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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劳动在从猿到人的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中的环境思想_百度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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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劳动在从猿到人的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中的环境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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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喜欢马恩全集第七卷——德国农民战争
德国农民战争
  德意志民族也有自己的革命传统。在历史上德国也曾出过能和他国最优秀的革命人物媲美的人才。在历史上德意志民族也曾表现过坚韧不拔的精神,如果是在一个中央集权化了的国家,说不定会创造出多么伟大的成果。在历史上德国农民和平民所怀抱的理想和计划,常常使他们的后代为之惊惧。
  斗争已经过去两年,目前几乎到处出现消沉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把伟大的农民战争中那些笨拙的,但却顽强而坚韧的形象重行展示于德国人民之前,是很合时宜的。自农民战争以来,300年过去了,有些事物也已改变,然而农民战争和我们今日的斗争相去并不甚远,要反对的敌人大部分还是相同的。年到处叛变的那些阶级和那些阶级中的某些集团,其实早在1525年就已经是叛徒了,不过当时是在较低的发展阶段而已。如果农民战争中的粗暴行动在近几年的运动中只是散见于奥顿瓦尔德,黑森林和西里西亚的话,那么这无论如何不能说是现代暴动的优点。
  我们现在先简单地回顾一下16世纪初叶的德国状况。
  德国工业在14和15世纪已有显著的进步。城市行会手工业代替了比较封建的地方性的农村手工业,并为较广大的地区,甚至为较远的市场生产了。粗毛制品和亚麻布的织造此时已成为分布很广而固定的工业部门;就是比较精细的毛织品和亚麻织品以及丝织品也已在奥格斯堡制造出来。除了纺织业以外,还有那些工艺品生产部门也特别兴盛起来了,它们是靠中世纪末期僧侣的和世俗贵族的奢侈生活来维持的,例如金银工,雕刻,雕花,铜版雕刻,木板雕刻,锻制武器,雕制奖章,旋工等等。一系列的发明都各有或多或少的重要意义,其中具有光辉的历史意义的就是火药[注:现在已经毫无疑义地证实了,火药是从中国经过印度传给阿拉伯人,又由阿拉伯人和火药武器一道经过西班牙传入欧洲。(恩格斯在1875年版上加的注)]和印刷术的发明。所有这些发明,都大大促进了当时手工业的发展。商业也以相同的步伐随着工业前进。汉撒同盟垄断了海上航路100年之久,遂使整个德国北部脱离了中世纪的野蛮状态。就是从15世纪末起,当汉撒同盟已经敌不过英国人和荷兰人的竞争的时候,尽管已有华斯哥·达·加马的发现,从印度到北方诸国的通商大道还是要经过德国。奥格斯堡依然还是意大利丝织品,印度香料和东方国家一切出产物的集散中心。德国南部的城市,尤其是奥格斯堡和纽伦堡,是当时著名的繁华中心。原料的开采同样也相当发达。德国矿工在15世纪已是世界上最熟练的矿工。城市的繁荣也把农业从中世纪的简陋状态中解脱出来了。不仅耕地面积扩大了,而且染料植物以及其他输入的植物品种也种植起来了,这些植物需要比较细心的栽培,对整个农业起了良好的影响。
  然而德国国民生产的高涨仍然还赶不上其他国家生产高涨的步伐。农业远远落在英国和尼德兰之后,工业远远落在意大利,佛来米[注:即今比利时北半部地区。——译者注]和英国之后,而在海外贸易中,英国人,尤其是荷兰人却已经开始排挤德国人。人口依然还很稀少。在德国境内,只是在几个工商业中心及其附近地区才有文明可言。就是这几个中心的利益也极为纷歧,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共同之点。南部有另外的贸易联系和销售市场,和北部完全不是一回事;东部和西部几乎没有什么往来。没有一个城市象英国的伦敦一样发展成为全国工商业的中心。国内交通几乎只限于沿海和内河航路,以及由奥格斯堡和纽伦堡经过科伦到尼德兰,经过爱尔福特到北方的几条通商大道。远离这些内河和通商大道有若干较小城市,这些城市与大量的贸易往来无缘,继续停滞在中世纪末期的生活条件下而与世隔绝,只需要很少的外来商品,也只输出很少的产品。在农村居民中,只有贵族才能与外界接触,才有新的欲望;农民群众从来不曾超出最邻近的地方关系以及与此相应的地方眼界的范围。
  当时英法两国工商业的成长促使整个国家中各种利益联成一气,因而促成政治上的中央集权;在德国,这个过程却只是环绕着一些地方中心按照省区归并成许多利益集团,因而只是促成政治上的分离。紧跟着又因德国被排挤出世界贸易之外,于是这种分崩离析状态很快就巩固下来了。随着纯粹封建帝国的解体,统一的纽带断了,大采邑领主们几乎变成了独立的诸侯,一方面是许多帝国城市结成联盟,另一方面是帝国骑士们结成联盟,忽而互相对抗,忽而与诸侯对抗,忽而与皇帝对抗。自己对自己的地位认识不清的帝国当局,动摇于帝国的各种分子之间,因而日益丧失威信。帝国当局企图象路易十一那样实行中央集权化,尽管用尽一切计谋和强力手段,除了维系住当时的奥地利世袭土地外一无成就。在这种混乱局面中,在相互交错的无数冲突中,谁最后得到胜利而且一定得到胜利呢?得到胜利的,就是主张保持帝国分崩离析状态而却要实行中央集权的人们,也就是主张在地方省区实行中央集权的人们,也就是诸侯们。这些诸侯与皇帝分庭抗礼,皇帝的地位日益变成与诸侯相似的一个诸侯了。
  在这些情形之下,从中世纪保留下来的各阶级的状况已经起了根本的变化,新阶级已经在旧阶级之旁形成了。
  从高级贵族中出现了诸侯。他们几乎完全脱离皇帝而独立,并已掌握最大部分统治权。他们自行宣战和媾和,拥有常备军,召开省议会,征收赋税。他们已经把很大一部分低级贵族和城市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他们还不断使用一切手段要将其余的帝国直辖城市及男爵领地吞并。他们对于这些城市和低级贵族实行中央集权,而他们对于帝国政权却是反中央集权。他们对内部的统治已是很专横的。他们多半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召集等级会议。他们任意地征课赋税和搜刮金钱;等级会议对征税的批准权很少得到承认,更少见诸执行。就是在等级会议执行征税批准权的时候,诸侯照例总是通过骑士和上层僧侣两个等级而拥有多数,这两个等级都是既免税而又分享税收的。诸侯们由于奢侈生活,宫廷耗费,常备军以及政府支出日增而需款日急。赋税重担有加无已。城市多半因享有特权的保护而免担此重负;于是整个税赋的重担就落到农民身上了,既落在诸侯们的农庄雇农身上,也落在农奴,依附农以及隶属诸侯的骑士们的佃农身上[注:农奴制和依附农制是德国封建社会中同时存在的两个主要的封建剥削形式。农奴制中有人身依附关系,是最重的封建剥削形式。依附农制略轻,已无人身依附关系,只有物的依附关系。依附农是通过世袭租佃方式附着于封建主土地,但通过物的依附关系所承担的义务还是非常之重,比农奴差不甚多。骑士们的佃农和诸侯们的农庄雇农都不是主要的形式,而且都可能同时就是依附农。——译者注]。在直接税不够用的地方,间接税就实施了;财政上用尽一切巧立名目的办法,以求填满国库漏洞。如果一切都无济于事,再没有什么可资弥补,也再没有帝国自由市愿意借债,那么他们就在币制上使出最肮脏的手法,铸造劣币,强制抬高或降低币价,一切视国库的方便为转移。把城市特权和其他特权出卖,然后又用强力收回,以便再以更高的价钱卖出;利用反对派的任何企图为口实进行各种各样的洗劫和掠夺;所有这一类的事情,都是当时诸侯们司空见惯的谋取收入的财源。司法也是诸侯们经常出卖的一种不可小视的货色。总之,除此以外,当时的臣民还得满足诸侯们的官吏的私欲,实在尝尽了这种“为民父母”的政府的滋味。
  中世纪封建等级制度中的中级贵族几乎完全绝迹。中级贵族不是已经上升为独立的小诸侯,就是下降到低级贵族的行列中。低级贵族,即骑士等级,迅速走向灭亡。很大一部分骑士已经完全贫困而只靠从军或任文职为诸侯服务来维持生活;另一部分骑士还对诸侯履行采邑义务而听其调遣;更小的一部分骑士是直属皇帝的帝国骑士。军事技术的发展,步兵作用的日益增大,火药武器的改善,都把骑士们这种笨重骑兵在军事上的重要作用消除了,而他们的城堡也不再是不可攻克的了。正如纽伦堡手工业者的情形一样,骑士们也由于工业的进步而成为多余的阶层了。骑士等级需用金钱这件事本身对于骑士等级之趋于灭亡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宫墙内的奢侈生活,比武会和庆宴场上的豪华风尚,武器和马匹的价格,都随着社会发展的步伐而增长了,骑士或男爵们的收入来源却很少增加或全未增加。专为洗劫和掠夺而出击,或拦路行劫,以及诸如此类的高贵职业,都日渐变成太危险的事情[注:当时的“强盗骑士”引起城市以及诸侯的痛恨。有许多惯劫的骑士的城堡都被诸侯的或城市所组织的军队进剿捣毁。——译者注]。他们自己属下的臣民提供的贡赋很难比往日增多。为了应付日益增长的需要,这些尊贵的老爷们不得不采取和诸侯们一样的手段。贵族榨取农民的手段一年比一年巧妙了。农奴们被榨至最后一滴血,依附农们在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名称之下被加上新的杂捐和贡赋。徭役,地租,杂捐,接租费,死亡税,保护金等等,都不顾旧契约而任意增加。法庭拒绝受理案件,而且只干受贿敲诈的勾当。骑士们在再也想不出法子榨取到农民的钱财时,就把农民不问青红皂白地投入牢狱,然后再强迫农民把自己赎回。
  低级贵族和其余各等级同样地不能和睦相处。诸侯所封的采邑贵族想直属帝国,帝国骑士想保持不受诸侯干涉的独立地位,因此他们都和诸侯不断冲突。僧侣等级当时高傲的形象,在骑士们眼光中,已完全成为多余的等级。骑士们妒羡僧侣等级的巨大庄园,妒羡他们由于独身和教会规章而积累起来的财富[注:教皇格利哥里七世下禁止娶妻令以前,僧侣封建主可以娶妻,产业常常通过后代继承而脱出教会的掌握。这道令下以后,产业脱出教会掌握的可能性遂断绝。——译者注]。骑士们和城市不断发生纠纷,他们对城市负债,他们靠洗劫城市所辖地区,靠抢劫城市商旅,靠在冲突中从城市掳来的人质的赎金过活。金钱问题越是成为骑士等级生死攸关的问题,骑士等级反对其余等级的斗争也越激烈。
  僧侣是中世纪封建主义思想意识的代表,他们所感受到的历史转变的影响也不算小。印刷术的发明以及商业发展的迫切需要,不仅改变了只有僧侣才能读书写字的状况,而且也改变了只有僧侣才能受较高级的教育的状况。在知识领域中也出现劳动分工了。新出现的法学家把僧侣们从一系列很有势力的职位中排挤出去了。僧侣从此也就多半变成了多余的人;他们日益无所事事和愚昧无知的状况使他们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越是变成多余的人,他们的人数倒越来越多,这是由于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而他们还在用一切手段不断增殖财富。
  在僧侣中间有两个极其不同的阶级。僧侣中的封建特权阶层形成贵族阶级,包括主教和大主教,修道院长,副院长以及其他高级僧侣。这些教会显贵或者本身就是帝国诸侯,或者是在其他诸侯的麾下以封建主身分控制着大片土地,拥有许多农奴和依附农。他们不仅象贵族和诸侯一样肆无忌惮地榨取自己属下的人民,而且在办法上还更加无耻得多。除了使用残酷的暴力而外,一切宗教上的诡计也都施用了,除了刑具的威吓外,一切驱逐出教和拒绝赦罪的威吓也实行了,此外还滥用忏悔牧师进行一切诡计图谋,总之是要从所属人民身上敲出最后一文钱,以增添教会的产业。伪造文书是这些尊严的人们经常喜用的欺骗手段。虽然他们除通常的封建征课和贡赋而外还要抽取什一税,但是所有这些收入还是不够挥霍。制造灵异的圣象和圣徒遗物,组织超渡礼拜场,贩卖赦罪符,这些都被用为重重榨取人民的手段,而且在长时期内收到最好的效果。
  这些高级僧侣使用修道士来从事政治性的讹诈和宗教性的讹诈,他们的讹诈行为日益推广,他们的修道士娄罗也不断增多。这些高级僧侣以及他们的无数修道士娄罗,正是人们痛恨的对象,不仅是人民痛恨的对象,并且是贵族痛恨的对象。如果他们是直属帝国的话,他们就总同诸侯们过不去。肥硕的主教们、修道院长们以及他们的修道士娄罗们的放荡生活激起贵族的嫉妒和人民的愤怒。人民不得不担负他们这种生活的重担;他们讲的道越是和他们的生活成鲜明对照,人民的愤怒就越大。
  僧侣中的平民集团是由农村传教士和城市传教士组成的。他们不属于教会封建特权阶层,不能分享特权阶层的财富。他们的工作,上级不大过问;虽则他们的工作对教会如此重要,可是在当时被重视的程度却远不能和兵营内的修道士娄罗们的警察活动相比拟。因此他们的待遇就坏得多,他们的俸给多半都很微薄。他们都是市民或平民出身,生活情况和群众甚为接近,因此他们尽管身居僧侣职位,还是得到市民和平民的同情。参加当时的运动,在修道士中只是例外,而在他们中间却是很普遍的。他们为运动贡献出理论家和思想家,其中许多人都代表平民和农民说话,为平民和农民的事业而上了断头台。人民对僧侣的憎恨只是在极个别的情况下才涉及他们。
  正如在诸侯和贵族之上有皇帝一样,在高级僧侣和低级僧侣之上也有教皇。正如对皇帝要纳“公捐”,即帝国税,对教皇也要纳一般教会税,而教皇就是从教会税中去开支罗马宫廷的豪华生活费用的。在任何其他国家都没有象在德国——仗恃僧侣人多势大——征收教会税征收得这样热心和严格。特别是在主教出缺以后新任要向教皇纳上任年贡时,征收教会税更是热心和严格。随着耗费的增加,敛钱的新花样,如贩卖圣徒遗物和赦罪符,收取庆祝费等等都发明出来了。大宗钱财就是这样年年从德国流入罗马;由此而增的重压不仅加深了人们对僧侣的憎恨,而且激发了民族意识,特别是激起了贵族们的民族意识,贵族们在当时算是最有民族思想的等级。
  随着工商业的兴盛,就从中世纪城市最初的城厢市民中发展出3个截然不同的集团。
  高踞在城市社会上层的是富贵家族,即所谓“名门望族”。他们都是最富有的人家。据有政府席位以及一切城市官职的全是他们。因此他们不仅管理城市的收入,而且也吞食城市的收入。他们倚仗其财富,倚仗其久经皇帝和帝国承认的贵族地位,以各种方式来剥削城市公社以及隶属于城市的农民。他们用粮食和货币来放高利贷,把各种垄断权据为己有,把公社中共同享用市有森林及牧场的一切权利一步步取消了,并把这些森林和牧场直接用来为自己的私利服务。他们擅自在大路上,桥头上,城门口抽收关税,还抽收其他捐税。他们出卖行会特权,师傅权,市民权,还出卖法庭裁判权。他们对待城郊农民并不比贵族和僧侣宽厚些;刚刚相反,城市派在乡村的官吏们,全都出身望族,他们在征税工作中除了有贵族的残酷和贪婪外还带上一些官僚制度中的严格性。这样搜刮来的城市收入,经管得极其随意。市政会计,其实纯粹是官样文章,也草率和紊乱到了极点;侵吞和亏空成了家常便饭。这个在一切方面都拥有特权、人数较少、靠亲戚关系和利害关系紧密结合起来的阶级,在当时是如何轻易地从城市收入中大量中饱,我们只消回想一下1848这一年在许多城市管理机构中揭露出的那种种侵吞诈骗的现象,就可以明白了。
  城市贵族们曾想尽办法,到处使城市公社的权利不发生作用,特别是在财政事项中不发生作用。后来是这些老爷们的欺诈行为太不象话了,各公社才又行动起来,以求至少要监督城市行政。在大多数城市中,公社也确实恢复了自己的权利。但是,由于各行会间斗争不已,由于城市贵族不肯甘休,并且还由于帝国以及与他们联盟的各城市政府的保护,这些名门望族的官爷们很快又在实际上恢复了他们旧有的独占统治地位,有时是靠诡计恢复的,有时是靠暴力恢复的。16世纪初叶在所有的城市中公社都重行回到反对派的地位。
  城市中反对名门望族的反对派分为两个集团,这两个集团都很明确地出现在农民战争中。
  市民反对派,就是我们今天的自由派的前身,它包括较富裕的市民和中等市民,以及一部分小市民。所包括的这一部分小市民的多少随各地方情况而不同。市民反对派完全是在合法基础上提出要求。他们要求监督城市行政并分享立法权,无论是通过公社大会本身或是通过公社代表(扩大市政会,公社委员会)来实现此要求,都无不可。再则要求对名门望族的夤缘植党加以限制,要求对极少数家族的专横独断加以限制,这少数家族的专横独断甚至在城市贵族内部都日益显著了。此外市民反对派最多再要求由他们中间的市民来担任几席政府职位。这个反对派有时也有名门望族中有不满情绪的没落分子参加进来,这个反对派在所有正规的公社大会中,在各行会中,都占大多数。市政会的支持者和较激进的反对派合计起来在真正的市民中只占少数。
  我们在下面可以看到,这个“温和的”、“合法的”、“富裕的”、“有教养的”反对派如何在16世纪的运动中扮演着和他们的后代门徒——立宪派——在年的运动中完全一样的角色,并且取得完全一样的成就。
  此外市民反对派还很激烈地反对僧侣,僧侣们的腐化生活和放荡行为使他们深恶痛绝。他们要求对这些尊贵人士的卑鄙品行加以惩处。他们要求废止僧侣审判权和僧侣免税权,要求普遍地限制修道士的人数。
  平民反对派是由没落的市民和没有市民权的城市居民群众构成的。这些没有市民权的群众包括:手工业帮工,短工,在城市发展较低阶段就出现的人数众多的雏型的流氓无产阶级。流氓无产阶级一般地是在过去几乎所有的社会发展阶段中都出现的现象,只是发展程度各不相同罢了。在当时的社会里,由于每一种行业,以至每一种生活领域,都成为无数特权把持着的禁地;由于封建社会的崩溃,所以促成无定业无定居的人数大量增加。在所有发达的国家中,流浪者的人数都从来没有象16世纪上半期那么多。这些流浪者,一部分在战争期间参加了军队,另一部分到处行乞,还有第三部分在各城市靠做短工以及其他不属于行会的工作以糊口。所有这三部分流浪者都在农民战争中起了作用:第一部分在镇伏农民的诸侯军队中起了作用;第二部分是在农民秘密结社和农民军中起了作用,在这里随时都表现出他们颓废的影响;第三部分是参加城市党派斗争。然而不可忘记,这一阶级的一大部分,即住在城市的这一部分,在当时基本上还保存着纯朴的农民本性,还远没有发展到今天“已开化的”流氓无产阶级的这种卑贱和堕落的地步。
  可见当时城市中的平民反对派是由很复杂的成分组成的。它把旧封建行会社会的没落成分和正在萌芽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尚未发展起来的无产阶级成分结合起来了。一方面是破产行东,这些人由于享有特权而和当时市民社会秩序还血肉相连;另一方面是被迫离乡背井的农民和被辞退的奴仆,这些人还不可能变成无产阶级。介乎二者之间的是帮工,这些人暂时还不能取得正式的社会地位而其生活状况则和无产阶级甚为接近,这是由当时工业情况以及行会特权限制所决定的;但同时也正是由于这种行会特权的关系,这些人差不多都是未来的可以取得市民资格的师傅。这种复杂成分的混合物的党派态度,当然是非常不稳定的,而且是因地而异的。在农民战争以前,平民反对派在政治斗争中不是作为一个党派出现,而只是作为市民反对派的尾巴出现。他们吵吵嚷嚷,一心只想攫取财物,为了得到几桶葡萄酒就可以供人驱使,就是这样做着市民反对派的尾巴。农民的起义才把他们造成党派,而在这时候他们每有举动以及提出要求时又几乎总是视农民为转移——这正是当时城市还深深依附着农村的一个明显的证据。一旦他们以独立姿态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要求建立城市对农村的手工业垄断,他们就不愿意废除郊区的封建负担而使城市收入减少,以及其他等等。总而言之,随着他们的独立程度他们越来越成为反动的了,他们屈服于他们本身的小资产阶级成分,为最近3年来现代小资产阶级在民主招牌下演出的悲喜剧提供了典型的序幕。
  只是在受闵采尔直接影响的图林根和其他某些受他的弟子直接影响的地方,城市平民集团才被卷入整个风暴中,以致其中萌芽的无产阶级成分在运动中比其他一切成分都暂居上风。这一历史片断,乃是整个农民战争的顶点,乃是围绕着农民战争中最伟大的形象托马斯·闵采尔而表演的,可是这段历史只是昙花一现。他们何以垮得最快,他们的运动何以在其时带有幻想的色彩,他们的要求何以表现得必然非常不明确,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当时的社会关系里,正是他们这一集团最少有巩固的立足之地。
  处于所有这些阶级(平民反对派除外)之下的,就是全民族中大多数被剥削群众——农民。压在农民头上的是整个社会阶层:诸侯,官吏,贵族,僧侣,城市贵族和市民。无论农民是属于一个诸侯,或是属于一个帝国直属贵族,或是属于一个主教,或是属于一个寺院,或是属于一个城市,总之到处他都被当作一件东西看待,被当作牛马,甚至比牛马还不如。如果他是一个农奴,那么他就完全听从主人支配。如果他是一个依附农,那末契约规定的法定负担已经压得他透不过气了,可是这些负担还一天天加重。他必须以绝大部分时间在主人的田庄上劳作;剩下来自己支配的有限几个钟头的劳动所得还得用来缴什一税,地租,杂捐,赋税〔Bede〕,远征税(战争税),本邦税,帝国税。农民若不向主人送钱,非但不能娶妻,连死也不行。除常规徭役而外,农民还得为尊贵的主人采集干草,草莓,复盆子,蜗牛壳,驱赶野兽以供打猎,为主人砍柴等等。捕渔和打猎都是主人才可以干的事;如果野兽践踏了农民的庄稼,农民只许眼睁睁地望着。农民的公社牧场和林地几乎到处都被主人强占。主人象处理财产一样任意处理农民的人身,任意处理农民的妻女。主人有初夜权。主人一时高兴,就可把农民投入监牢;在监牢中,正如今天一定有预审推事等着一样,当日一定有刑具等着农民。主人可任意把农民打死,或者把农民斩首。加洛林纳法典中的各章论到“割耳”,“割鼻”,“挖眼”,“断指断手”,“斩首”,“车裂”,“火焚”,“夹火钳”,“四马分尸”等等,其中没有一项没有被这些尊贵的老爷和保护人随一时高兴就用在农民身上。谁来保护农民呢?法庭上坐着的都是贵族,僧侣,城市贵族,律师,他们深知拿了钱就该办什么事。帝国官场中各等级本来就是靠在农民身上吮血吸髓过活的。
  农民们在这样可怕的压迫之下受着折磨,可是要叫他们起来暴动却不容易。他们散居各地,要取得任何共同协议都困难无比。农民世代相传,习于顺从;在许多地区,已经戒绝使用武器;剥削的重担随主人之不同而或轻或重;所有这些情况,都促使农民默然忍受一切。因此我们在中世纪里找得到很多局部性的农民暴动,但是——至少在德国——在农民战争以前全国性的农民暴动却一次也找不到。面对着农民的是诸侯,贵族和城市的有组织的力量,相倚为盟,严阵以待,此种情况一日不变,农民即无可能独立进行革命。农民只有与其他等级联盟才能有胜利的机会;但是既然所有其他等级一齐剥削农民,农民如何去同他们联合呢?
  可见16世纪初叶帝国各种不同的等级——诸侯,贵族,僧侣,城市贵族,市民,平民和农民形成一种极其庞杂的人群,他们的要求极其悬殊而又错综复杂。每一等级都妨碍着另一等级,都不免与所有其他等级处在继续不断的明争暗斗中。整个民族分裂为两大营垒的情形,在法国第一次革命爆发时曾经出现过,在目前最进步的国家中也正以更高的发展阶段的形式出现,但在当时德国的条件下乃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只有当被所有其余等级剥削的最下层人民——农民和平民——起来暴动的时候,那种分裂为两大营垒的情形才略有可能出现。今天的德意志民族是由封建贵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农民和无产阶级构成,实远不若当时情况复杂。我们如果回想一下过去两年中这种阶级结构竟闹成什么样的混乱现象,那末对于当时各种利害关系,各种见解和各种企图的搅扰不清,就容易理解了。
  地方分权状态以及地方各省的独立地位,各省工商业彼此隔绝,交通条件的恶劣,都使得当时如此繁多的等级要归并成较大的集团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种较大规模的归并是在宗教改革时期随着革命的、政治性的宗教思想之普遍传播才开始的。有些等级赞成这些思想,有些等级反对这些思想;所有这些等级把全民集结成(当然只是很费劲地而且勉强地)三大营垒,即天主教派或反动派,路德式的市民改良派,革命派。这次全民大分野并不彻底,而且在第一第二两大营垒中还有一部分成分相同,这是因为从中世纪沿袭下来的大多数正式的等级此时已处于溶解状态中;又因为地方分权状态暂时地使同样的等级在不同的地方走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我们在过去几年间还能在德意志见到这么多完全类似的事实,那末在16世纪更加复杂得多的关系中那些等级和阶级之间好象混淆不清的情形就更不稀奇了。
  尽管有了最近时期的经验,可是以德意志思想看来,把中世纪送入坟墓的那些斗争仍只不过是激烈的神学上的争论。据我们的爱国的历史学家和聪明的政治家们看来,只要那个时代的人能够对天国事物取得一致的认识,他们就毫无理由去为人间的事物争吵了。这些思想家们习于轻信,他们总是把某一个时代对本时代的一切幻想信以为真,或者把某一个时代的思想家们对那个时代的一切幻想信以为真。正是这一班人把1789年革命看成只不过是君主立宪制度优于君主专制制度问题的狂热辩论,把七月革命看成只是“神授”君权无法继续的实际争执,把二月革命看成只是要解决“共和制乎?君主制乎?”问题的尝试,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其实在这许多次大震荡中,每一次都经过了阶级斗争的搏战,每一次都把斗争内容简明地以政治标语的形式写在旗帜上,可是对于这许多次阶级斗争,我们的思想家们甚至今天还莫名其妙哩,虽然关于这些问题不仅来自外国的消息在大谈特谈,而且从成千上万的国内无产者的愤怒的怨声也可听到的。
  16世纪的所谓宗教战争也根本是为着十分明确的物质的阶级利益而进行的。这些战争,同稍后时期英国和法国的国内冲突完全一样,都是阶级斗争。如果说这许多次阶级斗争在当时是在宗教的标志下进行的,如果说各阶级的利益、需要和要求都还隐蔽在宗教外衣之下,那末这并没有改变事情的实质,而且也容易用时代条件来加以解释。
  中世纪是从粗野的原始状态发展而来的。它把古代文明、古代哲学、政治和法律一扫而光,以便一切都从头做起。它从没落了的古代世界承受下来的唯一事物就是基督教和一些残破不全而且失掉文明的城市。其结果正如一切原始发展阶段中的情形一样,僧侣们获得了知识教育的垄断地位,因而教育本身也渗透了神学的性质。政治和法律都掌握在僧侣手中,也和其他一切科学一样,成了神学的分枝,一切按照神学中通行的原则来处理。教会教条同时就是政治信条,圣经词句在各法庭中都有法律的效力。甚至在法学家已经形成一种阶层的时候,法学还久久处于神学控制之下。神学在知识活动的整个领域中的这种无上权威,是教会在当时封建制度里万流归宗的地位之必然结果。
  由此可见,一般针对封建制度发出的一切攻击必然首先就是对教会的攻击,而一切革命的社会政治理论大体上必然同时就是神学异端。为要触犯当时的社会制度,就必须从制度身上剥去那一层神圣外衣。
  反封建的革命反对派活跃于整个中世纪。革命反对派随时代条件之不同,或者是以神秘主义的形式出现,或者是以公开的异教的形式出现,或者是以武装起义的形式出现。说到神秘主义,那末大家知道,16世纪的宗教改革和它就有多么密切的关系;闵采尔也从神秘主义中吸取了许多东西。这些异教的一部分是家长制的阿尔卑斯山牧民反对封建关系侵入他们生活中的一种反作用的表现(韦尔登派);一部分是从封建社会生长出来的城市反对封建主义的一种反对派的表现(阿尔比派,布里西亚的阿尔诺德[注:阿尔诺德在12世纪初生于意大利的伯利霞。他是法国早期唯名论哲学家阿贝拉德的弟子。1136年他参加伯利霞反对高级僧侣的斗争。他要求僧侣放弃世俗权力,并将财产交与世俗统治者。1146年他在罗马参加城市民主派反对教皇的斗争。1155年他在罗马被判为异端处死。——译者注]等等);一部分是农民们直接暴动的表现(约翰·博尔[注:约翰·博尔是英国肯特地方的牧师,是罗拉德派出色的宣教者。当时英国农村中传诵着一句话:“当亚当耕夏娃织的时候,谁是贵族?”这句话就是他说的。博尔对农民宣说:“只要一切还不是公有的,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还没有消灭,庄主仍然还是我们的主人,英国的事情永远也好不起来”。1381年窝特台勒起义时他还在狱中,农民把他从监狱里解放出来,博尔也立即成为起义农民的领袖之一,起义失败后被杀。——译者注],皮卡尔第地方的匈牙利牧师等等)。韦尔登派的家长制异教,就形式和内容看来,都可以看成和瑞士人的暴动一样是要阻碍历史发展的一种反动企图,而且只有地方性的意义,所以这里可以不必谈它。在其余的两种中世纪异教形态中,我们在12世纪已经可以见到后来的市民反对派和农民平民反对派两大派对立的先兆。这两大派的对立后来使农民战争归于失败。这一对立还继续存在到整个中世纪末期以后。
  城市异教——这才是中世纪真正的公开的异教——主要是反对僧侣,攻击他们的富有和他们的政治地位。正如现在资产阶级要求一个gouvernement & bon march&〔廉价的政府〕一样,中世纪市民首先要求一个&glise & bon march&〔廉价的教会〕。从形式上看来,凡是异教都是反动的,每一种异教能从教会及教条的向前发展中看到的只是变质与堕落;正因为是这种情形,所以市民异教也要求恢复原始基督教的简单教会制度,要求取消独霸的僧侣等级。若要廉价的设施,就得取消修道士,取消高级僧侣,取消罗马宫廷,一言以蔽之,就得取消教会中一切糟蹋钱的事情。这些城市本身就是共和国,虽则还处于君主保护之下。这些城市在对教皇权力进行攻击时,就破天荒第一次以一般形式提出主张:资产阶级统治的正规形式是共和国。城市异教对一系列教条及教会戒律的敌视,一部分可由上述情形来说明,一部分可由当时城市生活条件来说明。为什么城市异教要如此激烈地反对教会戒律例如禁止娶妻令呢?此中道理没有人比薄伽丘[注:薄伽丘()是意大利诗人。他的名著“十日谈”是一部写实小说集,描写1348年黑死病流行时期佛罗伦萨的社会生活。他在此作中也以最深刻隽永的笔锋描写了牧师僧侣的风俗。——译者注]透露得更清楚了。代表这一派的主要人物,在意大利和德国有布里西亚的阿尔诺德,在法国南部有阿尔比派,在英国有约翰·威克利夫[注:约翰·威克利夫()是牧师,并为牛津大学教授,对物理学,逻辑和哲学都有研究,曾译圣经为英文,主张用民族语言礼拜。他驳斥没有教皇,教会即不能存在的说法,认为教皇无权从英国收取贡物,建议政府没收教会土地。他宣称“国王的王国直接得自上帝而非得自教皇”。他主张简化礼拜仪式,减低礼拜费用,并把教会改革为不依赖任何外国力量的民族组织。他的号召在伦敦市民中很得人心,并成为15和16世纪一切反天主教会的改革者的先声。后来的罗拉德派也是他的信徒们建立的。],在波希米亚[注:即捷克。——编者注]有胡斯和加里克斯廷派。为什么反对封建制度的反对派在这里只是以反对僧侣的封建主义的反对派姿态出现呢?其中道理很简单,因为各城市都已被承认为等级,因为各城市在反对世俗的封建主义及其特权时,已经能够用武力或在等级会议中居于有力地位去进行反击了。
  在此我们已经可以见到,在法国南部,在英国和波希米亚都有绝大部分的低级贵族加入城市一方共同进行反对僧侣的斗争,加入城市异教。这种现象,可以由低级贵族依赖于城市的地位来说明,还可以由低级贵族和城市对待诸侯和高级僧侣时利害一致来说明。这种现象我们在农民战争中还可见到。
  另一种异教则有完全不同的性质,这种异教乃是农民和平民的要求之直接表现,并且几乎总是和起义结合着的。这种异教虽然也同意市民阶级异教关于僧侣、教皇权力以及恢复原始基督教教会制度的一切要求,但是它却走得更远。它要求在教区成员间恢复原始基督教的平等关系,并且承认此种关系也是市民社会的准则。它从“上帝儿女的平等”推论到市民社会的平等,甚至已经多少推论到财产的平等。它要求农民和贵族平等,平民和城市贵族及特权市民平等,它要求取消徭役,地租,捐税,特权,它要求至少消除那些最不堪忍受的财富差别——这些要求,都是带着或多或少的明确性提出来的,而且是作为原始基督教义的必然结论提出来的。这种农民平民异教,在封建制度全盛时期,例如在阿尔比派中,还不易和市民异教分别开来,但在14和15世纪就发展成一种与市民异教鲜明不同的党派见解了。在14和15世纪,农民平民异教通常总是完全独立地出现,与市民异教并立。例如在英国在威克利夫运动之外有瓦特·泰勒起义的宣教者约翰·博尔出现,在波希米亚在加里克斯廷派之外有塔波尔派出现。在塔波尔派里甚至已经在神权政治装璜之下出现了共和制倾向,这种倾向在15世纪末16世纪初更由平民的代表人物在德意志向前发展了。
  有些神秘主义宗派的狂想就和上述这种异教形式结合着,例如鞭笞派[注:鞭笞派是以皮鞭自挞的党人,11世纪出现于欧洲,盛行于13、14、15世纪,自意大利传播于法国南部及荷兰等地。鞭笞派宣称身体上所受的痛苦能够赎免罪恶。此派最初在意大利可作反对皇室、增强教会势力的工具,故教会不加反对。15世纪的鞭笞派揭穿僧侣罪恶,要求教会改革,于是就开始被教会迫害了。——译者注],罗拉德派等的狂想。这些宗派在被迫害时期还继续保持着革命传统。
  平民在当时是完全被摈于正式存在的社会之外的唯一阶级。他们处于封建组织之外,也处于市民组织之外。他们既无特权,又无财产;连象农民和小市民那样一点带着沉重负担的产业也没有。他们在任何情况之下都是既无产业又无权利的。他们的生活和当时制度毫无直接的关系,当时制度完全不理会他们。他们是封建社会和行会市民社会解体的生动的象征,同时又是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最初的先驱者。
  从平民的这种地位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平民集团早在当时就不能仅止于反对封建制度和反对特权自由市民,为什么他们——至少在幻想里——甚至已经超出当时还没有出现什么迹象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为什么这个完全无产的集团早在当时就不得不把一切建筑在阶级对立基础上的各种社会形态所共有的制度、观点、看法认为都有问题。早期基督教中锡利亚式的狂想就和这类想法很容易联系起来。但是如果这种超出不仅是超出现在,甚至是超出未来,那末这种超出只能是蛮干的超出,空想的超出,而在第一次实际试用之后就不得不退到当时条件所容许的有限范围以内来。对私有财产的攻击,对财产公有制的要求,都不得不烟消云散,结果只是成立了一些原始的慈善团体。暧昧的基督教的平等,至多只能成为资产阶级的“法律之前一律平等”。要消灭一切官厅,最后只有变成要建立民选的共和政府。靠幻想来对共产主义所作的预见,在实际上只能成为对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预见。
  这种蛮干的、但是很可以从平民集团的生活状况得到解释的对于以后的历史的预见,最初是出现在德意志,出现在托马斯·闵采尔及其党人里。诚然在塔波尔派里已经存在过一种锡利亚式的财产公有制,但只是作为纯粹军事措施而存在的。直到闵采尔才把这种共产主义思想的微光用来表达一个现实的社会集团的要求,直到闵采尔才以一定的明确性把它表达出来;自闵采尔以后,在每一次的民众大骚乱中都出现这种共产主义思想的微光,直到它渐渐与现代无产阶级运动合流为止。这种情形,正如中世纪自由农民反对封建统治者日益加紧束缚的斗争与农奴和依附农为完全打破封建统治而作的斗争合流一样。
  在三大营垒中的第一营垒即保守的天主教营垒中,聚集着所有希望维持现状的分子,即帝国政府,僧侣诸侯以及一部分世俗诸侯,富裕贵族,高级僧侣,城市贵族。聚集在市民阶级温和派路德宗教改革旗帜下的是反对派中的有产分子,大量低级贵族,市民阶级,甚至有一部分希望没收僧侣产业以肥己并欲乘机脱离帝国羁绊而扩大独立地位的世俗诸侯。至于农民和平民则团结在革命派中,其要求与理论都由闵采尔最鲜明地表现出来了。
  路德和闵采尔,就理论说,就性格说,就出现姿态说,都各为其党派的十足的代表。
  路德在这几年间所经历的转变,恰恰就是现代德国君主立宪派从年所经历的转变,恰恰就是一切资产阶级党派经历的转变。资产阶级党派总是在领导运动时,一转眼就被站在它背后的平民党派或无产阶级党派抛到后面去了。
  当路德在1517年最先出来反对天主教会的教条和制度的时候,他的反对立场根本还没有明确的性质。这种反对立场并没有超出以往的市民阶级异教所提出的要求的范围,可是也不排斥任何更为激进的思潮,它也不能这样做。因为在最初时机它不能不把一切反对派分子团结起来,不能不表现出最坚决的革命魄力,不能不代表迄今所有异教的全部群众来与天主教正宗信仰对抗。我们的自由派资产者恰恰就是这样,在1847年还是革命的,还自命为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还热中于工人阶级解放事业。路德的健壮的农民本性曾使他在活动的最初阶段中以最激烈的口吻大声疾呼:
  “如果他们(罗马僧侣)[注:括弧里的话是恩格斯的。——译者注]还要继续妄逞狂暴的话,我以为除了国王和诸侯采用暴力,武装自己,讨伐这些流毒于全世界的恶汉,并且不用语言而用武器去制止他们的罪行而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和药方去对付他们了。我们既用刀剑惩治盗贼,绞索惩治杀人者,烈火惩治异教,为什么我们不运用百般武器来讨伐这些身为教皇,红衣主教,大主教而又伤风败俗不配为人师表的罗马罪恶城的蛇蝎之群,并且用他们的血来洗我们的手呢?”
  但是早期的这种火一般的革命热情没有维持多久。路德放出的闪电引起了燎原之火。整个德意志民族都投入运动了。一方面农民和平民把他的反对僧侣的号召和关于基督教的自由的说教看成起义的信号,另一方面较温和的市民和一大部分低级贵族参加了他的运动,甚至诸侯们也被卷入了这个潮流。农民和平民相信和他们的一切压迫者算账的日子来到了。市民、贵族和诸侯只想打破僧侣的权力,打破罗马的羁绊,打破天主教等级制度,并没收教产而从中渔利。各种派别形成起来了,并各自找到自己的代表人物。路德不得不在各派中有所抉择。他怎样抉择的呢?这位托庇于萨克森选帝侯保护之下的维登堡名教授,这位一鸣惊人声势煊赫而被一团趋炎附势之徒簇拥着的伟大人物毫不踌躇地抛弃运动中的下层人民,倒向市民、贵族和诸侯一边去了。剿灭罗马的号召销声匿迹了。路德的调子改成和平发展与消极抵抗了(见1520年的“致德意志民族的贵族书”等文件)。当路德被胡登招请去贵族密谋反对僧侣与诸侯的中心爱贝尔堡和他本人与济金根见面时,路德回答道:
  “我不愿意靠暴力和流血来维护福音。世界是靠语言来征服的,教会是靠语言来维持的,也还是要靠语言来复兴。反基督的人们不是靠暴力取得一切,也将勿需暴力而消亡。”
  从路德有了这样的转变时起,更正确些说,从路德较明确地确定了方向时起,就开始了那一场对教会制度和教条何者要保留何者要改革的讨价还价,就开始了那一场令人厌恶的外交手腕、阴谋诡计、妥协让步,其结果就是奥格斯堡告白,这也就是由讨价还价而得的经过改革的市民教会制度的最后定案。这样的买卖,也就是近年来在德国国民议会,妥协议会,宪法审查会议以及爱尔福特议会中以政治形式所进行得那种令人作呕的买卖。官方的宗教改革之庸俗市民阶级的性质在这些买卖交易中表现得最鲜明不过了。
  路德如今公然成为市民阶级改良派的代表人物了,他宣传合法的前进,是自有缘故的。多数城市倾向温和的改良了;低级贵族参加温和的改良的越来越多,一部分诸侯也附和了,另一部分诸侯还动摇着。所以温和的改良必获成就,可以说已有保证,至少在德国大部分地区是如此。在继续和平发展的情况之下,其余地区也不能长久抵住温和的反对派的压力。但是任何激烈的震荡都必然促使温和的党派与极端的平民农民派冲突,必然引起诸侯、贵族和一些城市脱离运动,而结果呢,或者是市民阶级党派被农民和平民抛到后面去,或者是所有参加运动的党派一齐被天主教复辟压倒,二者必居其一。资产阶级只要稍微取得一点点胜利之后,就要利用合法的前进来在革命的风波和复辟的风波之间极力顺风转舵,这种情况我们在最近时期中也看到不少的例子了。
  在当时的一般社会政治发展情况之下,任何改变的结果都必然有利于诸侯,必然加强诸侯势力。在如此情形之下,市民阶级的改良越是与平民农民的要求分歧,便越要落入改良派诸侯的控制之中。路德自己越来越变成诸侯的奴仆了,而人民也很懂得应该怎么办。人民说,路德也和其他一些人一样,变成诸侯的仆人了,人民在奥拉闵德投石子打他,这就是人民对付他的办法。
  农民战争爆发了,其实是在诸侯和贵族绝大部分都信天主教的地区爆发的。爆发之后,路德却来采取调解的态度。路德极力攻击这些地区的当政者。他认为暴动之起,都是他们施行苛政之过;并不是农民要反对他们,乃是上帝自己要反对他们。另一方面,当然起义也是亵渎上帝的,违反福音的。于是最后他劝告双方让步,进行和解。
  但是这样想化干戈为玉帛的调解建议无济于事,起义迅速蔓延出去,甚至把路德派诸侯、贵族和城市所统治的新教地区也卷了进去,很快就冲出了市民阶级“慎重考虑”的改良的范围。闵采尔所领导的最坚决的一股起义者就把大本营设在最靠近路德的图林根。如果再有一些成就,整个德国就会烽火漫天,路德就会被包围起来,也许就会被作为叛徒而用枪刺解决掉,市民阶级的改良就会被农民平民革命的洪流冲倒。此时就没有什么慎重考虑的余地了。在革命的面前,一切旧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和农民暴徒相形之下,罗马罪恶城的奴仆们都成了无罪的羔羊,上帝的驯良儿女;市民和诸侯,贵族和僧侣,路德和教皇都团结起来“反对杀人越货的农民暴徒”。
  路德喊道:“无论谁只要力所能及,无论是暗地里也好公开地也好,都应该把他们戳碎,扼死,刺杀,就象必须打死疯狗一样!所以,亲爱的先生们,想想办法吧,救救局势吧,无论谁只要力所能及,都来刺杀他们,击毙他们,扼死他们吧。如果你因此而死,那末再没有比你还死得其所得了。”绝不可对农民乱发慈悲。谁怜悯那些为上帝所不怜悯的人,为上帝所要惩罚和毁灭的人,谁就是置身于叛徒之列。如果只要农民拿出一头牛来,而其余的牛他们还可以安然享用的话,他们还得好好感谢上帝呢。诸侯们将要从造反事件中学会认识贱民头脑里想的是什么,这些贱民是只有用强力来统治的。“圣人说:Cibus,onus et virga asino〔驴儿只晓得吃草,负重和挨鞭〕,农民只有满腹糟糠,他们既不听话,又愚蠢,所以他们必须听鞭声和枪声,这样做对他们正合式。我们应当要求一件事,而这件事乃是为他们好,这件事就是:他们乖乖地过日子:要不然的话,那就没有多少可客气的了。那就让他们尝尝枪林弹雨的滋味吧,否则他们还会干出千百倍的坏事来呢。”
  我们以往的社会主义的、博爱的资产者们恰恰就是用的这样的腔调。当无产阶级在三月革命的日子里出来要求共享胜利果实时,他们的谈吐就和上述一模一样。
  路德因为翻译了圣经,于是就给了平民运动一个强有力的武器。路德在圣经译本中使得公元最初几世纪的纯朴基督教和当时已经封建化了的基督教形成鲜明的对照,使得一个不知层次重迭的、人为的封建教阶制度为何物的社会和正在崩溃的封建社会形成鲜明的对照。农民们利用这个武器来从各方面反对诸侯,贵族,僧侣。于是路德把这个武器掉转过来反对农民,他从圣经中拼凑出真正的赞美诗来歌颂那些由上帝委派的官方,这是舐食专制君主残盏的臣仆从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的。神授君权,忍耐服从,甚至农奴制度都由圣经认可了。不仅农民起义,就是路德本人对僧侣权威和世俗权威的全部反抗活动都在圣经里被否定了;这样,路德不仅把下层人民的运动,而且连市民阶级的运动也出卖给诸侯了。
  最近资产者又给了我们许多否定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实例,还用得着一一列举吗?
  现在再拿平民革命家闵采尔和市民改革家路德对比一下。
  托马斯·闵采尔约在1498年生于哈茨的施托尔堡。相传他的父亲死在断头台上,做了施托尔堡伯爵淫威之下的牺牲品。闵采尔早在15岁时就在赫尔中学组织秘密团体反对马格德堡大主教,并一般地反对罗马教会。他对当时神学的渊博知识使他早得博士学位,并取得赫尔一个女修道士寺院见习牧师职位。在这里他已是以非常蔑视的心情来对待教会教条和仪式;在举行弥撒的时候,他把圣餐酒饼化为基督血肉之词完全省去,而且照路德描写他的话来说,他是以不信教的态度把圣体吃掉了。他研究的主要对象是中世纪神秘主义者,特别是卡拉布里亚人约阿西姆[注:约阿西姆是12世纪意大利的神秘主义者,他有永久福音的学说。——译者注]的锡利亚式的著作。据闵采尔看来,约阿西姆所宣告和描绘的千载天国以及对堕落的教会和败坏的世界的审判末日,随着宗教改革以及当时的大震荡而快要到来了。他所宣说的教义在当地周围地区获得巨大同情。1520年他迁至茨威考成为第一个宣说新教教义的牧师。他在这里碰上有锡利亚式狂想的宗派中的一派,这一派悄悄地在许多地区存在着,表面看来它还是个卑微恭顺与世无争的宗派,然而骨子里却包藏着最下层社会对现状的不满而且正在成长为一个反对派,并且这个反对派此时也越来越公开和坚决地在大庭广众之间加强鼓动了。这个宗派就是再洗礼派,是由尼克拉斯·施托黑[注:施托黑是茨威考的裁缝,以宣传宗教的共产主义著名。闵采尔也受他的影响,认为他了解圣经高出一切牧师之上。1522年施托黑在图林根和闵采尔一同成为农民战争的领袖。——译者注]领导的。他们宣说审判末日和千载太平都临近了,他们有“幻想,有狂热,有预言的灵明”。不久他们就和茨威考当局发生冲突;虽然闵采尔从未无条件地参加这一派,倒是这一派还受了他的影响,但闵采尔挺身出来保卫他们。当局采取坚决行动来反对他们;他们不得不离开此城,闵采尔也和他们一同离去。这是1521年底的事。
  闵采尔来到布拉格,和胡斯派余党取得联系,力图在此取得立足之地。但是他的宣言只是使他不得不又逃出波希米亚。1522年他任图林根的阿尔斯特德城牧师。他在此已开始对礼拜仪式进行改革。路德还不敢做的事他已做起来了。他完全不用拉丁文了,而且在规定念礼拜日福音书和使徒书信的时候,他也不只念这两部分而是全部圣经都选念。同时他又组织了附近地区的宣传工作。人民从四面八方来归附他,不久阿尔斯特德就成为整个图林根下层人民反对僧侣的运动的中心。
  此时闵采尔主要还是神学家;他的攻击对象几乎还只是僧侣。但是他却不象路德此时那样去提倡平心静气地辩论和和平地前进了,他不是这样,他是把路德早期的激烈的说教继承下来了,并号召萨克森诸侯和人民起来用武力对付罗马僧侣。
  “基督就说:‘我来并不带来和平而是带来刀剑’。但是你们(萨克森诸侯)[注:括弧里的话是恩格斯的。——译者注]要刀剑干什么呢?你们如果要做主的仆役,那末没有别的任务,就是去驱除妨害福音的恶魔。基督十分严肃地在路加福音第19章27节里下了命令:‘把我那些仇敌拉来,在我面前杀了罢’……不要有这种浅陋的看法,认为主的力量应当勿需你们刀剑之助就可做到这件事,果真如此,你们的刀剑就要在鞘中生锈了。凡是违背主的启示的人们,都必须毫无慈悲地消灭掉,就象希西吉亚,居鲁士,约西亚,丹尼尔和伊利亚消灭巴尔的劣僧们一样,否则基督教会就不会回复本来面目。我们必须在收获的时节在主的葡萄园里拔除莠草。主在摩西申命记第7章说过:‘你们不可怜恤不跟从主,事奉别神的人,拆毁他们的祭坛,打碎他们的柱象,用火焚烧他们的偶象,我决不怒斥你们’。”
  但是对诸侯们的要求并无结果,而革命情绪在人民中间却一天比一天增涨了。闵采尔的理想越来越明朗化,也越来越果敢,于是他就坚决地和市民阶级宗教改革分道扬镳,从此之后他就同时是直接以政治鼓动家的姿态出现了。
  他的神学哲学理论不仅攻击天主教的一切主要论点,而且也一般地攻击基督教的一切主要论点。他在基督教外形之下传布一种泛神论,他的泛神论和近代推理思考方法相当接近,个别地方甚至着了无神论的边际。他既否认圣经是唯一的启示,也否认圣经是无误的启示。照他看来,真正的、生动活泼的启示应是理性。理性是已经存在于一切时代和一切民族之中,而且还要继续存在下去的启示。把圣经同理性对立起来,这就是以文字毁灭精神。因为圣经所宣说的圣灵并非吾人身外之物;圣灵根本就是理性。信仰不是别的,只不过是理性在人身中活跃的表现,因此非基督徒一样可以有信仰。通过这种信仰,通过生动活泼的理性,人人可以有神性,人人可以升天堂。因此天堂非在彼岸,天堂须在此生中寻找,信徒的使命就是要把天堂即天国在现世上建立起来。既无所谓来世的天堂,当然亦无所谓来世的地狱或万劫不复的地狱。当然也就除凡人的邪欲邪念而外无所谓魔鬼。基督也曾和我们一样地是人,他只是先知和师表。他的圣餐其实只是简单的回省宴会,在宴会上大家享用的饼和酒都不必加上任何神秘的杜撰。
  近代哲学曾经在一段时期里不得不掩藏在基督教词令外衣之下,闵采尔宣说上述这些教义也同样是大半掩藏在这些基督教词令之下来进行的。但他那极端异教的基本思想到处都从他的著作里透露出来。可以看出,这件圣经外衣在闵采尔这里远不如在近代某些黑格尔门徒那里那么重要。然而在闵采尔和近代哲学之间却隔着300年之久。
  闵采尔的政治理论是和他的革命的宗教观点紧密相连的;他的政治理论远远超出了当时的社会政治条件,就如同他的神学远远超出了当时通行的看法一样。正如闵采尔的宗教哲学接近无神论一样,他的政治纲领也接近于共产主义。甚至在二月革命前夕,许多近代共产主义派别拥有的理论武库还不如16世纪“闵采尔派”的武库那么丰富。闵采尔的纲领,与其说是当时平民要求的总汇,不如说是对当时平民中刚刚开始发展的无产阶级因素的解放条件的天才预见。这个纲领要求立即在地上建立天国,建立早经预言的千载太平之国;建立天国的途径是恢复教会的本来面目并废除与这种似乎是原始基督教会而实际上是崭新的教会相冲突的一切制度。闵采尔所了解的天国不是别的,只不过是没有阶级差别,没有私有财产,没有高高在上和社会成员作对的国家政权的一种社会而已。所有当时政权,只要是不依附和不加入革命的,都应推翻,一切工作一切财产都要共同分配,最完全的平等必须实行。为了不仅在整个德意志,而且在整个基督教世界来贯彻这一切,须建立一个同盟。诸侯和贵族都须邀来参加;如果他们拒绝,同盟就须在最初的时机用武器去推翻或消灭他们。
  闵采尔随即着手组织这个同盟。他的说教越来越带上更激烈、更革命的性质;除了攻击僧侣而外,他还以同样的慷慨激昂情绪来猛轰诸侯,贵族,城市贵族。他以火辣的笔调刻画出当时的压迫并把他想象中的社会共和平等的千载太平之国和当时的压迫对照起来。同时他写的革命小册子一个接一个地发表出去;他向四面八方派出密使,而自己留在阿尔斯特德及其周围地区进行组织同盟的工作。
  这种宣传的第一个成果,是破坏了阿尔斯特德附近梅勒尔巴赫的圣玛丽礼拜堂,这是按照圣诫而行事的:“你们要拆毁他们的祭坛,打碎他们的柱象,用火焚烧他们的偶象,因为你归耶和华你上帝为圣洁的民。”(申命记第7章6节)萨克森诸侯亲自到阿尔斯特德来平息这次骚乱,并传唤闵采尔到城堡去。闵采尔在此发表了一段说教,这一段说教是诸侯们从路德这位“维登堡的行尸走肉”(闵采尔给路德的称呼)口里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他主张杀掉那些不敬上帝的统治者,特别是那些把福音弄成异教的僧侣和修道士都应该杀掉,他引新约作他的主张的根据。不敬上帝的人都不该有活着的权利,除非得到上帝选民的恩赦。如果诸侯们不消灭这些不敬上帝的人,那末上帝将从他们手里夺去宝剑,因为用剑之权属于全体教徒。诸侯和贵族就是盘剥偷盗的祸首;他们把一切造物,水中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植物,通通攫归私有。然后他们却要来向穷人们宣说清规戒律:你不应该偷窃。他们自己却是见东西就拿,见农民和手工业者就掠夺剥削,而农民和手工业者只消误取一丝一毫,就得上绞索,于是路格纳[注:俏皮话:《L&gner》——“说谎者”(闵采尔指路德)。——编者注]博士就对这一切祈祷一声:阿门。
  “穷人仇恨贵族,这是贵族们自己造成的。他们不愿意去掉骚乱的原因,年长月久,关系怎会好呢?呵!亲爱的君主们,要是我主拿着铁杖把这些旧壶破罐横扫一通,该是多么好呵!我说了这些话,会有人说我是大逆不道。是就是吧!”(见威美尔曼“农民战争”第2卷第75页)
  闵采尔把这篇说教付印了;他在阿尔斯特德的承印人受到萨克森约翰公爵的惩罚被逐出境,闵采尔自己被迫令将一切著作交付魏玛公爵政府检查。但是他不理会这个命令。他随即把一篇万分激昂的著作拿到帝国自由市缪尔豪森付印,在这篇著作里,他要求人民
  “把口子打大些,让全世界人都看清楚摸清楚,到底是那些衮衮诸公亵渎神圣把我主上帝变成描画出来的渺小人物。”
  他用下述的话来结束这篇著作:
  “整个世界必须忍受一次大震荡;这是关乎不敬上帝的人垮台而卑贱的人翻身的事情。”
  在封面上,“带着铁锤的托马斯·闵采尔”写了一段警语:
  “请你注意,我已把话向你讲清楚了,我已把你置于人们和帝国之上,为的是你能去除根,破坏,击溃,颠复,同时还能去建设,种植。一座反抗王公、诸侯、僧侣而又护卫人民的铁壁已形成了。他们要战就战吧,胜利是惊人的,不敬上帝的强悍暴君一定灭亡。”
  闵采尔和路德及其党羽的裂痕久已存在了。路德曾迫不得已承受某些教会改革,这些教会改革都是闵采尔没有事先问他即已实施的。路德抱着温和改良派对较坚决的急进派恼怒和猜疑的心情去观察闵采尔的行动。1524年春闵采尔即已写信给梅兰希通——庸俗不堪而又病魔缠身足不出户的人的典型——指责他和路德都对运动毫无了解。他们只是要以死背圣经字句的方式来戕杀运动,他们的全部教义都只是咬文嚼字。
  “亲爱的兄弟们,勿再等待与踌躇,时机已到,夏天已在门前。幸勿与不敬上帝者为友,他们妨害真言发挥全部力量。勿谄媚你们的诸侯,否则你们自身将与他们同归于尽。你们温文尔雅之士,幸勿见责,我实不能不如此。”
  路德不止一次邀约闵采尔公开辩论;但闵采尔任何时刻都愿在人民面前应战,却毫无兴趣在维登堡大学有偏见的听众面前作神学的争吵。他不愿意“只为高等学校证明神明的力量”。路德果真有诚意的话,就请他运用他的影响去制止对闵采尔的承印人的迫害,取消检查著作的命令,以便论战可以毫无阻碍地在报刊上展开。
  在上述闵采尔的革命小册子出现以后,路德就公开出来做告发闵采尔的告密人了。在他印出来的“为反对叛逆的妖精致萨克森诸侯书”中他称闵采尔为撒但魔王的工具,他要求诸侯采取措施,将这些煽动叛乱者驱逐出境,其理由是他们不以宣说邪恶教义为满足,他们还鼓吹暴动并以暴力反抗官厅。
  8月1日,闵采尔被传到魏玛宫廷在诸侯面前对被告发的叛乱活动作答辩。许多揭发他的事实当场被举出来;原来他的秘密同盟已被发觉,他和矿工农民们的组织的联系也被发觉。当场已有人用充军来威胁他了。他还没有回到阿尔斯特德,就听说萨克森的格奥尔格公爵要求当地把他交出;原来他亲笔写的同盟书信被截获了,他在书信里要求格奥尔格的臣民起来武装反抗福音的敌人。要不是他已经离开了此城的话,市当局就已把他交出去了。
  在这期间,农民和平民中日益愤懑的情绪使得闵采尔的宣传活动格外顺利。闵采尔在再洗礼派中找到极其宝贵的伙友一起进行宣传活动。再洗礼派本来没有确定的教条,只是靠反对一切统治阶级这一共同目标以及再洗礼派的共同象征而结合起来的;他们在生活习惯上是力修苦行,在宣传鼓动上则狂热不倦,勇敢无畏;这一派人越来越多地团结在闵采尔周围。再洗礼派本身的需要和愿望是由闵采尔替他们明确下来,并形成他们的新教义的。他们因为被搜捕的关系,不容有任何固定住所,于是流浪全德,到处讲说他们的新教义。无数的再洗礼派遭受苦刑,被火焚,或死于其他酷刑之下,但是这些密使的勇敢坚毅是无可动摇的;在人民的慷慨迅速增涨的过程中,他们的活动所取得的成就是无法估量的。因此闵采尔从图林根逃跑出来的时候,到处都找得到准备好的立足之地,他随便走向那一方,都有去处。
  闵采尔首先来到纽伦堡。约一个月以前,此城附近刚刚有一次农民暴动还没有开始就被镇压下去了。闵采尔就在此地暗中进行鼓动;马上就有一些人出来拥护他的肆无忌惮的神学主张,都认为圣经不必有绝对约束力,七种圣礼是无聊的,并且宣称基督也不过是一个人,而世俗官厅的作威作福乃是亵渎上帝的。路德大叫:“看吧,撒但又在此出没了,阿尔斯特德的妖精!”闵采尔把答路德书在纽伦堡付印。他率直地指责路德献媚诸侯,指责他虎头蛇尾,扶持反动派。尽管如此,人民仍将获得解放,那时路德博士的处境将如被擒之狐。——这篇文章由当局下令没收了,闵采尔又被迫离开纽伦堡。
  闵采尔于是穿过士瓦本到亚尔萨斯,到瑞士,再回到黑森林南部。在这地区,大半是由他的再洗礼派密使促成的起义,爆发已有数月。闵采尔的宣传旅行,显然对人民党派的组成,对人民党的要求能够获得明确的提法,对起义终于在1525年4月全面爆发,都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闵采尔在此次旅行中还在两方面起了特别显著的作用。一方面是对人民,当时人民唯一能领会的语言是宗教的预言,闵采尔就用这种语言对他们说话,起了显著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对志同道合的人们,闵采尔能当面和他们畅谈他的最终目的,也起了特别显著的作用。闵采尔早时在图林根即已聚集了一批最坚决的人在自己周围,这些人不仅来自民间,而且也有些是低级僧侣,他就用这一批人去领导秘密组织;此时闵采尔已成为德国西南部整个革命运动的中心,他还进行了从萨克森,图林根经过法兰克尼亚,士瓦本直到亚尔萨斯以及瑞士边境的组织联系工作,并把下列这些南德鼓动家,大半是革命的牧师,吸收为他的门徒,吸收来作同盟的领导者,如瓦尔茨胡特的胡布马伊埃,苏黎世的康拉德·格雷贝尔,格利森的弗兰茨·拉布曼,梅明根的沙佩勒尔,莱普海姆的雅科布·韦埃和斯图加特的曼特尔博士。闵采尔本人多半停留在沙福豪森边境的格利森,由此出发巡游赫郜和克勒郜等地区。惊惶失措的诸侯和统治者们到处对这些新的平民异教进行血腥的迫害,因而促使平民派反叛精神更加昂扬,团结更加坚固。闵采尔在德国南部进行鼓动将近5个月之久,并在密谋接近实现的时刻又回到图林根。他要在此亲自领导起义,其详情后面再谈。
  可以看出,两个党派首脑人物的性格和行径都恰恰反映出各自党派的态度。路德动摇不定,当运动日益严重时反而害怕,终至投效诸侯。这一切和市民阶级两面摇摆的政治态度完全符合;而闵采尔革命的气魄与果断则在平民和农民的最先进的一派中完全再现出来。所不同者:路德只求道出本阶级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愿望就已满足,因而轻易地在本阶级内拥有了十分广大的群众基础;而闵采尔却远远超出平民和农民的当时直接的想法和要求,并且建立一个只由当时革命队伍中最精锐分子组成的党,这个党既要站在他的理想这样高的水平之上,又要求有他那样的魄力,那末这个党只可能包罗当时暴动群众中极小的少数。
  胡斯运动被镇压下去以后约50年,处于萌芽状态的革命精神的最初征象就在德国农民间显露出来了[注:我们在自己的大事纪里都是沿用齐美尔曼的材料,一则由于我们缺乏国外的充分资料不能不完全依靠他的材料,再则这些材料也能完全满足本著作的要求。——恩格斯原注]。
  1476年在维尔茨堡主教辖区已有了最初的农民密谋活动,这是一块经过胡斯战争,“暴政、苛捐、杂税、争斗、敌视、战争、烧杀、逮捕等等”早已弄得一贫如洗,而又继续遭受主教、僧侣、贵族无耻搜刮的地区。一个年轻的牧人兼乐师,尼克拉斯豪森的汉斯·贝海姆,又叫吹鼓手汉斯,忽然以预言者的身分出现于陶伯尔。他说圣母马利亚曾在他面前显圣;圣母叫他把鼓烧掉,不要再为跳舞和邪恶的狂欢奏乐,而要劝告人民忏悔。所以每人都应戒除罪过,戒除尘世虚浮欲念,抛弃一切浮华虚饰,到尼克拉斯豪森去朝拜圣母,以求赦罪。
  在这个地方,也就是在运动的第一个先驱者这里,我们已经可以发现中世纪一切带着宗教色彩的起义以及近代任何无产阶级运动初期都具有的那种禁欲主义。这种严格的禁欲主义的风纪,这种摈弃一切人生享乐的要求,一方面是要面对着统治阶级树立起斯巴达式严格平等原则,另一方面又是一个必经的阶段,如果不经过这个阶段,社会的最下层是决不能发动起来的。社会的最下层要发展自己的革命毅力,要明确自己和社会其他一切阶层对立的地位,要集结成一个阶级,必须从何下手呢?必须把自己还可以和现存社会制度妥协调和的一切完全抛弃;必须把那种使他们备受压迫的生活有时尚堪忍耐的些微享乐,甚至最残酷的压迫也不能剥夺掉的些微享乐,完全抛弃掉。这种平民的和无产阶级的禁欲主义,无论就它的狂热形式或它的内容看来,都和市民阶级的,路德派的道德以及英国清教徒(和独立派以及更激进的诸教派有别)所传布的市民阶级禁欲主义大不相同;市民阶级禁欲主义的全部奥秘不过是市民阶级的节俭而已。显而易见,这种平民无产阶级的禁欲主义随着下述两种情况的发生而丧失其革命的性质,一方面是随着近代生产力的发展,消费资料无止境地增产,因而使斯巴达式的平等成为多余之事,另一方面是随着无产阶级在社会上的地位日益革命化,因而也就是无产阶级本身日益革命化。因此这种平民无产阶级的禁欲主义就逐渐从群众中销声匿迹;就是在那些坚持此种禁欲主义的宗派徒众那里,也是或者直接流为市民阶级的吝啬,或者流为一种自鸣清廉的美德,然而实际上仍然不过是一种小市民气的、行会手艺匠式的省吃俭用而已。无产阶级大众既然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抛弃的,所以禁抑之说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向他们宣传了。
  吹鼓手汉斯的忏悔说教深得人心;所有的起义预言者都用他的忏悔说教来开始活动。事实上,只有猛烈的振臂一呼,只有突然一下抛弃了全部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才能把毫无联系、散居四方、并且从小就惯于盲目服从的农民发动起来。到尼克拉斯豪森朝拜的活动开始了,而且迅速扩大了;人民越是大批地涌来,这位年轻的造反者就越加公开地宣布他的计划。他说,尼克拉斯豪森的圣母向他宣告,从今后不应再有皇帝,亦无诸侯,亦无教皇,亦无其他教会官厅或世俗官厅;人人都应亲如兄弟,靠自己双手劳动为生,不应比别人有更多的东西。一切息金,地租,徭役,赋税,杂税以及其他贡赋和劳役都应永远废止;各处森林,河流,牧场都应自由使用。
  人民以喜悦的心情接受了这个新的福音。这位预言者的名声,“我们圣母的使者”,迅速传播远方。朝圣者一批又一批地从奥顿瓦尔德,从美因河,柯赫尔河,亚格斯特河一带,甚至从巴伐利亚,士瓦本,从莱茵河向他涌来。人们辗转传述他所造的奇迹;人们跪倒在他的面前,向他祈祷象对神圣祈祷一样;人们从他的帽子上撕取一丝绒毛,仿佛就象得到圣物和护符一样。神甫们出来反对他了,把他的幻想说成是鬼怪的妖术,把他的奇迹说成是恶魔的诈骗,但是这一切都是枉费心机。信仰的群众急剧增加,革命的教派开始形成,叛逆的牧人的礼拜日说教吸引了4万以上的人集合到尼克拉斯豪森来。
  吹鼓手汉斯在群众面前进行了好几个月的说教。但是他的目的决不限于说教而已。他和尼克拉斯豪森的牧师有秘密来往,还和两个骑士有秘密来往。这两个骑士就是孔茨·冯·通费尔特和他的儿子,两人都接受新教义而且预定是所计划的起义的军事领袖。在圣基利安节前的礼拜日,他终于觉得自己的势力已足够强大,于是发出信号。
  他用下面一段话结束了他的说教:“现在你们回家吧,回去仔细想想至高至尊的圣母向你们宣告了什么。下礼拜六,把妇女、小孩、老人们留在家里;你们,男人们,在圣玛加累特节,就是下礼拜六,再到尼克拉斯豪森来。把你们的弟兄和伙伴都约来,有多少约多少。但来时不要拿着朝圣手杖,而要带着兵器和武装,一手拿烛,一手拿剑和矛或戟。到时圣母将要把她要你们做的事向你们宣告。”
  可是在农民大批来到之前,主教[注:鲁道夫二世。——编者注]的骑兵已在夜间把这位反叛预言者捕获,带到维尔茨堡宫里去了。在指定的这一天,来了3万4000武装农民,但是他被捕的消息使这些农民大为沮丧。绝大部分散去了;较坚定的一部分集结了将近1万6000人,在孔茨·冯·通费尔德和其子米哈埃尔率领之下一同来到宫前。主教用诺言劝说他们回家;但当他们刚刚开始散去的时候,即遭到主教的骑兵的袭击,很多人被捕,两个人被斩首,吹鼓手汉斯本人则被焚死。孔茨·冯·通费尔德逃亡,直到他把全部财产交给了修道院,才许他回来。到尼克拉斯豪森朝圣这件事仍继续了一些时,然而最后也被禁止了。
  在这第一次谋反未成之后,德国又保持了较长时期的平静。直到90年代末,新的农民起义和密谋才又开始。
  1491年至1492年的荷兰农民起义是在黑姆斯凯克一战中才被萨克森的阿尔勃莱希特公爵镇压下去的;同一时期在士瓦本北部肯普腾修道院辖区农民也进行过起义;1497年前后夏尔德·埃尔瓦领导的弗里西安起义也是被萨克森的阿尔勃莱希特镇压下去的;所有这些起义,我们都不详论了。一则因为这些起义离真正的农民战争的战场太远,再则因为这些起义直到此时为止还都是自由的农民反抗别人要把封建制度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斗争。我们现在就来叙述为农民战争作了准备的两大秘密结社:“鞋会”和“穷康拉德”。
  在尼德兰引起农民起义的那一次物价腾贵,也于1493年在亚尔萨斯促使农民和平民建立了秘密同盟,还有道地的市民阶级反对派中的人参加这个同盟,甚至有一部分低级贵族或多或少地也同情这个同盟。同盟的所在地是施勒特斯塔特,祖尔茨,丹巴赫,罗斯海姆,舍尔维勒一带的地区。这些密谋反叛的人们要求掠夺和消灭在当时就和现在一样用高利贷吸尽了亚尔萨斯农民膏血的犹太人,要求实行一次犹太50年豁免节把所有的债务一笔勾销,要求取消赋税、杂税以及其他负担,要求取消教会法庭和罗特维尔的(帝国)法庭,要求征税批准权,要求限制僧侣俸给为每人50至60盾,要求废除秘密忏悔,而在每一教区自行选人组成法庭。谋反者们的计划是等到力量足够的时候,就夺取设防的施勒特斯塔特,没收修道院金库和城市金库,并由此城发难,煽动整个亚尔萨斯反叛。预定在发难的时刻要揭出来的同盟旗帜,上面画着一只农民的鞋,有一根长长的皮带,即所谓的Bundschuh,这就是同盟的符号。从此时起,在以后20年间,农民反叛密谋都以它为象征,并且都用了“鞋会”的名义。
  谋反者们常常是在夜间到寂静无人的洪格贝尔格山上开会。会员入会是经过极为秘密的仪式,并且讲明如有背叛行为,将受最严厉的惩罚。尽管如此,临到1493年受难周,正该攻击施勒特斯塔特的时候,事情还是败露了。官方迅速动作起来;许多谋反者被捕获,被严刑拷打,一部分被肢解或斩首,一部分被砍掉手,砍掉指头,放逐出境。一大批人逃往瑞士。
  但是“鞋会”经过这第一次的溃败之后并没有消灭。刚刚相反,这个组织还是秘密存在下去,并且很多流散在瑞士和南德的亡命者都变成了密使,这些密使到处发现同样的压迫引起同样的起义情绪,因而就乘机把“鞋会”传播到现今的巴登全境。南德的农民,坚忍不拔,从1493年起,密谋造反,历时30年之久,把他们因住地分散而造成的种种困难都一一克服,并在无数次溃散,失败,首领被杀之后,总是再接再厉重整旗鼓,直到最后大规模起义的机会来到——这样的顽强坚忍,实在令人敬佩。
  1502年斯拜尔主教辖区还包括布鲁赫萨尔地区在内,当时在这个辖区里秘密农民运动已露形迹。“鞋会”在这地区的重整旗鼓工作确实获得巨大成就。大约有7000人被组织起来,以布鲁赫萨尔和魏茵加腾之间的温特尔格罗姆巴赫为中心,其分支在莱茵河下游遍及美因河地带,上游直达巴登侯爵领地。他们的纲领规定:不再向诸侯,贵族,僧侣缴纳任何捐税,什一税,杂税,赋税;废止农奴制度;没收寺院及其他教会产业分给人民,除皇帝一人而外不承认任何其他君主。
  这是农民第一次提出收回教产以造福人民和建立统一而不可分的德意志君主国的两条要求。从此时起,这两条要求经常在农民和平民进步集团中一再出现,直到托马斯·闵采尔把瓜分教产的要求转变成没收教产以行财产公有制的要求,把统一的德意志帝国的要求转变成统一而不可分的共和国的要求。
  重整旗鼓后的“鞋会”和原先的“鞋会”一样,有秘密的集会地点,有保密的誓约,有入会的仪式,有“鞋会”旗帜,上面写着“上帝的公道至上!”。行动计划和亚尔萨斯“鞋会”的计划相似。计划规定,要突然夺取布鲁赫萨尔,那里的大多数居民都入会了,要在这里组成一支“鞋会”军队,并把这支军队派遣到周围的诸侯领地去发挥流动的集合中心的作用。
  谋反者中有一人在作秘密忏悔时把计划告诉了忏悔牧师,这个牧师就把计划告发了。各地政府立即采取对策。“鞋会”组织分布之广,从亚尔萨斯各帝国等级以及士瓦本联盟都很震惊一事即可看出。他们调集军队,大肆逮捕。马克西米利安皇帝,这“最后一个骑士”,颁布了最残忍的惩治法令来对付农民们的计谋。农民们曾在各处集合,进行武装抵抗;可是分散的农民队伍终不能持久。谋反者有些被处死刑,有些逃跑了;但因秘密保守得很好,所以大部分会员,甚至包括领袖在内,都还能留在本地或邻近的领主地区里,完全没有受到惊扰。
  在这次新的失败之后,又出现一段较长的阶级斗争似乎趋于平息的时期。其实斗争仍在暗中继续着。16世纪最初几年“穷康拉德”已经在士瓦本建立组织,它显然是和四散的“鞋会”会员的活动有联系的;在黑森林区,“鞋会”以单个的小组形式继续存在着,直到10年以后,一个有魄力的农民领袖出来,才将各处线索重行联系起来,组成一个巨大的密谋团体。两个密谋团体前后紧随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是在这几年动荡时期里的事。在这时期里,瑞士农民,匈牙利农民和斯洛文尼亚[注:在今南斯拉夫西北部。——译者注]农民同时进行了一系列规模巨大的暴动。
  恢复莱茵河上游的“鞋会”的人是温特尔格罗姆巴赫的约斯·弗里茨,1502年密谋中的逃亡者,曾经当过兵,是一个在各方面都杰出的人物。他自逃亡以后,曾在波登湖和黑森林之间许多地方逗留过,最后在布莱斯郜[注:郜是地理区域名称,这个名称在本书第五章将出现多次。布莱斯郜是今德国西南角与法国瑞士接境一片地区。——译者注]的夫赖堡城附近的勒亨定居下来,甚至在这里当上了护林尉。关于他如何以此地为据点进行整顿组织的工作,关于他如何巧妙地把各式各样的人拉进组织,法庭侦查文件中都有极为有趣的详节描述。这位标准的密谋家具有外交天才和百折不挠的毅力,他能够把极不相同的各阶级的大量的人兼容并蓄地吸收到“鞋会”中来:骑士,僧侣,市民,平民,农民;看来他很可能甚至还把这些人组织到许多种作用悬殊的密谋活动中去。一切可用的分子他都以最审慎最练达的手腕加以利用。除了用较老练的信使化装成五花八门的人奔走全国之外,他还用些流浪人和乞丐供次要的差遣。约斯和乞丐头子们直接往来并通过他们把为数众多的流浪游民全部都掌握起来。这些乞丐头子们在他的密谋中起着重大的作用。这些乞丐头子的模样都非常奇特:有一个乞丐头子带着一个女孩东游西荡,指称女孩的脚受了伤,进行乞讨;他的帽子上有8个以上的徽章,其中有“十四救难神”,有圣阿缔里,有圣母等等,此外还带着长的红胡子,一根安上匕首和针的节疤手杖;另一个乞丐头子用圣瓦伦亭的名义化缘,拿着香料和苦艾籽向行人兜售,穿一件灰色长外衣,戴一顶红帽子,帽上有一个特里延特小娃,身旁佩着一把长剑,腰带上有许多小刀和一把匕首;其余那些乞丐头子都故意显露着伤疤,都穿着类似的奇装异服。这些乞丐头子中至少有10人已经讲定了,以2000盾为报酬,要他们在亚尔萨斯,在巴登侯爵领地,在布莱斯郜同时放火,并在萨比林区的教堂集市节这一天至少带看他们的2000人到罗森城来听从曾任过雇佣兵上尉的格奥尔格·施奈德尔指挥,攻取此城。在真正的“鞋会”会员之间,一处一处的联络站已经建立起来了,约斯·弗里茨就和他的主要助手施托费尔(夫赖堡人)不断地骑着马巡回各地,并在夜间检阅新入伙的人马。关于“鞋会”在莱茵河上游和黑森林散布情况,法庭侦查文件中有充分材料可以证明;这些材料中还有这个地区的各地的大批会员的名单,并附有各人相貌特征的记录。其中最多的是手工业帮工,其次是农民和小店主,还有少数贵族,牧师(勒亨镇本镇的牧师就在内),以及失了业的雇佣兵。我们从这些组成分子中已可看出,“鞋会”在约斯·弗里茨领导之下已较前大为发展;城市平民分子已开始起越来越大的作用。密谋的分支组织遍及亚尔萨斯全境,今日的巴登,一直到维尔腾堡和美因河。较大的集会常是在偏僻的山上召开,并讨论会务,例如在克尼比斯等等山上都开过会。首领们的集会往往也约当地的会员以及较远地区的代表参加,这些会都是在勒亨附近的哈特马特山上召开的,“鞋会”纲领的十四条款就是在这里通过的:除皇帝和教皇(关于后者是根据几个人的意见)而外不承认任何君主;取消罗特维尔帝国法庭,限定教会法庭只能过问宗教事项;凡是所付息金已经和本金数相等的,即一概不再付息;利率不得高于5%;自由渔猎,自由放牧,自由伐木;限制僧侣每人只能领一份薪俸;没收僧侣产业和寺院财宝以充“鞋会”军费;废止一切不公平的赋税和关税;在整个基督教世界实现永久和平;坚决对付“鞋会”的一切反对者;征收会税;夺取一个坚固城市——夫赖堡——以作“鞋会”的中心;一俟“鞋会”队伍集结起来,立即和皇帝进行谈判,倘若皇帝拒绝,就和瑞士谈判——以上就是大家一致通过的各点。我们从各点中可以看出,一方面,农民和平民的要求已采取了越来越明确和坚定的形式,另一方面,对温和怯懦分子也不能不作同样多的让步。
  预定在1513年夏末秋初开始行动。只还缺“鞋会”会旗,约斯·弗里茨就到海尔布朗去定制会旗。旗上除各种徽号画图之外还有鞋和一行字:“上帝保佑神圣正义事业!”。但是当他不在的时候,留下的人过早地企图袭击夫赖堡,而且事前就走漏了风声;还有宣传上的一些疏忽使夫赖堡政府和巴登侯爵探出线索,最后由于两个参加者的叛变,全部密谋被泄露了。侯爵,夫赖堡当局和恩集斯海姆的皇家政府[注:即南亚尔萨斯和布莱斯郜的奥地利哈布斯堡总督府。——编者注]都立即出动警探和士兵;许多“鞋会”会员被捕获,被刑讯,被处死;可是大多数人这一次还是逃脱了,约斯·弗里茨也在内。这一次瑞士政府大力从事迫害逃亡者,甚至还杀了许多人。但是瑞士政府也和它的邻邦一样无法阻止大多数逃亡者继续藏匿在原居留地附近,甚至又逐渐地回来了。在恩集斯海姆的亚尔萨斯政府最为残暴,它下令处很多人以斩首、车裂、四马分尸等极刑。约斯·弗里茨本人多半藏身于瑞士境内莱茵河河岸,但是他常常到黑森林这一边来,从来没有被捕获过。
  为什么瑞士人这一次要和邻邦政府联合起来对付“鞋会”会员呢?次年爆发的一次农民起义可作说明。次年就是1514年,该年农民起义在伯尔尼、左洛图恩、琉森爆发,而且结果竟然扫除了贵族政府和贵族制度。除此以外,农民们还争到一些特权。瑞士的这些地方性起义所以会成功,道理很简单,就是瑞士的中央集权情况还远不如德国。农民们在1525年也到处战胜了地方性的统治者,但却被诸侯们有组织的大军击败,而这种大军正是在瑞士不存在的。
  和巴登的“鞋会”同时,而且显然和“鞋会”有直接联系,在维尔腾堡形成了第二个密谋组织。档案证明这个组织从1503年起即已存在,但是自从温特尔格罗姆巴赫溃败以后,用“鞋会”的名称过于危险,因此这个组织就取名为“穷康拉德”。它的根据地是霍亨施陶芬山下的雷姆斯河谷,它的存在至少在民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乌尔利希公爵政府的无耻压迫和促成1513年与1514年骚乱的连年饥馑都使入盟的人数扩大;新颁行的酒税、肉税、面包税以及每一盾每年要上一分尼的资本税成了骚乱爆发的导因。朔恩多夫城铸刀匠卡斯巴尔·普雷吉策尔的家是密谋的首领们集会之处,这个城预定要首先夺取过来。1514年春,起义爆发了。3000——一说是5000——农民开到城下,但是又被公爵的官吏用温和诺言劝说撤退了。乌尔利希公爵在许诺废止新税之后就随带80骑赶来,而这时由于有了诺言的缘故,一切都已归于平静。他许诺召集省议会来审查一切控诉。但是密谋的首领们深知乌尔利希只不过是在对人民行缓兵之计,只待招募到足够的军队并把这些军队调集在一起,他就要毁约并强制收税。因此他们就在卡斯巴尔·普雷吉策尔的家,也就是“穷康拉德总部”,部署召集一次同盟大会的工作,向各处要求派人来参加,并向各方面派出密使推动这个工作。雷姆斯河谷的第一次起义的成就提高了运动在各地人民中间的威信;文书和密使到处受到欢迎,所以5月28日温特尔图尔克海姆大会有维尔腾堡所有各地区派来的很多代表参加。大会决议从速继续进行鼓动,一有机会就在雷姆斯河谷发难,并从此地出动把起义向四面扩大。正当德廷根的一个退伍士兵班特尔汉斯和维尔廷根的一个有声望的农民辛格尔汉斯劝导汝拉山的居民加入同盟的时候,起义就从各方面爆发了。虽然辛格尔汉斯被袭击而且被俘了,可是巴克南格,温能登,马克格伦宁根等城都落入与平民联盟的农民手中了,从魏茵斯堡到勃劳贝伦,从勃劳贝伦到巴登边境全部地区都公开暴动了;乌尔利希不得不让步。但是他一面宣布6月25日召集省议会,同时却写信向四邻诸侯和自由市求援平乱,信中说骚乱危及帝国境内所有的诸侯和权贵,而且“有俨如‘鞋会’的举动”。
  在这期间,省议会,即各城的代表和许多要求在省议会上也享有席位的农民代表已于6月18日在斯图加特开会了。高级僧侣们还没有到达,骑士们根本没有被邀。斯图加特的城市反对派以及近在咫尺声势逼人的利奥堡和雷姆斯河谷两支农军都支持农民的要求。农民的代表被接受出席议会了,会上决议把公爵手下3个为民痛恨的顾问朗帕尔特、萨姆、洛歇尔罢免惩处,决议由4个骑士,4个市民,4个农民组成一个参事会辅助公爵,决议给公爵固定的薪俸,决议没收寺院和修道院的财产以充国库。
  乌尔利希公爵用政变的手段来对付这些革命的决议。他于6月21日率领他的骑士和顾问驰赴杜宾根,高级僧侣们也随即赶到这里。他命令市民们也到这里来,市民们也照办了。于是他就在这里继续举行没有农民参加的省议会。市民们在这里处于军队威胁之下,就出卖了他们的同盟者——农民。7月8日达成了杜宾根协议,这个协议规定公爵的将近100万债务由国家归还,而公爵权力则应受若干限制,可是他从未遵守这些限制;协议用一些空泛言词来搪塞农民,并且以严禁暴动与结社的惩治法令来对付农民。至于农民在省议会中的代表权当然更谈不上了。农民们声讨这种翻案行为;但是公爵自从等级议会承担了他的债务以后又能借到款项了,所以他立即招募军队,而他的邻邦,特别是普法尔茨选帝侯,也派来支援部队。所以到7月底杜宾根协议已被全邦接受而且效忠宣誓也重新作过了。只有“穷康拉德”在雷姆斯河谷进行抵抗;公爵又亲身驰赴该地,几乎被杀。农民营寨在卡培尔堡建立起来了。可是事情拖延下去,大多数起义者都因缺乏粮食而自行散去,残余部分也因为和几个省议会议员达成一个模棱两可的协议而回家了。这时各城市因为自己的要求已经达到,就掉过头来狂热地反对农民,这些城市甘愿派一些队伍去支援乌尔利希的部队,于是乌尔利希就毁约袭击雷姆斯河谷,把雷姆斯河谷的城市和村镇劫掠一空。1600个农民被捕,其中有16人立即斩首,其余的大多数被判处沉重的罚款以归乌尔利希的财库。很多人长期禁锢狱中。严厉的惩治法令颁布了,禁止重新结社,禁止农民的任何集会。士瓦本贵族组织了一个专门的同盟来镇压一切起义的企图。“穷康拉德”的主要首领们幸而都逃到瑞士,并且大多数都在几年后又从瑞士零散地回家来了。
  和维尔腾堡的运动同时,在布莱斯郜和巴登侯爵领地也出现了新的“鞋会”活动的征象。6月间在比尔附近曾有起义,但立即被侯爵菲力浦击溃,为首的古格尔-巴斯提安在夫赖堡被捕并被斩首。
  就在1514年这一年春天,在匈牙利也爆发了一次全面的农民战争。当时正进行着一次十字军讨伐土耳其的宣传,并且和往常一样,凡是参加十字军的农奴和依附农都可获自由。将近6万人集合起来,由格奥尔格·多札任指挥。他是塞克列人,曾在以往的土耳其战争中显露头角,并因此取得贵族地位。但是匈牙利骑士和贵族们都极不愿有十字军讨伐之举,因为讨伐之举不免夺去他们的财产和农奴。他们向一些农民队伍追赶上来,用武力把他们的农奴抢回去,并加以虐待。当这件事在十字军中传开时,被压迫的农民们怒不可遏。两个最热烈的十字军传教牧师,拉弗连齐和瓦尔纳瓦的革命讲演在军中更加激起对贵族们的仇恨。多札本人和他的部队一样痛恨反叛的贵族;十字军变成了革命军队,他亲自来领导这个新的运动。
  他和他的农民部队一起驻扎在佩斯城附近的拉柯什原野。最初在附近村落以及佩斯城郊和贵族一边的武装发生冲突;马上引起了小规模战斗,终至对落入农民手中的贵族们实行西西里的晚祷,并把附近的所有城堡全行烧毁。朝廷出面恫吓,但无济于事。在首都城下对贵族实行第一次人民审判完结以后,多札就开始进一步的行动。他把他的军队分为5路。两路被派到匈牙利北部山区,要在此把大家煽动起来暴动并剿灭贵族。第三路由佩斯城的一个市民安布鲁什·萨列雷施指挥,留守拉柯什监视首都。第四路和第五路由多札和他的兄弟格莱哥尔率领向塞格丁[注:匈牙利称作:塞格得。——编者注]进发。
  在这期间,贵族聚集佩斯城并向特兰西瓦尼亚都督约翰·扎波略求援。这时萨列雷施带着农民军中的市民阶级分子投敌了,于是贵族便和布达佩斯的市民们一起击溃并消灭了驻扎在拉柯什的军团。大量俘虏都被惨无人道地处决了,剩下的一部分都被割去耳鼻遣散回家。
  多札在塞格丁城下战败,转走恰纳德。他在击破了斯蒂凡·巴托里和查基主教统率的贵族军队后占领了恰纳德,并对包括主教和王室司库泰列基在内的俘虏进行了血的复仇,清算拉柯什的血债。多札在恰纳德宣告成立共和国,宣告废除贵族,宣告人人平等和主权在民,然后向巴托里逃据的泰梅施瓦尔[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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