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大厅,鱼塘后代有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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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quested URL /view//id_XNDQ4NTI=.html was not found on this server.树上的男爵(我们的祖先3)-世界名著-屋檐下文学网
&&&&我的兄弟柯希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最后一次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一天是一七六七年六月一五日。我记得很清楚,事情好象就发生在今天一样。大家坐在翁布罗萨我家别墅的餐室里,几扇窗户都嵌满了花园里那棵高大的圣栎树的繁茂枝条。时间正当中午,我们全家人按照老规矩在这个时候坐到餐桌边,虽然那时从不习惯早起的法国宫廷传来的下午吃正餐的时尚已在贵族之中风行。我记得有风从海上吹来,树叶抖动。柯希莫说:“我说过不要,我就是不要!”他推开那盘蜗牛。他往常可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凶。
&&&&在首席上端坐着我们的父亲,阿米尼奥·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男爵,他头上戴着路易十四式的垂至耳际的假长发,这象他的许多东西一样已经过时了。在我和我的兄弟中间坐着福施拉弗勒尔神父,我们家的食客和我们这些孩子的家庭教师。在我们对面坐着我们的母亲,女修道会会长科拉迪娜·迪·隆多,和我们的姐姐巴蒂斯塔,住家的修女。在桌子的另一头,与我们的父亲面对面坐着的是土耳其式着装的律师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骑士,我们家庄园的总管和水利工程师,而且他作为父亲的非婚生兄弟,是我们的亲叔叔。
&&&&柯希莫满了十二岁,我八岁,我们刚被允许上父母的餐桌几个月。也就是说,我沾了我哥哥的光,随他一起提前升级,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一个人单独在一边吃饭。我说沾光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无论对柯希莫还是对我来说,欢乐的日子结束了,我们怀念在我们自己小房间里的进餐,只有我们两个和福施拉弗勤尔神父。神父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头,人们说他是冉森教派信徒,其实他是从故乡德菲纳托逃跑出来的,为了躲避宗教裁判所的审讯。但是,他那时常为众人所称道的古板性格,他对己对人的苛刻态度,不断地被他的冷漠的天性和与世无争的态度所代替,仿佛他茫然地眨动眼睛所做的长久的沉思默想只是使他进入了无边的痛苦和万念俱灰的境地。他将一切困难,哪怕是很微小的,都看成是他不想反抗的恶运的征兆。我们在神父陪伴下的饭餐在长时间的祷告之后才开始,一勺勺规规矩矩,合乎礼仪,一声不响地进行,如果谁从盘子上拾起眼来,或者喝汤时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那可不得了。但是,神父在喝完汤时就已经吃腻了,他茫然地呆望着,每啜饮一口酒就啧啧舌头,好象只顾品味这短暂而浅表的感觉。上第二道莱时我们就可以开始用手抓起来吃了,吃完饭时互相掷梨瓢玩,而神父不时懒洋洋地说一声:“够了!安静些!”
&&&&而如今呢,同全家人一起坐在餐桌边,家庭里的积怨显形了,这是童年中不幸的篇章。我们的父亲,我们的母亲,不停地对我们唠叨,要用刀叉吃鸡啦,身体要坐直啦,胳臂肘不要靠在桌子上啦,简直没完没了!还有我们那位讨厌的姐姐巴蒂斯塔,一系列的叫嚷、气恼、处罚、踹腿、踢脚就开始了,直至柯希莫拒绝吃蜗牛并决定把他的命运同我们断开的那天为止。
&&&&这种家人之间的怨恨的累积我后来才明白:当时我八岁,觉得全都是在做一场游戏,顶撞大人是所有的孩子的脾性,我不明白我的哥哥表现出的执拗劲头中蕴藏着更深厚的东西。
&&&&我们的父亲男爵是一个讨厌的人,这是肯定的,尽管他并不坏。他讨人厌是因为他的生活由不合时宜的思想主宰,这在新旧时代交替的时期是常见的事情。时局的动荡也引起许多人的内心激动,我们的父亲却同那犹如锅中沸水一般的形势背道而驰,不合常轨。他竟妄想获得翁布罗萨公爵的爵位,他一心考虑的只是家谱、继承权以及同远近的权贵们的争斗和联合。
&&&&因此,在我们家里过日子总象是在进行应邀上访朝廷的大演习,我不知道是奥地利女皇的宫廷还是路易国王的皇宫或者都灵的那些山民的官殿。一只火鸡端上桌,父母就紧盯着我们,看我们是否按照宫廷里的规距切割和剔骨,而神父连味道也不敢尝,以免当场出乖露丑,他好在父亲训斥我们时帮腔。后来,我们发现了律师卡雷加骑士弄虚作假的底细:他将整条大鸡腿藏入他那土耳其式长袍的下襟里,以便过后躲在葡萄园里随心所欲地撕啃着享用。我们敢发誓说(虽然我们从来没能当场捉住他,他的动作太机智敏捷了)他来吃饭时就带了一满兜已经剔好的碎骨,用来放进他的餐盘子里来代替那几块完整无缺地消失了的火鸡肉。我们的母亲女将军不管这一套,因为她在进餐时也使用生硬的军人方式:“就是这样,还有一点儿!好!”我们谁也不觉得好笑。但是她对我们不太讲究那些繁文褥节,也不严加惩处,她用练兵场上的口令狠助男爵一臂之力:“擦脸!”唯一能够怡然自乐的是住家的修女巴蒂斯塔,她用她独有的外科大夫手术刀式的一些锋利的小刀,孜孜不倦地将鸡肉仔细地从骨头上一丝一丝地剔净。男爵本应将她树为我们的楷模,却不敢朝她看,因为她那在浆过的女帽的宽边之下的瞪大的眼睛,她那黄瘦的耗子般的小脸上咬紧的牙齿,也令他害怕。由此可以懂得饭桌成了暴露我们之间的一切对立和互不相容的场所:也是显示我们的一切愚蠢和虚伪的地方。正是在饭桌上发生了柯希莫的造反行动。关于这件事情我要讲起来话就长了,可以放心的是象这样盛大筵席似的餐桌在我哥哥的生活中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这也是我们同大人们见面的唯一时机。在一天的其余时间里,我们的母亲撤退到自己的房间里编织、刺绣和纺线,因为这位女将军其实只会做这些传统的女红,也只有在这些活计上她倾注着自己尚武的热情,那通常是一些做成地图样的编织物和绣品。我们的母亲在上面插上大头针和小旗帜,标明王位争夺战的作战布署,她对那些战争了如指掌。她或者绣大炮,绣出各种从炮口射出的炮弹轨迹,各式交叉射击,不同角度的射击,因为她对弹道学非常内行。此外她还翻遍她的当将军的父亲的藏书宫,找出军事艺术论著,射击图解和地图。我们的母亲过去姓冯·库特维茨,名康拉丁娜,是康拉德·冯·库特维茨将军的女儿,这位将军在20年前率领奥地利的马利亚·黛莱莎的军队占领我们的土地。她幼年丧母,将军将她带在身边四处征战,无甚浪漫可言。他们在旅途上装备充足,夜宿最好的城堡,带着一群女的,她成天靠在大沙发的垫子上以编织度日,人们说她也骑马参战,纯属无稽之谈。就象我们记忆中的那样,她一直是一个肌肤粉红、鼻子微翘的娇嫩的女人,但是在她身上保留了父亲对军事的爱好,也许是为了对她的丈夫表示抗议。
&&&&我们的父亲在那场战争中是我们这里的贵族中站在帝国军队一边的少数派。他热烈地将冯·库特维茨将军迎进自己的庄园,把自己的仆从让给将军差遣。为了更好地显示自己对帝国事业的忠心,他娶了康拉丁娜。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公爵爵位。象往常一样,那次他也没有如愿以偿,因为帝国军队很快就开拔了,而热那亚的执政者们课他的重税。但是那次他赚得一个好妻子、女将军。自从她父亲在进军普罗旺斯的征途中亡故,马利亚·黛莱莎寄给她一件衬垫在锦缎上的金颈饰之后,人们就这么称呼她。他对她几乎总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尽管她由于在军营中长大,一心梦想的是军队和打仗,抱怨他只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
&&&&但是归根到底,他们两人同属于王位继承战争时代的遗老。她满脑子里想的是大炮;她念念不忘的是家谱、世系;她梦想我们这些儿子将来能在军队里得到不论什么等级的军街。他则希望我们能娶某位有选帝资格的公爵小姐……这一切表明他是了不起的家长。但是他们又是那样地漫不经心。仿佛我们兄弟两个放任自流便可平步青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谁又说得清呢:柯希莫的生活是那样的超凡脱俗,我的一生是如此循规蹈矩、平庸无奇。但是我们的童年是一起度过的,我们两个都无视大人们的恼怒,寻找与人们设计的道路不同的出路。
&&&&我们爬树(如今在我的记忆里这些早年无心的游戏蒙上了一种启蒙的光辉,是一种预兆。但在当时谁又曾想得到呢?),我们在河里逆流而上,从一块礁石跳到另一块上,我们在海边寻找岩洞,我们沿着别墅楼梯上的玉石栏杆往下滑。这样的滑行中有一次成为柯希莫同家长激烈顶撞的原因,他受到惩罚,很不公正。他认为,从那时起他在心里产生出对家庭(抑或对社会?抑或对整个世界?)的一种怨恨,后来决定了他在六月十五日的行动。
&&&&说实在,关于在楼梯的玉石栏杆上滑行一事,我们事先已得到警告,不是由于害怕我们会摔伤大腿或胳臂。我们的双亲大人从不为此担忧。我想,正因如此我们没有摔伤过;而是由于我们人长大了,体重增加、可能会把父亲叫人安放在楼梯的每一段两端的支柱上的祖先的塑像碰掉。实际上,柯希莫已经有一次将一位带有僧帽身穿全副道袍的主教模样的高祖的像摔碎了,他挨了处罚。从那时起他学会了在滑到一段的末尾时停一下,在离碰到塑像恰好还有一丝儿距离时跳下来。我也学会了。因为我总是事事处处学他的样儿,只是我一向比他胆小而谨慎,我滑在半道上就跳下来,或者断断续续地停下来,分小段滑动。有一天,他象箭似地沿扶手往下滑。谁正好往上走呀?福施拉弗勒尔神父,慢悠悠地走上来,手捧着打开的每日祈祷书,但是瞪大的眼睛目光象母鸡一样茫然。真象平时一样半睡半醒呀!不,他处于那种他有时也会有的对一切事物都极端注意和清楚的时刻。他看见柯希莫。就想到:扶手、塑像,马上就要撞上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对我也大叫大嚷(因为每当我们淘气时,他也由于对我们监督不善而遭训斥)。他扑到扶手上去截住我哥哥。柯希莫撞到神父身上,撞得他顺着扶手直往下冲去(他是一个皮包骨的小老头儿)。他刹不住,以双倍的冲击力撞倒了我们的祖先卡恰圭拉·皮奥瓦斯科,为圣地而战的红十字军勇士,大家一起倒在了楼梯脚下:摔成碎片的十字军战士、神父和他。结果是没完没了的责骂、鞭打、额外作业、只给面包和冷汤和禁闭。而柯希莫呢,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因为过错不在他,而是神父造成的,他那样深恶痛绝地反击:“我才不在乎您的列祖列宗哩,父亲大人!”他已经预告了他的反判的天性。
&&&&在本质上,我们的姐姐是同一个样儿。尽管她在梅拉候爵少爷的事件之后,被父亲强逼着过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也始终是一个孤独的造反者。侯爵少爷的事到底怎么样,谁也说不清。他是与我们敌对的家族中的孩子,如何混进我家的呢?为什么而来呢?为了引诱,甚至是为了强xx我们的姐姐,在此后发生的两家的长期争吵中,人们这么说。其实,我们从来难以想象那个生雀斑的笨蛋会是一个诱奸者,更不可能对我们的姐姐下手,她肯定比他力气大,她同马官们扳腕子是出了名的。还有:为什么是他叫喊起来?为什么随同父亲一起闻讯赶来的仆人们看到他的裤子成了碎片,好象被一只母老虎的爪子撕扯过?梅拉家的家长从不承认他们的儿子破了巴蒂斯塔的贞操,不肯同意嫁娶。于是我们的姐姐的青春就被埋藏在家里。她身着修女的袍子,可是她既没有立为主献身的誓愿,也没有声明过要当第三级会友。因为她未必有这样的心愿。
&&&&她的恶劣心绪,在烹饪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她在烹调上是极为出色的,因为她既不缺乏勤劳,也不缺乏想象力,这些是每一位厨娘具有的起码的品质,但是一经她的手,就不知道会把什么难以料想的东西给我们端上来。有一次她做了一些夹馅烤面包片,说实语看起来很精致,当我们吃起来并且觉得味道不错时,她没有告诉我们,是用老鼠肝做的馅;更不要提那些蚱蜢的腿儿了,用的是后腿,坚硬而有锯齿,嵌在一个大蛋糕上拼成花样;还有烤得象蛋糕圈的猪尾巴。那一次她叫人做熟一只整的豪猪,谁也不知为什么那只猪身上带着全部的箭,肯定只是为了在揭开盖子时让我们吓一跳。因此她也不想品尝其味了,尽管那是一只乳猪,粉红粉红的,一定很鲜嫩:而本来对自己做的每样东西她都是照吃不误的。实际上,她的这些吓人的手艺主要只是在外观上下功夫,其次才是为了让我们与她一起享用尝试这些怪味食品的乐趣。巴蒂斯塔的这些菜是用动物或植物精心搭配而成的杰作:用菜花做成的羊头,插上羊耳朵,放在一圈羊毛领子上;或者是一只猪头,好象伸出舌头似地从猪嘴里爬出一只鲜红的龙虾,而龙虾的钳爪里抓着猪的舌头,仿佛是它把猪舌给揪掉了。然后就是蜗牛了。我不知道她斩断了多少只蜗牛的脑袋,那些蜗牛脑袋,放在软绵绵的甜食上的蜗牛脑袋,我想她是用牙签插进去的,每一块甜馅饼上放一个,好象一群极细小的天鹅飞到了餐桌上。那些美味佳肴的外观令人惊奇。想想巴蒂斯塔制做时当然是费尽心思,您可以想象当她肢解那些动物的小小躯体时,她的那双手该是何等的灵巧。
&&&&我们的姐姐用蜗牛表现她那可怕的想象力的方式,促使我们——我的哥哥和我,进行一次捣乱。那是同可怜的受摧残的动物们一起齐心协力干的。煮熟的蜗牛的味道实在难吃,任何人都根本无法忍受,以致于倘若说柯希莫是因为此事将他的行动和此后的一切酝酿成熟,也不足为怪。
&&&&我们事先设计好一个方案。律师骑士带回家来满满一篮子食用蜗牛,这些蜗牛被盛在二只木桶内放在地窖里,让它们空着肚肠,只吃些秕糠,使体腔内变得洁净一些。当我们掀开桶上的木盖时,一种地狱般的景象出现在眼前、蜗牛正在残余的秕糠、凝固的半透明涎液和干屎的混合物中沿着桶壁慢慢往上爬,已经奄奄一息了。形形色色的粪便是它们在野外的美好时光和吃青草的纪念品,它们中有的完全露出壳外,探着头、张着角。有的完全缩在硬壳里,只露出警觉的触角。有些象饶舌的女人们一样聚在一起围成圈圈儿,有些缩成一团昏昏入睡,死掉的那些则壳儿翻底了。为了使蜗牛免遭那个女厨子的毒手,为了使我们自己兔用她的美食,我们在桶底凿了一个洞,用切碎的青草和蜂蜜,在地窖里的酒桶和其它杂物中间铺出一条尽可能隐蔽的路,以便将蜗牛引上逃亡之路,一直爬到窗口,那外面是一座荒芜的刺棘丛生的花坛。
&&&&第二夭,我们走下地窖查看我们的计划的实施效果,在烛光下在墙壁和过道上搜索。“这儿有一只,……那儿又有一只!”“……你看,这只爬到那儿啦!”在木桶与窗子之间的地板与墙壁上已经出现了蜗牛按我们划的线排成的一条断断续续的长队。
&&&&我们看到小动物们慢吞吞地爬行,受到遇见的酒渣、酒石、霉菌的吸引时,没有不晕头转向的,它们在粗糙的墙壁上胡乱地转圈,就忍不住对它们说:“快,小蜗牛!快些爬,快逃命呀!”可是地窖里又黑又乱,道路并不平坦畅通,“我们希望没有人发现它们,它们来得及全部逃走。
&&&&我们的巴蒂斯塔姐姐是个不安份的人,夜里窜遍整座房子捉老鼠,举着一只烛台,腋下挟着一只猎枪。那天夜里她跑进地窖,烛光照见天花板上一只离群的蜗牛,拖着一道银白色的诞迹。她打响一枪。我们大家都从床上惊跳起来,但又立即一头倒在枕头上,我们对住家修女的夜间狞猎活动已习以为常了。可是巴蒂斯塔,用那毫无理性的一枪打死了那只蜗牛,并打掉了一块灰泥之后,开始尖声怪气地呼喊起来:“都跑啦!”仆人们半裸着身子起去,我们的父亲抄起一把军刀,神父没带假发,而律师骑士还没弄明白是什么事情,就嫌麻烦地躲出屋外,钻到干草房里睡觉去了。
&&&&在火把的亮光照耀下,众人开始在地窖里捉起蜗牛来,虽然谁都不热心此事,但是他们已经被弄醒,碍于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平白无故地被打搅了。他们发现了木桶上的窟窿,马上猜出是我们干的。我们的父亲跑过来在床上逮住我们,用马夫的鞭子抽打。最后我们的背脊上、屁股上和腿上布满一道道青紫色的鞭痕,我们被关进那间阴森森的小房间,它是我们的牢房。
&&&&他们把我们在那里面关了三天,只给我们面包、水、生菜,,牛皮和冷的肉汤(幸亏还有肉汤,这是我们爱吃的)。后来,第一次重新同家人共餐时,好象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似的。大家准时到来,这就是那个六月十五日的中午。我们的姐姐、膳食的总管,预备了什么东西呀?蜗牛汤和蜗牛做的主菜。柯希莫连蜗牛壳也不愿碰。“你们要么吃下去、要么马上把你们关进小房间!”我屈从了,我开始吞咽那些软体动物。(这是我的一次颇为软弱的表现,它使我的哥哥觉得更加孤独了,因此他抛弃我们的行动中也有着对我的抗议,因为我让他失望了。但是我那时只有8岁,何况我的意志力,而且是我当儿童时的意志力怎么能够同我哥哥与生俱来的那种超人的顽强相比呢?)
&&&&“怎么样?”我们的父亲问柯希莫。
&&&&“不吃,还是不吃!”柯希莫回答,并推开盘子。
&&&&“从饭桌上滚开!”
&&&&而柯希莫已经转过身去,背向着我们大家、正要走出餐室。
&&&&“你去哪儿?”
&&&&我们从玻璃门里望见他正在门廊里取他的三角帽和佩剑。
&&&&“我知道!”他朝花园跑去。
&&&&我们从窗子里看见他很快爬上那棵圣栎树。他穿戴和打扮得非常整齐,他是按照我们的父亲的要求弄妥贴后来吃饭的,尽管他只有十二岁。扑上粉,头发用带子扎起辫子,三角帽,针织领带,绿色开叉燕尾服,浅紫色的短裤,佩剑,白皮长护腿套,护套只包半截,这是唯一的让步措施,使得穿着方式更符合我们的乡间生活。(而我,由于只有8岁,免除了在头发上扑粉,如果不是在盛大宴会之时。也免挂佩剑,虽然我喜欢佩戴也不行)他就这副模样往那棵多结的树上爬,手脚并用,以我们在长期一起练就的准确而迅速的动作在树枝上攀登。
&&&&我已经说过我们在树上度过许多时光,不是象许多孩子那样图实惠,他们爬上去只是为了找果子或掏表鸟窝,而我们是为了越过树干上险恶的蜂巢和树叉,爬到人上得去的最高处,找舒适的地方坐下来观看下面的世界,对着从树下走过的人们呼喊或捉弄他们。因此我认为柯希莫面对那种不公正的强逼,首先想到的是爬上我们熟悉的那棵圣栎树是很自然的。圣栎树的树枝,向上伸到与餐室之窗户相同的高度,使得全家人都看见他的委屈和愤慨。
&&&&“小心!小心!会摔下来呀,可怜的孩子!”我们的母亲焦急地喊道,倘若她看见我们在炮火之中冲锋一定满心欢喜,可是,她却为我们的每一种游戏而忧惧交加。
&&&&柯希莫爬至一条粗枝的叉口上,他在那里可以呆得舒适一些。他坐下来,双腿悬垂着,两臂交叉,手掌塞进腋下,脑袋缩进双肩里,三角帽低压在前额上。
&&&&我们的父亲从窗台里探出身对他喊道:“你在那里呆腻了就会改主意的!”
&&&&“我决不会改变想法。”我的哥哥在树冠上说。
&&&&“只要你下来,我就叫你好看!”
&&&&“我决不下树!”他说到做到。
&&&&柯希莫在圣栎树上。树枝向外伸展,凌空架起一道道高高的桥梁。微风轻拂,阳光灿烂。太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射下,我们为了看清柯希莫不得不举手挡光。柯希莫从树上观望这个世界每一件东西,从那上面看来,都变了样儿,这是一件十足的赏心乐事。小路有着另一番景观,花坛、绣球花、山茶花、花园里喝咖啡用的小铁桌;历历在目;在远处,树木变得稀疏一些,一小块一小块用石头垒成梯田形的莱园子;深色的高地上是橄榄树林;再往前,是翁布罗萨住宅区的陈旧的砖屋顶和石板瓦;在低处的港湾那边挺立着一些船只的桅杆。远处的地平线之上是一片海水,一只帆船在海上缓缓移动。
&&&&男爵和女将军来了。喝过咖啡之后,他们走出餐室来到花园里。他们观赏玫瑰花圃,执拗地不看柯希莫。他们挽起胳膊,但又马上分开,以便发议论和打手势。我来到圣栎树下,装出在那里玩耍的样子,其实是企图吸引柯希莫的注章力;可是他对我怀着怨恨,仍旧从那上面向远处眺望,我不玩了,蹲到一条长凳的后面去继续观察他而又不被他发现。
&&&&我哥哥好象在站岗放哨,什么都看在眼里,而什么都漠然视之。一个女人挎着篮子从柠檬树下走过。一个赶骡人揪着母骡的尾巴爬上斜坡。他们互相看不见。那女人听见铁蹄掌的声音。转过身,向大道上探望,但来不及了。于是她开始放声歌唱,可是赶骡人已经拐弯了。他听见了歌声,将鞭子甩得劈啪响,对母骡喊声:“哦!咳!”便完全从那里消失了。柯希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福施拉弗勒尔神父捧着打开的每日祈祷书从小路上走过。柯希莫从树上取下什么东西,抛落在他的头顶上。我猜不出那是什么,也许是一只大蜘蛛,或者是一小片树皮。神父不曾理会。柯希莫开始在树干上的一个洞口里搜索。一只被触怒的黄蜂从里面飞出,他扇动三角帽将它驱赶开,看着它飞到一棵瓜藤上,在那里隐身匿迹。象平素一样急匆匆的律师骑士走出家门,踏过花园的台阶,消失在一行行的葡萄架中,柯希莫为了看他往哪里去,跳到另一根树枝头上。那里的树枝中响起鸟儿拍动翅膀的声响,一只乌鸦飞起。柯希莫不满地站在那里,因为自己在树上呆了那么许久,竟然没有发现这只鸟。他背过阳光,察看是否还有。没有,没有鸟了。
&&&&圣栎树与一棵榆树相邻,两树的树冠几乎头碰头了。榆树的一枝伸在比圣栎树的一枝高半米的地方,攀过去对我哥哥来说是举手之劳,他就这样轻易的征服了这天堑,我们从前不曾探闯过的榆树顶,由于侧生枝太高,从地面爬起是很难达到的,他不断找到与另一棵树挨近的树杖,从榆树换到角豆树上,再换到一棵桑树上。我看着柯希莫,这样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地前进,在花园之上悬空行走。
&&&&桑树的一些枝头伸到并超出了我们别墅的围墙,墙那边是翁达利瓦家的花园。我们虽然与他们为邻,却对翁布罗萨的世袭贵族翁达利瓦侯爵家一无所知。因为我们的父亲对他们世代享有的一些特权存有觊觎之心。两家相互仇视,于是一堵高墙象城堡的主塔一样隔开了两家的别墅,我不知道是我们的父亲还是侯爵叫人筑起的。此外,翁达利瓦家由于害怕外人的嫉妒而把他们的花园用围墙遮挡起来,据说那里面种满了奇花异木,其实是现在的侯爵的父亲,一位利内奥的门徒,从前将遍布法国朝廷和英国朝廷的众多亲戚全部动员起来,让他们把殖民地的最珍贵的稀有植物品种寄来。海船年复一年地在翁布罗萨卸下一袋袋种子、一捆捆接穗、一盆盆灌木、甚至一整棵一整棵根上裹着大块原土的树木。人们说,直到这座花园里长成一片印度树和美洲树,或许还有新西兰的树的混合林为止。
&&&&我们能够望得见的全部东西就是新近从美洲殖民地引进的一棵树的一些叶子。那是一棵玉兰树,在深色的枝叶顶上冒出一朵肥硕的白花。
&&&&柯希莫从我们家的桑树上跳跃到围墙顶上,在上面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然后两手攀住墙头,缘墙的那一壁往下去,玉兰树的叶子和花就在那里。从那儿起他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现在我要说的那些情况,象这个故事中的许多东西一样,是他本人后来告诉我的,或者是我根据我们的零散物证推断的。
&&&&柯希莫爬上了玉兰树。由于这棵树上枝干密布,对于象我哥哥这样一个熟悉各种树木的少年来说,行动起来极为方便,树枝承受住了他的体重、虽然还不很粗壮,木质也很嫩。柯莫希的鞋尖踢破了树皮。黑色的树皮上裂开白色的伤痕。由于风吹动树叶,叶片翻动,时而是暗绿色,时而碧油油。柯希莫被笼罩在叶子发出的清新的香气之中。
&&&&然而整座花园香气袭人,尽管柯希莫还没能用眼光扫视以尽。因为它里面植物异常的密集,他已经甩嗅觉感到了。他力图分辨出各种不同的香味,过去每当清风把它们送进我们的花园里时,他已经闻到过。由于不了解那座别墅,我们以为那是由一种东西散发出来的。他观察每一棵树的枝叶,看那许多新奇的叶片,有些叶子硕大而光亮,仿佛上面流动着一层极薄的水;有些叶子细小而呈羽毛状;而那些树干不是光溜溜,就是长满鳞片。
&&&&四周幽静宜人。只有小小的柳莺翻飞、啁啾、一阵歌声传来:“啊啦啦啦!荡秋千……”柯希莫朝树下望去,挂在邻近的一棵大树的枝丫上的一副秋千在晃荡,上面坐着一位十岁模样的小姑娘。
&&&&她是一个金发女孩,梳着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未免可笑的高高的发式,穿一伴也显得过于大人气的浅蓝色连衣裙,秋千荡动时,裙子的花边就鼓涨开来。小姑娘象是喜欢象贵妇人那样装腔作势。半眯着眼睛,鼻子翘得老高。她在吃一只苹果,不时低下头去在手上啃一口。那只手捏着苹果又拽着秋千绳,每当秋千荡到弧形的最低点时她就用那双小脚的脚尖蹬一下地作为动力。她从嘴里吐出嚼过的苹果皮碎渣,唱起来:“啊啦啦啦!荡秋千……”她还是个小孩子,过一会儿干什么都不专心了,既不用心荡秋千,又不正经唱歌,也不认真吃,但还有那么一点儿苹果。她的脑袋里有了新的主意。
&&&&柯希莫从玉兰树的顶梢下到最低的那根侧枝上,现在他两只脚各踩住一个树叉,胳膊肘搭在横在他前面的一条枝上,就象趴在窗口一样。荡起的秋千把小姑娘正好送到他的鼻尖儿底下。
&&&&她心神不定而没有发觉。她突然间看见他带着三角帽和绑着护腿套挺立的树上。“啊!”她惊叫。苹果从她手上跌落,滚至玉兰树脚下。柯希莫抽出剑,弯下腰来从最低的那根树枝上将剑尖儿触及苹果。他挑起苹果,将它递给与此同时让秋千整整荡了一个来回重新达到他面前的小姑娘:“拿去吧、不脏,只沾下一点土。”
&&&&金发小姑娘已经为自己对那个出现在玉兰树上的陌生少年露出大惊失色的模样而懊悔,她恢复了鼻子上翘的傲慢态度。“您是小偷吧?”她说道。
&&&&“小偷?”柯希莫反问。他觉得深受侮辱,随后他这样想道,甘愿将计就计。“我是。”他说着,拉了拉前额上的三角帽,“有何见教?”
&&&&“您来偷什么呀?”女孩儿说。
&&&&柯希莫看看扎在剑头上的苹果,他想起自己饿了,他几乎不曾动用饭桌上的食物,“这只苹果。”他回答,并开始用佩剑的刀剥苹果皮。他不顾家里的禁令,将这把剑磨得极其锋利。
&&&&“那么您是偷果子的贼。”女孩儿说。
&&&&我的哥哥想起翁布罗萨一群群的穷孩子来,他们翻墙头、跳篱笆、洗劫果园,那是人们教他鄙视并回避的一帮人,他对此头一回想到他们那样的生活该是多么的自由和令人羡慕。对了,也许他可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从今以后,就那么生活。“对。”他回答。他已经将苹果切成小片,开始在嘴里胆嚼起来。
&&&&金发姑娘高声大笑起来、足足笑了秋千从上到下荡个来回的时间:“得了吧!偷果子的那些孩子我全都认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那些人赤着脚走路,不穿西服上衣,不梳头,不戴护腿套和假发!”
&&&&我哥哥的脸变得象苹果一样通红。不仅他认为无所谓的发粉,而且连他十分重视的护腿套,也被取笑他竟然被看得不如一个偷果子的贼打扮得好,不如他刚才还鄙视的那帮人,尤其是得知那个摆出翁达利瓦家园的女主人姿态的小大人是所有小偷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朋友,这一切加在一起,使他心里涨满了恼怒、羞愧和嫉妒。
&&&&“啊啦啦啦……戴着护腿套的假发!”小女孩在秋千上哼唱起来。
&&&&他想出一种挽回名誉的办法。“我不是您所认识的那些小偷!”他大声说,“我根本不是贼!我这么说是为了不吓着您,因为如果您知道我真是什么人,您会吓死的:我是一个强盗!一个凶恶的强盗!”
&&&&小姑娘继续荡着,超过了他的鼻子,仿佛表明想达到能用脚尖碰到他的高度:”算了把!猎枪在哪儿呢?强盗都挎着猎枪,长筒猎枪呀!我见过!在从城堡到这里的旅途中,他们五次拦劫我们的马车!”
&&&&“可是当头儿的不带枪!我就是头儿!强盗首领没有猎枪!他只有剑!”他抽出他的短剑。
&&&&小姑娘耸耸肩膀。“强盗头子,”她解释,“是一个叫贾安·德依·布鲁基的人,他来的时候总是给我们带一些礼物,在圣诞节和复活节!”
&&&&“啊!”柯希莫·迪·隆多提高嗓音说起来,家族的宗派情绪涌上心头,“那么我父亲是对的,他说翁达利瓦侯爵是本区一切抢劫行为和走私活动的后台!”
&&&&小女孩荡近地面,她没有再蹬脚,而是控制住秋千,一伸腿,迅速地跳到地面上。空秋千随着绳索的摆动在空中颠簸。“您立即从那上面下来!您未经允许擅自走进我们的领地!”她说着,恶狠狼地用食指点着少年。“我没有走进来、我也不会走下去。”柯希莫以同样激烈的态度回答,“我的脚没有踏进你们的领地,用全世界的黄金为代价我,我也不会去哩!”
&&&&小姑娘这时竟从容不迫地从一只藤椅上拿起一把扇子,虽然天气并不热,她一边摇扇子一边来回散步。“现在,”她慢条斯理地说,“我要叫仆人来,让他们抓住您用捧子痛打一顿,这样您就不敢再钻到我们的领地里来了!”这个小女孩喜怒无常,我的哥哥每每被她弄得啼笑皆非。
&&&&“我的处所既不是地上,也不是你们的!”柯希莫宣告,他心里已经想好要再加这样几句:“我是翁布罗萨大公,我是全部公国领地的主人!”但是他忍住没说,因为他不喜欢重复他父亲经常说的话,现在他已经同他在饭桌上吵过架并出走了,他不喜欢他,他不认为他是正确的,也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关于公国的念头是痴心妄想,他柯希莫又何必自吹是大公呢,但他不想自责,继续按照他觉得合适的话说下去。“这儿不是你们的,”他重复道,“因为你们有的是地面,假如我踏进了一只脚,那我也算是混进去了。这上面可不是,我想去哪儿都成。”
&&&&“对,那么是你的啦,那上面……”
&&&&“当然!我个人的领土,全在这上面了。”他随意挥手指了指树枝、树叶、天空,“树枝上全是我的领土。你说让人来抓我,他们能够抓得着吗!”
&&&&现在,他自吹自擂之后,很担心不知她会如何取笑自己。然而她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是吗?你的领土一直通到哪里为止呀?”
&&&&“树木能够到达的一切地方的上空,这里,那里、围墙外头,橄榄园里、小山丘上、山的那一边、森林里、主教的管辖地……”
&&&&“法国也是吗?”
&&&&“一直到波兰和萨克森。”柯希莫说,他所知道的只是在我们的母亲讲述王位继承战时听来的那些地理名词,“我可不象你那么小气,我邀请你来我的王国。”他们两个都已经变成相互称呼对方为你了,但这是她的开头。
&&&&“那秋千是属于谁的呢?”她问,手执打开的扇子坐上秋千。
&&&&“秋千是你的,”柯希莫判定,“但是由于秋千系在这根树枝上,总得附属于我。因此,当你坐在秋千上用脚触地时,你在你的地盘内,当你荡在空中时你在我的领域里。”
&&&&她蹬了一下,飞荡起来,双手抓紧吊绳,柯希莫从玉兰树上跳到那根吊着秋千的粗树干上,从那里抓住绳索开始推摇秋千。秋千越飞越高。
&&&&“你害怕吗?”
&&&&“我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柯希莫……你呢?”
&&&&“薇莪兰特,可是人们叫我薇莪拉。”
&&&&“对我他们也叫米诺,因为柯希莫是一个老头们的名字。”
&&&&“我不喜欢。”
&&&&“柯希莫吗?”
&&&&“不,米诺。”
&&&&“噢……你可以叫我柯希莫。”
&&&&“休想!,听着,你,我们随当订出明确的条约。”
&&&&“你说什么?”他说道。他总是被她弄得很尴尬。
&&&&“我说,我可以上你的国土去,我是一位神圣的宾客,好吗?我出入自由。而你在树上你的国土内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是你如果一旦在我的花园的地面落脚,你就变成我的奴隶,就要被带上枷锁。”
&&&&“不,我不会下到你的花园里,连我自己的花园也不会去。它们对于我来说,同样都是敌对疆域。你将到上面来找我。你的那些偷果子的朋友们也来,也许我的弟弟彼亚哥也来,虽然他有点胆小怕事。我们组成一支树上的军队,我们将制服地球和它的居民。”
&&&&“不,不,我不听你的这一套。你让我向你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你拥有对树木的统治权,好吗?但是,只要你一只脚触地,你就失去你的全部王国,变成为新的奴隶。你听懂了吗?即使你是踩断了一根树枝摔下来的,也会失去一切!”
&&&&“我从来没有从树上摔下来过!”
&&&&“当然,可是你如果摔下来的话,你摔下来就会摔个粉碎,风会把你吹走。”
&&&&“全是废话。我不会到地上去,因为我不想去。”
&&&&“呀,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不,不,我们玩吧。比如说,我可以上秋千吗?”
&&&&“如果你能坐在秋千上面而不沾地面,那就行。”
&&&&紧挨着薇莪拉的秋千有另一副秋千,它挂在同一根树干上,但绳索上打了个结被高高地吊起,以免两只秋千相撞。柯希莫抓住一根绳索从上往下滑,他爬绳的动作非常利索,因为我们的母亲让我们在健身房里练习过许多次。他降到打结处、解开绳结,伸出双脚站在秋千上。为了荡动秋千,他屈膝蹬腿,用身体重量将秋千推向前。他就这样把秋千越打越高。两只秋千一只荡向这头,一只摆向另一头,达到了相同的高度。他们于半途之中相遇了。
&&&&“如果你坐下来,用脚尖蹬地,你会荡得更高,试试看吧。”薇莪拉怂恿他。
&&&&柯希莫冲她做了个鬼脸。
&&&&“你下来推我一下,你是好心人。”她说着,朝他微笑,很可爱的样子。
&&&&“我不,己经说过我无论如何不应当下去……”柯希莫又弄不明白了。
&&&&“你帮帮忙吧。”
&&&&“不行。”
&&&&“哼,哼!你就要摔下去了。如果你有一只脚落地,就会丧失一切!”薇莪拉跳下秋千,开始轻轻地推柯希莫的秋千。
&&&&“啪!”她突然拽住我哥哥踩着的秋千的坐板,把坐板揪翻。幸亏柯希莫紧紧揪住绳索!否则他会象一个傻瓜那样跌落到地上!
&&&&“好阴险的人!”他大声斥责,抓住两根绳子往上攀登,但往上爬要比滑下来困难得多,尤其是那个金发小女孩正在搞恶作剧,扯得绳索向各个方向摆动。
&&&&他终于爬上那根粗树干,他跨开腿站好。他用领带擦脸上的汗。“哈!哈!你没有得逞!”
&&&&“只差一点儿!”
&&&&“我再也不把你当朋友了!”
&&&&“随你便!”她又扇起扇子来。
&&&&“薇莪兰特!”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声音,“你在同谁说话呀?”
&&&&在别墅的白色台阶上出现一位大太:高大,瘦削,穿一条极长的裙子;用一只长柄眼镜观望。柯希莫闪进树叶中,他提心吊胆。
&&&&“同一个年轻人,我的姑姑。”小女孩说,“他出生在一棵树梢上,由于魔法而不能脚踩地面。”
&&&&柯希莫脸涨得通红,他寻思小女孩这么说是在姑姑面前取笑他呢,还是在他面前戏弄姑姑,或者是继续耍花招,或许因为她对他,对姑姑,对玩弄伎俩全不在乎而信口胡说。他看见那贵妇人从镜片上观察,走近这棵树来,仿佛为了打量一只古怪的鹦鹉。
&&&&“哟,我想这位年轻人是皮奥瓦斯科家的。回来,薇莪兰特。”
&&&&柯希莫屈辱得羞红了脸。她态度自然地辨认出他来,甚至不问他为什么在那里。她立即招呼小女孩,态度坚决但不严厉,薇莪拉顺从地、连头也不回,听从姑姑的召唤而去,这一切仿佛意味着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几乎不存在。于是那个不寻常的下午蒙上了羞愧的阴影。
&&&&但这时他看见小女孩对姑姑做了个手势,姑姑低下头,小女孩伏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话。姑姑用眼镜再次瞄准柯希莫。“那么。少爷,”她对他说,“您愿意赏光来喝一怀巧克力茶吗?这样我们也就会认识了。”她瞟了一眼薇莪拉,“因为您已经是我家的朋友了。”
&&&&他瞪圆了眼睛愣在那上面看着姑母和侄女。这个柯希莫,他的心剧烈跳动。那么他是被翁达利瓦家,本地最高傲的门庭所邀请了,刚才的屈辱感变成了出气的痛快,他由于得到了一贯从上面俯视他父亲的仇人们的欢迎,使父亲受到了报复。他终于正式作为薇莪拉的朋友被接纳,他将可以同她一起在这个与众不同的花园里玩耍。这一切就是柯希莫所感到的。但是,与此同时,他有一种相反的感觉而且互相混杂在一起,一种包含着胆怯、骄傲、孤独、自尊的感情。在这种感情的对立之中,我的哥哥揪住头上的枝条,跳上去,转移到更浓密的枝叶里,从那里跳到另一棵树上,走得无影无踪。
&&&&那是一个漫长难挨的下午,象往常一样,不时听见花园里“扑通”一声,一阵窸窣作响,我们就跑向屋外,一心想兴许是他,他决定下树了。可是,我看见玉兰树的树梢带着那朵白花在摇曳。柯希莫从围墙那边出现并翻越围墙。
&&&&我爬到桑树上去迎接他。他看见我,露出难看的脸色,他还在生我的气。他坐在桑树上一根比我更高的枝头上,开始用短剑在树上刻划,好象不想同我说话。“爬到桑树来真好,”我说道,真是找话说,“过去我们没有上来过……”
&&&&他继续用剑刃划破树干,后来说话了,语气尖酸刻薄:“那么,你喜欢吃蜗牛啦?”
&&&&我递过去一只篮子:“我给你带来了两个干无花果,米诺,还有一点儿蛋糕……”
&&&&“他们派你来的吗?”他问,不断地挪远一些,可是他已经咽着口水盯住篮子。”
&&&&“不是,你要知道,我不得不悄悄从神父身边溜出来!”我急忙说道,“他们想看住我,让我整个下午都上课,使我不能同你联系。”可是那老头睡着了,妈妈担心你摔伤了,想派人寻找你,可是爸爸从在圣栎树上看见你的那时起就说你下树了,躲到某个角落里去反省过错,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没有下树!”我哥哥说道。
&&&&“你去过翁达利瓦家花园了?”
&&&&“是的,但始终是从一根树到另一棵树,从来没有沾过地面!”
&&&&“为什么呀?”我问。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宣布他的那条行动准则,可是他好象在同我谈起过去我们早己商定好的一件事情一样,几乎是固执地向我保证他没有违背那项准则,因此我不敢再坚持要求解释了。”
&&&&“你要知道,”他说起来,并不回答我的问题,“翁达利瓦家的花园是一块需要花好几天时间才能摸清全部情况的地方!有从美洲森林里移来的树,你去看看!”然后他想起他在跟我吵嘴,因此不应当有兴致告诉我他的新发现。他停住不往下说了,态度变得生硬:“我无论如何不会带你去那儿。从今以后,你可以同巴蒂斯塔一道去蹓跶,或音同律师骑士去!”
&&&&“不,米诺,你带我去那儿!”我央求道,“你不应当为蜗牛的事生我的气,那些蜗牛真叫人恶心,可是听他们叫骂我受不了!”
&&&&柯希莫大口吞咽着蚕糕。“我将考验你。”他说,“你应当表现出站在我这一边,不同他们一道才行。”
&&&&“告诉我你需要我做的一切事情。”
&&&&“你必须替我弄来一些绳子、长的短的都行,因为跳过某些地方时我应当拴住自己。还有一个滑轮、钩子、那么粗的钉子”
&&&&“你要什么呀?一架吊车吗?”
&&&&“我们必须将许多东西搬上来,我们想想还要的东西:木板、木捧……”
&&&&“你要在树上造一间房子呀!在哪儿呢?”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将选择好位置。现在我的联络处设在那棵空心的橡树那里。我将用绳子把小篮子放下去,你可以将我需要的东西全部放在里面。”
&&&&“可是为什么呀,你说得好象是要躲不知多久似地你不相信他们会原谅你吗?”
&&&&他的脸涨得通红:“我希罕他们原谅我吗?另外,我不藏起来,我谁也不怕,而你,害怕帮助我吗?”
&&&&不是我没有听懂我的哥哥暂时不肯下树,而是假装不懂地说:“是的,我愿意在树上呆到吃午茶的时候,或者到黄昏,或者到吃晚饭的时候,或者一直到天黑。”目的是为了促使他说出标志着他的抗议行动的期限、规模的一些东西、但是他没有说出半点这样的东西,我感到有些害怕。
&&&&有人在下面呼唤。是我们的父亲在叫喊:“柯希莫!柯希莫!”接着,他明白了柯希莫不会答应他。“彼亚哥!彼亚哥!”他叫我。
&&&&“我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然后我回未告诉你。”我急忙说道。我承认,这种向我哥哥通报消息的热心是同我想悄悄溜走的焦急结合在一起的。我害怕在桑树顶上同他谈话时被抓住,被迫同他一起分担他肯定要挨的处罚。可是柯希莫好象没有看出我脸上的这种胆怯阴影,他让我走,耸了耸肩膀,显示他毫不在乎我们的父亲可能要说些什么。
&&&&当我回来时他还在那里,他在一根截去顶梢的树干上找到一块好坐的地方,他把下巴靠在膝盖上,两手抱住大腿胫。
&&&&“米诺!米诺!”我说着便一口气爬上树,“他们原谅了你!正等着我们呢!午茶摆上桌了,爸爸和妈妈已经坐好,他们把切好的蚕糕块都替我们放在盘子里了!因为今天吃奶油巧克力蛋糕,可不是巴蒂斯塔做的,听明白了吧!巴蒂斯塔活该铁青着脸躲到她的房间里去生气!他们摸摸我的脑袋式,对我说:‘到可怜的米诺那里去,告诉他我们讲和,不再提那件事情了。’咱们快去吧!”
&&&&柯希莫一点儿一点儿地啃着一片树叶。他没有动弹。
&&&&“我说呀,”他说话了,“你设法拿条被子,不要让人家看见,送到我这里来。夜晚这里一定很冷。”
&&&&“你不要在树上过夜!”
&&&&他不回答,下巴支在膝盖上,嘴里嚼着树叶,向四周打量。我随着他的眼光望去,看到了对面翁达利瓦家花园的围墙,一朵白色的玉兰花从墙里探出头来,远处一只风筝在空中飘荡。
&&&&就这样到了夜晚。仆人们进进出出布置餐桌,大厅里的烛台已点燃。柯希莫从树上应该把这里的情形看到一清二楚。阿米尼奥男爵对着黑洞洞的窗外大声喊道:“你要留在那上面,你会饿死的!”
&&&&那天晚上是第一次没有柯希莫同我们坐在一道吃饭。他高高地骑坐在圣栎树的一根枝头,因此我们只能看见他晃荡着的两条腿。我说我们看见,是说假如是我们走到窗口,向暗处探看的话。因为餐厅里灯光通明,而外面是漆黑一团。
&&&&终于律师骑士觉得有义务出面说几句话,可是他竟象平素一贯那样能够回避对问题表态。他说:“哦哦哦苍劲的树木活数百年了”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许提到过圣栎树。总之,他仿佛是在说那棵树,而不是说的我哥哥。
&&&&我们的姐姐巴蒂斯塔却对柯希莫流露出一种嫉妒。惯于用种种刁钻古怪的行动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的她,现在发现有人超过了自己。她不停地咬指甲(她咬指甲时不是指头向上伸到嘴边去,而是抬起肘拐将手掌朝外翻着指头从上而下往嘴里塞)。
&&&&女将军想起一些在营地的树上站岗的哨兵、我不记得她说的是在斯洛文尼亚还是在波美拉尼亚。她说那些哨兵如何发现了敌人,使军队免遭一次偷袭。这番回忆使她沉侵在她喜欢的战争气氛之中。突然间,她激动不已,原来由于母亲特有的理解,她认为终于找到了替自己的儿子的行为辩护的理由。她不再着急了,还颇引为自豪。没有人听信她的那一套,只有福施拉弗勒尔神父例外,他煞有介事地对那个军事故事和我母亲由此而来的推论表示同意,因为这样他就抓住随便捞到的一个理由,可以认为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合乎情理的,可以推卸掉心头的责任感和忧虑感。
&&&&晚饭后,我们很快就去睡觉了,就连那天晚上我们也没有改变作息时间。我们的双亲已经决心不再让柯希莫由于感觉到我们的关心而得意,坐等疲劳、不适应夜间寒冷将他驱赶出巢。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卧室,各屋的点燃的烛光,象是从窗框里瞪出的一只只金色的眼睛,出现在住宅的外层墙壁上。那座非常熟悉而又近在身边的家,该引起我那在外露宿的哥哥多少思念,多少温暖的回忆!我对着我们房间的窗户,猜想他蜷缩在圣栎树上的洞里的身影。他裹着被子睡在枝叶之间。我想,为了不坠落下来他身上还捆了几道绳子。
&&&&月亮姗姗来迟,高高地照在树上。山雀们睡在窝里,象哥哥那样缩紧身体。深夜的屋外,花园的宁静中有各种树叶的沙沙声和远远传来的杂音,清风掠过,时时听见遥远的轰鸣,那是大海。我站在窗边聆听着这忽高忽低的声息,想象那近在几米之外的人,脱离了背后家里的亲人,孤单一人在四周漆黑的夜里,唯一能象朋友一样拥抱着的只是一段粗糙的、布满虫洞的树干,爬虫正在那些小洞里酣眠。
&&&&我上了床,但不想吹熄蜡烛,也许从他的房间的窗子里透出的灯光能够与他作伴。我们共居一室,有两张还是儿童用的床。我看看他的床,原封未动,他在窗外的黑暗中,我在被单里翻动着身体,也许是头一次感受到脱光衣服赤着脚躺在暖和洁白的床上的舒适。同时也能体会出他在那上面捆在粗糙的被子里,脚上绑着护套,身体不能转动,骨头架子断塌似的不舒服劲儿来,这种感觉那一夜不曾离开过我。意识到有一张床、干净的被褥、软和的床垫是多么幸运!在这样一种感觉中,数小时以来一直关注于那个令我们大家都担心的人身上的我的思绪,没回到我自己身上来,我便睡着了。
&&&&我不知道在书本里读到的东西是否真实。据记载,古时候一只猴子假若从罗马出发,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地往前,脚不落地,可以到达西班牙。到我这一辈人时,树木这么茂密的地方只有翁布罗萨海湾两个岬角之间的地带和从翁布罗萨山谷的底至两旁山顶的区域,我们这个地方因此名传四方。
&&&&如今,这些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了。在法国人来的时候,就开始砍伐森林,仿佛这是些草地,年年割年年长似的。它们没有再生长起来。看起来是战争带来的,是拿破仑造成的,是在那个时代发生的。可是此后砍伐没有停止过。光秃秃的高地对于我们这些过去就熟悉它们的人来说,真是触目惊心。
&&&&当年,无论走到哪里,我们在头顶之上和蓝天之下总是看得见树枝和树叶。在最低处生长的是单一的柠檬树林,但是在那里也会从中间冒出一些弯弯曲曲的无花果树。山坡边上种植着大片的果园。果树浓密的树叶形成一座座圆顶。它们如果不是无花果树,就是褐色的樱桃树,或者是娇嫩的木瓜树,桃树,杏树,幼小的梨树,多产的梅树,还有花揪果树,角空树,有时还会遇见一棵老桑树或老核桃树。从果园往上,开始出现银灰色的橄榄树林,象是缠绕在半山腰的一道云彩。山谷里从低处的港口到高处的城堡是分布错落有致的城镇。就是在那里,在屋顶之间,也不断地露出树冠:冬青檞,梧桐,还有栎树,一片卓尔不群而又意趣索然的树木出现一一十分齐整地一一在贵族们修建别墅的地方,他们围绕着各自的花园筑起栅栏。
&&&&在檄榄树之上开始是森林。松树一定曾经遍布整个地区,因为迄今在森林下面沿山坡至海岸的灌木丛和沼泽地中还杂生着落叶松。栎树比现在更常见和更密集,因为它们是最早的和最被看重的斧头之下的牺牲品。再往高处去,松树让位于栗树,森林沿着高山向上伸展,望不到尽头,这就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充满活力的山林女神的天地,我们这些翁布罗萨的居民那时好象没有发现它的蓬勃生机。
&&&&第一个想到它的人是柯希莫。他懂得,由于树木如此繁茂,他可以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地走上好些里路,不必下地,有时,一段无树的空地,迫使他绕很长的圈子,但是他很快就熟悉了一切必需的路线,他计量距离不再是按照我们的标准,而是根据他在心里记得的他必须在树枝上走过的那条弯弯曲曲的轨迹。在有些地方,奋力纵身也难以跃上最近的枝头,他就会想到别的手段。关于这一点我以后会谈到的,现在我们还在他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在一棵圣栎树顶上的那个早晨,他听见四周紫翅掠鸟儿喳喳叫,只觉得浑身被清冷的露水濡湿而冻僵了,骨头散了架,胳膊和腿脚发麻,他欣喜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他来到花园的最后一棵树上,那是上棵梧桐。山谷在他的脚下平缓地倾斜着向前伸延,山谷上空云雾缭绕,几缕炊烟从乡间农舍的青石板瓦的屋顶上袅袅升起,那些隐蔽在山崖背后的房屋,象是一座座垒起来的石堆。高高的无花果树和樱桃树,翘撑起树冠。低矮的李树和桃树张开着粗壮的枝干。一切看得很分明,连地上青草的小叶片也很清楚,但是看不见土地的颜色,大地被瓜类疲软的叶子,或一簇簇莴苣,或一畦畦的甘蓝所覆盖,从山谷的上头看去,它是这样。而从呈“v”型的山谷的另一头去看,它就是一只向海面倾斜着的漏斗。
&&&&在这样的山川之中弥散着躁动不安的气息,它象一种看不见间或能听见的波动,然而那听得到的足以扩散开来,突然爆发的尖啸声,接着好象是摔倒的扑通声,还有也许是树枝的断裂声,又有呼啸声,但与前面的不同,是疯狂的吼声,它传向尖啸声的来源地与之汇合。然后,什么也没有了,留下一种空虚感。其实响动和噪音的汇合声又会重新响起。它似乎应来自某个方位,却从另一个地方传来,山谷中这儿或那儿可能构成响声的策源地的地方,总是有樱桃树的齿状细叶在风中摇摆的地方。因此,柯希莫一一他的头脑一半是迷迷糊糊的,另一半却是清醒的,并早就了解这一切——浮现出这种想法:樱桃果在说话。
&&&&他向最近的那棵樱桃树爬过去,那里还有一排枝繁叶茂高大青翠的樱桃树,上面挂满了深红色的樱桃果。但是我哥哥一时还分辨不清结果和没结果的枝条。他停在枝头:原先他听见响动声,而现在听不到了。他站在最低的树枝上,樱桃果全部长在他的上方,他的身体感觉到它们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些樱桃好象向着他聚拢。总之他觉得这是一棵长满了眼睛而不是挂满了樱桃的树。
&&&&柯希莫抬起头来,一棵熟透的樱桃“啪”地一声砸到了他的额头上!他眯缝起眼睛面朝天空望去(太阳正在那里升起),他看见在这棵树上以及周围的树上有许多孩子栖满枝头。他们在被人发觉之后就不再是不声不响了,用虽然是压低了的但仍然响亮的声音说起来,比如:“你看那个人他穿得多漂亮呀!”他们拔开面前的树叶,一个个朝着这个戴三角帽的少年爬向比他们原来占据的枝头略低一些的树枝。他们光着头或者戴着毛边的草帽,有的头顶着布袋子,他们穿着撕破的衬衣和长裤,不是光着脚丫子就是脚上缠着布条,有人将木屐系好挂在脖子上,脱下鞋方便爬树。他们是一大群盗果子的偷儿,柯希莫和我一贯同他们一一在这一点上我们服从了家室的训令——离得远远的。然而。在那个早晨我的哥哥似乎寻找的不是别的什么,虽然他自己也不很清楚他期待着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等着他们,他们一边往下爬,一边用他们那种刺耳的低声向他掷过诸如此类的话语:“这个人在这里找什么呀?”他们还朝他吐核桃核或是扔长虫咬过的、鸟啄过的樱桃,他们用投掷运动员的姿式将樱挑甩得围绕着小柄儿在空中旋转。
&&&&“呜唷!”他们突然惊呼“原来他们看见了他挂在身后的短剑。“你们着见他有什么吗?”哄然大笑起来。揍屁股的家伙。
&&&&接着他们安静下来,憋住了笑声,因为他们等待着一个会使他们乐得发疯的恶作剧:两个小无赖,悄悄地,溜到了一根正好横生在柯希莫上面的树干上。他们张开一只布袋的口对准他的头(这种脏污的袋子当然是他们用来装脏物的,袋子空着时,他们就把它当风帽顶在头上,披到背后),霎时间我的哥哥可能来不及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装进袋子里,他们会象系香肠似地把他捆起来,给他洒作料了。
&&&&柯希莫觉察到了危险,或者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听见嘲笑短剑,他出于自尊心要抽出佩剑,他高高地扬起剑来,剑头碰到了布袋。他手腕一转,将布袋从两个小贼子手里挑起,飞甩出去。
&&&&这真是漂亮的一招,出手不凡。他们连呼“唷!”又失望又惊讶,两位被扔掉了袋子的同伙用土话啐骂起:“刁鬼!魔王!”
&&&&他却来不及庆幸自己的成功了,这位柯希莫。猛烈的反击平地而起,人们怒吼、扔石头、大叫大喊:“这次可逃不脱了,小杂种们!”他们高举起三齿大叉。树上的毛贼们纷纷缩回胳膊和腿脚,将身子紧缩成一团。是他们围着柯希莫吵闹的声音惊动了早有提防的农民。
&&&&进功是由组织成队伍的人们预先准备好的。山谷里的许多小地主和佃农们眼看蓄日渐成熟的果实被偷走,怒不可遏,他们结成联盟。由于小流氓们采取同时一齐爬进一座果园,抢劫一空之后从另一个方向逃走的战术,起先,还没有找到这样的办法对付他们,即大家一起潜伏在一座园子里等待他们或早或晚到来,当场抓住他们。现在解开了链索的狗狂吠不止,龇牙裂嘴地在樱桃树下窜。干草叉子在空中挥动。有三四个小偷跳到地上,正好被三齿又的尖头扎破脊背,被狗咬烂了裤管,鬼哭狼嚎着逃开,一头撞入葡萄架里。于是没有人敢再下树了,惊惶失措地站在树上,他们和柯希莫都莫不如此。农民已经往樱桃树上搭梯子了,他们用叉子尖齿开道,往树上爬。
&&&&柯希莫花了几分钟才明白他自己受惊时,为什么那一帮流氓儿感到了恐慌,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正如以为他们很能干而自己不行的想法一样无聊:他们象傻子一样愣住的事实已经表明,他们怎么能从周围的树上跳走呢?我哥哥这么想清楚了,并成功地这么逃脱了:他紧一紧头上的三角帽,找到那根先前替他搭桥的树枝,从最后一棵樱桃树上转到一棵角豆树上,吊住角豆树往下落到一棵梅子树上,循序渐进。那些家伙,看见他在树枝间行走如同在广场上散步,明白了他们应当立即跟随着他。如果不跟他走。在找到自己的出路之前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他们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弯腰曲背地爬过一条曲折的路线。此时的他,爬上一棵无花果树,从那上面越过庄园的篱笆,下落到一棵桃树上。桃树的枝条柔嫩,必须一次一个人地从上面踩过。桃树只是帮助他去抓住从一堵墙里伸出来的那根弯曲的橄榄树干。他从橄榄树上纵身跳到一棵橡树上,橡树的一根粗壮的树丫伸过小河,他转移到了河对岸的树上。
&&&&手拿叉子的人们,原来以为偷果子的贼是手到擒来,却看他们象小鸟一样从空中逃跑了。他们追上去,同狂吠不已的狗一起奔跑,可是他们必须绕过篱笆,接着是那堵墙,然后是小河,河上没有桥,他们为找可涉水而过的地点而浪费了时间,野孩子们跑远了。
&&&&他们大模大样地在地面上行走。留在树上的只有我哥哥了。“那个绑护腿套的黑喉石鸟到哪儿去啦?”他们在前面看不到他后就互相询问。指头一看,他在上面在橄榄树上爬。“喂,你下来吧,现在他们抓不到我们了!”他没有下来。在枝叶丛中跳跃,从一棵橄榄树转换到另一棵橄榄树,消失在密匝匝的银灰色叶片里。
&&&&那些小流浪汉们,头顶着布袋做的风帽,手拿着木棍,现在爬上了山谷深处的一些樱桃树上。他们不慌不忙地干起来,一个枝头一个枝头地采摘,为摘到树的最高顶梢,他们两腿交叉缠在树上,伸出两个指头去掐樱桃果柄儿,然后将果儿放入搁在膝盖上的帽子里,他们看见谁啦?那个绑腿套的少年!“喂,你从哪里来?”他们问他,气势汹汹。但他们泄气了,因为他仿佛是刚刚飞到那里。
&&&&我哥哥此时一颗一颗地从帽子里拿出樱桃,送进嘴里,好象吃蜜饯果似的。然后他一口气从嘴里吹出果核,小心地不弄脏西服背心。
&&&&“这个吃冰淇淋的人,”有一位说道,“他来我们这儿干什么?他为什么跟着我们?为比么不吃自己花园里的樱桃?”但是他们有点胆怯,因为知道了他爬树的本事比他们大家都强。
&&&&“在这些吃沙淇淋的人中间,”另一位说,“有时没准儿会冒也一个有能耐的。你看,欣富罗莎”提到这个名字,柯希莫侧耳细听,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脸上发起烧来。
&&&&“欣富罗莎出卖了我们!”有人说道。
&&&&“可是她很能干。虽然她也是一个吃冰淇淋的人,假如今天早上有她给吹号角,我们就不会被抓了。”
&&&&“一个吃冰湛淋的人也可以同我们在一起。当然。如果他愿意当我们的人!”
&&&&(柯希莫听懂了吃冰淇淋的人是指住在别墅里的人,或者是贵族,或者是一切有身份的人)
&&&&“你听着”有人对他说,“条件很清楚:如果你愿意同我们在一起,你同我们一起找吃的,把你会的走法都教给我们。”
&&&&“你要让我们进你老子的果园!”另一个人说,“有一次他们用沾着盐水的鞭子抽打我!”
&&&&柯希莫听他们说着,却想着自己的心思。然后他问道:“你们告诉我,谁是欣富罗莎?”
&&&&树上的小无赖们立刻全部大笑起来,有的笑得差点儿从樱桃树上摔下来,有的笑得身子直向后仰,只用腿夹住树干,有的乐得用双手勾住树,吊着身体晃悠起来,他们不停地狂笑和喊叫。
&&&&可以想见,这种喧闹声又引来了追捕者。那支带着狗的队伍—定正好到达那里,因为很响的狗叫声传来了。拿叉子的人全都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们从上次的失败中得出了经验,他们首先占据周围的树木、搭木梯爬上去,从树上用叉子和耙子将小偷们团团围住。狗在地面上,在爬在树上的人们的指挥下。它们没有立即明白应当扑向哪里去撕咬,抬着头朝空中汪汪乱叫。小偷们因此趁狗群混乱之际,飞快地溜下地、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奔跑。虽然他们中有人小腿上被咬了一口,或挨了一棒,或遭了一石头子儿,多数人安全地逃出了那块地方。
&&&&柯希莫留在树上。“你下来呀!”别的人一面逃命一面叫他,“你干什么?趁路上没有人的时候你快跳下地!”可是他呢,用两个膝盖头夹紧树干,抽出短剑。农民从四周的树上朝他戳过来一支支用木棍接长了的叉子,柯希莫抡着圆圈地舞动短剑,将叉子一一挡开,终于抵挡不住,被几支叉子顶住,其中一支对准前胸,他在树上动弹不得。
&&&&“住手!”响起一声喝令,“他是小皮奥瓦斯科男爵!少爷,您在那上面干什么?您怎么同那些下等人混在一起!”
&&&&柯希莫认出他是朱阿·德拉·瓦斯卡,我们父亲的一个拳师。叉子纷纷退落,队伍中许多人脱帽致敬。我哥哥也用两个指头从头上摘下三角帽,躬身施礼。
&&&&“喂,你们下去,栓好狗!”他们大声嚷嚷着,“让他下去!少爷,您可以下树了,您当心树很高哇!您等一等,我们替您搭一副梯子吧!然后我们送您回家去!”
&&&&“不,多谢,多谢,”我哥哥说道:“您们别费神了,我认识我的路,我知道我要走的路!”
&&&&他消失在树干之后,在另一棵树的枝头上出现,再绕过树干,又出现在更高的枝头上,再次消失在树干之后,人们只望得见他站在更高的树枝上的脚了,因为高处枝叶密实,只见脚在跳动,后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上哪儿去了?”人们说着,不知道朝哪里望才好,是往上还是向下。
&&&&“他在那儿!”他在另一棵树顶上,远远地又不见了。
&&&&“他在那里!”他又在另一棵树顶上,树摇晃起来,好象被风吹动着,他纵身跳起。
&&&&“他摔下去了!没有!他在那边!”他在绿色的树梢上晃动,只看得见他的三角帽和辫子。
&&&&“你有个什么样的主人呀?”那些人问朱阿·德拉·瓦斯卡,“他是人还是野兽?或者是魔鬼变的人?”
&&&&朱阿·德拉·瓦斯卡默默无语。他划十字。
&&&&只听得柯希莫的歌声传来,一种练嗓子的喊唱。
&&&&“啊,欣——富——罗——莎……!”
&&&&欣富罗莎。一点一滴地,柯希莫从小偷们的谈话中知道了许多关于这个人物的事情。他们用那个名字称呼山谷里的一个小姑娘,她骑一匹白色的矮种小马,同他们这群衣衫褴褛的人交朋友,曾经保护过他们一阵子,她是那么的强悍,还曾指挥过他们。她骑着小白马跑过大道和小路,当她看见无人看守的果园的果实成熟了,就向他们通风报信,象军官似地骑在马上陪同他们一起偷袭。她在脖子上挂一只打猎用的号角,当他们抢劫杏或梨时,她就骑马在山坡上巡逻,从那里扫视整个田野,只要她一看见地主或农民表现出可能发现了窃贼并匆匆向他们赶来的可疑行动,就立即吹响号角。听到号角声,无赖们就跳下树来逃跑,因此当小女孩同他们在一起时,他们从来没有被抓住过。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颇令人费解。欣富罗莎对他们的背叛好象是她把他们引进自家的别墅去吃水果,结果让他们被仆人痛打一顿;又好象是她偏爱他们中的一个人,一个名叫贝尔.洛雷的,她因此还在受人讥笑,同时又宠另一个叫乌加索的,并且使得这两人互相打架。那顿仆人们的棒打,可能不是发生在偷吃果子的场合,而是当两个争宠吃醋的人最后联合起来向她进行讨伐的时候;或者又说是她多次答应给他们蛋糕,后来终于给了,却是用蓖麻油做的,他们吃下去后,肚子痛了一个星期,这些事件中的某一件或者类似的事件,或者所有这些事件加在一起,使得欣富罗莎同这伙人断绝了往来。而现在当他们说起她时,怨恨难消,但也不无惋惜。
&&&&柯希莫留心倾听这些事情,他将所有的细节拼凑出一个他熟悉的形象,最后他决定打听:“她住在哪座别墅里,这个欣富罗莎?”
&&&&“怎么,你是说不认识她?你们是邻居呀!翁达利瓦别墅里的欣富罗莎呀!”
&&&&柯希莫不一定需要这样的证实就可以肯定这些流浪儿的朋友就是薇莪拉,那个秋千上的小女孩。我想,正是因为她先告诉自己认识附近所有的小愉,他才立即开始寻找这伙人的。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的狂热劲头变得更激烈了,虽然过去从未停息过。他一会儿想率领这一伙人去抢摘翁达利瓦别墅的果树,一会儿他又想替她效劳去反对这一伙人,但他首先唆使他们去找她的麻烦,以使自己能挺身出来保护她。一会儿他又想做出勇敢的行为,将能间接地传入她的耳里,他被这些意念所困挠,他跟着小偷们干,感到越来越疲惫不堪。当他们下树时,他一个人留在树上,忧伤蒙上他的面庞,就象乌云遮住了太阳。后来他突然弹跳起来,象猫一样灵活地跃过一根根树枝,跑遍果园的花园,嘴唇不动地哼唱着什么,一种神经质的哼哼,低得几乎听不见,眼睛盯着前方却又象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他真象猫一样在本能地掌握住自己的平衡。
&&&&我们几次看见他如此活跃地在我家花园里的树枝上穿行。“他在那里!他在那里!”我们惊呼,因为虽然我们尽力找点什么事情来做,但他自然是我们心中的牵挂,我们计算着他在树上度过的小时数、天数。我们的父亲说:“他疯了!魔鬼附身了!”他对福施拉弗勒尔神父大发脾气:“只有替他驱除妖魔了!还等什么,您,我说您哪!神父,您袖手旁观!我的儿子,他身上有魔鬼,您可明白,真见鬼!”
&&&&神父象是突然清醒了,“魔鬼”这个词儿似乎使他心中的一整套有关的思想复苏了。他开始发表极其复杂的关于如何正确认识魔鬼出现的神学演说,别人不明白他是故意同我父亲唱反调还是一般的说说而已。总之,他不谈事实,不说我哥哥同魔鬼的关系是可能存在的或者是根本没有的。
&&&&男爵听得不耐烦了。神父中断话题,我早就腻歪了。相反,在我们的母亲那里,母亲的忧虑,作为超过一切的不安感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她不久就想把一切感情化为实际行动并寻找合适的工具,正象是应当解决一位将军的忧虑那样做的。她找到—架露天望远镜,带很长的三角架。她把眼睛凑上去,就这样在别墅的阳台上度过时光。她不断地调整镜片,以便将焦距对准在树叶丛中的孩子,当我们几乎发誓赌咒地告诉她孩子远在视线之外时,她还是照样忙碌不停。
&&&&“你还看得见他吗?”我们的父亲从花园里朝她问。他在树下忽前忽后地走动,从来也没有能看见柯希莫,除非这孩子走到他头顶上来。女将军做出肯定的答复示意和不许说话的警告手势,她仿佛在跟踪一支在高地上行进的军队,我们万万不可打搅她。显然,有时候并没有看见他,但是她不知为什么估计他一定会出现在某地而不是别处。她也会不时悄悄地承认自己弄错了,那么她就把眼睛从镜片上移开。去审视一张推开在膝盖上的地图册上的地形图,一只手搭在嘴上不动,显出思索的神态,另一只手在图上难辨的字迹上移动,确定出她的儿子应当到达的地点。计算好角度之后,她将望远镜对准这树叶的瀚海之中的某一树梢,慢慢地调好焦距,从她嘴唇上露出的哆哆嗦嗦的微笑,我们明白她看见他了,他真的就在那里!
&&&&这时,她从身旁的凳子上拿起一些小彩旗,她逐一挥动这些彩旗,动作干脆利落而富有节奏感,好象在使用一种商定好的通讯语言(我对此感到有些气愤,因为我竟不知道我们的母亲藏有那些小彩旗,并且懂得用法。假如她教我们同她一起玩旗子,那该有多美呀,特别是在从前,当我们兄弟俩都还小的时候。可是我们的母亲从来做事情都不是为了闹着玩的,如今也别指望将来会有这好事)。
&&&&我应当说明,她动用了她所有的一切作战装备,也始终仍然是同从前一样的母亲。她提心吊胆,手绢在手心里捏成了团儿,但是可以说,充当女将军可以使她的精神有所寄托,或者说以女将军的身份而不是普通母亲的身份去经受这份焦虑能使她不致悲痛欲绝。正因为她本是一个娇弱的小妇人,从冯.库特维茨家族继承来的那种军人风度是她唯一的自卫方式。
&&&&她在那里一边挥动一面小旗,一边从望远镜里观看,只见她脸上容光焕发并且笑了,我们明白柯希莫回答她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回答的,也许挥挥帽子,要不就是摇摇树枝。肯定是从那以后我们的母亲变了。她不再象从前那样忧心忡忡了,虽然,她有这样一个抛弃具有天伦之乐的习惯生活方式的奇特儿子。她作母亲的命运与任何别的母亲是如此的不同,她是我们一家人当中第一个接受柯希莫的这种反常举动的人,也许现在的招呼就是柯希莫对她的回报。从此以后,他每隔一阵子会突然送来对她的问候,他们互相交换着无言的信息。
&&&&令人不解的是我们的母亲每当得到柯希莫的问候后,并不因此而幻想他将结束出走而回到我们当中来。相反,我们的父亲却反反复复地处于这样的思想状况之中。每一个有关柯希莫的新消息,那怕是小的事情,都会令他苦苦地空想一番:“是吗,你们看见了?他就要回家了吗?”但是我们的母亲,同他的看法相差最远,或许她要显示出自己是能够一如既往地对待他的唯一之人,或许因为她不认为对柯希莫的表现能有一种合适的解释。
&&&&我们还是回到那一天吧。一会儿,几乎一直未露面的巴蒂斯塔也从我们的母亲身后探出头来,她作出甜蜜的表情,捧着一只装着一些汤汁的盘子,举起一只汤勺:“柯希莫……你吃吗?”她挨了父亲一巴掌,回屋去了。谁知道她又做了什么鬼糊糊。我们的兄弟不见了。
&&&&我狂热地追随着他,现在知道他参与了那一伙子叫花子们的活动,就更加起劲了。我觉得他为我打开了通向一个新奇王国的大门,那是一个不再以惧怕和怀疑的眼光去看待的王国,它将获得我的热忱赞同。我飞快地从阳台窜上高高的阁楼,从那里我可以扫视一切树顶。在那里我不仅听得到而且还看得见。我循着那帮人从果园里传来的吵嚷声望去,只见樱桃树的树梢摇摇摆摆,不时露出一只摸索和揪扯的手,冒出一个乱莲莲的或者顶着布袋子的脑袋,在叫嚷中我听出还有柯希莫的声音。我自问:“他如何爬到那上面去的呢?刚才他还在花园里呀!他难道爬得比一只松鼠还快吗?”
&&&&我记得,当吹牛角的声音响起来,他们正在大池塘旁边的红色梅子树上。我也听见了牛角声,但我没有在意,因为我不了解那是怎么回事,他们可不啦!我的哥哥告诉我。他们立即静默下来,突然重新听见牛角声响,他们没有记起这是警报,而是互相询问是否听清楚了,是否真是欣富罗莎骑着矮种小马在大路上巡视以便替他们预告险情。他们都冲出果园,但不是为了逃跑而跑,而是跑去找她,去赶上她。
&&&&只有何希莫仍然留在原地,脸烧得象火一样红,但是他一看到顽童们跑开就明白他们是去找她了,他便开始在树枝上跳跃而行,每走一步都有摔下去折断脖颈的危险。
&&&&薇莪拉在一条上坡路的拐弯处,她一手勒住马鬃的缰绳,一手挥动着马鞭,停立在那里。她从下往上望着这些男孩子,把小马鞭的尖儿送到嘴里,轻轻地咬着。她的衣裳是浅蓝色的,牛角上镀着金,用一根细链子挂在脖子上。男孩子们一齐站住,他们也在嘴里啃着什么,梅子或指头,或者是手上或胳膊上的伤痕,或者是布袋的边缘,虽然他们从来不喜欢自相矛盾,却慢慢的几乎是强迫自己克服厌恶的情绪,从他们那含着东西的嘴里很不情愿地开始挤出差不多听不见的话语。他们一字一顿的说着,好象想唱歌似地:“你来……干什么……欣富罗莎……现在你回去……你不再是……我们的伙伴……哈哈……哈……胆小鬼……”
&&&&树枝摇晃一下,他来了。柯希莫在一棵无花果树上露面,他在树叶之中喘息着。她呢,嘴里咬着那根小马鞭,自下而上地望着他,他们一律偏向那同一视线。柯希莫不曾顾及到这些,他气喘未平就脱口而岁,“你知道我从那从后从未下过树吗?”
&&&&基于某种内心的执着追求的事业,应当默默进行不引人注目。某人如果稍微加以宣扬或夸耀,就会显得很愚毒,毫无头脑甚至卑鄙、于是我的哥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莫及,他觉得这件事情对他再无丝毫意义,甚至产生了下树一走了事的想法。正在这时,薇莪拉慢慢地移开嘴里的马鞭,说话了,语调可爱动人:“是吗?……勇敢的傻瓜!”
&&&&从那些长虱子的癞皮们的嘴里起初发出嗬嗬的大笑,然后爆发成放肆的叫喊哄笑,柯希莫又气又恼,在无花果树上狠跺了一下脚,木质不坚的无花果树承受不住,他脚下的一根树枝断裂了。柯希莫象一块石头一样往下掉。
&&&&他跌下去时空张着两臂,没有抓什么。说实在的,那是他在长在这块土地内的树木上生活期间里唯一的一次,他既没有想到也没有出自本能地去攀住什么。然而,礼服上的燕尾的一侧将他缠在一根矮枝上,柯希莫头朝下的被悬空吊挂起来,离地面很近。
&&&&他觉得又羞又臊,血液向头上涌来。当他睁开眼睛,倒着向下看,只见咋呼乱叫的少年们象是倒立着的,他们发疯似地翻起筋斗来,一个个翻向正立,仿佛他们的双手都紧紧地抓住了覆盖在深渊之上的一块土地。金发的小女孩骑在前蹄腾空的小马上飞奔。他首先想到的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谈起他在树上的情况,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扭动身躯,伸手抓住树枝,跃身上去回到了原处。现在他好象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柯希莫忘记了他在那一瞬间的仓皇失施。小女孩将牛角放到嘴边,吹出警报声的低沉音符。听到这声音,野孩子们(这时——柯希莫不久后评论道一一薇莪拉的出现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刺激作用,他们慌慌张张,就象野兔见了月光)开始逃窜,他们明知她是吹着玩的,好象出于本能的反射,还是跑了起来,他们也是闹着玩,一边模仿着牛角声,也跟在骑着矮腿小马飞奔的小姑娘后面向山坡下跑去。
&&&&他们这样拼命地瞎跑一气之后,忽然发现她不在前面了。她改变了方向,跑出路外。把他们远远地撇在身后,她上哪儿去?她沿着生长在一片平缓向山谷伸延的草地上的橄榄林子跑,寻找着柯希莫。他正在一棵橄榄树上费力地爬着。她绕着他跑了一圈,然后走开。她后来又出现在另一棵橄榄树下。而我哥哥正抓住那棵树的枝叶。他们就这样沿着象橄榄树枝一样弯弯曲曲的路线,—起走下山谷。小偷们,当他们发觉了,看见了那一个在橄榄树上跳跃的和另一个骑在马鞍上的合谋之后,便开始一齐吹响口哨,一种戏弄人的恶意的口哨声。他们大声吹着这种口哨,向卡佩利城门走去。
&&&&只剩下小女孩和我哥哥在橄榄树林里互相追赶。但是柯希莫泄气地看到,当那伙小流氓不在之后,薇莪拉玩这种游戏的高兴劲显然减退,她已经开始有些厌倦了。他怀疑她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惹别人生气,但同时他也希望现在她是故意惹他生气。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总是需要通过使别人生气以显示自己的娇贵(这一切感情是长成小伙子以后的柯希莫才能理解的。实际上当他在那些粗糙的树皮上攀援时什么也不明白,傻里傻气的,我想象得出。)
&&&&当小女孩转过身来时,一阵又猛又密的石头子儿向她袭击过来。她将脑袋掩护在马脖子后面逃走了,我的哥哥呢,他站在一个显眼的树权上,承受着打击。但是石头子儿到达那个高度时偏差太大。除了偶然落在前额或耳朵上的之外,都打不痛他,那些肆无忌惮的家伙,又吹口哨又哈哈大笑,高声喊道:“欣一一富一一罗一一莎是讨厌一一鬼……”然后撒丫子颠儿了。
&&&&野小子们跑到了卡佩利城门口,城墙上垂挂着碧绿的刺山柑藤条。从周围的茅房棚屋里传出一阵母亲们的呵斥声。但是对于这些孩子,母亲们的斥责不是为了叫他们晚上回家来,而是因为他们回来了,回家来吃晚饭,而没有在别处找到吃喝。在卡佩利城门那一带,在小茅屋和木棚子里,在断腿的大蓬车里,在帐蓬里,挤满了翁布罗萨最穷的人们,他们穷到被城里的人拒之城门外,而又被乡下人轰得远远的这般境地。这是一些从遥远的地方和国家流散出来的人,他们被在世界各国蔓延的灾荒和贫穷驱赶而来。正值黄昏时候,披头散发的妇女怀抱婴儿扇着冒烟的炉灶,乞丐们躺倒在阴凉处解散伤口上的绷带,另外一些人在下棋,大哼小怪地呼叫。那一群偷果子的伙伴们现在混入了那种炒菜做饭的雾气和争吵叫嚷之中。他们挨了母亲的反手耳光,互相厮打起来,在尘土里翻滚。他们的破衣服上增加了各种各样的新破洞,他们掺和到那群浑浑噩噩的人们之中后,就失去了小鸟般的快活劲儿,只能使那里无聊的事情增加得更多一些。另外,他们刚一抬头看到骑马的金发小姑娘和在她身边树上的柯希莫,就躲退到这里来,企图在尘土和炊烟之中隐藏起来,就好象在他们之间突然竖起了一堵城墙一样。
&&&&这一切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发生于一瞬间、一眨眼的工夫。现在薇莪拉将薄暮之中的小屋的炊烟和女人孩子的尖叫声抛在了身后,奔跑在海滩的松林里。
&&&&那里有大海,听得见沙石在滚动。天色已暗,有一种最清脆的沙儿滚动声,那是奔跑的小马在石头上踩出了火花。我的哥哥从一棵低矮而弯曲的松树上,望着金发小姑娘清晰的身影穿越海滩。一朵浪花刚刚露出黑色的海面,高高地卷起来,雪白雪白的向前涌来,正当浪花碎裂时,驮着小姑娘的马的身影疾驰而过,而溅起的白色的咸水打湿了在松树上的柯希莫的脸蛋儿。
&&&&柯希莫在树上的最初日子里没有目的或计划,他只是渴望认识和占有他的那个王国,因此他一天不得空闲。他真想很快地将他的领土勘探一遍,直到达远处的边境。逐棵树、逐根枝地去发现,调查出它能向他提供的全部资源。我说的是:他想这么做,而实际上我们时常看见他降落在我们的头顶上,以野生动物的那种极其敏捷的奔忙姿态出现,虽然有时人们看见那些动物也会蹲伏着不动,却总是保持着仿佛即将跃起的姿势。
&&&&他为什么回到我们的花园里来呢?看见他在母亲的望远镜视线范围之内转来转去,从梧桐树上跳到圣栎树上,人们会说,促使他回来的动力,他的情感中心自然是那要同我们吵架的情绪,他存心折磨我们或惹我们生气(我说我们;是因为我自己那时还不会理解他想些什么。当他需要东西时他认为同我的联盟是无可怀疑的,其余的时候,他从我头上经过就象没有看见我似的。)
&&&&而他来这里仅是路过而已。是玉兰花边的那堵墙吸引着他,我们看见他任何时候都出没于彼,当那金发小姑娘肯定还没有起床之前或她已经被一群老妈子或姑姑们拉进屋里以后,他也会去的。在翁达利瓦家的花园里,树的枝干象奇特的动物的鼻子或吸管一样翘伸着,地上象星星一样铺满了从绿色的藤条上长出的叶缘锯齿状的叶子。黄色的竹子轻盈地摇曳,发出翻动纸张似的沙沙声。柯希莫从最高的树上如痴如狂地尽情欣赏那色彩斑谰的绿色,阳光通过层层绿色而呈现的光怪陆离的闪烁,沉浸在这异常的安宁静谧之中,他情不自禁地头朝下倒吊起身子,于是在他的眼里,倒转过来的花园变成了一座森林。一座不属于大地的森林,一个崭新的世界。
&&&&往往这时薇莪拉出现了。柯希莫突然瞥见了她,她已经坐上秋千正要荡起来,或者是骑在矮马的鞍子上,要不就是听见从花园的深处响起了低沉的猎号声。
&&&&翁达利瓦侯爵家的人对于小女孩外出游玩从不耽心,当她走着去时,身后跟随所有的大姑小姨。她只要跨上马鞍就自由得象空气一样了,因为姑姑姨姨们都不会骑马,无法盯住她的去向。另外.她同那些流浪儿们的交往太不可思议了,家人们的脑子里连想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对于那个从树上闯入的小男爵,他们马上发觉了,并且提防着他,仍然不失轻蔑高傲的态度。
&&&&我们的父亲,与此相反,他把来自柯希莫的捣乱的烦恼,通通化作对翁达利瓦家的仇恨,他几乎要归咎于他们,好象是他们把他的儿子引诱进他们的花园,款待他并鼓励他搞这种造反的把戏。突然间,他决定进行一次捉拿柯希莫的搜捕,不是在我家的庄园里而要在柯希莫正好在翁达利瓦家的花园里的时候。可能是强调对邻居的这种侵犯意图,他不愿由他去率领这次搜查。由他亲自出面向翁达利瓦家要求交还自己的儿子一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地无真凭实据,也本应是贵族绅士之间的一项光明正大的交道——,可是他派了一支由律师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骑士带领的仆役队伍。
&&&&这些仆人用梯子和绳子武装好之后,浩浩荡荡地来到翁达利瓦家的大栅栏门前。律师骑士,身穿长袍头戴圆筒形无边毡帽,含糊其辞地要求放他们进去并致歉意。这使翁达利瓦一家人以为他们来修剪一些枝条伸进了他们园子里的我们家的树。骑士一面鼻孔朝天地望着树上,一面跟踉跄跄地跑着,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抓,……抓……”他们问道:“你们的什么东西逃跑了?一只鹦鹉吗?”“儿子,长子,小孩儿。”律师骑士急急忙忙地说着,让人把木梯架在一棵七叶树上,他自己开始往上爬。只见柯希莫坐在上面好象什么事儿也没有似地晃悠着两条腿。薇莪拉呢,她也象没事儿一样,沿着小路滚铁环玩。仆人们递给律师骑士一些绳子,他们谁也不知道如何用这些绳子抓住我哥哥。而柯希莫在骑士爬到梯子的半中腰之时,已经到了另一棵树的顶上。骑士吩咐挪动梯子,这样搬来搬去四五次,每次都弄坏一座花坛,而柯希莫两下就跳到了旁边的树上。薇莪拉忽然发现自己被大姑小姨们包围了,她被带进屋里,关了起来,不让她参与那场吵闹。柯希莫折断一根树枝,两手握住在空中一挥,木棒呼啦呼啦作响。
&&&&“亲爱的先生们,难道你们不能去你家的大园子里继续进行这种捕捉吗?”翁达利瓦侯爵发话了,他威严地出现在别墅的台阶上。他穿着室内便服,戴着圆形平顶无边便帽,这使他很奇妙地同律师骑士相象。
&&&&“你们听着,皮奥瓦斯科·迪·隆多全家!”他用手势划了一大圈,包括进了树上的男爵少爷,私生子出身的叔叔,仆人们和围墙之外的人,我们家所有站在屋外太阳之下的人。
&&&&正在这个关口上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语气大变,他快步走到侯爵身边,象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似的叽叽咕咕地说起来。他开始对他谈起面前的水池里的喷泉,说他想到喷流可以再高一些,就能达到浇灌草坪的效果,只需换一个莲蓬座底。我们的亲叔叔的性格是多么地令人捉摸不定和难以信任,这又是一次新的证明。他原是受男爵的派遣去那里,身负明确重任,决意与邻居大闹一场的,为何同侯爵亲亲热热地攀谈起来,好象要向他感恩戴德么?律师骑士只是在为给自己打开方便之门时才显示出这种谈讲活本事,而且每次都表现在别人信赖他那貌似腼腆的性格的对候。他这么做的效果还真不错,侯爵听了他的话,并向他提出问题,还带着他检查了所有的水池和喷泉。他们穿着一样,两人都穿的是长长的男便服,身材差不多一样高,简直可以把他们弄混。在他们身后是由我们家的人和他们家的人组成的一支庞大的队伍,那些肩扛梯子的人们此时不知该做什么了。
&&&&柯希莫趁机畅行无阻地跳到邻近别墅窗子的树上,他要找到在窗帘后面关着薇莪拉的那个房间。他终于找到了,朝窗框上掷过一棵浆果。
&&&&窗户打开了,金发小姑娘的脸蛋儿出现了。她说:“我被监禁在这里都怪你。”她关上窗,拉上窗帘。
&&&&柯希莫顿觉失望沮丧。
&&&&当我的哥哥怒火中烧时,真是叫人看着担惊受怕呀,我们看见他跑起来(如果跑这个字在离开地面之后还有意义,是指在半空之中一个分多层高度的不规则的支撑体上进行的活动),经常踩空了脚,象要摔下来,却不曾摔过。他在一根横斜的树干上疾速移动脚步,纵身跳起,一下子跃上一根更高的枝头,就这样摇晃着身体左拐右弯地跳了四五次之后,他隐没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那一次他跑呀跑,从圣栎树到橄榄树到山毛榉,钻进了森林。他停下来喘息,在他身边展现着一片草垛。微风低拂,、在茂密的草丛上泛起一层绿色波浪,那起伏的绿色变幻出深浅不同的色调,从那叫蒲公英的花球上飞出细细的绒毛。草地中间一棵松树孤傲独立,挂满长长的松果,他无法企及。旋木雀,这些飞得极快的带斑点的棕色小鸟,栖息在密密麻麻的松针之间、树梢之上、树弯之中,有的尾巴向上嘴向下俯冲着,啄食毛毛虫和松籽。
&&&&那种要进入一个很难了解的环境的愿望推动着我的哥哥在树上开辟道路,现在他仍在里面干得很不如意。他表现出一股更仔细地钻研的狂热劲头,他对每一片树叶,每一块树皮,每一片羽毛,每一声响动都不放过。这是打猎的人对活物的那种爱,他不知如何表达这样的爱,只有举起猎枪。柯希莫还不知道如何认识这种感情,他通过坚持不懈的勘探释放他的爱。
&&&&森林密匝匝的,难以通行。柯希莫不得不用短剑来开辟道路,他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失去了他的痴迷,他被不断面临的问题所困扰并且有一种因远离熟悉的地方而产生的恐惧感(他不承认但却存在)袭上心头。他就这样在密林中开路,来到一个地方,看见有两只眼睛紧盯着他,黄澄澄的,从树叶中露出,直勾勾地对着他。柯希莫将短剑握在胸前,拨开一根树枝,再将它轻轻地送回原处。他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刚才的胆怯,他看清了那双黄澄澄的眼睛是谁的了,是一只猫的。
&&&&那只猫的形象,当他拨开树枝刚一瞥见的刹那问,就清晰地印在了他的心上。少顷之后,柯希莫重新感到害伯而浑身发起抖来。因为那只猫虽然和普通的猫完全一样,却是一只吓人的猫,令人害伯,能让人一看到它就惊叫起来,说不出它的什么地方很吓人,它是一只虎斑猫,比一般的虎斑猫更硕壮,但这不说明什么,它的可怕之处是那象壕猪刺一样的直立的胡须,是那既听得见更看得出的从两排象钩子般的利齿间通过的呼吸,是那双除了听觉之外还有别的用场的耳朵,是眼睛里那两团力量的火焰,伪装着一些细细的软毛,是那根根竖起的细毛在硬挺着的脖子上隆起的一圈金色的脖毛,从这脖毛之后开始生出一些条纹,肚子两侧的条纹颤动着,好象它在抚摸自己的身体,是那停在一种不自然姿态上的尾巴,使人觉得它快翘不住了。这一切柯希莫躲在树枝后面在一秒钟之内部看清了,他赶紧将那树枝推回原处,同时他没有来得及看见的那些东西就都想象得出:脚上的一撮长毛掩盖着利刀般的爪子,正准备向他扑过来。他还看见,从树叶中盯住他的那两团熠熠闪动的黄光中转动着黑色的眸子。这一切使他明白,他面临着森林里最凶恶的野猫。
&&&&所有的鸟鸣虫飞都静止了。野猫跳起,但不是朝少年扑来,一个几乎是竖直的跳跃,不仅使柯希莫害怕,更使他吃惊。恐惧随后到来,他看见那猫正在他头顶上的一根树干上。它趴卧在那上面不动,他看见它的长着几乎纯白色长毛的肚皮,用爪子钩住木头的脚。当它拱起背来时,发出声响:呼呼……它准备压落到他身上来。柯希莫来不及考虑,就以一个准确的动作跳到一根更低的树干上。呼呼……呼呼……野猫哼哼着,每哼一声就跳一下,东一跳西一跳,它又跳到了柯希莫头上的树干上。我的哥哥来回跳动,可是他最后跨在那棵山毛榉树最低的枝干上了。往下去,直接跳到地面上还有一定的高度,但是不算很高。宁可往下跳也比等着那头野兽停止发出那又象呼吸又象猫叫似的刺耳叫声之后做出的动作要强。
&&&&柯希莫几乎要往下跳了,抬起一条腿,可是两种冲动在他心里发生冲突一一天生的自卫本能同宁死不下地的决心一一与此同时他又用胯骨的膝盖夹紧了树干。当少年犹豫不决之时,那猫觉得正是扑过来的时机。柯希莫不知如何做是好,索性闭上眼睛,抽出短剑,胡乱地砍过去,那猫轻易地躲过了落到了他的头的上方,打定主意用爪子将他抓起来。柯希莫的脸上挨了一爪子,俱他却没有摔下去,他原本用膝盖夹着树干,此时两腿紧紧夹住身子往后上仰,顺着树干倒翻下去。一切与猫的估计相反,猫的身子倒向一侧,它自己险些掉下去。它想稳住自己,用爪子勾住树干,扭动躯体在空中转一圈。一秒钟,这对于柯希莫足够了。他趁其不备一下子翻身挺起,将短剑刺向猫的腹底,深扎进去,那只猫痛得嗷嗷直叫。
&&&&他脱险了,浑身粘满血污,举着那柄扎着野物的短剑就象是拿着一根烤肉扦,一边脸颊上被抓破了,留下一道从眼脸至下巴的长长伤痕。他由于伤口的疼痛和胜利的欢欣而放声嘶吼起来。他的头脑还不清楚,在这初次获胜的拼命时刻,只是紧紧地搂着树干,牢牢地握着短剑,死死地揪着那只死猫。现在他体验到赢得胜利要经历何等的痛苦,他明白自己从此踏上了自己所选定的道路;在这条征途上失败者是无退路的。
&&&&于是我望见他沿着树干走来,一脸一头直至背心上都是鲜血淋漓,变形的三角帽下发辫松散开来,手里揪着尾巴提着那只死野猫,这会儿这东西象是一只猫了,也只是一只猫了。
&&&&我向站在阳台上的女将军跑去“母亲大人,”我大声喊:“他受伤了!”
&&&&“什么?伤势如何?”她已经调准了望远镜。
&&&&“他伤得象个伤兵!”我说道。女将军认为我的形容很贴切,因为她将望远镜对准他时,他在树上跳得比以前更迅速。她说:“一定是。”
&&&&她立刻叫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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