必胜”等训练标语,涂满了道路两旁的墙壁。  “小子,能来这里当兵你赚大发了,不出三个月,保证你脱胎换骨,比去边防有前途”。他原来早就看出了我的想法,竟然故意扣着我的档案,奶奶的,遇人不淑啊。车子停好以后,年轻排长跟新兵连干部进行了简短的交接,然后再次向我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兵,脸上的肌肉线条特别明显,充满了爆炸力的感觉。  “赵班长,这个兵交给你了,三个月之后我来领人,至于什么水平你看着办”年轻排长满脸笑意的看着我,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赵班长一脸的严肃。  我知道,魔鬼般的训练即将开始,这不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吗?年轻排长离开后,赵班长用异样的眼神瞥了瞥我,“能被罗排看中的人,必定有着过人之处,我很期待,你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当我躺在行军床上,满脑子都在想着年轻干部说过的话,他凭什么如此肯定第三师更适合我,冥冥之中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我,想来想去也没有任何头绪,索性不去想了,该来的终究会来,想着想着我竟安然的进入了梦乡。  “咻咻”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了刺耳的哨音。  “紧急集合”操你大爷的,刚来第一晚就来紧急集合,我感觉血压飚地往上涨,顾不得多想,蹭一下从上铺跳到地上,抓起裤子几乎是跳着套了进去,房间里已经炸开了过。  “妈的,我裤子被谁穿走了”  “慢点慢点,我的鞋子被踢飞了”  钢瓷碗、不锈钢脸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黑灯瞎火的宿舍乱成了一锅粥。  营房外,东倒西歪的站了一群人,一个个跟抽了大烟似的有气无力,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笔挺的矗在那里,双眼死死盯着手里的秒表,直到最后一个新兵入列,他终于抬起了头。  “五分十五秒”铁塔愤怒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震得我们耳膜发麻。  “我是你们的代理排长,李磊,记住我的名字,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将成为你们的噩梦,这是今晚的第一次紧急集合,或许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每时每刻、绷紧你们的神经、、、、、”  后面他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只感觉鼻子里哗啦啦的往下流着暖暖的液体,奶奶的,再啰嗦下去,老子就要为国捐躯了。  队伍解散之后,我一个箭步冲到了水管边拧开了水龙头,与此同时,旁边的几个水龙头哗哗也被人拧开,这年头,连流鼻血都带组团的。操,这该死的高原反应。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伴随着刺耳的起床哨音,我们迎来了魅丽春城的第一道曙光,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场景,与门外风雨欲来的画面形成强烈的反差。铁塔依旧阴沉着脸,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匕首,死死盯着队伍里那一双双熊猫眼,尽管他口中的“第二次、第三次”紧急集合没有兑现,但所有人都在等待中煎熬了一夜,我曾认真观察了周边战友的情况,竟无一人脱衣而眠,更有甚者帽子、腰带全副武装,别说睡觉,连呼吸都困难,一夜下来不成熊猫眼才怪。  “五公里越野,限时25分钟”铁塔不近人情的命令,引得所有新兵心底一阵狂骂“草你大爷的”,对于我们这些平原地区的新兵,别说五公里越野了,就连集合都要喘上半天,高原反应可不是睡一觉就能适应的事儿。没办法,部队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除了服从、服从、还是服从,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坚决完成任务,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取决主观上的意愿,没人愿意当逃兵,更没人承认自己是孬种。“冲啊”伴随着一声咆哮,所有人都疯了一般狂奔而去。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眼前的世界恍恍惚惚,黑塔在前方冲我们怒吼,但我感觉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记不请已有多少人在我面前倒下了,我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或许再过十米吧,但只要还能迈开步子,我就没有停下来的理由,当我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十米,却依然没有倒下,精神状态反而变得极为亢奋,感觉就像武林高手突破了修炼瓶颈,但我知道,训练不是小说,这很可能是回光返照,就在我冲过终点的瞬间,身体就像拧干了水的海绵,瘫软倒地,一双有力的手掌将我托起,我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却发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排没看错人,是我看错了、、、”班长的声音让我彻底的放松下来。  “照看好他,第一轮考验通过”铁塔冲班长点了点头。  “嗯”班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羡慕。  当我醒来的时候,新兵营里已经空无一人。“完蛋了,这回死定了”顾不得多想,我以不次于昨晚紧急集合的速度冲了出去。  “站住,谁让你出去的”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  “部队里啥时有女兵了”我不禁纳闷。  是我多想了,哪里有什么女兵,分明是我们班的战友小杰,奶奶的,细声细气的像个娘们儿。  “班长让我留下来照看你,早上训练的时候你身体透支了,刚给你打过葡萄糖,好好休息休息吧”  “你会打针?”我很诧异,在我眼里会打针的都是女护士。  “医学世家,哼,”小杰得意的样子越发像个娘们儿,看得我有些恶心,与其对着这样一个半男半女的家伙,我宁愿再从训练场上晕倒一次。  “我要去训练,只有娘们儿才会躲在这里”我不理会小杰的抗议,继续往门外走去。  “你才是娘们儿,你们全家都是娘们,忘恩负义”小杰真的生气了,生性敏感的他对这个词极为的排斥。  我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刚才多亏了他的照顾,看着他生气的样子,我老脸一红,满含歉意的说了声“对不起”,小杰似乎不领情,但却没再拦着我,想必他心里仍对“娘们儿”这个词耿耿于怀,抢我一步冲了出去。  赵班长对于我的出现有些诧异,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小杰,小杰摆了摆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赵班长不再说话,点头示意我们进入队列。  军姿训练是部队所有训练的基础,能够最直观的体现军人的素养和精神面貌,在多数人看来,动辄数小时的军姿训练,既枯燥又无味,特别是我们新兵,真能用“度秒如年”来形容。  “一班长,你们班的新兵,冀北省青少年跆拳道冠军,黑带四段。”铁塔指了指身后的来人,浓眉大眼,留着板寸头。  “跆拳道?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赵班长就像一只偷腥的贼猫,眼睛眯在了一起。  “陈小龙,请多关照”板寸头冲班长一抱拳,还真有点江湖侠客的风范。  “这里是部队,收起你所谓的江湖那一套,黑带四段?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赵班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铁塔笑了,有种算计得逞的得意,他吃定了赵班长技痒难耐,其实在他心里,更想知道这个新兵的真实实力。  陈小龙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望向身边的铁塔,他不明白赵班长所谓的江湖那一套是指什么,切磋武艺、一较高低似乎也属江湖的范畴吧。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铁塔说完,吹响了休息的哨音。  新兵们潮水般的涌了过来,自觉地圈出了一块场地,将二人严严实实的围在里面,赵班长不敢大意,倒不是被对方“青少年跆拳道冠军”的名头吓到,在他看来,对待每一位对手,都必须给以应有的尊重,无数次的战斗中,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轻视对手就会得到血的教训。另一边,陈小龙同样感到十分压抑,他所面对的不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跆拳道迷,而是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更可怕的是自己对部队的擒拿格斗术一无所知,部队里讲究一招之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惨败。  终于,陈小龙动了,风驰电掣一般。只见他一个垫步,落地的瞬间身子猛的回旋,右小腿呈斜扇横扫而来,夹带着风声呜呜作响,这一脚少说也有五百斤的力量,赵班长不退反进,连上数步,迎面一个抱扣,借势回带,类似于太极里的四两拨千斤,陈小龙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士兵们大呼过瘾。  “这是什么招数?”尽管陈小龙输的很狼狈,但他浑然不在意,男子汉大丈夫,赢得起也要输得起。  “抱腿侧摔,最基础的摔擒动作”赵班长并没有因为胜了陈小龙而心生轻视,只有他能明白刚才这一腿有多么的可怕,青少年跆拳道冠军,绝不是众人眼里的过家家。  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仿佛连着的是两个世界,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团火焰熊熊燃起,充满了变强的渴望。  
    部队素来奉行强者为尊,经上次一役,陈小龙在新兵营里声名鹊起,俘获了数以百计的跆拳道迷,训练间隙,成群结队的新兵过来讨教一些个腿法、拳法,他也不藏着掖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俨然成了新兵营里的总教头,颇受大家的欢迎。  近水楼台先得月,几天下来,我和小杰对跆拳道的基础动作也能掌握的七七八八了,正当我们热情高涨的时候,两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出现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不仅相貌体征相同,连脾气性格都是一模一样。  “一群笨蛋,简简单单的动作十遍八遍都学不会”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的家伙对着我们评首论足。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其师必有其徒”另一个随声附和道。  “草,削不死你丫的”陈小龙是个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自从双胞胎兄弟到来之后,新兵连里便被搞得乌烟瘴气,若不是领导对他们青睐有加,估计早被揍到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赵班长对于这二人也是极为头疼,三天两头的去跟排长诉苦,铁塔见招拆招,每次都是拉了指导员当挡箭牌,赵班长这次真是忍无可忍了,大脑搭错了筋竟要向指导员讨个说法。  “报告”赵班长咬了咬牙,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进来”指导员停下了手中的笔,示意赵班长坐下。  “指导员,哼哈二将又惹事了,我请求将他们调离一班”  指导员不理会赵班长的牢骚,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暴躁的像头公牛的家伙。“赵班长,班长乃一班之母,战士就好比自己的孩子,对待孩子一定要有耐心,当然,这两个小同志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合群,毕竟是高校特招的高材生,心高气傲一点也是正常的嘛,你作为一个老班长、老党员,组织相信你能够克服困难,再立新功。”  “可是、可是”赵班长憋了一肚子的话顿时化作满腹的委屈。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指导员摆了摆手,继续埋头写着材料。  “是、坚决服从命令”,赵班长冲指导员敬了个军礼,灰溜溜的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铁塔欠揍的模样,“怎么样,吃瘪了吧?”  “这位又是谁”赵班长没好气的质问铁塔,站在铁塔后面的家伙看上去比哼哈二将还要难缠,一脸的桀骜不驯,只是鼻梁上的近视眼镜,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张政委做的担保人,指定要你赵班长来带”铁塔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趴到赵班长耳边轻声道“听说他老爸是政委的老首长,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子一天到晚打游戏,把他捆到部队来的,你是出了名的带兵严格,所以、、、、、、不过你可别犯横,适可而止,搞出问题来了真不好办”。  “管他是谁的关系,到了我的手下都是一样,我还不信治不了这群新兵蛋子了”赵班长似在跟排长说话,又似说给指导员听,太狼狈了,在指导员面前一个照面就惨败而归。  “打游戏?”赵班长绷着的脸顿时舒展开来,一个完美的计划在心底酝酿着。  “眼镜儿,跟我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赵班长开心的样子让铁塔百思不得其解,估计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一班的这些人,谁看着都头疼。  陈小龙与哼哈二将的对峙已经进入到白化阶段,赵班长却视而不见,指了指身后的眼镜道“本班的新战士,大家欢迎”。  “大家好,我叫魏波,爱好军事竞技类游戏,有相同爱好的战友请跟我联系”不愧是资深游戏迷,三句话不离本行。  “军事类游戏,国外的还是国内的?”哼哈二将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陈小龙摸了摸鼻子,心想这架还要不要打了?  “CS,特种兵,三角洲部队、军魂都挺喜欢,有时间切磋切磋?”眼镜如觅知音。  “当然,我们、、、、”  “咻咻、、、、、”赵班长见目的达成,当即吹响了训练的哨音。  眼镜是个游戏迷,却只热衷于军事游戏,当初他爸把他捆到部队,他也认了,用他的话说就是玩了那么多年的虚拟游戏,腻了,要玩就真枪实弹的玩才刺激。所以,他同哼哈二将的切磋不再是传统的电脑游戏竞技,而是模拟军事游戏场景的现实版。对于这一点,哼哈二将很有默契的表示认同,他们作为部队军事游戏开发项目特招士兵,目的是要把游戏中的经验和体会运用到实战中来,提高战士对不同战场和不同兵种作战的认知,增强部队战斗力。  “关于魏波和大双小双之间的军事游戏竞技,我已向中队领导作出请示,经党支部同意,允许本班且仅限本班内部开展,考虑到本班未达到编制数量,特允许在本连范围内抽调参赛队员”赵班长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给参战双方制造了较大的压力。  “我请求在班外挑选组员”哼哈二将毫不犹豫的抢先声明了权利,本班人马中陈小龙、小杰和我,没有他们看得顺眼的。  “你呢”赵班长询问了眼镜的意见。  “我无所谓,相对而言我更信得过自家兄弟”眼镜的洒脱,彰显着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本班加我编制10人,设裁判一名、观察员一名、、、、”  一番讨论之后,我们敲定了参赛的双方人员,眼镜一方四人分别是眼镜、陈小龙、小杰和我,哼哈二将则在新兵连里根据团队需要抽调人马,一天后,候补人员就位,两名候选队员中竟有一个我的熟人,孟锋,另外一个也是一名大学生,看来哼哈二将对队友素质有着极高的要求,考虑到双方团队的磨合,约定比赛时间定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非常紧张,除了新兵营里正常的训练科目外,我们还要进行额外的针对性训练,比如班组战术动作、枪械等高阶段的训练,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人叫苦叫累,就连被我戏称“娘们儿”的小杰,也没有拖后退的迹象,大家都在心里憋着一股劲,为了男人的尊严——战斗到底。  
    滇南民族学院是新中国创建最早的民族院校之一,成立以来,为滇南少数民族提供了大量的人才,特别是民族学和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很多人走上了军队和警察队伍的重要岗位,在处理民族矛盾和打击少数民族犯罪方面做出了非常突出的贡献。贾熊就是来自这所有名的院校,作为特招士兵,他与哼哈二将截然不同,学者的内敛与深沉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孟锋是你老乡?”贾熊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的,我们来自同一个乡镇,几天前在火车上认识的,对他,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如实回答。  “他最近有点怪怪的,我怀疑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你们是老乡,沟通起来障碍要小一些”  对于贾熊的想法,我并不认同,从我和孟峰接触的过程来看,孟峰不是那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虽然表面来看有点小小的忧郁,但还算健谈,我和他认识之初,他就能把自己和女朋友之间的感情经历跟我分享,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属于极为隐私的事情。他如果真是遇到了麻烦,无论是贾熊或是第三个不相识的人,他也愿意诉说的。但是作为老乡,我确实有必要好好开导开导这个老乡,尽管我们此时此刻是敌对的竞赛双方,但一场不公平的竞赛即使是赢了又能有多大的成就感。  新兵营食堂后面有块空地,是供新兵晾晒衣物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晚饭过后,我和孟峰在这里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他很自然的点燃了一根香烟,并丢了一支给我,是老家的黄鹤楼,这里很少能有这种烟买,毕竟云烟的名头不比黄鹤楼差,很多新兵算不上真正的烟民,对烟叶的口味没有太大的讲究,再加上新兵连里管教森严,能买到烟就算不错,更不会去在意烟的牌子。我把它夹在手中却不点燃,只是为了感受一下家乡的味道。对于我这样一个连伪烟民都算不上的人来说,点燃纯属浪费。  “想家了?”望着孟锋满面愁容的样子,我感觉这样问有些多余。  “我不该来的”他说完立刻陷入了沉思。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是我的入伍动机,希望对他也能适用。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理想、有追求,而我,只是为了一个该死的编制”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积累了多天的情绪狰狞的撕开了宣泄的口子。“我不该来的,我应该和她结婚,就算没有编制又怎样,我们上过大学,总不至于饿死街头,只要跟她在一起,日子过得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胡乱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行,我要出去,我不让她离开我,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我感觉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当逃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国家兵役法有明确规定,拒服兵役情节严重的可以追究刑事责任,当逃兵在战时就是直接枪决,但这一切对于发疯了一般的孟锋来说,起不到一点点的警示,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去见自己的女朋友。  “孟锋,你冷静点,你这样是逃不出去的,你连身份证都没有,火车站、汽车站你都去不了,鹿鹤市离这里几千公里,你要怎么回去?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去找班长、排长帮忙,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的苦劝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不停的看着手表,情绪越来越激动。  “没用的,他们会把我当逃兵关起来的,那样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在一起了,算我求你了,老乡,帮帮忙,让我去见她,在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了,为了能够出去,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不然你以为就凭那两个傻逼双胞胎,我会那么拼命的表现自己吗,我他妈只是来混个编制,从没想过去当什么特种兵,荣誉、勋章对我来说都是狗屁,我只想平平淡淡的退伍,然后回家接老头子的班。但是为了她,我他妈的连命都不要了,跟着你们这些疯子拼了命的冲,往死里摔、、、、、”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所付出的我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坚定地信仰支撑,他这种富家子弟肯定坚持不到现在。  “老万、你听我说,再过五分钟就是哨兵换岗的时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连里的干部以为我们在进行附加训练,班里的人肯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帮我拖住半个小时,只要半个小时,我就能跑到营区对面的铁道口,通过货车尽快离开春城,再从中途换车,他们不会抓住我的,你就放心吧,我当你是兄弟,该说的我全都对你说了,你千万别让我失望”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煞费苦心,连我也被他算计了,本来是要劝解他的,现在却要成为他的帮凶,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放他走,不仅他会被当成逃兵处理,我也会有连带责任。如果不放他走,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人就是这样,在感情面前最容易失去理智,明知道放他走就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但我却没有勇气去辜负他对我的信认。  孟锋趁我犹豫不觉,顺着晾晒场后面的矮墙一个助跑,双手掰住露头的砖瓦,右脚一蹬墙壁,身子腾空飞起,矫健得如同猿猴一般,他蹲在墙头回头看了我一样,满眼的感激却又夹杂着无尽的迷茫,不远处哨兵换岗的交接声响起,他不再迟疑,噗通一声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看着他从我眼前消失,我感觉全身的力量随着他的离去被抽得一干二净,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夹在手里的香烟已被我捏得粉碎”。  一个变了心的女人,他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总不可能跟着他一起亡命天涯吧,逃兵的耻辱将折磨他一生。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草,孟锋这个傻逼,肯定会再被甩一次的。我不再迟疑,当即纵身一跃,爬上墙头,岗楼上立刻投来一束极强的手电筒光柱。  “干什么的,站住别动”哨兵同时按响了墙上的报警器,部队紧急集合的哨音随后响起,不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代表着警犬班已经出动了。  “有人逃跑了,赶快追”我知道孟锋跑不了了,从我跃上墙头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已成定论,而我,注定会成为千夫所指的不义之徒。新兵连里涌出来一大堆人。首当其冲的是我的班长,看到蹲在墙头的我,他彻地的愤怒了,但哨兵口中的哨音并没停息,显然逃跑的人不止我一个,他顾不上搭理我,直接翻墙跳了出去,接着是铁塔、所有的老兵都出动了。  十分钟后,孟锋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回来,身上沾满了污泥,失去了鞋子的左脚在石子路面上擦出了一道道血痕,他却如同死了一般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经彻底的绝望了,在他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偷偷的观察着他的眼镜,瞳孔里浸透着死亡的灰色,此时的他,成了一只没有灵魂的尸体。  望着此刻的他,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除了痛苦可还有甜蜜?  
    滇南武警总队第三机动师作为省内唯一的一支机动部队,一直扮演者铁拳和尖刀的角色,依法治警、从严治警是部队百战百胜的法宝。而在昨晚,却发生了两名新兵翻墙逃跑的丑事,在第三师的历史上,逃兵现象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随着部队“以人为本”理念的不断深入和强化,不准打骂、体罚新兵已经成了带兵干部不敢触碰的红线。是以,我和孟锋的逃跑,一石激起千层浪,师长和政委连夜赶到了新兵连,越过新兵连大队长和教导员,直接点了赵班长和铁塔的将。  会议室外面,新兵连大队长徐少峰来回不停的踱着步子,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板上丢了一地的烟屁股,通讯员早被他轰了出去,倒不是他脾气大、有官架子,若在平时,大队长还是挺随和的一个人,对待身边的人更是没得说,但是今天,他看谁都不得劲儿。  “老徐,少抽点烟,首长们看到多不好”教导员韩连生皱了皱眉头。  “做梦都没想到,在我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丑事,这两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老韩,你说上面会怎么处置他们”指导员对这个老搭档很是了解,表面看上去跟黑脸罗刹似的,心里却把手底下的兵一个个当成宝贝,这辈子他跟谁都不亲,就跟兵亲。  “难说啊,两位首长连夜赶来,跟咱们一个照面都不打,怕是没那么简单了”指导员揉了揉太阳穴,为了这事儿他都快愁白了头。  门打开了,指导员拉了他一下,徐队长赶紧丢掉手里的香烟,两人迈着大步子向首长跑去。王师长瞅了瞅满地的烟头,冲着徐大队长直摇头,“老徐,带兵不是你这样带的,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和政委的意思是尽快查清楚两名战士逃跑的原因,防止第三个、第四个逃兵的出现”  “是,师长教训的是,我、、、”  “好了老徐、还有老韩,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多的自责也于事无补,有问题不可怕,可怕的不能正视问题,我建议,你们在新兵的心理干预方面多下些功夫,有困难的话可以向对口的机关科室反应,我们会跟机关的同志打好招呼,给予新兵连尽可能多一些关心和照顾”张政委语重心长的说到。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认真自查自纠,找准问题,解决问题,完善机制,杜绝此类事件的再发生”指导员当即表了决心。  “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这个大队长就不干了”徐少峰老脸憋得通红。  “哼,如此最好,不然你也的确没脸再干下去了”王师长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好了二位,我和师长还有个会议要开,今天过来,你们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打起精神来,把后续工作最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张政委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总队首长还等着情况汇报呢,一石激起千层浪啊,毕竟是驻省城单位,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听到师长和政委的脚步声远去,铁塔和赵班长才敢出来,部队里讲究避嫌,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但对于仅有一墙之隔的他们,师长和政委刚才的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明白,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大队长和教导员听的,他们也要拿出自己的认识来。  “谁能告诉我,那两个兵现在在哪里”徐大队长肺都快气炸了。  “报告大队长,已由警通纠察分队关到禁闭室了。”铁塔面无表情的答到。  徐大队长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众人,气鼓鼓的朝支队禁闭室走去。  “这个老徐、、、、、”教导员摇了摇头,紧跟了过去,接着是铁塔和赵班长。  第三师的禁闭室设在营区服务中心的地下室里,几间不足五平方米的小矮屋并在一起,前面横着一条一米多宽的臭水沟,部队里杀猪宰羊的血水混着一些摘除的内脏心肺,整天散发着刺鼻的臭味。人关在里面,仅留下一个狗洞大小的窗口用来递水送饭,大小便都是在里面解决,加上常年不见阳光,里面阴暗潮湿,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人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感觉自己真他妈冤,抓贼的被当成贼抓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纠察那些猪头都是死脑筋,生拖硬拽的就把我俩塞进了禁闭室。看着眼前活死人一样的孟锋,我真后悔没放他走。  “孟锋,**的是不是特别恨我,来啊,打我,打到你解恨为止,我要是还手就是孙子”我几乎崩溃了,他这个样子让我非常的担心。我不敢睡觉,怕他会趁我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疯,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的。奶奶的,这些傻逼们,偏偏要将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关在一起,我感觉那些顶着白色头盔的纠察,跟中世纪的罗马贵族一样变态,分明是想让我们像奴隶一样自相残杀。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铁门嘭的一声打开了。  我赶紧站了起来,孟锋却依旧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跟丢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若不是他还在起伏的胸口,我真怀疑他已经死了。来人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就在我暗暗观察的时候,他却唰地站了起来,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兔崽子,装死是吧,给老子站起来”我被他神经质的举动震怒了,草,他是我的战友,不是供别人来侮辱的。我条件反射般的挥出了拳头,他没料到我会动手,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闪躲,胸口实实的挨了一拳,就在我挥出第二拳的时候,从他身后冲出来一个人,一把将我扣住。  “你小子疯了,那是大队长”是班长的声音,他在我耳边小心的说道。  “胡闹”又一个人影挤了进来,本就不大的禁闭室立刻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老徐,我可要批评你了,谁给你权利打人的,还有你,关禁闭还不老实,竟然动手”我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看班长的表情,肯定是个大领导,但那又怎样,领导就能随便打人了么。  “他是我的战友,不是任人虐待的俘虏,不管是谁,要动我的战友除非先踏过我的尸体”我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多关几天,老子就是受不了这口恶气。  “指导员,是我的错,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徐大队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他而言,这算是道歉了吧。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逃跑?是不是受到了打骂体罚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不要怕,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逃跑,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于是我把孟锋和他女朋友出现的问题、贾熊让我去给他做思想工作以及后来追回孟锋这些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呵,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们会认真核实的,先在里面呆着吧,好好反省反省,当时若是你意志坚定一点,能让他逃跑出去吗?”指导员说完转身离去了,铁塔看了我一眼也走了,赵班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表示理解呢还是让我好自为之,但我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出不去的,奶奶的,这什么世道啊。  “老韩,我觉得这小子不像是说假话的人,搞不好真是冤枉他了”徐大队长斩钉截铁的说道。  “徐大队长,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怎么,起了爱才之心?”  “老韩,别笑话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啥爱好,就是喜欢好兵,我看这小子行,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讲义气、重感情,战友是什么?想当年我们、、、、”  “打住、打住,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好拿出来显摆,让这些小辈笑话,具体该怎么处置,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老规矩,召开党支部会议,听听同志们的意见”教导员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铁塔和赵班长听着两位首长的对话,不由得相视一笑,尽管谁都没有表态,但是大家都懂了。  
    党支部会议通常是在上级组织下发了重要的红头文件或指示精神,为了确保决策、部署的正确性和有效性,基层党支部根据重要程度召开支部委员会议或者支委会扩大会议。鉴于我和孟锋造成的新兵逃跑事件影响特别恶劣,新训大队党支部决定召开全体党员大会,会议室里,大队长徐少锋和教导员韩连生按大小顺序落座,这在部队是有讲究的,大队长坐在右手边,教导员座在左手边,从古至今都是文左武右,以左手为大,如此排序,凸显了党对部队的绝对领导地位,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支委成员团结在书记和副书记周围,其他党员自带小板凳在四周坐下。  “书记同志,新训大队党员大会应到17人,实到16人,其中一人孟锋在禁闭室,符合规定人数,是否开会?请指示”党支部副书记徐少峰按照惯例进行了会前报告。  “开会”指导员宣布了开会命令,候在门外的队部通讯员敲了敲门,抱进一摞文件依次分发到众人手中。  “这是我们整理之后的士兵逃跑事件的经过及两个新兵的供述,大家看看有没有问题”教导员杨了一下手中的文件。  “报告,我发言,我不同意新兵万田在文件里的辩解,从哨兵的供述可以认定其翻越部队围墙的行为是既定事实,至于他是否以追回孟锋作为越墙动机,我们不得而知,同时,孟锋作为一名党员士兵,不仅没有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相反却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为了严肃部队纪律,我认为两人都应当按逃兵罪处置”发言的是新兵三中队的排长,这个排长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跟铁塔一样,属于士兵提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兵,受过去部队老一套思想的荼毒很深。  “操你大爷的侯春,不了解情况别唧吧瞎逼歪,老子手下的兵会说谎?,不服气面对面的干,搞这种诽谤暗算的勾当你丢不丢人?”铁塔真的愤怒了,两人都是新上来的排长,谁也不服谁,一直明争暗斗、水火不容。  “咳、、、咳,注意用语,支部会议不是一言堂,允许各抒己见,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带有个人感情色彩,下面继续发言”教导员当即打断了面红耳赤的两个人。  会议室里唇枪舌战的场面我们并不知情,教导员他们走了之后,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孟锋,这小子真沉得住气,刚才大队长那一脚都没让他有半点反应。  “谢谢、刚才”原本躺在地上的孟锋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吓我一跳,以为他要发疯了,他却伸出了一只手,我迟疑了一下,紧紧的抓了过去,如此,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吗?  ”我想通了,就算你不拦着我,我也回不去的,回去了又能怎样,她家里也不会同意的,肯定是她爸妈逼她离开我的,她很听父母的话,我了解她“说着,孟锋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我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被感染。“牵手的理由有一千万个,但分手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不再爱了,你没必要为她找借口,她离开你是因为爱得不够深,跟父母能有多大关系,我又想起了小林最后送我的那些话,这些虚伪的女人,”呸”.  “也许吧,不然她就来春城了“,孟锋满脸的惆怅。  “想想那些军嫂吧,孤独一人在千里之外默默的守候,那才是爱情,那才是值得我们去心疼的姑娘“我一直幻想有这样一个默默为我守候的女人,尽管这种女人很难遇见,但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总不能因为一次失恋就出家为僧了吧。  孟锋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幻想我所说的那种姑娘,对于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来说,不知他心里是否还能容下这种姑娘。  “哐当“禁闭室的门被打开了,还是那个被打的领导,被烟熏得漆黑的牙齿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我感觉十分意外。  “小子,出来吧,本大队亲自来接你,够给面子吧“徐少峰的心情不错,党员大会最后开成了表彰大会,虽然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但教导员的政治迂回路线还是让他紧张得不行,万一真是上纲上线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好兵苗子就歇菜了。这不,刚开完党员大会,他就马不停蹄的跑来报喜了。  我和孟锋对视了一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终于可以出去了,这个较之猪圈犹有过之的水泥笼子,用来养猪都能把猪憋死。  走到门口,我不自觉的用手遮住了眼睛,正值中午,对于我这个习惯了黑暗的人来说,阳光格外刺眼,但很温暖,有种自由的味道。不远处,传来了喜悦的锣鼓声,这帮人真会应景,竟然组织了锣鼓队,每当部队里有大型的比赛或者节日,锣鼓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很多战士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赵班长和铁塔手中各拎了一支响锣,乒乒乓乓的敲得甚是开心,望着由远而近的队伍,我感觉眼角有些湿润,这些都是我们二中队的战友,看着他们,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在这里,我们就是我的亲人,部队,就是我们温暖的家。  ”这一刻是属于你的“孟锋轻轻的推了我一下,自觉的往后退去,我知道,他是真的看开了,真正理解了我的良苦用心,我很欣慰,原本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我的。  “恭喜你,沉冤昭雪了”教导员笑着揶揄道。  “感谢组织、感谢领导,给了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笑着回敬了他一句。  铁塔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小子,没大没小的”,我很喜欢铁塔的性格,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其实很讲义气,也没有官架子。  “欢迎归队”赵班长热情的拥抱过来,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跟娘们儿一样肉麻。  锣鼓队欢天喜地的将我们迎了回去,看着风光无限的我,孟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每人一篇报告,明天下午的新兵大会上做报告”指导员不合时宜的声音一下子将我们拉回了现实,我和孟锋对视了一样,这件事情,还没完。  
    十一月的春城,白天就像亲妈的手,温柔的让人沉醉,到了晚上,俨然成了后妈的手,把人照死里抽。我和孟锋一人裹了件军大衣,缩在大队部办公室里颤颤巍巍的写着报告,鼻涕哗啦哗啦的往下掉,滴在纸上也懒得去擦,绞尽脑汁的想把报告写得深刻一些,结果三分钟憋出来两个字,照这样写下去,天亮了也写不完。我心中一阵烦躁,打算出去走走,刚出门,就看见哨兵死死的盯着我,感觉像是监视逃犯,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赶紧退回屋里,越想越不对劲儿,原本只有一个哨兵的自卫哨,今晚特意加了一个游动哨,草,白天彩旗招展、锣鼓欢天的,难道都是在演戏吗?望着浑不在意的孟锋,我心中很是不安,明天做过报告之后会怎么处置他呢?照这种情形来看,搞不好还会把他关进禁闭室的。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寂静的夜空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哨音。  “咻咻”铁塔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音,随后飞快的跑向了大队部。  “紧急集合,你们两个还在磨蹭个屁啊”铁塔脸上青筋暴涨。  “那报告还写不写了?”我扬了扬手中擦过屁股一样的稿纸。  铁塔一阵恶心,没好气的骂了句“滚犊子,赶紧集合,有任务”。  我不再迟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执勤的哨兵早已将大门打开,几辆东风EQ柴油运兵车呼啸着从外面冲了进来,与此同时,新兵连各中队的战士已经整装待发,噼里啪啦的集结到运兵车旁。我和孟锋以最快的速度将背包打好,正好赶上部队蹬车。连战前动员都免了,该是多么紧急的任务啊,新兵们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惊恐,“这是要去打仗吗?”有人胆战心惊的问道。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赵班长紧绷着脸,腮边的肌肉线条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显,如此紧急的任务,他自入伍以来也是头回遇上,不管怎样,不能先自乱阵脚。  “胡说八道,就凭你们这些连枪都没摸过的新兵蛋子,打哪门子的仗,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自己,哪有当兵的样子,一个个都是怂包”经他这么一说,车厢里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机,一个多小时后,车子上了土路,运兵车的铁架子晃得哐当哐当响,我们坐在车厢里屁股根本不敢落地,如此行驶了约有四五公里,车子突然停下了,四周黑洞洞的,叫不出名字的鸟禽,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让众人原本忐忑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铁塔吹响了哨音,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他奔去。  “同志们,经受考验的时刻到了,接总队通知,今天下午五点十五分,滇南省宁安市突发森林大火,火势迅猛,已由宁安烧至春城近郊,武警森林总队和解放军第十七师、十九师已相继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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