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邻家坏姐姐让我吃奶油店里上班一个月不让我休息一天我姐是让我休息的 我姐夫不让 上班去晚了一会都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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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坐月子为了不让姐夫出轨,我把身体交给了姐夫,之后后悔至极我今年23岁,大学刚毕业一年,在一家公司做会计。公司里也有很多同事追我,而我大学时就谈了男朋友,一直到毕业后我们的感情依旧如初。从小我和姐算是相依为命,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父亲把我们拉扯大,直到我和姐懂事后开始对我们不管不问。大学时候的学费也都是姐姐赚的钱来供养我。姐姐1.65的身高,长的比较漂亮,邻居都夸我们姐妹俩长的一个模样,姐姐去年嫁给了他们公司的经理,第一次见到姐夫的时候就没有好的印象,感觉这个姐夫不靠谱,当得知大学时候他们就一直在交往,我的很多学费也都是姐夫在资助我,也明白了姐姐为什么要嫁给他。直到姐怀孕后身材发生了变化,没有了以往的姿色,多次去看望她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姐夫在家,每次问到姐姐的时候她都说在外面陪客户吃饭,从她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姐夫对她并不好,直到有一天在我追问下姐姐说出了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自从我姐怀孕后身材变形,脸上的斑也多了起来,姐夫开始对我姐不管不问,每天都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直到姐姐生下外甥那天姐夫也没有来,当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竟然在陪客户喝酒,产房里看到姐姐哭着生下了外甥,自己再也忍不住,打算找姐夫好好谈一谈。然后效果很不理想,他的几句话让我张口结舌。“我天天在外赚钱养活你姐,吃的穿的住都是最好的,陪客户吃饭喝酒就是为了能签下合同。”后来我跟踪了姐夫,发现他竟然会去找小姐,我亲眼看到他带着陌生女子去了宾馆。姐姐在家做月子而他在外面风流,而这些事我又不能告诉正在坐月子的姐姐,于是在心里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上个周末推掉了男朋友的约会,一直在姐夫的公司楼下等他下班,和他去了一家餐厅吃饭,想到姐姐命苦的经历不由自主的伤心起来,拼命的喝酒,姐夫看我喝多了将我带到了宾馆,躺在床上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今夜我什么事都听你的,我也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想法,你和我姐结婚那天我就看出来你的眼睛一直放在我身上,今天我满足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去风流,能好好对我姐。”姐夫一口答应,如饿狼一般扑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事后姐夫晚上也在家陪我姐,只是每隔几天他都会定好宾馆让我过去,说如果我不去的话就把我们的事告诉男朋友,希望我能在他需要的事后满足他,这件事已经持续2个多月了,每次见到我姐和我男朋友就觉得自己是个恶心的女人,可很爱男朋友不敢让她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更不想让姐姐知道我和姐夫有这么一段令人发呕的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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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我姐(中篇)
<font color="#11年09月19日&&&&作者:金波&&阅读:
& 老早我就想跟人说说我大姐金秀和二姐金玉的故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主要原因是我面矮,抹不开当面去讲自己姐姐那些花花绿绿的事。虽然要讲都是板上钉钉的过往生活,可是,守着她们讲,总觉得不够仁义,也难以做到冷静和客观。讲自己家人的故事其实挺麻烦,必须要攒够突破亲情束缚的勇气。
& 现在是时候了,我这俩姐,一个已躺在京城协和医院的病榻上,再也没有能力为坊间提供闲话;一个已彻底在祖国大地上蒸发,只有年节时偶尔能听到她英汉二合一的越洋问候。两个一度生活在唾沫星中的女人,已脚前脚后淡出我们的生活。这是令我们家不胜唏嘘的时刻,但,无疑也是叙述我两个姐姐故事的难得契机。
& 从金秀开始吧,她是我们家老大。
& 看我大姐金秀现在的憔悴样,谁都不会想到她当年是何等的光彩照人。关于她当年的模样,那脸蛋那长辫那身材,我真想细细道来。只是,长相这事是各花入各眼,难有统一的尺子,所以我还是谦虚点,借邻居王老师的话来说。王老师是教美术的,专攻古典人物,审美不会走眼。他说,金秀就是梳辫,如果把头绾上,手执轻罗小扇,身着宽袖斜襟的缎袄,活脱脱就是末代格格。王老师并未意识到他的话所产生的影响,未意识到他是在前瞻性地进行赏识教育。他的话让金秀多次偷偷把头绾起,拿着大蒲扇在镜子前款款而行,似乎行走在一百多年前宫中的幽深小径上。也因此三天两头迈着格格步款款地到王老师家串门。她不白去,每次都能得到专业又权威的赞美,还能额外赚回火辣辣的目光。那些目光都是王老师的学生给的,一群热爱艺术,心气颇高,水平一般的半大小子。他们看到金秀当然会眼露异光,焕发出澎湃的创作激情。也不管金秀同不同意,坐地板上,蹲凳子上,趴窗台上,陆海空地对金秀一通素描。画好后在上面郑重其事落上款,多半都有字号,某某山人某某居士某某子,日期清一色是戊辰年芒种之类。这帮人中只有一个例外,总是实打实写真名,和身份证上的一样,朴实又自信,让人看了踏实。这个后来成为我姐夫的人叫余建设。
& 建设画金秀画得最不像,可金秀最喜欢。看画上面的人,衣着发型轮廓确实有金秀的影子,可要说是鉴湖浣纱的西施也行,说是大观园中葬花的黛玉也行,反正是进行了深度演绎。金秀便认为建设行,有艺术功底,别人画她是机械操作,建设是艺术创作,这小子肯定会有出息。再去王老师家,她专找建设对面坐,全方位地让未来画家对她艺术加工。后来她只接受建设单独创作。再后来两人开始选择创作地点,到湖畔公园郊外去画。拈花垂目,抱树掩身,倚石仰天,张臂迎风,把能想到的造型全艺术了一遍。
& 经过一番高雅的折腾,建设终于把金秀画到了手。
& 当时他们才参加工作,金秀从卫校毕业后分到妇保医院当护士,建设在我们市惟一的四星级酒店做厨师,红案,切墩的。经济上的独立使金秀有了底气和勇气向家里摊牌,说处了一个朋友,想找时间领回家和家人见见面。
& 按理这是我们家的喜事,好呀,爹妈看看未来的女婿,弟妹看看准姐夫,理当欢欣鼓舞。我爸我妈却挺深沉,把欲见未来姑爷的迫切心情表现成了勉强应允。我和金玉喜形于色地开大姐玩笑,说她刚参加工作翅膀就硬了,想飞了,不想和弟妹一个锅里搅马勺了。说她学刘巧儿,劳模会上认识人一个,这一回可要自己找婆家&&我还很世俗地问她,男朋友是干啥的,长得帅吗。金秀说,在大酒店上班,搞艺术的。我听后有过短暂的疑惑,酒店里有何艺术可搞?但这种敏感马上被艺术二字冲散,我不知金秀领回来的人是啥艺术形象,是高仓建式的冷峻,还是阿兰德隆式的英俊,或是唐国强式的奶油,但我想肯定错不了,搞艺术的嘛。平平常常的人谁好意思去搞艺术?
& 当金秀把建设领到我们家,说是她男朋友时,我们都有些惊愕,继而付之一笑,这怎么可能?建设在客厅拘谨地向我们点头问候时,给我的感觉,他就是一个建筑工人,虽然能挖掘出一种劳动美,可当我姐夫却是先天性的遗憾。建设不单工作不理想,人长得也不争气,又黑又瘦,个也不高,金秀穿上高跟鞋能和他持平,两人明显不般配。
& 我爸打眼一看,便武断地认为他们没戏,小家雀怎么能和堂前燕比翼齐飞。并没引起高度重视,只是拿出长辈的矜持让烟让茶的间隙,对建设说他们年龄还小,要趁年轻多学点吃饭的手艺,把精力用在学习和工作上。提醒建设不要被金秀的表象所迷惑,说她挺大个眼睛忽闪忽闪的瞅谁都那样,不一定有其他意思。
& 二姐金玉还把金秀拽到院里,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姐,我看建设哥挺实诚的,你可别拿人家开耍。金秀说,我没耍他,我们真是朋友。金玉说,得了吧,他长的跟非洲难民似的,你能看上眼?说死我也不信。金秀说,去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看以后你能找个啥样的。
& 我们家的态度在建设和金秀的意料之中,知道老金家不会轻易接受他们,早在登门之前就做好了承受各种挫折的准备。爱情之路跟科学道路一样,充满崎岖坎坷。可崇高的爱情哪有一帆风顺的,哪一个不是泪水泡出来的?梁山伯和祝英台顺利吗?罗密欧与朱丽叶顺利吗?
& 金秀的压力不只是来自家庭,她们妇保医院也给她制造了挺大麻烦。她们医院有个饶有趣味的传统,就是院领导愿意在本院医护人员中给自己儿子选对象。曾经最漂亮的一个护士做了院长的儿媳妇。院长姓刘,职工们便把院长的儿媳妇叫&流产&,意思是刘家的财产,名花有主,外人休得再打主意。后来书记的儿子也在本院找了对象,书记姓尹,职工们便因袭术语,把书记的儿媳妇叫&引产&。同事间的对话经常会蹦出&流产&&引产&:&别议论院领导,&流产&就在隔壁查房&&&&&引产&来电话,让送两箱盐水&&&当大伙嘻嘻哈哈的时候,忽然发现,常务副院长的儿子几年不见也蹿成了大小伙子,踩到了谈婚论嫁的起跑线。有意思的是副院长姓南,大伙异常兴奋,说妇保医院该有&难产&了。于是大伙兴致盎然地猜测起谁能是&难产&:检验科的化验员挺俊,人也淑,可惜年龄大了点;药房划价的丫头人很白净又很文静,但稍胖,没结婚就胖,婚后很可能走形,副院长未必看上。正当大伙半真半假地为副院长家事操心时,金秀分到了妇保医院,在妇产科做护士。大伙眼睛一亮,有了,&难产&出现了。群众的观点多半是正确的,凭金秀的长相副院长挑不出瑕疵,如做&难产&肯定胜过&流产&&引产&。而且他们对金秀的家庭背景了解得十分透彻,父母都是工人,没啥大能耐。最关键的是金秀还分在了妇产科。做护士的工作环境和强度各科室差别很大,金眼科银外科累死累活妇产科,妇产科最差,没人愿来。所以大伙断定金秀在妇产科干不长,很快就会因为&难产&调到院部去。果然,猜测&难产&的喁喁声此起彼伏时,南院长便找金秀谈话了。
& 院长做事有条理,事先已让儿子私下到妇产科看过金秀。他儿子很有些傲气,本打算看到金秀后与她简单聊几句,感觉一下她的素质,释放一下自己的才气,可在走廊看到身穿粉白色大褂,头系粉白色方巾的金秀迈着格格步款款走来时,立马没了递话的勇气,悄然又兴奋地溜了。
& 南院长和我姐的谈话是在他办公室进行的。本来这事应该由第三者出面,先旁敲侧击再穿针引线,成不成当事双方都不伤自尊。可南院长认为没必要走那道程序,认为这事只有成功,没有第二个结果,甚至金秀会对他的亲民举动感激涕零。在简单聊聊工作后,南院长问我姐多大了。金秀报出了虚岁。院长说,噢,比我儿子小三岁。然后非常自然地说起他儿子&&
& 我们家你这个小哥,也是专科毕业,分到了外贸局,那批学生他的去向最好,没用我出面,完全是靠自己成绩说话。那英语说的比汉语都好,局领导说了试用期满就派到国外&驻办&去。也好,青年人就该经经风雨,干一番事业。到了国外我也不担心,他已经是大人了,那个儿比我高半头,国庆时候学校组织阅兵式,年年都被选进仪仗队。军训多苦呀,苦也咬牙给我上,我对孩子从不娇惯,从小就锻炼他吃苦耐劳。他妈妈就不一样了,当妈的疼儿子,啥心都操,这不,刚上班就把他的新房准备好了&&
& 院长把儿子的硬件简明扼要地介绍完,直截了当地说,要不你们接触接触?年轻人在一起一定会有共同语言,交流交流很有必要。
& 有一种表情介于哭笑中间,平时无论怎样挤眉弄眼也拿不出来,必须是窘事缠身才能逼出来。南院长面前的金秀就是这样,说不清是笑还是哭,双手揉搓着白大褂,手上的汗水已使衣角湿了一片。她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电话,嗫嚅着说,谢&&谢谢&&院长,那什么&&我已经&&那什么&&有&&男朋友了。
& 我们知道这次收编性质的谈话,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大姐轻描淡写地提了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是应聘成功的自豪,而是一种脱险的庆幸。我爸我妈心里如何怪罪金秀,如何对失去大有作为的女婿而惋惜,我不得而知,不过看他们黑着的脸和拉饥荒的神情,估摸已到了沾火就着的临界点。我不敢多嘴,只是十分不解,一个男人有了出众相貌已经够稀罕了,再有钱有显赫家庭,那不就是茅台五粮液吗,金秀为何不取一瓢饮,偏偏好那口稀松平常的二锅头?二姐金玉一个劲数落金秀,像中奖彩票送给别人一样替金秀遗憾。她问南院长有多高。金秀说一米七二七三那样。金玉比画着计算,忽然惊叫道,他儿子有一米八十多。金秀说,一米八十多又咋样,至于一惊一乍的吗。金玉说,姐,你要是真不干,我可上了。
& 我们惊异地看着金玉,比听到金秀回绝南院长还让我们意外。我不相信二姐是玩激将法,虽然她有一肚子心眼,就跟石榴肚里的籽一样多,可从她说这话时的语速和神态上看,完全是情急吐真言。金玉发觉失口,马上修补说,我是想给同学介绍,这么好的条件不拿下太可惜,你问问南院长,外面人能不能做&难产&。
& 金秀瞅瞅我爸乌云密布的脸,不再理会金玉,埋头吃饭,偶尔给我爸妈夹筷菜,用她略显弱势招人同情的眼神,拜托家人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 大姐和建设的关系按着两人的既定方针,不鸣笛也不刹车,向着未来稳步推进。值得一提的是,在建设即将成为我们家大女婿的前俩月,却做出了超出他年龄的举动,提出要和金秀分开一段时间,说是出去写生。金秀问去哪儿,建设冒出一句,八千里路云和月,战士双脚走天涯,跟着感觉走呗。把金秀哭的,问建设是不是变心了,不要她了。建设表现得非常决绝,在金秀的泪眼中,背着画夹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 建设毫无前兆地说走就走了,这事做的太有性格,太男人了。为这事,金秀第一次和我爸妈顶起嘴,质问他们是不是背地找过建设,对建设说了什么,把一个大活人逼得远走他乡。本来这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画画的腿勤,都爱往外跑,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到处走走看看再正常不过。建设可能是借机制造距离美,耍点让金秀那个档次五迷三道的小聪明而已。让金秀一哭闹,好像建设奔赴前线一去不复返了。我爸说,就凭那小子的蔫劲和磨劲,可能把到嘴的肉吐出来吗,金秀,你掐指算吧,超过百天不回来,就报案说你爸谋杀。
& 多说一个月,建设就又出现在我姐金秀面前。只是与走的时候判若两人。新版的建设已是长发盖耳,胡子拉碴。穿着满身是兜的牛仔装,双肩挎的帆布包。与其说像画家,不如说更像漂泊的行者。他看到金秀后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我回来了。第二句:过去的建设死了。
& 金秀一时恍惚起来,这个每天在梦中无数遍呼唤过的男人忽然现身,让她有种隔世之感,不知这个自诩已经涅槃了的男人是否继承了先前的情缘。半晌,建设才稳稳当当地过来,把不知所措的金秀揽到怀中,吻她。金秀一下醒了,哇地哭起来。捶他。然后死命地抱他。怕他再走,再涅槃。就是在重逢那刻,她倒在建设怀里说出了决定自己命运的话:建设,咱们结婚吧。
& 建设说过去的他已经死了,这话绝不是故作惊人之语,而是一个月野外行走的结果。这一个月,对建设来说犹如到哲学系进修一般。像大哲在菩提树下收获大智慧一样,深邃的夜空,静谧的原野,潺湲的溪流,也使建设对自己的未来进行了既功利又形而上的思考:靠画画能画出未来吗?大自然气象万千,人世间风情百态,自己的两把刷子能记录下什么,表现出什么?看着画夹上野外写生的草稿,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笔力画不出啥名堂。即使画再多的蛋也成为不了达芬奇,就像喝再多的酒也成为不了李太白一样。而靠专心本职工作就有未来吗?这条道比画画还暗淡,他对味觉远没有对色彩敏感,根本没有大厨基因,不可能在葱姜蒜中岗位成才。夜深人静时看到真实卑微的自己,确实是件残忍的事。建设痛苦地领悟到,要想混个好未来,必须放弃马勺和画笔,这是对自己负责的第一步。当时正值新一轮经商热,商风日炽,建设便顺应潮流,选择了投身商海。
& 建设经商的想法几乎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明摆着,人间正道是经商。只是建设父亲提出个先决条件,捣腾买卖可以,但先把媳妇娶回来,这是一辈子大事。于是,建设在毅然决然结束厨师生涯不久,便和我大姐到政府领取了执照。
&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二,响晴的天,连狗都躲在墙角吐舌头。吃过午饭,我想在院中树阴下眯一会儿,我爸不让,说金秀和建设去领证了,一会儿回来,让我上&一副食&买二斤肉,晚上做红烧肉,乐呵乐呵。我觉得应该,打今天开始,金秀就是余家的人了。
& &一副食&在中山东路,斜对过就是民政局大楼,一楼的门市房是婚姻登记处。我拎着肉从&一副食&出来,金秀和建设正好从登记处出来,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暴露在七月的骄阳中。往家走时,开始我还打算追上他们,可马上打消了念头,他们在前面走的样子实在让我意外和不爽。那情景,至今想来还让我堵得慌。
& 柏油路面像被水淹了一样,泛起一阵阵热浪。两人撑着一把伞,打伞的是我姐。那伞是我家用了许多年的塑料面晴雨两用伞。可能是喜气熏的,建设脚步很轻快,金秀穿了高跟鞋,有些跟不上,时不时紧跑两步,以保证那把伞能稳定地遮住建设。而我姐,有时是半个身子在伞中,更多的时候整个人全暴露在烈日下。我看到我姐的的确良白衬衫已经被汗溻透,一手打伞,一手用手绢不停地擦着脖梗子。
& 我姐颠颠地在跟在建设身后,那伞始终没离开过建设的头顶。
& 打小我就愿意跟二姐金玉一起玩,走哪儿都跟着她。表面上看是我们年龄接近,能玩到一块,有共同的朋友,共同的主题。其实,是另有缘由。和她在一起隔三差五就能有好吃的,都是平日在家难得吃到嘴的细食。我记得有回民食品厂做的槽子糕,有海南人民献给毛主席的那种芒果,有生病时才能吃到的铁听菠萝罐头&&常常吃得我俩脸花花的,嘴巴黑黑的。每次吃完金玉不忘嘱咐我:回家别跟爸妈说。我没说,一次也没说,香嘴臭屁股的机会多难得,劳动人民的孩子作威作福的机会多难得,我为什么要说呢。和我大姐金秀上街就没这口福了。我家平时买些七零八碎的东西都是金秀的事,就是说金秀实际上有财权,可她穷算计,买袋酱油也要考虑四舍五入,很少买零嘴犒劳我们。偶尔买一穗玉米棒也要拿回家掰成五半,全家一起吃,很没意思。越是这样,我越不会把和金玉吃大街的事说出去。但我心里也有疑问,二姐还没上班,不挣工资,我爸我妈从来不给孩子零花钱,她怎么会有这份能耐?
& 没多久,谜底被揭开。和我爸同在农机厂上班的一工友领着儿子找上门,他儿子和金玉是同学。这位师傅是揪着儿子耳朵进的门,把儿子往我爸面前一推,让儿子说。儿子梗着脖一言不发。当爸的只好自己说。前不久发现少了三十多块钱,三十多块,大半个月的工资,不是小数目。他就翻箱倒柜地找,拿出账本核对,这月没随份子,没有大支出,怎么没到月底就光了。找的时候发现儿子神情怪异,就拽过来问。开始闷着不说,后来用皮带问,啪啪几下儿子就招了,说是他拿的,自己花了点,其余给了同学金玉。这位师傅上门来的目的非常明确,无功不受禄,把吃人家的东西吐出来。
& 那一刻,我没有家里人摊事的惊慌,倒是有一种恍然大悟的畅意,就像解开一道因式分解题一样。噢,原来如此。一见他们爷俩进门,金玉就知道事不妙,说要上厕所,顺着尿道闪了。她的开溜很是时机,为我爸从容应对邻里纠纷创造了话语权。我爸说等那个败家丫头回来我问问,看看情况是不是属实。然后对那孩子说,这钱,是你自己动的,还是和金玉一起动的?这回那孩子说话了,说自己动的。我爸用词很讲究,用&动&没用&偷&,甚至没用&拿&。看来文化和文凭真是两回事。我爸又问他,这钱是你给金玉的,还是她冲你要的?这回我爸用了&给&,没用&借&,也没用&放&。那孩子说,是他给的。我爸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那声&噢&拖得很长,提醒来者,老哥们,听到了吗?那位师傅见我爸的立场完全是站在家庭一边,也怪自己儿子不争气,就说,老金,你这个态度是不是?好好,这三十元就当我丢了,就当我歇了半个月行了吧。然后揪着儿子耳朵悻悻走人。
& 以后又陆续来过几位陌生的客人,都是儿子把钱给金玉花的家长,但态度委婉,没有找上门要求还钱的意思,只是看看金玉啥模样,含蓄通报金家,共同杜绝类似非法融资事件的发生。
& 我爸我妈也是要面子的人,经不住三番五次的家访和邻居指指点点,便商量,金玉不能再念了,那帮孩子敢拿家里钱给她,也难说不敢有别的过火举动。干脆让她收拾收拾上班吧,到农机厂干合同工,在我爸眼皮底下看着,总会少些麻烦。
& 农机厂有一千多人,不算大也不算小。厂长是我爸的师兄弟,钳工出身,挺义气个人,一句话就让金玉成为了农机厂职工。金玉没念过技工校,在手艺人成堆的农机厂进不了生产车间,只能到后勤部门做服务工作,被分到食堂做小工。
& 食堂只准备中午一餐,职工多数都在厂里吃。我姐负责饭前备料,开饭时打菜。那个食堂我去过,像俱乐部那么大,有五个窗口供菜。当时是凭饭票买菜,一到午饭时间每个窗口都排起长队。窗口服务员像坚守高地的战士,上来一个干掉一个,用两菜一汤或三菜一汤把长队化为乌有。在就餐人数恒定的情况下,哪个窗口排队的人少,哪个窗口服务员的劳动强度相对就小,这是真理。我二姐多有脑子,很快摸索到减少窗口人数的办法。说出来挺简单,也挺难为情,就是打菜时少给点。别的窗口是一满盘,金玉打只有大半盘。也有总量不少,但内容比例失调的,比如土豆烧牛肉,盛一盘子土豆,牛肉比葱花还少。来吃饭的都是手艺人,有涵养,谁跟一个新来的漂亮女孩子一般见识,况且又是钳工金师傅的女儿。但谁也不愿吃亏,就转移窗口,你金玉站一号,人家就到二三四五号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 午饭过后,我姐她们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菜料,择择切切,洗洗涮涮,这时总会有一些青工来帮忙。没办法,我姐在校时就有这方面的道性。来的人哪个车间都有,工歇时抽空到食堂转转,能插上手就帮一把,插不上手就在一旁帮个人场。那次,他们围在一起切白菜根,边切边聊,嘻嘻哈哈的挺热闹。这时,食堂管理员凑了过来。管理员是个结婚不久的小老爷们儿,又腥又糙一个人。过来先和食堂那帮大嫂说些荤腥话,把原本很平和的气氛搞得有些尴尬。接着他又给大伙出谜:想着美,闻着臊,一摸乱七八糟。让大伙猜,眼睛却瞄着金玉,说金玉脑瓜够转,你猜这是啥东西。金玉说公共场合,说话要注意精神文明。管理员说打灯谜是高雅的智力活动,最文明了,金玉你就猜猜,这到底是啥东西?金玉从来就不是吃亏受屈的主,她拉下脸说,是管理员吃饭的嘴。大伙爆出一阵哄笑。
& 过了一会儿,大伙有些累了,便停下来歇息。车间的青工为大伙发烟,发到金玉已经分完。青工不好意思地对金玉说,没了。金玉说,没就没呗,我平时很少抽。这时,管理员坏笑着说,有,我这儿还有一根,金玉你要么?大伙明显觉得玩笑开大了,太不自重。都盯着金玉,看金玉如何应对。这种气氛就是在鼓励金玉骂娘。金玉说,有种你就拿出来,我要。说着提起菜刀奔过去,过去就解管理员裤腰带,说,拿出来,我一刀给你剁下来,切吧切吧给你红焖了,拿出来,拿出来!管理员吓的捂着下身就跑,金玉握刀在后追。管理员S形的跑,一蹿一蹿的,边跑边喊:非礼了,耍流氓了,快打110呀&&
& 管理员感到很窝囊,瞅那架势,如果把裤子解开,金玉真敢给他一刀。让一个女人追得可哪儿跑固然没面子,可把根留住却值得庆幸。他知道这事捂不住,食堂是信息集散地,熬粥的工夫就会传出去。他担心传到上面会影响自己在领导心中的形象,便主动把情况向组织上作了汇报。是向负责思想工作的书记汇报,说金玉总是在工作时间招些不三不四的车间人到食堂扯淡,作为管理员他不能对影响工作又败坏厂风的行为熟视无睹,于是出面制止,没料到金玉恼羞成怒,操刀要剁了他。他愤愤地说,你说这丫头老金是咋教育的,不讲阶级感情,要把它剁下来红焖,也太狠了。书记听得直笑,他问金玉有何魅力勾得车间人工作时间往食堂跑。管理员添油加醋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大球说,这玩意儿大呗,没奶过孩子却比坐月子女人还膨胀,天不太热衬衫就解开三个扣,露出一大片,那帮小伙子,正在兴旺时期,谁不想让眼珠子尝尝荤腥呀。
& 第二天午后,书记像保安一样在食堂门口执勤,见到车间的人就横眉立目地往回撵。都轰走后,书记来到食堂后屋去找金玉了解情况。职工间的矛盾激化已不是小事,动刀子性质就更严重,需要他上门处理。管理员见书记驾到,便给手下人使个眼色,全退了出去,把后屋留给书记和金玉。书记坐在正在择菜的金玉对面,扫了一眼金玉的脸,然后就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膨胀的部位看。管理员还是可信赖的,他汇报的情况基本属实。书记的眼神暴露了自己是什么货色,金玉虽然没抬头,却感觉出书记在研究什么。是给自己眼珠子过年来了。于是金玉顺手拿起毛巾,随便擦了一把脸,然后把毛巾围在脖子上,把走光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书记当然反感,装呀,车间普通工人看得,我就看不得?他说,大热天,围脖子上多难受。说着上前把毛巾拽了下来。他不担心金玉对他施暴,她在择菜,身边没菜刀,不会就地取材给他也红焖了。金玉只好调整坐姿,挺挺身子,把胸部高于书记的视线。书记开始进招,说金玉你这么瘦溜的人,它咋这么大?金玉抿抿嘴,没吭声。书记自问自答,噢,我明白了,你肯定丰乳了,现在有一种叫硅胶的东西,挺多女人都往里塞。金玉微红了脸,说从来没往自己身上灌过化学物质。书记说,不可能,肯定注射了,要不然你让我瞧瞧。说着上前就摸。书记已经做好了多种预案,但金玉的反应却大大出乎意料。她没有娇羞地半推半就,没有吓得哇哇大哭,没有转身跑掉,没有火冒三丈地挥手煽他耳光,都没有,而是一声尖叫。
& 这不是一般的尖叫,是把嗓子勒得细细的,拔得高高的,拖得长长的,花腔HC的境界。穿堂越脊,渗入骨髓。如果要为这声尖叫寻找一个类比,我首先想到的是当下流行的维塔斯,有点像他在《歌剧2》中飙的海豚音。这一嗓子,让食堂前厅后屋的门口窗口探进十几个脑袋,把书记吓得连连说,别喊别喊,咱们是在谈工作。
& 谈话在我姐尖叫声中结束,书记在众人怯怯的余光中离开食堂。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人再提。金玉仍旧在食堂忙碌,仍旧穿着低胸衬衫和车间的人嘻嘻哈哈。书记一如既往地开会读文件,一如既往地关注职工生活。事态平静得有点让看热闹的人失望。这对金玉来说未必是好现象,平静下面往往藏着漩涡,虎行如病,鹰立似睡,谁都难说它不会抽冷子伤人。约莫五个月后,金玉终于尝到组织上的厉害。
& 那年,长影到我们市选演员,来的是两位德高望众的艺术家,在《平原游击队》中扮李向阳的郭振清,扮日本军官的方化。两人在街上闲逛时,在&春天的故事&照相馆前停下脚步。他们被照相馆橱窗中一张二十吋照片吸引住。那是一张黑白描红的头部特写,长发被梳成马尾式高高翘在脑后,一双大眼睛似含千言万语,纯真又俏皮地注视着过往行人,脸如满月,红晕染颊,透出一股青春气息和那个时代流行的积极向上的激情。两人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走进照相馆,掏出工作证和介绍信,打听照片上的人。照相馆的人告诉他们,照片上的人叫金玉,农机厂的,家在农机厂家属区。
& 从&春天的故事&到农机厂家属区步行要半小时,两人走了近两小时。不是不熟悉道,而是他们太被熟悉,一路上都被人群围着,连挥手带微笑地向前挤。那时的艺术家,道德水准真的和我们工人阶级拉平,不装屁,出门在外不叫工作用车,不叫记者,甚至不戴墨镜。他俩被热情的观众簇拥着到农机厂家属区时已是傍晚,我妈正在院中的煤球炉上煮挂面,见进来的人眼熟,想了半天忽然冲屋里喊,他爸,不好了,李向阳来了。
& 我和金秀既兴奋又有丝丝怯意,总是隔着人或隔着东西去看他们。金玉比我和大姐大方得多,像见过世面的大都市人,给来客倒茶,一口一个伯伯地叫。郭方二位说明来意后,让金玉表演一个节目,随便什么都行。金玉说就唱两首歌吧。她唱了一首最流行的《烛光里的妈妈》,一首老歌,郭兰英的《绣金匾》。给我印象深的是《绣金匾》,唱到&三绣周总理,人民的好总理&时,金玉的大眼睛扑扑地滚出两行热泪。事后我问她,为何一绣二绣不哭,偏偏三绣哭,怎么对周总理那么有感情?金玉说,什么呀,人家郭兰英就是唱到三绣时才落泪的,我是模仿郭兰英,必须在三绣时哭。能自如控制泪水,可见金玉确实有做演员的潜质。
& 金玉唱完后,两位老师带头鼓掌。他们让金玉准备准备,明天他们就去农机厂办商调,然后一起回长春。我爸微微一愣,说金玉是合同工,不用办商调。二位说,手续还是要办的,农机厂是一级组织,不能就暗中把人带走。
& 那一夜,我们全家几乎没合眼,我妈煮了一锅鸡蛋,可以让金玉和两位艺术家吃到长春。金秀翻箱倒柜地找时髦衣服,生怕二姐在衣着上丢分。我爸挺稳当,坐在红木椅子上有条不紊地抽烟,嘱咐金玉到了长影要听党的话,别挑肥拣瘦,主角要演,配角也要演,同领导和同志搞好关系,少和男学员打连连,剧团这方面事多。金玉都一一答应。我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二姐,到了长影,想着和姜黎黎合个影邮回来。金玉说,你就惦记女明星,咋不要李仁堂的?
& 第二天,两位艺术家来到农机厂时,接待他们的正是厂书记。听说他们的来意,书记说,能为长影输送艺术人才也是我们农机厂的光荣,可是作为厂书记,我有义务为党的文艺事业负责,关于金玉的事,我想向长影党组织汇报一下。然后把金玉上学时如何骗同学钱,被迫辍学;上班后,如何厌恶劳动投机取巧,在饭菜分量上做手脚;如何和落后青年不清不白;如何用刀逼着基层领导解裤腰带,要切男同志的撒尿器官&&一一说了。让两位艺术家看着办。人家是来选女演员,不是选女流氓,只好表示遗憾。再三对农机厂党组织提供的真实材料表示感谢后,匆匆离开了我们市。
& 可想而知这事对我们家的冲击有多大。砸人饭碗,断人仕途,都是造孽的事。搁现在,要么是旷日持久的大官司,要么是恶性治安案件。当时没这么复杂,书记信口雌黄的成本极其低廉,只是挨了一顿骂。骂他的还不是我爸,是厂长高岩。那天高岩到我爸他们机加车间送图纸,赶上金玉义愤填膺和我爸讲这件事如何泡了汤。高岩听完事情原委,把图纸往车床上一摔,噔噔噔来到车间办公室,打开有线广播。
& 农机厂各车间都装了有线广播,车间可以各自为政地开小会,听节目,搞宣传;如果各车间连通,全厂可以在岗位上开大会。而且各车间各部门还能用广播互相通话,和电话一样,只是信息公开,每个喇叭都有声音而已,就像现在出租车上用的对讲机。厂长打开广播,拍拍麦克风,喂喂,政工科,政工科,让&&&过来说话。不一会儿,书记和厂长进行了农机厂有史以来最振奋人心的在线对话。机加车间的工人听见厂长要为金师傅的女儿讨公道,都停下手中的活,车床铣床刨床磨床全关掉,原本机声隆隆的车间,瞬间变得像夜晚一样安静。
& 高岩说,长影来农机厂要人这事你怎么不汇报?书记说,我是书记,这是我分内工作,我向谁汇报。高岩说,向我,向班子其他人,这是起码的组织原则,你一个人表态是代表组织还是代表自己。书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经得起实践的检验,向文艺团体的党组织实事求是介绍情况有什么错吗,如果有,我愿意陪你到上级党委说清楚。高岩说,我了解的事实是你在食堂把人家女孩子吓得扯脖子喊。
& 书记马上抢过话说:这事我倒可以在此公开澄清,那个女青工不但和车间的人不清不白,在我找她谈话时,还对我进行下流的暗示和勾引,可见这个青工已堕落到什么程度。高厂长,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形象,你和妻子关系紧张这全厂谁都知道,你这么不顾身份为一落后青年说话,是不是另有目的。
& 高岩说:真没想到你假话屁话张嘴就来,你还配当共产党的书记吗,&&&我操你妈!
& 这句骂全厂都听到了,机加车间的工人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好!&就像梨园中大角儿唱到火候,台下爆出整齐划一的叫好。这声好随着广播同声传输出去,起到了不小的带动作用,别的车间也接二连三地喊起了好。刚才怒目圆睁的金玉听到这一声骂,忽然哭了。这次是真哭,不是装的。
& 其实,说我二姐金玉的故事,我一开始就想说高岩,说他和金玉的恩恩怨怨,只是担心别人接受不了。毕竟,他俩无论年龄、地位还是经历都差的太多。于是就尽量讲一些他们故事开始前的事,算是为他俩走近做些铺垫吧。
& 因为这声著名的一骂,书记厂长的矛盾公开化。金玉也一夜成名,全厂上下无人不晓。大家都换了眼神看她,想看出她和厂长高岩到底有没有书记说的那种关系。金玉也感到和高岩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相吸又相斥。心里距离明显近了,可彼此的物理距离却远了,都躲着,不愿给自己和对方平添罗乱,更不愿给别人嚼舌头提供噱头。
& 其实,除了政治诉求,其他方面书记也奈何不了金玉。比如金玉离开食堂调到销售科,书记就没得着表态机会。高岩才是一把手,人财物一把抓。农机厂的主打产品是脱粒机,销售一直不畅。高岩就抽调了一批富有开拓意识和市场经验的人才充实到销售科。金玉也在其中。名单一公布,眼尖的人马上总结出这些人才的共同特点:男的会说、能喝;女的漂亮、敢脱。这支队伍拉出去,想必能无往不胜。金玉虽为女流,酒量却不输给男人。她也没特意练过,是忽然就发现了自己有量。除了啤酒不行,白的红的一般场面都能应付。不但敢在酒店和客户喝,还敢进军营和战士喝,进大山和伐木工人喝。也就是说,金玉的能力更为全面,素质更为出众。她的销售业绩自然也高于他人,半年便网罗了五六个大客户。而要维护这些大客户,单靠她这个业务员未免单薄,所以年底或关键节点高岩也要各线走走,拜访一下大客户。这样,高岩便有了和金玉共同出差的机会,任何一方想单方面回避都徒劳。有时他们走的不是一条线,可总能在某个风景区的订货会上巧遇,顺理成章地异途同归。他们的关系不再鬼鬼祟祟背人,或者说半公开,就是从出差回来后。谁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
& 没多久,高岩离婚了,两个孩子全随了母亲。高岩的婚姻一直风雨飘摇,前妻是市教师进修学院的老师。有人说她瞧不起工人出身的高岩,嫌他不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没有生活情趣;也有人说是高岩官升脾气长,看不惯戴眼镜掉书袋说话硬憋文采的妻子;还有人不负责任地说与金玉有关,说金玉为了报复书记、为了当农机厂的大嫂而不择手段地把高岩拿下。这中间,我姐对高岩的称呼也从高叔到高厂长,再到高岩。一口一个高岩的叫,整个农机厂这么对厂长直呼其名的,只有我们家老二金玉。
& 金玉和高岩的事,厂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们家还蒙在鼓里,谁都没往那方面想。这么不靠谱的事谁也不会过脑子。我们知道他俩好上,还是金玉自己通报的。那天,她刚从广州回来,看我爸我妈心情挺好,外面天气也不错,月朗星稀,晚风轻拂,适宜媒妁立约。就跟我爸说她处个对象,可不可以星期天领家里来认认门。那口气,和我大姐当初提建设时惊人的一致。我爸我妈有点紧张,担惊地问,也是搞艺术的?金玉一副自豪的神情,说是在经济主战场,搞物质文明的。我爸问在什么单位工作。金玉说,咱们一个厂的。我爸的心稍稍放下些。农机厂都是技术工人,有手艺,随便提溜出一个就比酒店掂大勺的强。我爸问,我认识吗?金玉说当然认识,农机厂最优秀的人。最优秀?我爸猜不到是谁,反正无所谓,星期天来了自然会知道。只是有我大姐的前车之鉴,他又多问一句,他多高?金玉说,我穿高跟鞋到他耳梢。我爸还能有啥疑问,满心欢喜地说,来吧,星期天让你妈炒俩菜,我和我家二姑爷喝几盅。金玉幸福地说,爸,你可别惯他,他可有量。我爸说,不怕,到咱家,肉定量酒不定量。
& 金玉见目的达到,便说到厂里去拢拢账,早点把旅差费报销。临走,从包中抽出一本杂志,可能是她坐火车时看的,顺手扔到床上,对我爸说,晚上电视没好节目你就看看,挺有意思。我爸一看封面花里胡哨,是车站地摊常见的那种刊物。里面一页被金玉窝上角,那一页的标题是&震撼世界的伟大爱情&,下面是很长的副标题&年轻漂亮的宋庆龄为何爱上父亲的朋友孙中山&。中间还有多幅年轻的宋庆龄和不年轻的孙中山的照片。
& 星期天,我们家忙活了一下午,擦玻璃擦地板,换窗帘换床单,还把建设叫来,让他掌勺做两道硬菜。全家人以最大的热情恭候金玉男朋友光临。
& 大约晚上七点左右,外面夜色朦胧,我们看到一个熟悉的魁伟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岩手拎两瓶瓷瓶酒,两盒点心,有些迟疑地往屋里走来。我爸见厂长来了有点意外,忙往屋里让,说厂长有日子没来了,说来就来呗还拿东西干啥,说应该买点东西去看厂长,说来的正好,一会儿金玉的对象要来,你帮着参谋参谋。
& 高岩尴尬地笑,说,金叔,我早应该来看您老人家&&
& 我爸像听到母鸡打鸣一样愣愣地看着高岩。高岩比我爸小不到十岁,比我二姐大不到二十岁,和我爸是师兄弟,以前叫我爸师哥,后来当了厂长,就喊我爸老金。怎么这会儿叫上叔了,还成了老人家?这时,金玉也进了屋,对厂长说,高岩,我爸我妈你都熟,不用介绍了,这是我弟弟,这是建设哥。
& 如果说我大姐金秀把建设带回家时,是往我们家扔了一个麻雷子,那么我二姐金玉则是在家打了个闷雷,仿佛成心要把家人劈个好歹。怎么会这样。高岩说,金叔,我和金玉的事&&
& 我爸打断他,说,别叫我叔,咱们是兄弟,她管你叫叔。高岩说,以前是,现在,不是我和金玉,这个,不就叫叔吗。
& 我爸心里肯定是满肚子气,满腹的惑。这算什么事呀。我爸摇头叹气地说,这事闹的,这事闹的。整个晚上他都重复这句车轱辘话。这事闹的。
& 可以说,婚姻的自主权还是在年轻人手中攥着,逼急了,人家双双私奔,双双化蝶,做爹娘的又能奈何。我爸手中可打的牌并不多,大趋势是拦不住的,金玉时常到厂里过夜,而高岩以厂为家已有多年。他们早已半公开地在农机厂过起了家家,我爸有啥章程去扭转这个既成事实?金玉是长腿的。
& 二姐的婚礼办得相当风光,已成为农机厂千名职工的集体记忆。在婚礼形式上,我们家也很被动,金玉嫁个俩孩子的爸爸,本应该低调行事,可那样又太委屈了我姐,这毕竟是她人生的头等大事;大张旗鼓地操办于我们家也是脸上无光,拿尿布当旗帜,飘扬得再高也让人笑话。
& 建设的生意还是挺牵动人心,他先是倒沙画,乍一看是山,晃一晃就是海的那种。接着又倒裸体女人的工艺画。没啥大斩获,忙活个吃喝,跟上班差不多。这显然与老板的称谓和建设的心里预期相距甚远。建设就琢磨向纵深发展,搞艺术真品,名人字画。这个买卖利大,一年做成一笔就行。可这一行的门槛也高,要有眼力,有胆量,有本钱。眼力胆量建设不缺,给他支点能把地球撬动,天生一股牛皮哄哄的劲儿。所差就是启动资金。这方面必须借助外力,便撺掇金秀回娘家张罗点。我姐说,我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哪来的闲钱呀。建设说,你爸又抽又喝可能攒不下,但你家老二金玉跑销售,有外快,肯定有小金库。
& 应该说建设对岳父家的情况掌握得基本准确,我们家只有金玉具备参与信贷的能力和扶助亲友的热心。果然,大姐找到二姐金玉时,金玉没打奔儿,一口应承帮助志存高远的姐夫一万块。这钱她不出家门就能凑齐,但她还是把金秀领到农机厂,当着大姐的面向财务科借了一万块。二姐想的很周到,这与她的智商有关,也与她干销售常与钱打交道有关。一方面是向大姐表态,此款为公帑,早还晚还一定要还的;再者也巧妙地为姐妹间借贷设置了见证人,即使日后出现不愉快也不至于说不明白。
& 搞名人字画绝非区区几万块钱就可介入。建设的实力还不足以撑起一个贩卖名人思想结晶的艺术公司,要想短期内步入经营正轨,最简捷的方式就是寻找个合作伙伴。但这很难,比借贷还难,有钱人家自己干多好,凭啥跟你玩。建设认识的朋友都是半瓶醋的艺术人,都和他一样正在来钱道上上下求索。建设就唉声叹气,说中国真是第三世界,是发展中国家,是初级阶段。我姐心疼地劝他,说中国是人口大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连我这么漂亮的媳妇都搞到了手,还怕找不到合伙人?
& 我姐不仅仅是嘴上对建设精神安慰,也确实煞费苦心地帮他踅摸,把和自己交往过的人,熟悉的,半生不熟的,甚至八竿子够不着的都审查了一遍。结果让她很气馁,建设说的没错,中国确实是初级阶段。在她为自己的社会关系近乎绝望时,倏地,一个风雅的身影落潮后礁石一般在她脑海中凸现。
& 此人叫邢小时,金秀叫她邢姐。是一家生活杂志的副主编。那年她们杂志的五月号为妇保医院做了个专题,把往年的红五月,工人的五月,青年的五月,做成了南丁格尔的五月,白衣天使的五月。策划人就是邢小时。因为妇保医院赞助提供得非常到位,杂志破例在封二刊登了一组妇保医院的工作照。其中有一张金秀抱着新生儿给躺在床上的产妇看,母亲是幸福的笑,金秀是甜美的笑,很有感染力。照片也是邢小时亲自设计导演的。在杂志上露脸和上妇保医院门前的光荣榜差不多,让我姐从第五期兴奋到第十期,也因此与邢小时成了朋友,有事一个电话就到场,没事一年也不走动的那种朋友,有点像同在一个城市的大学同学。邢小时找过我姐几次,是让她出外诊,为朋友的孩子上门点滴。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金秀知道了邢小时在杂志社工作是临时的,副主编也是上面一声咳嗽就能吹落的乌纱。所以邢小时在为杂志社跑广告跑客户的同时,还经营着自己的一家文化公司。文化本来就是宽泛的概念,没边没沿,她的公司经营范围也很广阔,像草原一样辽远,凡是沾上文化的生意她都做。显然,邢小时有文化,有品位,有实力,是先一步走出第三世界的人,也是最有资格成为建设合作伙伴的人。
& 金秀到杂志社见到邢小时,开门见山地说,建设想跟邢姐合作做几个项目,邢姐你看行吗?邢小时问建设是谁呀。金秀说,我丈夫。
& 邢小时说,你丈夫?你丈夫,噢,你丈夫。
& 沉默了一会儿,邢小时说,你丈夫,一定很英俊吧?说这话她一点也没有难为情,倒是金秀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
& 邢小时说,好吧,约个时间我们见个面。
& 建设和邢小时第一次见面是在杂志社附近的西餐馆。他们彼此的第一印象可以用惊异来形容,在邢小时的想象中,金秀的丈夫一定是高大潇洒,风流倜傥,那样才能和金秀相配。天对地,雨随风,柔柳缠劲松。正是对建设先入为主的描绘,才促成了这次会面。能和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合作,无论经济效益如何,都是难得的精神享受。可她万没料到建设会是这副受苦受难的模样。继而她像所有人一样疑惑,建设凭什么把金秀搞到了手?财力、背景、地位、工作,没一样说得出。古代媒婆总结出的拿住女人的&潘驴邓小闲&,他占哪一条?她不禁想,难道是建设那方面超强?想到这儿,脸刷地一红。
& 邢小时长得小鼻子小眼,五官很平淡,但她身上有股令人着迷的气息。那是一种只能感觉无法言说的很化学的东西,即使在杂志社搞的大型派对上,在众多名模穿梭中,她也能成为最牵人视线的亮点。建设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一个三Z女人。所谓三Z,就是姿色、知识、资本。他看到邢小时的双腿膝盖紧贴着,像用绳拴在一起;无论用刀叉还是喝饮料,双肘始终没支在桌上;优雅的做派像领操员一样,好几次把建设托着下巴肘支桌面的无政府主义姿势无声地纠正过来。邢小时高贵的气质一下就把建设慑服了。
& 无论是文化公司的经理还是杂志社的副主编,哪个角色都少不了接触挥毫泼墨的人,那些人,要么在鲁迅艺术学院深造过,要么是中央美院进修过,最不济也在省师范艺术系旁听过。邢小时问建设出身&露易&还是&中美&,建设说没进过美院,自己拜师自悟的。邢小时问师承哪位大师。建设说,体制外的画家王老师。邢小时问哪个王老师。建设说,农机厂子弟学校的美术老师王&&。邢小时松开含在嘴里的吸管,睁大眼睛问,你是王&&的学生?建设说,是,我跟了他三年多,比专科时间都长。
& 在得知建设和王老师关系的一瞬间,邢小时便决定和建设合作。邢小时看着既像文青又像倒爷的建设说,现代社会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善于合作是关键,中外文化史上不乏这方面的先例,比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合作出了《资本论》,比如玻意尔和马略特合作出了&玻马定律&,比如严凤英和王少舫合作出了《天仙配》。她对建设说,我忽然有个灵感,是个三年计划,这期间你可以零打碎敲地挣些小钱,但主线就一条,收王老师的作品。能要的要,能借的借,能买的买,悄无声息地做,只进不出。
& 建设说,王老师虽然是我恩师,可他的东西实在一般,屯手里就是涂了墨的废纸。邢小时说,亏你还是王老师的学生,你就没发现他的画风南北杂糅卓而不群吗?艺术品拼到最后都是拼独特性,就是风格。资金你不用操心,收画的钱我出,市场运作也由我做,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把王老师的画全部收来,我说的是全部。
& 那以后,建设时常往王老师家跑,把王老师的废稿草稿成卷地往家拿。把盖了印题了跋的作品也往家拿,说回去临摹。一点点的又张口要那些裱好的卷轴,那些是王老师比较满意的作品,放在书柜的上端轻易不动。王老师觉出蹊跷,问建设怎么对他的画这么上心。建设说,一辈子就好这口,别的师门没入过,跟着王老师画过来的,就想把自己恩师的东西集一集。王老师很感动,他没往别处想,喝多少酒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的画会成为市场俏货。眼下的情况是,他的画不值钱,他也没有名气,远未到作品标价的份儿。难得有人这般看重,红粉赠佳人,宝剑赠勇士,自己这些闲暇随意之笔,搁着也是搁着,就赠给懂它重它的学生吧。就让建设尽管拿。
& 一有大的收获,建设都要及时向邢小时汇报,邢小时也会慷慨地做东庆贺一番。开始还叫上金秀,慢慢的就成为两人的工作餐。最让两人难忘的一餐肯定是水上渔村那次。那餐可不寻常,充满了理论的和政治的味道。在密闭又隔音的包房,邢小时借着醉意大胆地求证起她存疑很久的问题,就是&潘驴邓小闲&。建设挑衅地说:毛主席说,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尝;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邢小时狐媚地看着建设,说自己从小就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说既然都是时代青年,面对真理就要勇于献身勇敢实践。建设问,马上?邢小时说,探求真理就该雷厉风行。
& 于是,在酒店僻静的包间,他们因陋就简地进行了检验真理的实践。
& 那一餐,两人整出了感情,并且因为对真理的孜孜探求而使这种感情飞快升温,以至到了一天不见面心便悬着,没着没落的像在月球上失重一样。
&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意外,不得不让两人暂时分开。事情的导火索也是画。那天,一个民工样的中年男人找上门,神色紧张地问建设收不收画。建设说拿出来瞧瞧。来人从行李中抽出一卷轴,展开,建设便知来人是外行。因为确切地说这不是画,是书法。三分之一是金黄色的向日葵,三分之二是题字。但建设还是吃了一惊,这是郭沫若的手书:葵花朵朵向太阳。关于郭沫若的字历来就有争议,褒贬均有,张春桥就曾说过:我用脚指头夹个棍也比他写得强。但无论字本身优劣,却一直是市场上追捧的热门。建设隐约听说这幅字收藏于邻省的博物馆中。他忽然想起前几天电视上播出的新闻,说邻省的博物馆遭窃,有若干件艺术品丢失。那一刻,建设很激动,意识到是财神爷降临,送上门的生意怎可错过,他问来者什么价。来人说,你是行家,看着给吧。建设说,你这玩意儿买回来只能压箱底,自己看都得偷偷摸摸,根本出不了手,你去别的地方问问吧。来人说,别的,好东西不可能永远窝手里,要不是急等着用钱,我也舍不得给外人。两人议了一会儿,建设用一张车票和一夜酒店的价位把画收下。
& 这事本来就是下赌注,赢了一本万利,输了就是牢狱之灾。两种可能的几率相当,就像硬币的正反面。结果很不走运,硬币落下是反面。那人在推销其他赃物时被抓,供出了建设。公安会同文物部门来起赃时,建设早有准备,说那幅字已卖掉,在鬼市卖给一个戴眼镜干部模样的人,挣了不到三百元。人民公安就那么弱智,信他编的小儿科故事?没跟他废话,手铐子咔嚓一戴,用警车拉走了。
& 我们家乱作一团不知所措时,邢小时心急火燎地进来,问是谁把建设带走的?我姐说是公安。邢小时说,知道是公安,是哪儿的,是市局还是分局,是刑侦还是经侦?我姐说,不知道呀,反正是戴着大盖帽开警车。邢小时鄙夷地看了金秀一眼,转身来到院中,从包中掏出手机,嘟嘟嘟地一通按。当时,能用上这玩意儿的女人不是很多。她在院中绕着圈,我们在屋里听着她既像央求又似命令的通话:&&&你帮我打听一下嘛,有消息马上给我回话,拜托了,就这个号&&&&&&你查查农机厂家属区余建设的案子谁办的,对,剩余的余&&&
& 十多分钟后她进屋说,人在看守所,事儿挺重。然后拽着我姐急匆匆出去。后来我听说在看守所见到建设时,她俩都哭了。我姐哭哭泣泣,一个劲地说,建设,咋回事呀,建设,咋回事呀。邢小时哭而未泣,对建设说,放心建设,拼了小命我也要把你弄出去。
& 邢小时为建设案子走了多少人情,付出多少心血,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能想象得到。她在疏通公安方面关系时,得知卷宗已转到检察院起诉科,公安定的罪名是销赃,按七九版的刑法,如果数额巨大可判三到七年有期徒刑。她马上跑检察院。跑得很见效,检察院把卷宗退回公安,说其中几条证据链模糊,让公安补充侦查。她回马枪地再跑公安,公安再侦查的结果和先前大相径庭。余建设与盗窃者素不相识,不能定为知赃销赃;由于赃物并未归案,难以确定盗窃者卖给余建设的就是真品;没有证据证明余建设知道所购的字是国家藏品,毕竟这只是郭沫若的字,不是郭沫若,一般公民可以不识。再者,这是跨省案件,没必要为邻省的疏漏而冤枉本省的公民。于是撤销了对余建设的起诉,只做了治安罚款,便放了人。
& 建设出来那天,二姐金玉从农机厂借了一辆客货,拉着我和金秀还有建设的老爸,一起去看守所接人。我们到时大约是早晨八九点钟,太阳很温暖。没多一会儿,看守所的电动大门开了一个缝,建设眯着眼睛走了出来。胡子长了不少,人也瘦了不少,那情景金秀应该很熟,当年他野外开悟回来时就这副模样。他看见客货车旁的我们,只是点点头,算是和我们打了招呼,拉开车门就上。这时,他看见了不远处倚着红色雅马哈摩托的邢小时。
& 接下来的事让我们目瞪口呆。建设小跑着奔过去,到了跟前两人对视片刻,忽然,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 金玉恨不得抓把土扬过去,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对金秀说,姐,上车。金秀的腿像被水泥浇筑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动。阳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瘦很长,如同荒野上的孤树。建设老爸身体不大好,老病底子,病退好几年了,但人品好,又红又专。他趔趔趄趄地走过去,脱下塑料底的布鞋,对着建设的脖梗就是一下:混帐东西,你媳妇在那边呢!
& 建设一激灵,对老父说,爸,你干啥呀,是她把我捞出来的,我不该感谢感谢人家吗,这是礼节。建设老爸说,感谢就感谢呗,抱啥,她要喜欢让人抱,你到劳务市场顾几个力工,让他们抱,比你有劲!
& 建设和邢小时在看守所门前的一抱,撂倒了两个人,他老爸,和我大姐金秀。我姐平日工作很辛苦,一个班除了写病历,屁股没有挨着椅子的时候。下了班也不得闲,由于家里就她一人挣工资,吃喝拉撒全指她,生活很拮据。建设办公司,社会活动频繁,整天夹个包到处跑,兜里不能断烟,包里不能缺钱,电话不管用不用到月就要交月租费。为了不让建设卑怯,不让娘家人小看了她的女婿,我姐就利用夜班后时间找些小活。我记得她为人织过毛衣,偷偷倒过褪字灵,卖过螺旋藻,卖过安利&&不分早晚的忙活,让她身体垮下来。稍一动就喘,出虚汗,心慌得厉害,医生说是先天性心脏病。这病怕刺激,怕气,怕激动,怕一切打破生活平衡的动静。所以,那天从看守所回到家就倒在了床上。
& 二姐金玉担心她守着建设病情加重,便把她接回我们家。看着大姐虚弱的样子,我心里十分酸楚。二姐金玉却说,这或许是好事,但愿大姐能从此觉醒,走上正道。我完全领会金玉说的正道是什么,就是把我们称为姐夫的人当成伤风鼻涕&&甩了,当成胀肚的屁&&放了。这种想法可以有,但不能说出口。事实上我们说出口的话与心里想法南辕北辙:姐,建设可能是在里面呆的昏了头,你别太在意,身体重要。金秀一副发自内心的无辜样说,说什么呀,你姐夫咋了,不就和邢姐抱一下嘛,你们至于那么疑神疑鬼吗。
& 大姐在我们家住了没几天,建设就来接她。空手来的。我们不计较,他的现状,买两根冰棍也是花金秀的钱。我们看重的是态度,我们希望建设能立于大姐的床边真心忏悔一番;更希望金秀强硬一把,酣畅淋漓地数落建设一番。这只是我们的希望,实际情况是,建设进屋后,对床上的金秀说,怎么样了,好没好点?金秀流着泪说,没事的。建设又说,你没事,我爸住院了。金秀意外地说,你看这事赶的,我真不该这个时候离开咱爸。说着起身收拾东西,要跟建设回去。我妈说,金秀你这样子,自己都伺候不了自己,回去不是给你老公公找麻烦吗。大姐说,没事的,总窝着不动对身子更不好。那口气已明显露出对我妈干涉子女家政的不满。
& 就这么简单,金秀跟建设回去了。不是回家,是直接到医院,到公爹的病房。有点像战争年代的伤病员,轻伤照顾重伤去了。
& 金秀回去的第三天,我爸我妈不放心,也是怕亲家挑理,就打发我和二姐去医院看看。名义上是去探望余老爷子,其实也游泳带洗澡,顺便观察一下金秀是否顶得住。
& 吃过晚饭我和二姐就往医院赶,我们可是拎着四盒礼去的,金秀娘家人做事外人挑不出毛病。一路上我和二姐都在猜,到病房时看到的会是金秀还是建设,或者是建设和金秀都在。由于各种情形都已想到,所以推开病房门,看到金秀独自的身影时,也没感到太意外。金秀坐在床边,满脸倦意,但心情挺好。见我们进屋,笑笑,示意我们小点声,她公爹睡了。床上,清癯的余老爷子微张嘴,打着小鼾,睡得很深。我和金玉就和大姐一样,静静地看着这个老人,不说话,也没话。听着时起时伏的鼾声和偶尔摸不着头脑的梦话,觉得已是午夜时分。
&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打过好几次哈欠,建设和邢小时推门进来。金秀比见到我和金玉还高兴,用嗓子眼跟邢小时和建设打招呼,说爸刚睡,晚饭吃的鲤鱼汤,她喂的,吃了一小碗。然后拿出一个本夹,里面夹着病历单,被金秀用来当成笔记本。金秀翻开,对建设说白天吃了什么,上午中午下午的体温,几点吃的药,几点打的点滴&&我和金玉这才知道,白天是大姐一直守在老公公身边。我想,在这个时间,用这种形式,做这么详细的汇报,肯定是交接班。夜里应该是儿子上岗的时候。这期间,邢小时出去接了两次电话,建设的手机也响了一次,他出病房回了话。再进来时,看了一眼熟睡的老爸,对金秀说,我看他今晚能睡个好觉,不会有大折腾,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去处理一下。金秀说,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忽然瞥一眼我和金玉,忙又说,咱爸睡了,人都在这儿也没用。邢小时临出门把一个信封放到床上,说是给老爷子买点营养品。我姐假意推让一下,就收了起来,说,邢姐真见外。
& 建设和邢小时走后,病房又重新恢复到午夜般的沉寂。金玉强忍着没跟大姐发火,独自在窗边望着夜空。来之前,我爸我妈再三嘱咐她,少管老余家的事。去了是传达善意,不能为两家制造矛盾,现在是敏感时期。二姐便不做声,你愿意连轴转就连轴转,你愿意一个人顶就一个人顶。我不理你们行吧,我数星星行吧。
& 这时,床上老人翻了个身,醒了。金秀笑着问,睡得好吗?老人打量了一圈,看到我,呜噜呜噜地说,建设,撒尿。大姐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马上掀开被,解开老人的裤子,从床底拿出簸箕形尿壶,塞了进去,又用被子盖住。她的动作很麻利,没有丝毫顾忌。一阵有气无力的哗哗啦啦后,金秀把尿壶拿出来,手上和衣袖已湿了一小片。她为老人系好裤子,盖好被,又忙着去倒尿壶。当时的病房还没有卫生间,要到走廊尽头的公厕去洗刷。屋里只剩下我和墙角的金玉。老人含混地对我说,建设,洗牌,洗牌。我一头雾水,心里滋生出一丝恐怖。老人的神志已明显不清,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焦灼。可能是潜意识对我没马上过去洗牌的怪怨。这个节骨眼建设真不该离开。二姐就像没听见老人说话,依旧哲学家般专心致志研究着星斗初现的夜空。
& 大姐进来时,老人还在洗牌洗牌的嘟囔。我悄声问,姐,他在说啥,怪吓人的。金秀伏身听听,笑了,说公爹牌瘾上来了,想打麻将。金秀在床边弯下腰,用双手在老人的被上胡乱地划拉着,说,洗牌喽&&抓牌喽&&爸,你看这副牌咋样?老人已闭上眼睛,似乎又进入梦乡。病房又恢复了令人难耐的寂静。金秀也长舒口气,坐在床边,双肘支着床沿,双手托着头,想趁公爹安静时小憩一会儿。忽然,老人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瞅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声音挺大地说,和了。金秀忙站起身说,哎呀,真和了,爸你手气真好。
& 建设不心疼媳妇,我们却心疼大姐。从病房出来,金玉到别的病房高价谈好一个护工,让他到我大姐病房就干两件事:帮着老人大小便;陪老人打麻将。事后我们听说,护工进门就让金秀撵出来,谁出钱你护谁去。
& 这个颇具娱乐精神的老人,在儿媳妇的精心照料下,终于熬了过来,睡觉不再打麻将,撒尿也可以自理。出院那天,对建设来说是值得纪念和储存的日子。不是老爸的康复,比这有意义。那天,我们市的日报上发了一篇人物专访,是农机厂子弟学校王老师的访谈录。王老师是江苏知青,在插队的农场找了当地女人做媳妇,牢固地和这片土地结合在一起。后抽调到我们市做教工,再没回苏。访谈也只是写王老师放弃大都市优越生活,扎根边城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读者也不会感到唐突,时值知青返城二十年,各报都有反思和回忆性文章。但建设明白,这是邢小时市场化运作的第一步。
& 又十天余,市晚报在艺术春秋栏目发了长篇通讯,介绍农机厂子弟学校美术教学的成就,用很大篇幅介绍了王老师的艺术风格,评价之高已等同市群众艺术馆的专业画家。
& 两个月后,邢小时她们杂志隆重推出了本刊特别关注,封面人物就是王老师。封底是王老师的作品。内文用十个页码介绍了王老师其人其画。文中引用了多位名家对王老师画风的点评,有省画院的教授,博物馆收藏名家,省政协副主席,说的都是内行话,客气话,好话。至此,王老师悄然成为我们市艺术界名人。
& 这套组合拳过后,已陆续有人来收王老师的作品。神神秘秘的,想趁投资者没有意识到王老师作品价值时,低价吃进,抢喝头口水。这帮人半遮半掩一搅和,还真在书画市场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浪,王老师的画在市场上有了点气候。躲在后面洞若观火的建设说,该出手了吧。邢小时仍按兵不动,说,再等等。
& 大约一个月后,市电视台在黄金时间播出了一条重要新闻。新闻本身是时政类,但人们关注的却是文化内涵。我们市主抓引资工作的副市长接见一华裔外商,欢迎他来我们市投资创业。会见结束时,副市长赠送外商一件富有地方特色的礼品,就是王老师的一幅画。花丛中,一仕女长袖翻飞,对月起舞。题目叫《红袖寂寞舞》,取自唐诗&美人不眠怜夜永,起舞亭亭弄花影&。画轴展开后,外商和副市长一人握一头,像共提一面锦旗,对着镜头向镜头后无数双眼睛展示。
& 说老实话,我始终不相信这条新闻是策划的结果,觉得是实实在在做出来的,和王老师的画和建设的收藏不过是个巧合。如果真是精心策划,那绝对是大手笔,可以作为案例编入教材供相关高校使用。它对建设和邢小时事业帮助,对王老师作品的升值所起的作用,无论怎么说都不算夸张。
& 那位外商回国后,把《红袖寂寞舞》挂在客厅,一位字画造诣颇深的地产商偶然看到,便欲出资买下。外商看重这是地方政府的馈赠,不肯出手。这些,我们是从晚报的文摘版上读到的。晚报全文转载了这条涉及我市的域外新闻。原文说的地产商有名有姓,与外商的私交和过从也是有目共睹。关键是出的价钱也相当具体。这是王老师作品第一次有了公开的价格。这个标价极具示范意义,被视做市场指导价。
& 那一阵,建设像注射了激素一样处于抑制不住的亢奋之中。他粗略估算了手中有多少王老师的作品,然后乘以市场指导价,得数除二就是他的身价。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接受的数字,是足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数字,吓得连连打折,扣除各种可能出现的不利因素。即使这样,数字仍然令人兴奋,令人飘飘然,没有两个蛋蛋坠着,走着走着就会蹿起来。前期运作成果昭著,形势逼人,到了出仓最佳时机。可邢小时仍然不吹冲锋号。邢小时这个女人确实有值得建设学习的地方,她满脸困惑:奇怪,他怎么没反应,太反常了,这个点该是他跳出来闹腾的时候了,怎么还没动静?她说,建设,咱们应该刺激他一下。
& 按邢小时的推算,王老师的自我感觉应该已膨胀到极限,应该意识到自己作品的市场行情,平平常常就是一头猪。想到那么多头猪都被余建设牵走,应该义愤填膺,撅教鞭摔杯子,应该找上门击鼓骂曹,进而诉诸法律,讨回公道。邢小时希望的就是对簿公堂,这是她运作的一部分。她不怕事大,官司闹得越大,王老师作品越有市场。可是王老师却没有丝毫亮剑迹象,这是邢小时不能容忍和百思不解的。不知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还是海啸前的平静。
& 建设问,怎么刺激?邢小时说,你我出面容易暴露意图,让王老师警觉,那样得不偿失,我看,她去最合适。
& 这个&她&是指我大姐金秀。建设买了点礼品,让金秀过王老师那边看看。说头一阵为了研究王老师的艺术风格,收了不少先生的作品,没想到王老师的东西忽然值钱了。他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你去看看,告诉王老师建设还是建设,他要有新作我还会收藏。让他别有想法,别不平衡。
& 金秀看着建设,动情地说,建设,你心可真好。
& 说完低头看看凸起的腹部,用手抚摸着,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之中。当时,她已经怀上了我外甥。
& 二姐金玉总是不断地给我们制造惊讶。成为厂长夫人没多久,她忽然变得勤奋好学起来,报名参加了补习班,学英语。她爱赶时髦,这我们知道,可你穿穿外国裙子,抹抹进口化妆品,看看进口大片就得了,至于牺牲休息时间去学外国话吗?总觉得其中有不为人知的蹊跷。于是,我们留意起金玉,想从她日常行为中发现反常的蛛丝马迹。
& 最早发现真相的是高岩。那天,他回家稍早,金玉在补习班还没下课。高岩是甩手掌柜,远庖厨的爷们儿,从来没摸过锅边。他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等金玉,是在家做还是出去吃,要等媳妇回来决定。当时是傍晚,夕阳残照,霞光洒在通往他家楼口的甬道上,为这条空荡荡的小道镀上了一层金色。高岩看到,泛着碎银般鳞光的小道尽头有两人慢慢向楼口踱来。近些,看清是一男一女。再近些,看清女的是金玉。男的没见过,戴着眼镜,挺有学问的样,个很高,可能比高岩还要高。边走边说着什么,金玉还不时低头笑笑,莫名地羞涩着。他们是逆光溜达,悠闲地在傍晚最后一抹夕阳中徜徉,丝毫没留意三楼阳台上拍栏嘀咕的高岩。高岩说不上是郁闷还是慌乱地跑下楼,等金玉和那人到了楼口,高岩说,下课了?这位是谁呀?金玉有些意外,没料到高岩会比她先到家。说,这是补习班的南老师,南大可。高岩说,不是下课了吗,咋还缠着老师呀。南大可说,没关系,我也是顺道。高岩说,顺个屁道,这是农机厂家属区,你谁家的?南大可一定后悔借口找的不够结实,再者这是农机厂家属区,是高岩的主场,不便招惹,就用英语跟金玉说,再见。高岩能听懂拜拜,但听不懂金玉说的&明天见,我会想你的&和南大可轻声说的&我也会。&
高岩发觉不对劲,可没把柄抓到手,就像假球,明明感觉有猫腻,就是没有经得住推敲的证据。为了防患未然就让金玉退出补习班。无条件地立即退出来。农机厂的一把手不允许自家后院再有火警。农机厂正在搞改革,作为一把手,应该集中精力投身于改革事业,哪有闲工夫跟老婆讲政策,作出的指示,你执行就是了。金玉服从了高岩的决定。或许她想要的已经到手,补习班已经失去媒介意义,退就退吧。
& 说老实话,金玉和一个男人夕阳下漫步这事不足以让我们吃惊,对这些,我们家人已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真正让我们嘴张成O型发出一声&啊&的是南大可其人。你道南大可是谁?此君在外贸局上班,业余时间到补习班赚外快,其父是妇保医院的常务副院长。生活真是既宿命般的游戏,又游戏般的宿命,非要在我们家抓一个人成为&南产&不可。
& 我们不知道金玉和南大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新近在补习班上,还是在大姐拒绝&南产&后,这事也没法求证,要紧的是让他们适可而止,恢复彼此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一点高岩和我们想到了一块。高岩以厂长和户主的双重权力,不但让金玉退出补习班,而且连销售也不让她跑了。娘们儿家家整天在外奔波,和形形色色的社会人打交道,心都野了。不让金玉跑销售,也不能让她回食堂,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去工青妇?到书记麾下,学不出好,高岩不放心;去财务科管钱?全厂职工不放心。金玉的工作便悬了起来。
& 其时,农机厂脱粒机的市场有所萎缩,企业开工不足,处于吃不饱状态。按以销定产原则,厂里不得已停了两个车间,机加四车间和铆焊二车间。设备闲置是企业大忌,厂务会决定把停产的两个车间对外发包,向社会公开招标。有牛有犁却没有地耕,牛闲着要吃草,犁闲着要生锈,最好的选择就是往外租犁耙。但怎么说这也是无奈之举。以书记为首的政工方面不失时机地对这次发包进行了诟病,说这是无能的表现,是变相出卖国有资产,是经营不善的表象。高岩让书记不要像蚊子似的乱嗡嗡,好好学学中央文件,这叫所有权和使用权的有效分离,是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有效途径。
& 虽然符合工厂实际和上面精神,可发包过程并不顺利。广告登了出去,大会小会动员了多次,却迟迟没有希望中的能人或机构出现。最着急的当然是高岩,产品销售不畅,厂子效益不好,设备租赁再落空,确实让他感到挺掉链子,已到了影响他厂长威信和让人质疑他领导能力的程度。就在始终无人投标的尴尬中,在高岩焦灼企盼的关键时候,有人出来解围了。是高岩的媳妇,我二姐金玉。
& 金玉要包下机加和铆焊车间,正儿八经地把承包书递到了厂部。高岩让她别添乱,说你一个食堂打菜的,连图纸都看不懂,有啥资格投标。金玉说,我是承包人,不是操作工。好教练未必就是运动员出身,招标广告又没注明承包人专业。你倒是科班出身,不也是把农机厂搞的不死不活吗?高岩说,你少评论厂领导,国有企业陷入困境是普遍现象,是大气候;请问包下机加和铆焊后你有活源吗?你拿什么让机器运转,总不能对着机床唱歌吧?
& 两人在厂里见面就戗戗,回家后饭桌上和被窝里也不停吵吵,任何话题都能牵扯到招投标,一连多日,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到临近招标截止日期,高岩坚持不住了,脑筋急转弯了。女人不可以过于清闲,不愁吃不愁喝又有空闲,就容易情思迷乱,想一些乌七八糟的事,给点事做拴了身子也拴了心,未尝不可。便说,你也是农机厂职工,有承包权利,咱们按程序走,让厂务会决定吧。
& 厂务会高票通过。就是说,除了高岩弃权,其他人全举了手,在承包书上签了字。金玉对机加四车间和铆焊二车间的承包权具有了法律效力。
& 全厂职工都在密切关注,看看这个不懂技术不会识图的妇人怎么摆弄车铣刨磨和电焊风焊。全市机械行业都在等米下锅,经贸委的文件说设备闲置率接近50%,你金玉到哪儿去揽活?到最后还不赔个屁滚尿流?
& 我说过,金玉总是不断地给我们制造惊讶。她包下机加和铆焊车间后,并没有组织人四处化缘揽活,而是先到工商局办了企业执照,把机加和铆焊车间换了新名,叫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工商局的人说,执照和备份上要注明公司产品和经营范围。金玉说,产品已经研发成功,正在试制。我们这才知道,她原本就没打算走外协加工的传统老路,而是要自己出产品,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 接下来的事又出乎我们的意料,她把农机厂办公楼的三层租下,找工程队按政府办公室的标准对每个房间进行了装修。有人开始质疑,开始窃笑,没等挣钱,只大把往里砸钱,是想过足官瘾,还是钱多烧的。
& 农机厂的大门很宽敞,能跑三辆大卡,大门是两个一米见方水泥柱,中间是轨道拉门。左面水泥柱上挂着&&&&市农机厂&的黑牌,右面挂着&中国共产党&&&市农机厂委员会&的红牌。金玉让人在两个水泥柱上做了拱形的钢架,把&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几个镀金字焊在钢架上,每个字都51吋彩电那么大,好几百米远就能看到。外人到厂,先映入眼帘的是&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农机厂只是公司所属的分厂。这个几醒目大字做好固定在厂大门上方后又用红绸子包上,等选定个好日子再隆重掀开。
& 好日子是花大钱请我们市最有名的一位先生选的,根据老皇历和生辰八字、地脉走势,经一番严谨的周易运算后才定下来。现在回过头看,这个日子不值那么多钱,除了阳光充沛,略具气象学价值外,其他乏善可陈。因为,高岩正好是揭牌那天趴下的。
& 这个日子是花钱得来的,谁也不舍得浑浑噩噩打发掉,金玉就把开张广告、产品广告都集中在揭牌这天发布。广告是做在省卫视生活频道和农村频道,及邢小时她们那种生活类杂志上。说到这儿,就有必要介绍一下金玉的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即将生产的产品。
& 公司成立前两年,农机厂为了应对市场需求多元化,组织技术部门研发了几种新产品:小型收割机,小型喷灌机,塑料编织机等。由于塑料编织机与农机市场有一定距离,而且还有技术细节问题没有解决,只生产出一台样机后便被叫停。因为是技术科集体研发的,没有技术权人,也没人认为它会值钱,金玉很容易就把塑料编织机的全套图纸搞到手。她在工商局时说的所谓研发成功、正在试产的新产品,就是塑料编织机。
& 不管编织机技术是否完善,是否有市场,广告做的却十分成功。成功的广告不是让受众记住广告模特,记住背景音乐,甚至不是记住生产厂家,而是看后产生不可抑制的购买冲动。这当然不易,是忽悠的最高境界。现摘取一则登在农村报刊和生活类杂志上的文字广告,和大家共同分析一下,轻工机械有限公司的塑料编织机,当买不当买。
一机在手 致富不愁
& 塑料编织袋广泛应用于水泥、粮食等包装,是替代纸质和布袋的终极包装袋。本公司生产的L&A3型塑料编织机,采用国际先进技术,全自动生产,机头进料机尾自动成型。二至三人操作(初中以上文化程度即可),每小时可生产200只,民用和工业两相电压(220V~380V),每台售价78000元。
& 目前塑料编织袋市场价格&元/只,购买L&A3型塑料编织机,半年即可收回成本。如果因人员紧缺等原因无力销售生产出的编织袋,本公司将按低于市场价1%的价格全部回收(购机后签订回收合同,公证处公证)。
& 欢迎各位莅临本公司,试机验货,垂询详情。
& &&&市轻工机械有限公司
& 广告措词朴素,对产品的介绍言简意赅,没有丝毫夸张伪饰感觉,让人看了踏实。最让人放心的是生产出的产品不愁销路,市场大的摸不着边。机器买回去,加班加点干,快马加鞭干,生产出的编织袋先高价在市场兜售,实在销不动还有轻工机械有限公司的底线,公司承诺全部回收,并签订法律合同。对企业的承诺可以怀疑,但不能怀疑共和国的法律吧,不能怀疑国家公证机关吧。
& 广告效应礼花般绚烂绽放是一个多月后,发布的时候一切都稀松平常,波澜不惊。所以我还是接着说揭牌那天的事。那天所发生的事震撼了农机厂,而且余波流长,若干年后还时常被人提起。那位大先生以及全厂职工谁也没想到,这个重金捐来的日子竟成了高岩政治生命的忌日。
& 揭牌那天,农机厂和轻工机械有限公司联合准备了规模空前的盛宴,款待各方面来宾。也没巧立名目,直截了当就叫开门酒。厂里有人说高岩金玉两口子要请客,庆祝事业爱情双丰收。宴会时间也是大先生给算的,未时三刻后,大约是午后二点,当不当正不正,吃的时候可以说午餐开始,吃好喝好后可以说晚餐圆满结束。
& 根据宴会时间,外面的人和市局领导都会下午来,上午只是金玉和公司的人及老厂借来的人挨屋转转,熟悉各自的办公室,习惯彼此新的身份和称呼。总经理金玉与往常判若两人,披肩发剪成齐耳短发,低领衬衫换成了浅灰色制服,还戴上了扁形宽边眼镜,非常具有经理气质。快中午时,金玉让大家回去休息,不许吃午饭,留肚下午陪客人。她说还要斟酌一下产品说明书和&公司简介&的英文修辞,便独自回到经理办公室。
& 中午时分,厂办公大楼很空荡,书记的房间在二楼,正对着楼梯口。他上厕所回来时,碰到一人东张西望地上来。身材修长,西装革履,看上去像大机关的小科长。书记便上前热情地问,请问您找哪位?来人说,找金玉。马上又说,噢&&找金经理。书记是专职琢磨人的,立马嗅出异常气息,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说,金经理在三楼,您请。
& 回到办公室,书记把门敞开,眼睛盯着楼梯口,不时看看腕上的表。十多分钟后,他再也坐不住了,有些兴奋地蹑手蹑脚上了三楼。离经理办公室挺远他就停住,他真切看到经理室的门紧关着,像下班时人走屋空一样。书记转身轻轻地回到二楼。
& 此时,高岩刚刚喝酒回来。压力容器安监办的人来检查农机厂锅炉,不得不在酒桌上沟通一下。本来下午未时三刻还有开门酒,高岩只想用啤的陪白的,上面的人不干,要红白黄全上,非要开&三中&全会。高岩自恃有量,便干了两杯。回来时头略晕,想倒在沙发上眯一会。刚侧歪在沙发上,书记推门进来。高岩也没起身,问,有事呀?书记说,没大事,来给高厂长提提意见。高岩说,还没到周末,咋又开党小组会了。书记说,高厂长,不是我说你,轻工机械公司今天开张,你怎么也要过问一下。高岩说过问啥,合同都签了,一切按合同走就是了。书记说,听说金玉经理的办公室非常气派,跟局长室差不多,楼上楼下的,你还是去开开眼。高岩说,你啥意思,大晌午的总鼓动我上三楼干啥。书记说,作为金玉的丈夫,你应该关注一下轻工公司,不要让外人抢先嘛。说完容量丰富地笑笑。一下就把高岩笑警觉了,酒醒一半。见高岩横眉立目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书记马上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在意,自己掂量。
& 书记走后,高岩晃晃悠悠上了三楼。经理室的门紧锁,高岩支棱耳朵听,屋里似乎有轻微动静。敲门,屋里忽然静了。再敲,死一般的静。高岩来了脾气,啪啪用劲擂,并喊,开门!开门!屋里传出急促的窸窸窣窣声。好一会,门开了,屋里果然是两人。高岩一看那男的,头嗡的一声大了。人他见过,一面之缘,是南大可。南大可正把心口窝处的领带结往上撸,西服搭在胳膊上。高岩对南大可说,你来干啥,追到厂里辅导来了?金玉说,我请来的,起草外文产品说明书。高岩说,起草说明书咋还锁门,又不是写反标。金玉说,风吹的。高岩说,金玉你太过分了,拿我当傻子呀。金玉说,你嚷啥,应该叫金玉经理。南大可挪到门口要走,高岩拽他,酒后乏力,没拽住。南大可用英语嘟囔,真没素质。金玉用英语说,大老粗,别理他。南大可快步向楼梯走去。高岩说,别他妈走。说着掏出手机,舌头有些发硬地喊着,保卫科,保卫科,把办公楼给我包围,欺负到我头上了&&金玉抢过电话,说高岩这是在厂里,在轻工机械公司,怎么喝点酒就这德性呀。
& 陆陆续续上班的人听到高岩喊叫,上来劝解。把高岩拉回二楼厂长办公室,安置在沙发上,倒了茶,让厂长冷静冷静。书记过来把人赶走,说让厂长休息一下。人走光后,书记长叹一口气,说,高岩同志,凡事想开些,现在社会上就兴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机加和铆焊车间发包,使用权是外人的,可所有权还是咱农机厂的嘛,对了,这就是使用权和所有权的有效分离,符合中央精神,符合实际,也符合人性,嘿嘿,两权分离,高厂长这也是你改革的成果嘛&&
& 高岩靠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书记,脸涨得通红,每说一个字都费老大劲,&&&,我&&
& 下面的话没说出来,看嘴形可能是&我操你妈!&这么经典的语言没来得及出口,眼睛鼻子和嘴就严重变形,我,我&&一头栽在沙发上。
& 书记上前看着嘴角淌着黏涎、眼睛斜楞的高岩,说,这是何苦呢,丑妻近地家中宝呀,掌控不住出让使用权也是一种智慧嘛,高厂长,喂,跟你交流思想呢,高厂长&&
& 看看高岩没反应,这才出门火急火燎地喊人,厂长过去了,厂长过去了。
& 呼呼啦啦赶来的人抬着高岩往楼下走,书记跟在后面高声说,都听着,高厂长是喝高了,谁也不许乱说是让绿帽子捂的,要维护高厂长和农机厂的声誉。
& 我们到医院时,高岩已进了手术室。医生说是急性中风。高岩平时血压就高,过量饮酒后很容易出现闪失。这个说法既符合高岩体质和生活习惯,又有科学依据,我们完全接受。农机厂来了好多人,大概有一个车间。来的人并不是等高厂长手术结果,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献血。这帮人囊括了所有血型,只要医生说声用血,攥着拳头的手臂会像树林一样密集地伸出来。场面挺感人。几小时后,高岩被车推出来,医生说已脱离危险,但肯定要落下残疾,恢复得好可以自己行走,恢复不好恐怕就要长年卧床。
& 高岩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恢复的还算理想,在人搀扶下能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动。那一个月,病房24小时不断人,有厂中层干部,更多的是普通职工,有的还被高岩处罚过。这让我们家人十分意外,高岩是中风,又不是感冒发烧,不是长脚气拉肚子,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前来探视?
& 塑料编织机的广告效应如期显现。客户陆陆续续地来,最高峰时一天要接待二三十。第一个上门的是郊区万发乡的乡长。他是从村委会主任干上来的,地地道道农民出身。来时特意穿了西装,深蓝色的,领带是浅灰色。这身行头只有在婚礼、葬礼和接待上面领导时才上身。来到农机厂门口,乡长把大门上方&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几个大字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气势上明显胜过万发乡。他掏出随身带来的报纸,按上面留的姓名到销售科找联系人。
& 联系人是农机厂销售科的小年轻,和金玉关系挺铁,被金玉要到公司负责销售。乡长接过名片,见上面写着&轻工机械有限公司销售科长&,他简单算了算,科长就是正科,和他这个乡长基本同级,说话便有了些底气。
& 乡长此番来就是看看,信奉眼见为实的乡长也自信自己的眼力,平时抬头看天就知道哪片云彩有雨,下村串门就知道谁家媳妇风骚。之所以到轻工公司来看看,说明心里已对公司产品十分认同了。就像看征婚广告,对所说条件相当满意也不会轻易点头,还要到对方家实地看看,看看人和纸上写的有没有出入,看看家庭基础是否殷实,娘懒不懒,爹贪不贪杯。总之要亲自登门看看。
& 当时的万发乡是郊区最穷的乡,基本没啥镇办工业。重工业钉马掌,轻工业烧酒坊,纺织业织渔网,没有正经挣钱的玩意儿。乡长率领万发乡打翻身仗的思路非常清晰,他认准了,要想富必须上项目,找准合适的项目,基本就算踏上了小康之路。于是乡长用他观天象观人心的眼睛,从铺天盖地的致富信息中细心遴选。选项目也是功夫,令人心动的信息五花八门,开始他盯着专利发明,想与高科技结缘,可接触多了他发现这些所谓的专利发明都云山雾罩的,&脱臭大蒜炮制方法&就是腌糖醋蒜,&人力清扫车&就是三轮车后面绑一排帚扫,&自行车防盗器&制造成本比自行车售价还高。而且这些技术的发明人漫天要价,把自己的发明当成了力学第三定律。这其间他还颇有兴趣地琢磨过一条致富信息:&躺一天(8小时)收入一百的方法&。乡长想,是啥法子呢?即使女人卖&也不是干躺着,也要动一动呀。能是啥法呢?想的都脱发了。忽的乡长想明白了,自己不可能想出来,都想出来,方法发明人能挣着钱吗。于是他抑制不住好奇,汇了一千元邮购这项躺着挣钱的方法。他想,如果可行,就领着万发乡男女老少躺着去,但要男女分开躺,致富就是致富,不能破坏计划生育。对方很讲信用,挂号邮来了资料。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把脸弄脏,衣服弄破,在车站、码头、商业区铺张席子,人躺上去,旁边放一粗瓷大碗&&乡长看后仰天长笑,我日他老娘!经历过这些啼笑皆非的事,乡长老实和聪明起来,不再围着高科技和机巧的方法打转转,目光回归到自己能看明白的实业项目,最后锁定了本市轻工机械有限公司生产的塑料编织机。这个编织机,怎么看怎么适合万发乡,投资少见效快,名副其实的&短平快&项目。
& 当乡长看到轻工机械有限公司之气派,看到生产规模之庞大,看到公司办公室之堂皇,看到科长作派之大气,仅存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对销售科长说,来时心里还犯嘀咕,厂子是啥样,到这儿一看俺就放心了,一看就是共产党的大买卖,实打实造机器的地方。
& 科长说,我们这样的大企业,制度死,产品价格上没有太大的回旋余地,可能会委屈你,我们只能在运费上多承担些。乡长说,这叫啥话,拼命给回扣的都是假冒伪劣,俺懂。啥也别说了,咱们签合同。
& 乡长还算爽快,一次订了8台。这是轻工机械有限公司第一笔生意,称得上是开门红。随后的客户到公司视察后,基本没有空手走的,要么一两台,要么三五台,每天都有进账。金玉告诫大家不要满足现状,既要立足现实接待好小客户,更要登高望远培植和发展大客户。
& 那天,销售科长接到一个电话,一客户从长途客运中心打来的,问轻工机械公司怎么走。公司的地址广告上写得明明白白,打出租或乘公交都很方便,不至于电话联系。销售科长感觉出此人在摆谱,可能有些来头。便告诉对方公司有接站车,马上就到。金玉特意把农机厂最好的奥迪借来,让销售科的人去接站。
& 接来的是个胖子,从块头上看绝对是重量级。科长和他握手后,从递过来的名片上得知此君是邻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县委常委。科长是在销售科办公室门口和副县长握手,本来想往自己办公室请,可一看是副县,立即拐个弯,把胖县长引到会议室。
& 在椭圆形长桌旁坐下,副县长环顾四周,一面墙上挂满锦旗和奖状。另一面墙上挂着一条极醒目的横幅:诚信和质量是企业的生命。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张特大比例尺的中国地图,那上面我们市是五角星,华北、西北,华南、西南等区域画着密密麻麻的黑三角,又用绿线把五星和黑三角连起来,就像五角星的光芒向外无规则地辐射。看来这是经营业绩颇佳的企业,副县长正置身于这个企业的决策中心,这里每周都会围坐着一班人,和风细雨地商讨企业大计。这样的环境对副县长来说并不陌生,县委的会议室是这样,市委的会议室也是这样,气派又不奢华,凝重又不古板,透着很强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场。他做副县长不到两年,之前是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副部长之前是宣传科科长。宣传科长之前是团市委的干事。就是说他从参加工作开始就没出过市委大楼,是资深的老机关。但这样的红色经历却影响了他政治进步,因为没有基层工作履历,按组织用人原则不会再提拔,干到退休也是副处。他年纪不大,依机关规律,三十接班,四十撒欢,五十打焉,六十靠边,他正处于撒欢的时候,肯定不甘心就这么原地踏步走,便主动申请下基层。
& 本来农业副县长是常委中担子最轻的角色,只要农业口不出群体性事件,不出现大面积耕地荒芜,过个三年五载就能重返市委。可是副县长不愿无所作为混日子,即使是镀金也要留下可圈可点的政绩。他便想做点惠农实事,想在任期内让农民的收入提高若干百分点。这种政治意愿日益炽烈时,他看到了编织机的广告,就像在会议文件中发现隐含的闪光点,让他好不兴奋。他第一想法就是进他几十台,办一个编织袋公司,把失地农民、闲置的农业劳动力全集中起来,进公司做工人。他有县长机动资金,又有市里关系,可以到财政请款,进设备不存在资金问题。
& 销售科长为副县长斟了茶,点了烟,把彩色铜版纸的产品说明书和英汉双语的公司折叠名片递上。两人说了会儿面上话,经济形势,政治形势,中美关系,中国足球,有一搭没一搭。按程序和惯例,应该是金玉出场了,她出场才能显出来者的尊贵。销售科长便对副县长点点头,出去了。副县长明白是去请一把手。两分钟后,销售科长进来,仍然是一个人。副县长眼睛没离开公司广告,眉头却微微一皱,轻声说,你们领导很忙呀。销售科长半抬屁股欠欠身,说,不好意思,经理正接待北京客人,是媒体朋友,新华社的,估计马上会结束。
& 销售科长这句话一下便把副县长镇住。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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