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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7 views[转载]奴隶子孙
在大凉山或小凉山，我最怕不小心说出两个字——“奴隶”，因为这两个字至今大家都很敏感。就因为是这个缘故，在与不认识的人聚会的时候，每每别人按照彝民族风俗习惯打听我的族姓的时候，我都不乐意直接回答。
有时候别人问我家族名或者别人介绍我的族姓的时候，如果他们知道我家族的话，他们一般都在介绍中说，“他是土司”什么的云云，有的甚至还仿佛强调说“他是土司的后代”。
这样的介绍仿佛使我难堪。这样的难堪还有我去远村远乡的时候。去远村远乡，我一般都隐姓埋名，害怕别人知道我家族；在城市里生活，有时候在人多的场合当别人问起我姓什么的时候，我就立刻巧妙地转移话题而不作答。
彝族有个自古的风俗，在聚会的时候如果有别人不认识自己的话，尤其是坐有长老的、有威信的人之场合，那首先得要“自报姓名”。彝民风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不“自报姓名”
或者一旦隐藏姓名者，被大家视为“愚蠢者”或者是“弱智”，甚至是被视为不尊重对方打听者。
去远乡远村的时候，我尽量回避我的族姓，万一被问及，又不得不回答的时候，我只好如是告诉！在乡村年轻人面前，我有时候甚至谎称“我是汉族”！
但是，一遇上年纪大一点的同胞，只要我一回答自己的族姓，他们对我家族都知根知底，这个时候仿佛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我家是“贵族”、紫莫（土司）等等。还说过去你们是紫莫，我们是“尔几”（奴隶），你看看，这样一来就开始有了“你们”，“我们”之分了！族群就开始无意间被无形分隔成了“你”和“我”！
有一次，在一个聚会上，有一个女性，我们在相互打听自己都说是家乡人，但一问起自己的家族姓的时候，对方毕恭毕敬地敬了一杯酒过来，说自己的父辈是我家族的“奴隶”，说得我很难堪，也很狼狈。这样令我特别尴尬的场面后来又有个2次。
又有一次，在一个聚会上，我发现有一个人始终对我默默无语，也始终低声细语，也仿佛轻声细语，或和颜悦色，或者说和声和气，就是一直或深或浅不太敢直眼望我。
我就去敬他一杯酒，对方立马站起来说，“我认识你家，应该我敬你，其实我内心中不敢敬你，过去，我们家是你们家的奴隶！现在我们在老家依然与你家族的人称兄道弟，亲如一家！”
我赶紧说，没有的事，即使有，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历史的东西，不再提及了，我们都是一个民族，一个同胞！我说，不说是一个民族，所以的民族都能够称兄道弟，都能够亲如一家就比什么都好了！
说起“奴隶”一词，那是20世纪50年代中叶中国四川大凉山的一热门话题。大凉山，这个在20世纪50年代中叶还保留着世界上惟一最完整的奴隶制社会形态的地方。
我们可以这样说，二十世纪中叶在大凉山这样“与世隔绝”的彝区，依然保持了几千年的奴隶制社会形态，或许在这个星球上实属罕见。
大凉山，这个特殊的域地孕育了特殊的社会形态，随之也就必然流露出一种特殊的人文文化心理或人文的畸形心态。
长期以来，在大凉山的族民中有一类人
“不得不”或说一些人却“喜欢”在“家庭成份”一栏里沉重填上“奴隶主”、“奴隶”或“半奴隶”的人们，抑或在这一个各自特殊圈里的人们，至今有的还有一种自视圣哲或清高的心理习惯，似乎依旧有那么一种不同凡俗的高贵感；有的呢，因曾受到“家庭成份”的影响，吃过不少苦头，历经过多少令人难以忘怀的种种磨难与伤怀。
而奴隶的子孙们，在“翻身不忘”、“幸福不忘”的背后，也曾经“大红大紫”，也曾经“默默无言”，还曾经受辱和责难，自己还有隐隐的大痛和伤。
历史走到今天21世纪这个特殊日子里的时候，无论是深山里的还是蜗居于城市里的那些被圈内人说成是“奴隶”或“奴隶的子孙”们，总是在心灵的最深处隐隐埋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或言不尽的苦痛与酸楚。&
这是难以忘怀的人为的历史斑点。在大凉山，当人们聚集在一处，在沸沸扬扬谈古论今的时候，你不难发现人们在说话谈论中频率最高的或许就是“几”（指奴隶、奴仆或卑贱人）和“色”（意为奴隶主或贵族或高贵血统人）。
每当奴隶的后代们在这样那样的场合，每当听起谈及他们和他们祖辈一代的身世时，自己不知道是该俯下身子来，还是应昂起头颅来庄严行走。
当然，这里面虽然有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成分，也有故意践踏人的因素和要成心伤害他人的氛围。但更多的是，在新的时代里使你从中不难发现和看出，一种新的畸形心态已无形地滋生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或者说在当今这个时代，说“奴隶”一词是浅薄的，非常不理性的。但是，“奴隶”一词依然还有人在说，“奴隶”这词儿常常给人迎面而来的是一种无言的痛伤，或让那些在大凉山千年奴隶制度曾经的历史下有过千年苦涩家史的人们，让千年的历史给他们带来了千年的忧伤与悲痛。
这一代奴隶的后人们，想踏踏实实地做一粒泥土吧，却往往在日常的生活交往中，常常被一种伤精痛骨的言语所击伤；有时还可能踩痛踩伤他们一个个鲜活的人格与生命。
在滚烫滚烫的现实生活面前，其先祖和现今在世的父辈们在“奴隶制”这个万恶祭坛上的牺牲者们，以及那曾经的做牛做马常常掀起他们的盖头来，似乎还要在广庭大众面前，似乎再次瞧够这代特殊域地望之远去的特殊人。
有时候仿佛要在他们的脸颊上刻上沉痛的符号方可罢休的味道和架势，让“奴隶”的时代中残存的遗骸再次倒下他们的尊严，也似乎还要你再俯下身子在新世纪、新文明不停盛开的时候凝望你，像一处凋零的秋叶落地一般成为一片片隐隐约约的灵血伤口或是贫血的悲哀。
这是对当代文明进程中的最深刻的伤害与阻挠。正走向新文明的人们，难道还会指着已经灭亡在旧泥塘路上的奴隶制并在其废墟中站立起来的脊梁们说：“瞧，这就是奴隶的后代们么?!”如果这样，历史肯定还会倒退于千年之遥。
幸好，风中的灯笼，以绝对真理的面目所灵现的精神和锐利的创造性锋芒，足够使这代人站立起身来，怒吼起来，呐喊起来，做一代这个特殊域地里的特殊巨人。
总是爱把自己当成一粒粒珍珠的“高贵”者们，反而还不见得人人都有一种高风亮节。无论是谁，在我们的额头上绝对没有也不可能贴有一张张“高贵”、“富有”的种种精神标签。
“向世人显示自身的尊严”，其实这才是很实在的未来世纪之丰碑。忘不了我国著名的诗人艾青曾在一首诗里这样大声疾呼过：“奴隶自有奴隶的恋歌”。
在大凉山，奴隶制已经在公元1959年彻彻底底土崩瓦解！这是人类文明社会的一大进步，也是人类社会文明的最后一个奴隶制的坍塌。人人都应该发自内心地对奴隶们和奴隶的子孙们说“我爱你”的时代。奴隶的子孙们如今长上自由之翼过着自由的美好生活！所以，“奴隶”一词不应该卷土重来！
但是，就新中国而已，两千多年的封建思想和封建意识依然还在生我养我的共和国版土上残留。因此，有人说封建社会在中国还远远没有离去！
那么，我们也是否可以这样说，奴隶社会残留给大凉山的种种思想意识依旧还若隐若现地在凉山的社会暗流中不停出没呢？
凉山奴隶制社会的彻底废除还不到60年，刚刚走过55年，因此它的种种旧思想不可能没有它的市场，在某种程度上说可能还在热烈。
时下，不论是大凉山、小凉山，抑惑是在农村、城市，尤其是在城市里的机关单位，只要有土著人的地方都潜藏、隐埋着一种挡不住诱惑的寻根热、觅古热和追溯古谱牒之源热。
有的不惜一切代价在农村、在机关苦苦寻根溯源；有的四处普查宗谱应合这一股热潮，有的八分采写姓氏谱牒；也有的开始着手联谱联姓联姻活动……总之，千方百计寻亲访根追溯血源血流。
就谱牒热而言，如果把谱牒当作一种文化遗产来研究也就无异议了，可目的千姿百态，有的怕子孙后代再被奴役，有的人为了达到寻根祭祖目的，有的正为了抹掉自己前辈或自己曾经当过奴隶的那段历史，有的纯粹是为了贬低对方，提高自己之目的，有的是为了提高自己当前的社会、地位和身份而进行的，有的人为了垄断姓氏来源，处处声称自己所藏有的谱牒方才是真正“权威”云云。
这是殊殊的地域文化与人际生存能力造成的畸型现象。由于不太好听、也不为多数接受的原因，或受“奴隶”一词的影响，无论是城市中的还是农村里的人不停地更姓换姓的也不少。
在这畸形追根溯源的过程中，有活跃在当今政坛上的，或有人谋有一官半职的那更是热闹非凡。就有那么些人，总是爱在他人面前大言不馋地说“某某是我们家的”、“某某是我们一个家族的”云云。
这不，总是“某某长”不离口。不过，我想着，说不定“某某”连他本人自己都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之时，那些人就在民间开始游说起“某某”是自己的什么什么人的了。那怕是相隔着几十代、好几百年，这不，不是常听见“群也是家门，千年也是同祖”的语言。
这也不奇怪，眼下有隔了四十、五十代的人如今随处可见还能称兄道弟的；上了千年百年的家缘关系依然呼风唤雨。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哀与不幸。
这种司空见惯了的怪现象不能不引起人们的一种怀疑与猜忌，促使人通过现象去看本质与面目，并认真去反思、去探究或去追问其中的公开的一种秘密。
也许这种眼前丰富鲜活的热潮内涵就有可能在窒息、迂腐着一种新的、鲜活的思想诞生，也会阻碍一代人的健康进步，特别是会禁锢当代文明的顺利进程与发展。
重新翻开20世纪50年代的日历，相信每个凉山人心目中都会涌起一股热腾腾的激情，那是凉山百万奴隶翻身解放和获得民主自由的美好日子，这是凉山百万各族同胞最值得骄傲的难忘岁月。
是啊，新中国成立至今，使凉山彝区竟发生了如此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凉山各族儿女从奴隶社会跃向现代社会，过上了现代文明与美好富裕的幸福生活。凉山的今天来之不易。今天乃至明天，无论是谁，只要坦诚投身于这崭新的天地间，都能听到历史荡气回肠的庄严诉说。
是的，大凉山每一座山脉都会为他们这一代人作证。历史不会忘记那些在解放百万奴隶和争取自由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们，大凉山永远烙着她们解放奴隶的脚印。
面对不可忘却的历史足迹，我们问心无愧地告诉说：数几十年前，在大凉山那片母性一样土地上积极投身于民主改革和解放奴隶大潮的那一个个纯真的儿女，在他们迈出人生第一次决定性的第一个脚步之时，他们当时所能够作出的决定是一种坚定而正确的惟一选择!
让文字承载记忆，让记忆呈现真情，我们和我们的祖国是多么的深情。这是由一滴滴、一行行血和泪凝集而成的变迁，是一颗心灵在朝圣之路上留下的一个个脚步与一次次的升华与难忘记录。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传奇故事，但是在每一个传奇故事中，每一个人不一定都会拥有一束永恒的明光。如今，当其透过历史的遗迹，透过千年奴隶制废墟，在我们心灵中深深刻下的历史难忘的历程与印痕，我们用一句“一步跨千年”来作为自己的永久性话题。
我们同时也不能忘记，在那个步入新纪元的年代里，在共和国的西南版图上，凉山这片特殊而怪奇的地域内，据说当年人人争当“奴隶”，是“奴隶”的个个万紫千红。
这个时代，除了那近7%人口的统治阶层外，人人成了“灾难深重”或“水深火热”当中的“苦难奴隶”，还带给“奴隶”们的处处是诗意般的惊喜与狂热……
可细心的人们会发现，历史迈进21世纪的门槛之时起，“奴隶”们都突然“消失”了，无论是其后代们，还是其在世的父辈们都说自己不是奴隶，或说自己是“主”云云。这话听来就让人不明白了。这特殊年代滋生的特殊语境如今成了农村百姓乃至是机关单位人眼中的热门风景。
这里想要说明的是，别不是说谁有个复古或复辟的思想与图谋。更不是在否定凉山奴隶解放求得民主的自由所取得的辉煌胜利。但是这种现象的存在与喧嚣，说明了人的一种思想在暗中起着某种变异。
如果说他们所言的“主”，指的是他们翻身解放后作了国家的主人，那么这话题也就别无异议了。可他们压根儿不谈或不再承认自己的祖辈曾是“奴隶”时却无法让人理解了。
眼下，在各种社交场合，“奴隶”一词是很敏感、也很不得人心的用语。人们都怕说自己的祖父辈们曾是奴隶。如果你不经意一旦说出了的话，似乎让他们掉了许多身价似的。
而且有的还会愤愤不平地责问你，我是你家的?这不，还会与你讨个没完，还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还可能引起惹身之祸。
有的呢，便开始宣扬起自己的姓氏、高扬起自己的古谱牒；说自己的先辈怎么怎么样，有奴隶多少多少，曾经又怎样怎样的出名，等等。于是一种自视孤高和攀比风便悄然在民间兴起，并有一种畸形蔓延发展开去的态势。
这可就苦了深山农村里的当年千真万确是奴隶的人们及他们的后代。他们至今没有多大势力可言，族系也不庞大，追根寻源也没个底。
所以，平常说话坐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要得罪谁似的特别谨慎和一种揪心的“退缩”。他们非要说一句话不可，都得前后左右惦了惦，想了想，思了又思的。
可恶的是那些自称不是“奴隶”的人们，在农村以族势仗人，以多势多力直接、间接地欺负人。
一代“奴隶”的天骄后代们便只好忍气吞声，总驭不过“敌众我寡”的不利局面。的确这不文明也不理智的氛围经常使他们次次遭遇哑巴吃黄莲——有苦无法说的尴尬场景不是一天一次的事了。从此，他们内心存蓄着一丝又一缕难言之痛和涩涩的酸。
是谁烫伤了他们?这种在历史和阳光阴影下的不文明与屈辱和委屈，却一针见血地在奴隶后代们的心灵深处被扎得深深之痛一直难以抚平。
这对于那些人少势弱的山民来说，促使自己不得不防一种人在人上、血汇血中的旧家族势力暗中滚滚而来的傲慢挑衅与伤害，乃至侵犯。于是他们便只好逃离老村庄，背井离乡而去……在这种无情的现实下，眼下你不难发现在凉山这个特殊的异域内与群体中，“奴隶的子孙们”就不惜一切代价携族带支、或一家或几户地相约远离生养过自己的祖先、也养育过自己的可爱的故土和家园，而含着欣欣的内伤和泪水或抹不去的背井而远走他乡……
是的，他们带着一处处无法应对的伤疤蹒跚迁徒到他县他村也有的迁进至城市的边缘以回收拉圾过生，也有的迁往荒无人烟的边寨远疆，还有的迁至原始森林，带着不该的一生忧伤和新的凄凉，像一只只被射伤了的獐鹿，走进陌生又荒凉的新居地，从新开始营造起人生的又一种驿站。
为了生存，他们便新开垦，他们也烧荒重新寻找一处处生存之地，他们超负荷耕耘和劳作，这一特殊群体的四处迁徒，又给社会与稳定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因素，并潜负着一些新情况和新问题以及导致新矛盾的勃发。
开垦使水土流失，烧荒使生态发生变化，流动使人口使学龄儿童不能接受正规教育，文盲成陪增长，人的素质集剧下降。谁来关心这一代人?谁来关爱这个特殊群众的人们?
这是奴隶的后代们难以启齿的“低头颅”生存，人没有必要也没有权利谁歧视谁。大家都是在大地上，在蓝天下，在五星红旗下获得新生的群体。
但值得一提的是，凉山奴隶制的彻底废除刚刚过去半个世纪。因此，其流毒与余渣不可能完全没有，也不可能完全消除。所以认真肃清其余毒在这片地域上的蔓延还任重而道远。
不管你是皇帝，还是达官贵人，亦或是平民，抑惑是奴隶的子孙，只要是人，就有着自己的不可抗拒的尊严和不卑不亢的内心世界。人就因为是人，他们不同牛马，他们有着思维，不可能常常受凌辱或蹂蹊，不应该遭残踏、遇亵渎。
英国有句著名的谚语说，“别用言词贬低任何人，无论是国王，还是奴隶”。最后，请奴隶的后代们，昂起你响亮的人格和背梁，挺起你的胸，昂起你的头颅，向着朝阳出入的地方迈进、再迈进。因为，我们都是一母所生，人类都是一母所生，我们人类都是远谋深算的同一道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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