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和青铜的商代青铜冶炼技术术是哪个朝代的代表

青铜里的商周神走了,人来了
文章出自:中华遗产
商人尊神,青铜雄浑大气;周人崇礼,青铜简洁朴拙。与西方从黄金时代到黑铁时代的划分相比,中国青铜时代虽然以器物而非精神划分,却用无限繁复的青铜器,殊途同归地描绘了人的成长历程。时代的盛宴与炎黄二帝、尧、舜、禹、商汤等人相比,武丁是一个不太出名的王。他既不是商朝的开创者,也不是导致商灭亡的人,作为商王之一,他的成就用四个字可以概括:武丁中兴。与他有关的两个女人,却为青铜时代的叙事写下了最华丽的一幕。其中一个女人,名叫戊。她就是如今的国之重器司母戊鼎的主人。另一个女人,名叫妇好。考古学者对这个名字太过熟悉,因为“妇好”二字在甲骨卜辞中出现过数百次。这是武丁十分疼爱她、无论她的大小事情都要问神的结果。她墓被完整发掘时,这个时代的幕布被完全揭开:这里出土青铜器共468件。(甗yǎn)、彝、尊、觥(gōng)……这些难写难念的字,大部分代表的是饮食器与酒器,小部分是兵器。即使在今天,铜仍然不是一种泛滥到可以拿来制作饭碗的金属;而在商周时代,对铜的冶炼铸造毫无疑问是当时最先进生产力的体现。与后来大量铁器被用作生产工具的铁器时代相比,青铜时代极少有把青铜器作为生产工具出现的事例,它们大部分被用来盛食物和酒,这些器皿使青铜时代变得繁复绚丽。考古发现证明,商周时期的平民是没有条件使用青铜器的,由于青铜饮食器的各种功能,都有陶器可以替代,因此人们无需搬动沉重的铜器,就可以完成一次家常菜体验。而需要青铜饮食器的场合,已经不再是私人化的美食享受,而是极高规格的社交party,严肃、繁琐,需要人们遵守规则、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类似今天英国皇室的家宴。用青铜器来作为饮食器,用今天的话来讲,当时社会精英的恩格尔系数实在是太高了——对饮食的重视已经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周礼》中有一份人员名册,大致列出了帝王周围的人员构成:在帝王居住区的约4000人中,有2200多人是管饮食的,占60%以上。这个人数众多的专家团,既表明帝王饮食精确复杂,20分钟是搞不定的,又表明事关重大,饮食场合下充满了正确与错误之辩,是一种礼节性的事务。与器物上的贵重相比,这是一种更深刻的重视,在这种重视之下,简单把食物做熟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把食物做出更多种花样来。这是技术和想象力的比拼。周代文献里的烹饪方法,已经有煮、蒸、烤、炖、腌和晒干,不同的食物原料采用不同的处理方法,最常见的是切碎各种原料把不同味道掺合起来,这成为日后中国菜的源头。仅肉类的做法,既可以涂上调料以后晒干或烤干,类似今天火腿的制法;又可以煲汤并慢慢加入调味品,那时被称作“羹”;肉酱(醢hǎi)的做法更复杂:把肉晒干剁碎,用粱麯、盐和酒腌在瓶中,放置百十天才成……至于粮食,那时并不时兴把粮食磨粉,而是直接水煮或气蒸。诸多菜肴从诞生到上桌的过程中,青铜器已经作为厨艺专家的秘器出场。现在看来,它们既有着烹饪的实用价值,又利用了复杂的器型和不容混杂的用途,再搭配上众多菜肴,彻底把人搞晕,成功地为一次就餐加入了庄重感与仪式感。煮粥用鬲(lì),盛饭用簋(guǐ),蒸饭用甗,这些器物的名字念起来虽然拗口,大抵看起来还比较实用。妇好的墓中,便出土了一件科技含量很高的炊具——三联甗。甗是一种蒸锅,下部盛水,上部放食物,烧火后可以蒸熟食物。甗本身并不少见,陶器中已经有这种炊具,但妇好的这件青铜蒸锅奇特在于,其形状大概相当于一个三眼灶的样子,可以同时在一锅水中蒸三锅食物。最不实用的是一种类似高脚杯的器皿,名叫豆,它原本是一种陶或木制的器物,在商后期有青铜器出现,细长的脚为它徒增重量,在餐桌上专门用来盛腌菜或酱肉、调味品。而饮食系统中的奢侈品——肉类,则有专门的烹煮器:鼎。然而,无论实用不实用,这些青铜器都另有用途。喝酒的上帝宴席上最重要的角色,是酒。这个传统由来已久。夏朝的禹帝,就曾在喝醉过一次之后,语重心长地说:“酒太好了,正因为如此,后世一定有人会为了它家破国亡。”仿佛魔咒,夏代确实就在桀的美酒狂欢中亡国。按照史书记载,取夏而代之的商人,更好酒,而商也是因为纣王的好酒而亡。不过此刻酒已经不是单纯使人沉醉乃至亡国的饮料,而是有了其他的用途。夏代的酒只有两种,已经有了青铜酒杯——铜爵;商代酒达到五大类十多种,青铜酒器的排列组合就让人眼花了。这一变化,固然与剩余粮食增多促进了酿酒业的发展有关,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商人信神,并且有自己完整的宗教系统。这从商代留下的海量的卜辞可以证明——这些刻在龟甲兽骨上的文字告诉我们,商人是如何频繁地向神请示汇报的。夏代神的系统还不完善,商已经完全成为一个被神俯瞰的国度。比如,武丁就是个无限信神的人。他想问问神,某场战争顺利不顺利,或是妻子妇好生病了会不会康复,就把乌龟壳钻上孔放到火里烧,神会通过乌龟壳产生的纹路告诉他结果。他想答谢或供奉神,就将加了香草酿的酒通过茅草过滤,使香气上达于天,他认为这样,他的神就喝到了酒。在商代,酒不但是人与神共同的饮料,同时也是人接近神的途径:也许在他们看来,在这种“神人共食”的饮酒之欢中,醉酒的恍惚状态更容易使人进入神的世界……武丁的这位神,名叫上帝。这个上帝领导着一个由自然界诸神和使者所组成的帝廷,虽然有着办公组织,却没有固定的居所,其身份也颇为模糊,因为武丁并没有完全区分祖先与“神”的区别,他邀请喝酒的对象,是祖先与神的重合体。在商的族原神话中,商人的始祖是鸟生的,《诗经·商颂·玄鸟》中有名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史记·殷本纪》也载有商人始祖的传说,提到有(sōng)氏之女、帝喾次妃简狄与人出浴,吞玄鸟之卵,感而怀孕,生商人始祖“契”。从现存的文献上看,商代没有宇宙起源的神话,没有神祖世界分离的神话,也没有天灾救世的神话。商人的上帝就是鸟和逝去的祖先的结合体。对上帝身份如此定位,说明商人的这种信仰本能而原始。他们既没有对远古进行大胆而充满想象力的推测,也没有像后来周代的人那样用上帝的身份大做文章。也正因为本能与原始,这个朴素的上帝在人们眼中才有着超越人世的巨大力量,他是值得信任与依附的。于是,在商的世界里,所有事情都可问神。传说上古时候,原本人人都可以这样与神对话,然而黄帝的孙子颛顼忍受不了如此混乱的局面,便请重黎二神割断了老百姓与神的联系,把通天地的权利只赋予了一小撮人,这些人便是巫师,其中男人被称作觋(xí),女人被称作巫。商人如此信神,占卜频繁,因此十分依赖巫师的本领和智慧。掌握这种智慧的人既然有通天的能力,自然便有政治权利,于是帝王本人就成为群巫的首领,武丁自然享有了请上帝喝酒的特权。商的历代帝王都有这样如同大祭司的身份,他们根据神意而施政,祭政合一成为这个王朝的显著特点。这是一个同古埃及一样的神圣王朝时期。通神的过程分占卜和饮食舞乐等等,都需要不同的道具。酒很重要,既可以供祖先与神享用,又可以使巫师喝过后达到通神的精神状态,于是用来饮、盛、温酒的青铜酒器就成为重要道具;神不只喝酒,也需要吃种类丰富的粮食和肉,青铜饮食器也因此成为祭祀用品。之所以选择青铜,是因为这在当时是一种稀缺资源,凡物一旦稀缺,便只有少数人可享用,而少数人历来属于有权势者,所以享用青铜器,是一种荣誉和地位,当然也只能是上帝及与它有关的人享用,是权力的象征。上帝与王的酒杯通神过程中需要借助一些重要角色,其中之一是动物。它们的肉可以成为献祭品,它们的骨头可以成为占卜工具,它们的形象需要刻画在青铜器上。后来周代的青铜专家王孙满,曾给楚王派来的使者介绍鼎上为什么要有动物纹样时这样说:鼎上的各种动物形象相当于图画教育,使人看了以后知道,什么是帮助人的神,什么是害人的神。因为那时神话中,许多动物具有神力,人对它们的态度是密切、尊敬与畏惧的——夏代的鲧和禹都变成了熊,商的祖先是玄鸟生的,其他许多神都与动物直接有关。在商的青铜器上,动物纹中最常见的一种,叫“饕餮(tāo tiè)纹”。饕餮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在后世“龙生九子”的故事中有它的介绍,龙的九个儿子,有的喜欢背重东西,就去驮碑了;有的喜欢登高望远,就住在屋顶了;还有个爱大叫大嚷,就守在钟上成为钟钮??其中有个家伙太贪吃,就站在了鼎盖上,后来人们形容贪吃,就用了这个龙儿子的名字:饕餮。北宋的人喜欢收集铜器,顺便把铜器分类命名,他们把青铜上最常见的一种兽面纹,称作饕餮。至于这种兽是不是上古传说中贪婪食人的饕餮,那不知道。饕餮纹的名称倒是因此延续下来。“饕餮食人”是常见的青铜器纹饰,表现为一个张开大口的饕餮,正在吞吃人的头部,这个主题符合传说中饕餮吃人的习性。然而哈佛大学人类考古学教授张光直经过仔细的观察,发现这是一种误解,这种误解来自怪兽张开大嘴这个动作。所有这类纹饰中,没有一个怪兽有咀嚼吞食的进一步举动,司母戊鼎和妇好钺上的人头都正正当当地在两个兽头中间,不似被吞食的状态。焦点在中间的人身上,这个人不是被吞吃的祭品,他可能有另一个身份:巫师。神话经典《山海经》中说,有些巫师在通天的过程中,就是将帮忙的动物用两手牵着或者佩戴在耳朵上,这恰符合青铜器上无法用“怪兽吃人”解释的图像:一个巫师在作法通天,他与自己的动物助手站在一起,动物张开大口,吹出狂乱的风,帮助巫师与神沟通,可见铜器上的神异动物纹,并不仅仅是对各种动物神的形象表现,同时也是帮助巫师通天的媒介。商代饕餮纹的设计者,应该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神物。不是因为饕餮是否存在,到底像牛、羊还是鹿的问题,而是因为图案设计之繁复绚烂、凝重庄严,世上不会有此实物。浮雕与线刻组成了这个怪兽的头部,它有着耳与角,而眼睛始终是纹饰的焦点部分,有的是半圆形覆碗状的浮雕,中间有个凹点,仿佛瞳孔一般,能从很远的距离攫住人们的视线。无论饕餮的原型是什么,青铜器上的纹样都巨睛凝视、阔口怒张,都在表达一种原始力量。它们在残酷和凶狠中使人感到畏怖、恐惧,这是种指向深渊的力量,人们在此严肃与神秘的气氛中只能产生震慑感,从而有了宗教层面的顺从之意。即便今人没有了宗教上的畏惧,看到这一图像时,仍会感受到它的诡异、静穆与绚烂。作为祭祀用的礼器,青铜器与日常器具有着显著区别。当许多日用器用造型简单实用的陶器就可以完成功能时,喝酒的铜爵为什么要有三足而长尾的复杂形状?同样为饮器的青铜觚(gū)为什么要有很不方便的细长身体和向外延伸的口部?盛酒的显得华丽与沉重,举起它并从细小的流口向外倒酒成为困难的事情。芝加哥大学巫鸿教授曾指出,这些青铜器的材料、形状、装饰,有意做成与日常意义上的器皿完全不同,以证明它们作为礼器所具有的超出尘世的性格。青铜仅仅是一种红铜与锡的合金,只有在被制造为一件作品时,才有了社会价值。礼器作品涵盖了当时最高超的技术与最珍贵的材料,同时又包含了熟练技工的大量劳动。司母戊鼎的铜锡合金的成分比例为:铜84.77%,锡11.44%,铅2.76%,其他0.9%,完全符合后世关于青铜冶炼的记载,说明当时的人已经熟练掌握了青铜的冶炼工艺。从现在发现的商代坩埚来看,司母戊鼎由于体量巨大,需要同时使用70多个坩锅;按一个坩锅配备3至4人算,司母戊鼎的铸造过程需要近300人同时操作。这些器物在铸造过程中需要如此浪费和吞并生产力,所以成为少数人身份的象征,由此可见青铜铸造技术为什么仅仅被用于制造宗教用品、并且用来象征地位,而没有进入在劳动者中广为普及的生产工具领域。青铜因此得以与权力阶梯的顶峰——王权挂钩。武丁与妇好四处征战而得的俘虏,应当有不少人被当作奴隶参与铸造青铜,这个倾注了大量生产力的奢侈行业,将供神的器皿造得无与伦比,使此刻的青铜器达到了后人无法企及的高峰。妇好著名的的三联、偶方彝等等,都由此而来。当酒杯不仅仅是喝酒的工具之后,它变得不可以越级拥有:一般为一觚一爵配对组合,在商代出土的贵族墓葬中,拥有觚爵套数越多的人,身份也就越高,这在当时成为用“爵位”一词来表现等级的源头。目前并没有发掘过完整的商王大墓,妇好成为被发现的级别最高的商代墓葬,从妇好墓可以推断,商王占有的青铜器,应当是最多最繁复的。用规范化的青铜器系统来表现虚幻的“礼”字,实际上是国家发展过程中的权力分配与等级评定的一种表现。这个系统直观、实用、一目了然且易于复制。此后,当野心勃勃的武丁和其后人还没有来得及将领土拓展到更远范围时,他的国家中的礼器文化却已经传到了众多地区,影响了各地的文明进程,这其中包括商后来的对手:周人。被创造的天命很多年以后,商纣王在酒池肉林的欢乐中沉迷时,并没有留意,渭河流域的一个农业附属国——周发展起来。夏禹的话又一次应验,嗜酒的商王朝最终被周的首领姬发断送,他后来被称作周武王。两代前车之鉴下来,周公不得不告诫周人说:“你们一定要慎喝酒,要喝只能在祭祀的时候喝。”然而周武王姬发此时遇到一个与酗酒无关的难题:商王的上帝,是商祖先与神的重合体,我周部落的祖先与这位上帝不是一回事。并且我姬发已经打败了商,怎能祭祀商的老祖宗?不管继承多少商人的“文化遗产”,其中也不能包括上帝与商祖先是一回事这个观念!有两个办法:要么让上帝和商祖宗断绝关系,代之以周祖宗;要么让上帝和任何祖宗都没关系,神是神,祖宗是祖宗。后来的事实证明,第二个办法是行得通的。周人成功地把祖先与神的身份各自分开,并且给原来居无定所的上帝一个固定的办公场所:天。被神覆盖的世界这是一个青铜礼器网络体系:它通过以青铜容器为主体的礼器来宣扬和提升商王朝的宗教、礼制和领导者的龙头地位。斯坦福大学教授杨晓能这样说。商代早期开始,各地出土的青铜礼器的类别、造型和装饰就开始与商文化中心区有相似处,其中最重要的图案是“饕餮”造型。在这个网络体系里,凝聚着神性的商式青铜礼器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因为它们被塑造成与商王室创造的上帝沟通必不可少的合法媒介。各地因此开始在自己的礼制系统里融入商式青铜器:当他们需要与最高神沟通时,使用商式礼器效果最佳;单纯敬拜本地神时,也可以使用本地礼器。为了与正版商式青铜器一直,各地区不得不引进与模仿范样,来生产正宗商式青铜器。然而在使用时,他们又有一定的灵活性和选择权:在南方地区,鼎成为清江-新干地区最基本的礼器,而尊和罍则流行于今四川、湖南、安徽等一些地方;大型青铜礼器在南方比小型酒器受欢迎……总的来说,越接近商王朝核心区,接受商式礼制越彻底。但这不是一个单向的网络,各地的地方色彩也十分浓郁。在这个复杂的礼制、宗教、政治体系中,许多地方异军突起,有着自己的独特形象,比如广汉三星堆的铜人像等等。从此中国祭神的传统走向衰落,祭祖的传统却从此绵延不绝。发展到后来,与商人的神和远祖频繁受到祭祀相比,周人的远祖与神灵很少被提及,而周文王由于“受天命”,成为最早在金文中受到明确歌颂的周人祖先。人间的王之所以统治人世,是因为受了“天命”。夏王的天下是天命所授,却被商夺走,商王也是顺应天命,可周王依旧武装夺取了商王的天下,难道天命说话不算数?周公又抛出了一个理论来解决这个问题:“天命靡常,唯德是辅”——天命是可变的,上帝只把天命授给有“德”的人。纣王无道,周人有德,所以周人赢得天下。于是“德”成为周代新兴的文化观念,有德者亦有天命有王权。换句话说,天命是重要的,而人的言行是否有德,却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周人比商人前进了一大步——人的努力、人的力量、人的意识开始觉醒。祭祀照旧进行,人们依然毕恭毕敬,仪式盛大,器具齐全。而上帝已经不是那个上帝。当年武丁连牙疼都要问问神,如今姬发却轻易改变了神的身份。这一切都因为,祭祀的人变了。因朝代更替而送给上帝一个新的身份,只是表面原因。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商人与周人的出身不同。商人早期的生活状态,目前不可完全确定。商代中期的盘庚迁都,似乎可以为商代早期的社会经济状况找到线索。从史料上看,盘庚之前,商有王19位,其间迁都五次,这样频繁的迁都是为什么?有人认为那时的商人为游牧民族,需要逐水草而转徙;也可能是畜牧业占主导地位,长久定居的条件还不成熟,但盘庚时农业已经逐渐发达,所以《尚书·盘庚》中会有人们抱怨迁徙的事情出现;也有人认为商代已经是农业社会,但水平比较原始,不懂得改善地力,只能通过改换耕地来继续发展农业……无论是游牧还是原始农耕,都表明这是一种相对落后的生活方式,迁徙不定更加重了人对外部环境的依赖感,即使后来生活稳定下来,但依附于神的传统业已形成。周人本以农神后稷为始祖,虽然也经历了不断迁徙的历史,但到晚商时,已经变成比较单纯的农业民族。古文献中,周族的起源被归结为巨人或超人之神,并没有提到周族起源与某种特定动物相关。后稷的故事中,鸟和动物仅为配角,与后稷的出生没有直接关系。尽管传说未必完全可信,但与商族起源于“玄鸟”相比,商人相信其祖先与某种动物有关,而周人却以巨人作为其始祖。传说中的周人,应当较熟悉农事,对人的力量有了更深的认识。农业民族的生活状态更倚靠人的劳动,而不是单纯的外部环境,因此他们的价值观更相信双手可以创造生活,因此更尊重人自身的努力。他们并非不信神,只是不再相信占卜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当神在占卜中表达的意思不合他们心意时,甚至可以直接对神意置之不理。他们的神,只要安心在天上享受礼拜、献供、奏乐就是完成了最大任务,不必像商代那么操劳了。至迟从周康王时起,青铜器上出现了铸器者对自己家庭的庇佑语,诸如“子子孙孙永宝用”之类的铭文。这都说明,周人对自己家庭和后代的兴趣远远超过对先祖的祈祷。早在周部落还是商的附属国时,已经基本接纳了商式青铜制度。而取代商并对人有了更自觉的认识后,青铜器对他们的最大意义,已经不在于祭祀与通天,而是昭示了稳定且不可僭越的身份等级制度。后来的历史证明,他们发扬光大了这个制度。姬发不象商王那样担任通天的大祭司,他更关心政权稳固问题。他把首都镐京(今西安)周边划出很大范围,归自己直接领导,称这里为“王畿”,其余土地全部分封。封国都很小,即使二三十个封国加起来,也没有王畿面积大,因此王的地位不受威胁。分配过程中,除了给各国分配原来商遗民的工匠之外,主要分配礼器和乐器。上一朝代,标志身份的铜器是喝酒用的爵。由于周人受到开国之初的警告,对酒不再感兴趣,只在某些必要场合才喝酒,比如孝父敬兄事神。酒器渐渐被冷落,青铜鼎从此取代了爵的位置。不同身份的人使用的铜鼎数量有规定:天子九鼎,公、侯七鼎,伯五鼎用鼎制度,从此成为整个周代铜器制度的核心。神与人各自归位,礼乐王朝的基本构架由此建立。上古的神话传说开始失色,人们已经不在意颛顼让重黎二神“绝天地通”,也不再畏惧饕餮食人的故事。在东周神话里,不但祖先与人的世界和神仙的世界完全分开,而且常常出于对立冲突的地位,已经出现对上帝或神仙世界加以怀疑甚至挑战的情节:刑天被天帝砍头,依然战斗到底;共工与颛顼争帝,使天塌地陷;十日使天下大旱,而后羿射掉九日;洪水横流之际,鲧偷上帝的息壤以平息水灾??上帝不再万能,有时甚至与人为敌;天灾依旧存在,而英雄已然出世——世界的拯救者,最终是人。《诗经》对这个时代的描写,充满了人文主义式的欢乐与哀愁。《关雎》在讲爱情之欢,《黍离》在宣丧国之痛,《七月》历数稼穑之难……当人的丰收、人的喜悦、人的感情渐渐充斥世界时,往昔那虚无缥缈只能通过巫师沟通的神已经离开了生活的主题。此刻连上帝都屡屡遭到挑战,往昔在臆想中具有神奇力量的动物又如何去使人畏惧?铜器上的饕餮因此落寞下来。到了周代,尽管动物纹已经发展到很多种类,却终于失去了震慑人心的力量,而变得线条简单、呆板僵化,沦为青铜上的装饰物——早期的饕餮、夔龙等谲诡神异的纹饰逐渐趋于解体,演化成窃曲纹、环带纹等抽象的形状。而西周后期流行的重环纹,更是取材于对玉佩串饰的模仿,显得更加世俗化。鼎虽然占据了主要地位,但与商代的方鼎相比,西周方鼎,比如德方鼎、太保鼎等,都沿袭了司母戊鼎的造型规范,却因为体量小,显得精致有余而气度不足;单纯、朴素的三足圆腹鼎却占尽春色,仅仅饰有一道重环纹和玄纹的毛公鼎,便在朴素之中透出和谐与优美。末世传说青铜的神性逐步没落之际,青铜器却迎来了这个时代最疯狂的主题:九鼎传说。传说有很多版本,流传最广者如下:夏的开国君主禹铸造九鼎来象征九州,鼎成之后,天空出现异象,九个太阳从此高悬天空,光明盛世就此降临人间,从此鼎成为传国之宝,只有帝王才能拥有九鼎。这个传说没有得到考古学的支持,就目前发现而言,夏代只能造一些简单的酒爵等小型器具,青铜铸造业决没有如此发达。商代虽然有巨鼎如司母戊鼎出现,但商代的青铜器制度并不符合“九鼎传说”的潜台词。因为“九鼎”的同义语,是“王权”——这两个词语在周武王姬发分封诸侯之后才产生关联:根据周代的列鼎列簋制度,只有天子才能拥有九鼎。非常推崇周王室的正统统治的孔子,说过几句很著名的话:我不谈论怪异、勇力、叛乱和鬼神的事情;天道那么远,人的事才是最要紧的。总的说来,孔子并非不信神,他只是觉得鬼神和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身为贵族破落户的孔子,他的话恐怕说出了很多诸侯国国君的心声。只不过国君们想说的是另一个意思:周王室已经衰落至此,看来神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既然天命无常,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下一个拥有九鼎的人?于是东周时期僭越礼制的现象频频出现,不少诸侯私自铸造九鼎,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最嚣张的一次,是楚庄王攻打戎人之际,恰巧来到周都城近郊溜达,周定王派大夫王孙满(就是那个解释动物形象的青铜专家)前去慰问。楚国在南方实力雄厚,自称为王,原本就傲慢,因此楚庄王一见王孙满就问:“你们的九鼎,多大?多重?”这既表示了对王权挑衅,也暗含了对自己势力的炫耀。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鼎”,王孙满只好小心商量:“天子之所以是天子,重要在于有德行,而不仅仅因为拥有九鼎。虽然王室现在实力不济,但天命并没有改变,鼎的大小轻重似乎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吧。”虽然楚庄王被一时劝退,周王室的命运却已经不可逆转。王孙满议论的不仅是周王室的荣耀,也是青铜时代的荣耀——神赋与王权合一,在九鼎上达到了巅峰状态。然而这番议论,已经成为末世的悲叹。神的力量衰微时,受神庇佑的权力一定会受到挑战,这是周人抛出“天命观”的必然结果。随着周王室衰落,制度从此混乱不堪。没落的贵族们连与自己身份相衬的铜鼎也用不起了,有人去世时只好用些形制花纹根本不同的鼎来拼凑;更破落的贵族甚至只能用陶器做成鼎的样子陪葬。而强大的地方统治者,继承了铜器制度中的奢靡之风并将其发扬光大,如春秋早期的芮国,一部分铜器上既没有纪念性的铭文、仅仅标明是“弄器”(玩物),也完全丧失了宗教意义。生产技术却飞速发展起来,复杂精巧的设计产生了很多缺乏宗教意义却华丽无比的装饰,将一件坚实的铜器转化为一个“蜂房”般的构件,战国时期的曾侯乙墓出土一个巨大的青铜器“冰鉴”,用青铜作为冰酒的冰箱,且装饰有很多镂空纹饰,就是一例。同时,器物也成为了描绘宴饮、竞射以及攻杀等画像的媒介。青铜器从此走向两个极端:越来越神的九鼎传说,和越来越精巧的玩具式设计。后来的传说是这样的:鼎有神性,它们不仅尊贵和沉重,并且能够感知帝王的德行。当年夏桀暴政被商汤灭掉,以及周武王打败商纣王,鼎都显出了顺从之意,却唯独拒绝了秦王嬴政的暴戾统治,拒绝归顺,自行飞到泗水(今江苏徐州附近)里,在哭泣中自杀。历史上对周天子九鼎的记载也扑朔迷离。有说九鼎被困窘的周王室偷偷熔化铸成了钱币;也有说九鼎历来都是子虚乌有的传说,根本不曾存在过关于九鼎,历史上的最后一笔是司马迁写下的,他说嬴政在蓬莱把徐福送出海后,专门绕道到泗水,派千人捞鼎,却一无所获……沸沸扬扬的九鼎传说,用一个闹剧场景为青铜时代匆匆写下了结束语。嬴政没有得到象征王权的九鼎,却依旧成为一个帝王。神的青铜器皿不再受到重视,新出现的铁器使人的生产工具有了质的飞跃,铁器时代从此开始。人们从此走出受神庇佑的童年,不再有任何神话、传说或制度,可以阻止人的欲望与脚步。这个时代,在饮酒的欢乐中开场,在打捞铜鼎的仓惶中结束;在对神的肃穆中升华,在对人的崇拜中结束;礼仪为它完成了文化的渗透,兵戎为它造就了最终的领土统一。这个时代所经历的是人之成长:人的力量在崛起,人的弱点在暴露,人的欢愉与混乱同时出现,人世的百态生活渐次展开。此刻,众神走向黄昏,人的世界正待黎明。青铜器家族这是一个庞大的青铜器家族。它们根据用途的不同,分为酒器、饮食器、水器等等。盛大的祭祀场合中,祭坛上陈列出爵、觚、尊、卣等大小错落的各种酒具,盛满酒浆,烹煮好的祭肉从大鼎中取出,盛在小鼎、簋等器具中,供上帝饮馔。爵、角、觚、觯(zhì)是饮酒器,其中爵和角为三足器,便于生火加温。觚和觯为圈足器。酒器中的很多器类,都是从这两种造型衍生发展的。斝(jiǎ)的形体比较大,是用来给酒加温的。尊、罍、壶、方彝和兕觥主要是盛酒器;盉用来调水于酒。在饮食器中,鼎是煮肉用的;鬲可以煮粥或盛粥,它的袋形腹可以扩大受火面积,较快煮熟食物;簋可以盛放黍、稷、稻等饭食;甗用作蒸食物,分上下两部分,上面用来盛放食物,下面用来煮水,中间有箅可以通蒸气。从庄严到和谐这是商王祖庚或祖甲为祭祀他的母亲“戊”——武丁的另一个王后而铸造的鼎。它高1.328米,重875公斤,几乎可算硕大无朋。在原始社会,鼎类器物在制作时,借助泥条盘筑和轮转技术,比较容易造成圆腹鼎的形状。商代不乏圆腹鼎,然而体量最大、造型最庄严的,却是方鼎,它们用庄重的造型传递着神圣感。而巨大的司母戊鼎,可以说是方鼎的巅峰。要达到司母戊鼎的高度,在铸造与设计上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它之前经历了很长的经验积累过程。在商代早期都城中发现的杜岭方鼎,比司母戊鼎年代更早,有着巨大的双耳与短小的四足,在造型上显得不够成熟。司母戊鼎的整体比例关系要完美很多,二者比较,有如儿童与成人的身体比例。雄伟的建筑感是司母戊鼎与同类方鼎的主要审美特点,这个特点与古代宫室建筑的“大壮”之美相吻合。而饕餮、虎头的纹饰,也在庄严的氛围中给人以威慑感。双耳圆腹、以三足为支撑的造型,有着高度稳定、庄重的审美特性。『鼎立』、『鼎峙』这些比喻均衡态势的词语,就是出自圆鼎的造型。早期圆鼎由于铸造技术的落后,正面看上去时,三足和双耳并不对称,商后期改进了分范翻模的铸造技术,解决了这个问题。然而一直到西周时,方鼎变得纤巧且不再流行,圆腹鼎才占尽春色。大型圆鼎如大盂鼎、德鼎、大克鼎等,造型大体相似,但要做到既符合力学上的要求,又适应视觉美感,是不容易的。比如大盂鼎的三足位置靠外,稍向内弯,看上去会显得支撑力不够。西周中后期出现的大克鼎最终成就了圆鼎的完美造型,并且借助宽大流畅的波纹形成了器宇轩昂的效果。与司母戊鼎相比,大克鼎的威慑、神秘色彩减退,在造型与装饰上更追求典雅和谐,这一变化几乎可以概括商周青铜器的总体趋势。悄悄变化的鸟兽尊鸟兽尊是青铜器中最华美的一类礼器,主要用于祭祀,并在祭祀上有不同的使用场合。妇好墓出的一对鸮尊,高45.9厘米,它的头部虽然是鸮的造型,颜面部分却是一个饕餮;冠上两面是浮雕的夔龙;背后鋬(pàn)的下方,出现一个展开双翅正在飞翔的鸱鸮纹,这些繁密的纹饰,使鸮尊完全笼罩在神秘怪异的氛围中。出土于湖南醴陵的商代象尊是一件盛酒器,流口在象鼻。它的周身布满饕餮、夔龙、凤鸟等纹饰,鼻口有些趣味性的小细节:朝外方向是只小鸟,朝内方向是只爬行的小虎,遥遥窥视着象头顶上一对蟠曲的虺。它有着体态上的写实,然而作为礼器却不能处处逼肖生活原型,以免失掉神圣的感觉。西周时期的鸟兽尊加强了写实的表现,但缺少商代以造型的气势和瑰丽的纹饰所产生的精神震慑力,整体上显得平庸一些。陕西眉县出土的盠(lí)驹尊,是器主盠参加了周王室的执驹典礼,回来做驹尊纪念。西周重视马政,“执驹”是幼马升为役马的仪式,长成的幼马从此要开始学习驾车服役了。盠驹尊的形象很真实,比例结构十分完美,没有多余纹饰。现存于日本白鹤美术馆的西周太保鸟卣,和陕西岐山出土的牛尊(摄影/邱子渝),既不很写实,有一定的变形,也不追求神秘瑰丽,给人的感觉反而比较生动、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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