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敦煌绢画《引路菩萨》看唐代的时世妆
从敦煌绢画《引路菩萨》看唐代的时世妆
&把造型艺术当作学术来研究，有人会提出质疑，怕它成为一个纸枷锁，禁锢我们的创造能力。但任何艺术形式要想经久不衰都需要理论和经验的积淀。为了使我们的作品不空洞乏味流于形式，我们还是应该抓住一些相关学科的精髓，使浸透在作品之内经历了历史及文化涤荡的灵魂彰显出来。
《引路菩萨》作于开元天宝以后，属中、晚唐的作品。画中的菩萨，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一半。着色浓厚，工丽细致，属于重彩系统，接近张萱、周昉仕女画的风格。菩萨上身半裸，胸颈袒露，腰围长裙，披帛有层次地交垂胸前，高髻宝冠，褒衣博带，就连宝冠上的珠璎，髻上的金钿，宽衣上的每一朵彩绘纹饰，莫不精描细染，见形见质。胜似宫娃的菩萨，面色莹洁，曲眉丰颊，修眉流眄，目光下视，绰约妩婉，招引着紧随而来的仕女，这些细节都具有诗一般的表现，深化了主题。
除此之外在菩萨形象表达上还存有一些叛逆与前卫元素。菩萨唇上还残留蝌蚪形的小髭，这正是前代造菩萨像时所定规范。唐代画家在不违反佛国人物“非男非女”、“无性”说法的前提下，把蝌蚪形的小髭，处理成石绿色，反而成为女性脸上类似“妆靥”的一种妆饰，在宗教艺术上可称得上是大胆的突破。引路菩萨前额上的发际，处理成反扣花瓣式的园孤与鬓角相衬，环拥“素面如玉”的面盘，颈上佩戴通体七宝璎珞，修眉联娟，俨然是世俗贵妇人的写照。
《引路菩萨》中的仕女正是天宝年间上层贵族豪华生活的忠实写照。广眉、大发、大袖衫襦，胸下夹缬，长裙曳地，这种配套的“时世妆”盛行于开元天宝间。妇女追求时尚，历来有之，汉乐府的《城中谣》描述西汉长安都市风貌说：“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大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广袖，四方全匹帛。”绢画中仕女的“时世妆”也应来自京城长安及中原地区。敦煌虽远在西陲，但敦煌妇女的头、服、饰却是与中原衣冠服饰的变化息息相关的。
绢画中仕女的眉式画法颇为特殊，既不是梅妃“柳叶双眉久不描”的“柳叶眉”，
也不是“青黛点眉眉细长”的细长眉，而是“拂黛随时广”的一种宽粗眉。唐代妇女对于眉毛的修饰，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杨慎外集》记载唐明皇曾令画工做过《十眉图》，成为妇女画眉的范本。“一曰鸳鸯眉，又曰八字眉。二日小山眉，又曰远山眉。三日五岳眉。四曰三峰眉。五日垂珠眉。六日月棱眉．又曰却月眉。七日分梢眉。八曰涵烟眉。九日拂云眉，又名横烟眉，十曰倒晕眉。”&
《十眉图》是画工根据当时流行的眉型，经过归纳，加工，整理而成，具有强烈的时代特色，是研究唐代妇女时世妆不可缺少的部分。
绢画中的仕女，画有两条又浓又粗的眉,她的眉型似两滴倒悬的水珠。据文字及掌握的形象资料加以对比分析，我认为是《十眉图》中的“垂珠眉”较妥。为了进一步研究《十眉图》眉式的特色，我们不妨看一下反映贞元年间宫廷贵族妇女豪华生活的《簪花仕女图》。画卷共六人，五位宫廷贵妇，一名宫女。粗看几个妇女都晕宽粗眉，眉式无多大区别，但仔细研究她们的眉式，就可以看出种种差异，分别为“涵烟眉”、“垂珠眉”、“五岳眉”，了不相混。
《引路菩萨》中仕女额间的大眉，不同于古代化妆中的修眉与描眉，而是将原眉剃掉，即“开额去眉”之后，用黛螺重新画上。
《引路菩萨》中的仕女除装饰眉以外，面部还施有朱粉与口脂一类的化妆品。唐代妇女的化妆分浓淡二种，胡粉、胭脂与口脂深浅浓淡的画法都与当时社会风气有关。
白居易在《时世妆》中是这样描写的：“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妍蚩黑白失本态，妆成尽似含悲啼。这种追求病态美的反常心理，正是唐末政治腐败，贵族穷侈极欲的表现，引起当时一些人的讥讽。由上所述，《引路菩萨》中的仕女面色妍丽，线条细腻，说明只有仕女在生活中经过化妆，才能产生柔婉鲜华的艺术魅力，她的妆属于浓妆之例。
绢画中仕女的口唇是用胭脂妆点，似“露珠儿”一般莹润可爱，恰好与整个脸盘隐隐相称，这正是岑参《醉戏窦美人》：“朱唇一点桃花殷”的生动写照。
唐代妇女的发式更是变化无穷，争夺斗艳，赋于时代特色。《引路菩萨》中仕女‘峨峨高一尺”的高髻大发与《簪花仕女图》的发式梳理完全相同，正说明这一时期，妇女高髻之风盛行。
绢画中仕女的头上簪有金钿，髻饰花、簪钗、小梳栉，反映出开元、天宝、贞元、永贞、元和、长庆年间，妇女的头饰日趋繁华。也正是白居易所发的“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之慨。
千百年来，发式造型艺术，也是古代人们辛勤劳动及精湛技艺的结晶。汉唐妇女的时装，包括发式，作为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先后传入日本及东南亚诸国，在那里产生极大的影响。特别是日本、朝鲜，至今还保留许多汉唐遗风，如日本民族的
“和服”，及着和服时所梳的高髻大发，所插戴的簪钗、步摇、梳栉。朝鲜妇女喜爱两种以上颜色相间的“裥裙”，这些都比较典型。
繁花似锦的唐代时世妆，丰富多彩，变化异常，它不仅表现出本民族的服饰传统，而且与西域和外国的交往中“兼容并蓄”、“博采众长”，不断创造出“新装巧样”。在这些方面，还有待于我们今后不断地去发掘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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