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币什么叫罗汉蹬腿罗汉

《一个女子的坎坷人生》第二卷&&江晓源的厄运
江晓源的厄运
&&&&&&&&&&江晓源表弟来访,江对这远房表弟自小没有好印象,
没想到厄运却从这次来访拉开了序幕
这一天,公司副总吴仁突然来到江总家里。代桃见过这人,印象一般般。吴仁一进门,就热情地连声叫“嫂子”或者“嫂夫人”,叫得代桃浑身起鸡皮疙瘩子。他是来向江总汇报工作的。代桃沏好两杯茶端到客厅茶几子上,就退回到书房里,找了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客厅里的话隐隐约约地从门逢里传进来,代桃听他们是在谈公司的事,没在意听,继续看她的书。突然隐约地听到吴总几次说“你表弟你表弟”的,心中想起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是代桃刚到这个家不久的时候,一个叫刘芜的乡下人带着些土产品来找江总。江晓源对来人很冷淡,那人说要求表哥给点工程他干,表哥说“我现在正病着,公司的事我不管”,接着又对代桃说:“这是表弟,你到街上买点东西送他走吧,我实在招待不了他。”
江晓源对这表弟冷淡,是有原因的。他一见到表弟,就像口里飞进了个苍蝇一样,一阵恶心。原因是这样的:
江晓源和姥姥家同村,他自小就和年龄相仿的小朋友成耍伴,其中就有刘芜,这刘芜论起来是远房表弟。他爱吹牛,还有偷摸的毛病,不是个好孩子。虽然还和他做游戏,但不跟他交朋友了。
一次,刘芜爬进人家院墙,偷摘了人家的一个裂了口的石榴,在衣袋里藏好,来到场园里,和小伙伴们玩起“打瞎面胡”来。这游戏是一个人蒙住眼,站在当中,一群人围着他,用手打他,他张开两手听声抓打他的人,谁被他捉住了,就由被捉之人当瞎汉。刘芜爱玩这游戏,很活跃地打瞎汉。转了几圈,觉得那个石榴在衣袋里滚来滚去,怕抖出来,他就退出了游戏。他本来是想把石榴偷偷带回家再吃,又被这游戏吸引住了,想把石榴放一个地方,又没处放,干脆吃了不就得了。于是他就到场园边的一个碌碡上坐下,掰着吃起来。一会儿就吃完了,地下已满是石榴核和皮了。突然,他从碌碡上站起来,走到游戏场去了。玩累了的一个小朋友一看碌碡空了,就坐上去休息。这时,一个大人急急地来到了场园里,向碌碡那儿一看,就把那坐着的孩子的一把抓起来,说:
“好你个王八羔子,你怎么偷我家的石榴?”
“谁偷你家石榴来?”
那人一巴掌打在那孩子的脸上,“你还嘴硬!你看看地上!”
那孩子冤枉得大哭起来。原来,刘芜刚把那石榴吃完,抬头看见一个人向场园里来了,他认得石榴正是那人家的,知道是找来了,就赶快起身躲起来,把碌碡让给了想坐的小朋友。他家石榴树上结得很多,本来少一个是不会被发现的,那人一回家看到院墙上掉下一片瓦来,他知道那是有人爬墙偷石榴。他又想,干这事的一定是小孩子,他知道家后的场园里天天有群孩子在那里耍,就朝场园走来。
江晓源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对嫁祸于人的刘芜种下了很坏的印象。
这还不算,有一次自己也吃了他的一个大亏。
刘芜见江晓源不理他,还和他打过一架,就怀恨在心,想找办法整整他。刘芜家是开小铺的,一次,晓源去买了一枝铅笔,一块橡皮,这村里只这一家小铺,不想见刘芜也得去买。那时刘芜他爹有事到后院,叫刘芜临时看一下铺子。就在这时,江晓源来了,买完东西后,刘芜从柜台上一个盒子里拿起了一把小刀,递给江晓源。江晓源一看,那小刀是电镀的,亮亮的很好看,而且还是多功能的,有能割能削的刀子,有能钻的锥子,有能剪的小剪子,等等,这多种功能都藏在刀把里。江晓源爱不释手。男孩子没有不喜欢小刀的,何况是这样一把电镀的多功能小刀。
“你喜欢不?不贵,才三块钱。”
“我不要!我没有那么多钱。”
江晓源说着,把刀子还回去。刘芜又把刀子硬塞在江晓源的手里,说:
“不要你的钱,权当是我送你的。”
“不要,我不能平白要人的东西!”
“那一次咱俩打仗,是我不对,我一直想向你赔不是。可是你不理我,我找不到机会,今天好容易你来了,把这刀子送你,就算我赔不是了。”
说着,就把那小刀硬塞在江晓源的裤袋里。江晓源心想:你给我用石头打破头,到诊所花了十拉块钱,能买两三把这样的刀子。想到这里就没再推让,带着那件心爱物走了。
江晓源一出门,刘芜就把他爹叫来,说:
“刚才江家的孩子来买橡皮,偷了咱把小刀,还没走远,你快去撵!”
他爹向门外的路上一看,见江家那大小子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看手里的一个东西,走得很慢。他想也没想,就出门追那小子。一个快,一个慢,很快缩短了距离,追上了。
“小源,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刀。三舅,这小刀真好!”
“哪里来的?”
“你家我表弟送给我的。”
“刘芜送的?他怎么没和我说?”
“不信,你问问他。”这时刘芜走来了,他爹问他,他说:
“谁送他来?这么贵的东西,我能送给他?”
小源一听大怒,说:
“是哪个鳖羔子送给了我,说……”
“就没送!就没送!是你偷的,趁我没注意,偷拿的。小偷,不要脸的小偷!”
“啪”,那刀子划一条白光,打在了刘芜的干腿上,打得生疼。随着刀子出手,小源顺势扑上去,一下子把刘芜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起了屎蛋。
刘芜他爹一边喊着“别打仗!别打仗!”一边把小源拉起来,拉起来却不松手,刘芜爬起来照小源身上脸上拳打脚踢。
正在这时,江晓源他父亲从路上走来,老远就看见刘家父子在打自己的儿子,忙跑过去问:“三哥,这是干什么?”“三哥”说:“叫他自己说!”
“他偷我家的小刀!”刘芜抢先说。
江晓源父亲最讨嫌这个“偷“字,从晓源很小时就教育他一不偷,二不说谎,把这两点看得很重。他知道儿子没偷过人家的东西。听小源偷小刀,很愕然。
“不是我偷的,是你送给我的!”小源冲刘芜气势汹汹,又要揍他。一听不是偷的,是送的,心中释然。
“那么贵的东西,我凭什么送给你?你不光偷,还撒谎!”
江父一听儿子撒谎,又让他厌恶,但他不信。又一想,是啊,那孩子为什么要送晓源东西?他知道这两个孩子并不是好朋友,前不久还打过一架,能无缘无故送那么贵的东西?他知道儿子特别喜欢小刀,曾要钱买小刀,没给他。八成是被那小刀馋草鸡了,一时糊涂,拿了一把,被人家发现了。想到这里,就一把抓住儿子胳膊,脱下一只鞋,用鞋底打起晓源的腚来。
“我没偷!我没偷!是他送给我的!呜——呜——”,哭起来。
这时刘芜父抓住江父举鞋的手,说: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孩子稀罕那东西,一时糊涂,顺手拿了,他会把钱送回来的。一把刀子,这有什么?别打了!就把刀子送他了!”
说着,从地上拾起那小刀,用手指擦了擦沾在上面的土,说:“来来,三舅送给你,你好割纸钉本,当个好学生!”
晓源把刀子抓过来,朝刘芜身上摔去,“啪”,打在刘芜胸上。
刘芜朝晓源扑去,晓源早已跑远了。
江父回到家,细问儿子是怎么回事,儿子详说了原委,父亲这才不生气了,只说了一句:
“这样的孩子,以后离他远点儿!”
打这以后,江晓源就再不与刘芜说话了。不久,就小学毕业,升入初中,两人同校不同班,整个两年,两人没说一句话。到高中,江晓源到城里上学,刘芜没考上高中,打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面。只隐约听人说,他在家拉起了个建筑队,在当地给人家打墙盖屋。
突然找上门来了,想想他的为人,不用说自己正病着,就是没病,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代桃提着东西送走了“表弟”,回来问晓源是怎么一个表弟,晓源说是个远房表弟,说了这人的为人。代桃说:“心里别不愉快,全当他没来就行了。”
过了一些日子,副总吴仁来找江总,极力为那表弟说好话。说,正有个郊区的小工程,可以让表弟去做。
是这样:“表弟”听表哥说他已不管公司的事,就去了总公司,会见了管事的吴副总。吴听说来人是江总的表弟,是江总叫他来找自己的,表弟又送上了一千元见面礼,吴仁就说:“这事好办,等我跟江总打个招呼就能定下来。”于是吴副总就来江总家汇报这来事。晓源这时心里正烦得要命,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看着办,别来烦我!”
“表弟”的那班人马就大摇大摆地成了江总的兴业建筑总公司旗下的一支工程队,签的合同都是用的公司的合同纸,上面盖着公司的大印和江总的名章。
又一次吴仁来找江总,是与江总说一所学校的教学楼工程的承包事。吴提出让“表弟”的施工队干这活,江总说这是一个有影响的工程,干不好整个公司要砸牌子,对“表弟”的施工他不放心。吴说这几年表弟干得一直很好,让他干没有问题。毕竟牵扯到一些老亲的面子,怕乡亲说自己发了,就六亲不认,江总就答应了。
原来,刘芜早就瞅上学校那工程了,又带上钱来找吴仁,这次是两千,比上次翻了一番。
谁想,江总这一答应,竟将他置于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塌楼事故
表弟承建的一个重要工程摊塌,造成人员伤亡,楼房
塌掉,招致江晓源的事业塌方
“呼隆隆……哗啦啦……”
一连串的巨响打破了校园的宁静,正在上课的师生纷纷跑出教室,他们看到是校园北面那座在建的教学楼塌了……
一辆辆救护车“呜啊——呜啊——”地叫着开进了学校……
市委市府的领导来了,指挥着抢救砸在塌楼下面的建筑工人……
报社的记者来了,在持笔记录着……
电视台的记者来了,扛着摄相机在扫描着抢救的场面……
有关上级组成的联合调查组随即也进入学校,开始调查……
初步认定:坍塌的这座楼是一座砖混结构的四层教学楼,正在封顶,突然坍塌,死4人,伤8人,其中重伤3人。
这是近年来本市最大的一起建筑事故,开本市在建工程垮塌的历史记录。
市委市府主要领导指示:一、彻底查清事故原因;二、严惩事故责任人;三、通报全市,引以为戒,杜绝此类事故再次发生;四、全力抢救伤员,做好死亡人员的缮后工作。
这一天,晓源和代桃吃了晚饭,照例下楼到小公园加入打太极拳的一帮,合着《春江花月夜》的舒缓乐曲在做着“白鹤亮翅”“野马分鬃”。打了一会儿,江晓源小声与靠他不远的代桃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心跳,咱回去吧!”代桃觉得奇怪,就和他回了家。代桃打开电视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倒了杯水让他喝了两口,亲昵地给他揉了揉胸口,问“好些了吗?”“好些了!”这时本市电视台转播的央视“新闻联播”结束,接着是本市新闻。“新闻提要”第一条说“市北区一座在建楼房坍塌”,江晓源“嚯”的一声把偎依在他怀里的代桃掀掉,瞪起眼睛竖起耳朵注视着电视——
今天下午15点15分,市北区海山路小学一座在建教学楼垮塌,死4
人,重伤3人,轻伤5人,皆为进城从事建筑业的农民工。这是近年来我市最严重的建筑事故,市委市府领导亲临现场指导抢救,受伤人员已送市立医院。市领导对这次事故非常重视,指示全力抢救伤员,彻底查清事故原因,严肃追究事故责任,并通报全市,严查事故隐患,坚决杜绝此类事故再次在我市发生……
低沉的解说伴着一片狼藉的画面,江总还没等看完就“呼嗵”一声倒在沙发上。代桃要扶他,他摆摆手,说:
“快!快给我找出我上班穿的衣裳来!一会儿就来了!”
代桃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那咱赶快开车去工地吧,那不显得咱主动些!”
“要是车半路上碰到咱,以为咱是在逃走,那不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代桃觉得有理,给晓源穿好了衣服,说:
“古人不是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放宽心,什么事情也能过去!”
代桃怕他一时情急又犯病,极力宽慰他,连她在一篇文章中看到的一个句子也用上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公司,这下算完了!”
在江晓源被抑郁症所苦的时候,是不以他的公司为念的,那时他对什么都失掉了兴趣,包括他苦心经营起来的事业。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已恢复了正常人的心绪,珍惜他的公司了。
“嗨,刘芜这个王八蛋!到底坏在他手里……”
“刘芜不是吴仁介绍来的吗?这工程又是吴仁主张给刘芜的,吴仁应该负责任啊!”
“我是一把手,是我点的头,刘芜又顶着我表弟的名字,这责任只能我负。”
他俩正说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江总说:
“来了!”
来的是城建局和公安局的人。只说他属下的施工队出了事故,请他去研究解决方案,就把他带走了。
要是邀请去吃饭,是一定会连夫人也请上的,代桃已习惯了这一“夫人”角色。这次没请夫人,代桃知道他这一去不会像吃一顿饭那样简短,便用一个塑料袋子装好了毛巾、牙刷、牙膏之类叫他带上,又找出了他的钱包,里面放上一沓钱,交给他。代桃没忘了给他带上药,嘱咐他按时吃。最后说了声“宽心”,就把他送出了门。
我们常见有关出了什么事故的报道,差不多都有“事故责任人已被控制”一句话。所谓“控制”,就是被控制者的行动包括打电话、接见什么人等等已不能由自己作主,失掉了行动的自由。此时,兴业建筑公司的老板江晓源就处在了这种境地。至于把他控制在什么地方,由什么人控制他,不清楚,得是警察吧,否则谁有这个权力?
直接责任人当然是刘芜,刘芜已逃之夭夭。江晓源与刘芜的表兄弟关系,上边已经掌握,现在刘芜跑了,自然得找江晓源,何况合同上盖着江晓源的大印。
用了十几天,终于把缮后处理完了。这中间,死者家里人来哭闹过,指名要找江晓源算账。怕事态闹尖锐,没让江总出面,江晓源在这里找到了被“控制”的好处。
事故原因也查清了,一切都了结了,兴业建筑公司的元气大伤。
伤了元气的不光是公司,还有它的总经理。江晓源分明觉得那种抑郁的情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自从被控制,他又情绪底落,食不甘味,心灰意冷,夜不能寐。有时他独坐在那里想:这是何苦来着?有什么意思?在赔偿上,人家怎么提,他怎么答应,他一切都不在乎了,只盼着早早了结,从这泥潭里走出去。
对江晓源公司的处理,除了经济方面的处罚,公司的资质级别降了两级,撤销了各种荣誉称号,收回荣誉证书和奖状、奖牌、锦旗。江晓源个人得到的荣誉称号也全部撤销,他的市政协委员也被黜免。对这一切,江晓源均抱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身上的饰物,银光闪闪地挂在身上,徒增负担,一旦除去,倒也轻松。
这些日子李代桃一个人在家,天天坐卧不宁,电话不能打,去探望不让见,她一点办法没有,只有独自在家度日如年。他们公司的事她不考虑,只担心他旧病复发。这一天,晓源终于回来了,她一看,明显瘦了,那脸上,又表情木然,话也不爱多说,到了夜间,又成了“夜游人”。代桃极力宽慰他,用以前行之有效的各种方法帮他战胜复发的抑郁症。经过一两个月时间,晓源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虽不如前,可也无大碍了。
在江晓源能理智的思考后,他全面审视了目前的处境,他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公司在这座城市里是一败涂地声名狼藉了,再想在这里发展是比登天都难了。事实也是这样,几家正在洽谈的工程中止了洽谈,正在签合同的几家停止了签订,而在建的几家工程,甲方和监理方提出一些不能接受但又不能不接受的条件……
江晓源要东山再起
&&江晓源被击倒了,但他并没有一蹶不振,他在思谋着东
山再起。就一这时,吴仁给他指了一条路
要是照晓源在被控制又抑郁了时的想法,面对这样的情况,就会收拾起摊子,洗手不干了,和代桃离开这个令他伤心的城市,找个宜居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把父母接来尽尽孝道,生个孩子养育成人,找回多年来缺失了的天伦之乐。但一个创业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不服输的性格,有种跌倒了再爬起来,揩干净身上的血迹继续前进的情结。江晓源在思谋着转移阵地东山再起。
正在这时,在事故中毫发未损的公司副总吴仁来了。在事故处理过程中,吴仁给江总说了不少好话,譬如向上面说明刘芜不是江总的亲表弟,只是个八杆子拨拉不着的远房表弟,在偷工减料获取额外利润这件事上,江总不是刘芜的同谋,也丝毫未发不义之财等等。江总很感激吴仁,觉得他是自己真正的贴心人,是一心向着自己的。
两人在客厅里喝着代桃给他们沏的高级绿茶,在谈着这次事故的教训,两人都长吁短叹不已。谈话间,江总透露出不甘就此一蹶不振的意思,吴仁极力赞同,说你四十岁不到,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怎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又举了一些成功人士的例子,说就是李嘉诚、邵逸夫的创业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番话说得江总热血沸腾,连连说:是得挽回失去的一切,向社会证明一下自己!兴奋了一小会儿,江总的脸又阴沉下来,说:只是在这里……
吴副总打断他:
“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哪能一棵树吊死!”
“理是这么个理,可到哪里去呢?”
“咱这座城市是座老城,这里的人观念陈旧,改革开放远远落后,在这里只能小打小闹,就是不出这事,咱也应该挪挪窝了。要我说,你应该到南方特区去发展。”
“我不是没想过,可咱搞建筑的,靠的是当地农民工,咱不能带着这么支队伍去吧?就是咱叫他们去,离家那么远,也没人愿意去。再说,咱的资本就是些塔吊、铲车、搅拌机,那么远,咱能带着这些东西去吗?”
“江总,不是我说你,你就属于那种观念陈旧思想不开放的人。不是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为什么非得搞建筑不行?”
“那,我我能干什么呢?”
“江总,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咱还是盖房子,不离老本行,但不是咱直接去盖,咱是去搞房地产开发。”
此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房地产行业还是新生事物,连江晓源都不怎么熟悉,只是听说过。要他去投入自己生疏的行业,他甚是打怵。吴仁看出了他的为难,就说:
“我已经了解过了,房地产行业在咱这里刚刚露头,在南方经济特区,已经很普遍了。”
“可我不会经营这样的房地产公司啊!”
“你这又外行了不是?现在兴起了有限公司的模式,国家也提倡这样做,你只要拿钱投入,取得公司的股份就行了。投股的人组成董事会,你要是控股超过一半,就可担任董事长,公司的一切大事,都由董事长召集的董事会决定。董事会聘请任命总经理,公司的经营由总经理管,董事会不具体插手公司业务,只对总经理按时审议以决定对他的奖惩任免。公司到一定时候按股份分红。你要是当上董事长,就不用你亲自经营业务,只稳坐中军帐,坐观其成坐享其成就行了。”
吴仁的一席话,让江晓源大开眼界,而且跃跃欲试了。
“只是,我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家都不知道我,一点知名度没有,我怎么能招股成立公司?”
“这个我也考查了,我有个朋友在厦门特区的一个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参了股,只是他财力有限,控股不多。他说那公司正在招股,你去参股一定大受欢迎,而且,只要你的股份超过百分之五十,你就是董事长。”
江晓源心已经“嗵嗵”跳了,但他还是外表很冷静地说:
“你再进一步考查了解一下再说吧!”
江晓源在吴仁走后,认真地思考起这事来。代桃看他很严肃地沉默在沙发上,就很亲切地给他倒上水,试探着问:什么事儿让你这样揪心?
“太关键了!太重大了!”江总像在独言独语。代桃又问什么事这样重大、关键,江总这才把刚才吴仁说的事儿给她说了一遍。在这个家庭里,虽然没有清廷“女人不得参政”的规定,代桃对公司的事儿一般不参与,每当有人来谈工作,她就回避,不是躲到书房看书或厨房里做营生,就是提着篮子上街买菜。这次是上街了。
代桃一听这事,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这事太重大了,这不光意味着晓源的事业要有个巨大变化,也意味着这个家庭要有变化。这些都还在其次,代桃最担心的是,在这巨大变化中晓源的身体吃不吃得消。自从塌楼事故发生以来,他的病又复发了。好容易调治得差不多了,要是再遇搓跌,那后果不堪设想。
代桃心中是不愿男人去冒这个险的,可她只是说:
“这事你再调查了解一下,别急着做决定。再是你要考虑你身体的承受能力!”
江晓源还是够慎重的。他背着吴仁,想法调查了本市一家刚成立的房地产公司,又打电话给别的大城市的朋友,托他们了解了这方面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吴仁提的这事,可行。
过了几天,吴仁又来到江总家。这一次他把一份深圳市“安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招股意向书传真件和公司的其他有关资料带来了,还给了那边公司筹备会负责人高耸的电话号码。吴仁说:“江总,您仔细研究一下这些资料,再打几个电话具体商谈一下,然后再定这事儿。”说完,就说公司里有点事儿走了。吴仁一走,江晓源马上看资料,看完资料又打电话。他一看那电话号码,是外地的,就放心地打过去。通了,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亲切而得体。那声音向江总介绍了公司的详细情况,展示出一片灿烂的前景。
江晓源开始行动了。他让吴仁做帮手,把自己公司的所有一切能转让的转让,能卖掉的卖掉,把客户所欠的债最大限度地收上来,把几处房产除了作为家的这房子都卖出去……资金收拢起来了,再加上历年的存款,总数有了100万。这数目在今天不算大数,可在当时是一笔巨款。他把这些钱存在全国能通存通取的存折上,就打电话叫来了吴仁。他没直接打电话到南方去,他觉得通过吴仁这个中间人,好有个回旋的余地。他告诉吴仁已经凑足了钱,有100万。吴仁很了解他的家底,知道他也就是这么些了,可说已经倾囊了。就说:我问一下这些钱能不能购得股份的51%,我估计差不多,要是不够咱再想办法。
第二天,吴仁就回话了,说这些钱差一点就可当董事长了,只要再凑出30万就行。就差那么点儿当不上董事长,江晓源于心不甘,可再也无处出钱了。最后,他狠了狠心,以房子作为抵押,从银行里贷了30万,又变卖了一些收藏品,让带的钱更富余些,以备不时之需,就要和吴仁南下了。
江晓源南下
&&&&&&&在自己很信任的副总吴仁的蹿掇下,江晓源卖了
产业,抵押了房子,兴致勃勃地南下,去就任一个地产
公司的董事长了
李代桃对江晓源的事很少表示意见,一来她信任他,觉得他行事都是对的,不会有错,二来觉得还没和他正式结婚,不便对他的事管得太多。还有,他是个病人,凡事顺着他会让他好受,对治病有利,所以对江晓源很少说个“不”字。这次江晓源以房子作抵押贷款,代桃越想越觉着不妥,风险太大了,万一到时候还不上贷款,这房子不就没了?要是晓源在南方呆不住,回来不就连个窝也没有了?她分明觉得他叫那个还没有影儿的“董事长”弄昏了头,她想越越觉得不是个事儿,既然要和他在一起过,在这节骨眼上不能不说话了。这一天吃过晚饭,代桃关了电视,拉晓源坐在沙发上,以很郑重的口气说:
“晓源”,近些日子随着两人越来越亲近,代桃对他的称呼变成了直呼其名,“你作什么我也支持,唯独用房子抵押这事,你得再慎重考虑考虑。万一到时候还不上款,这房子不就没了?”
“我估计你对这事会提你的看法,要不你就不是我老婆了。不过,你放心,我不能叫你没有地方住!”
“这太险了!你还没有去过南方,仅凭姓吴的空口说,你就这样信他,连房子都豁出去了,你真大胆!万一……”
“别万一了!不考虑成熟我能这么干?创事业,没有点闯劲是什么也干不成的。你别见识太短了!”
代桃已听出晓源没好意思说出的那话:头发长,见识短。代桃拢了拢自己的齐肩发,就不言语了。
场面有点儿僵,还是代桃打破了静默:
“你先去看一看,实在没问题,你再回来抵押房子贷款行不行?”
“现在那公司马上就要组成董事会,我来回折腾,黄瓜菜也凉了,董事长还有我的份?”
到这份上,两人再也没什么话说了,于是,李代桃转变了话题:
“咱们一起去吧,起码生活上有个照应。”
“可是你刚在医院恢复上班不久,再请假实在不好,又加上当下正评职称,你若不参加评定,就连个基础职称也没有了。”
“不管这些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你这么关键的时候走了,不行。我现在好好的,你不用挂心我。等我在南方安顿好了,事业上有了发展,我再把你接去,给你在那里找个工作。或者你干脆不干医了,就在我身边帮我发展事业。”
代桃犹豫再三,没法,只得这样。
江总临走的头天晚上,他俩晚饭后又来到了楼下小公园,沿着园中甬路走了几圈,在一张排椅上坐下来。江晓源握着代桃的手,亲切地说:
“代桃,这段时间幸亏了你,要没有你,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当时觉得活着真没意思,我多次想自杀,只是还没选好方式。”
“你那是一种病态,得那种病的人十个有九个有自杀倾向。你病好了,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那是。现在要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我还得搏斗一番呢。现在我觉得活着干一番事业,真好!”
代桃听他这么说,悬着的心进一步放下来了。她柔情万种地依偎在晓源的怀里,有点撒娇地说:“你光想你的事业了,咱俩的事儿你一点不想!”
“我不是不想,我心里有个安排,现在到咱说好的日子还有将近两个月,我到南方去,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把董事长的事儿搞定。到那时我就回来,咱俩就去登记。登记后咱就一同去南方,在那里举行婚礼。我这样打算有两个原因:一是在这座城市办婚礼,已经没有合适的氛围了;二是在南方我认识的人太少,我一个董事长结婚,方方面面的头面人物总不会少了吧,正可以借这机会连络一下人缘。”
“那咱双方的老的怎么办?”
“双方父母要是他们愿意,就把他们接去,正好可以叫他们见见世面。要是他们不愿意去,反正两家都有人照顾,咱按时寄钱给家里就是了。”
他们从排椅上站起来挎着胳臂往回走起来,边走边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明天就要一同南下的吴仁。
“我说不出原因来,”代桃说,“我总觉得这人有点儿‘阴’,对他印象一般般。”
“这人跟我多少年了,一直对我没有三心二意,关键时候还能维护我。没有问题,你放心吧!”
“但愿!”&&&&&&&&&&&&&&
第二天,飞机场剪票口,江晓源和吴仁进去了,站在外边的代桃使劲地挥着手,眼泪不觉流下来。她此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并不知道这一别差点儿成了永诀……
孕妇李代桃南下寻夫
&&&&李代桃怀孕了,只好去南方找到了江晓源。晓源不辞
而别,不知去向
“还有二十八天”……“还有二十七天”……
从江晓源走后的第二天起,李代桃就在一本挂历上划杠杠,每过去一天就把那天划掉,同时默念着还有多少天。
江晓源临走时说,他一个月就能把那边的事情搞定,然后他回来去登记领结婚证书。代桃急切地盼望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们一天通一个电话,刚开始晓源告诉她一切进展顺利,十几天过后,晓源在电话里的话越来越少,只说“挺好,别挂心”,再无多话。代桃敏感地听出他的情绪有点不对,猜想一定是事情不顺利,怕是又犯了病。她忧心忡忡地度着如年的每一日,一个月终于到了,代桃问“就回来吗?”那边说,“事情出了点差错,再等等吧!”
代桃一天价忧虑着晓源的事儿,心里满满的,一点没注意该来例假的时候来没来。这一天她无意间看到月经带挂在衣橱的角落里,忽然想起这一月好像没来例假。“没来”……“不对,来过了”……“不,没来过”。她在反复地回想,断定不了。最后她一算时间,再有三天又是该来的时候了,那就等着看吧。
三天过去了,一点信息没有,她这才断定是两次该来而未来了。作为妇科医生的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立即拨打电话:
“晓源,我怀孕了!有两个月了!你赶快回来,回来去登记!”
“啊,确定了吗?”
“确定了。”
“我马上给你寄点钱去,你快去流了!”
代桃一怔。她原以为年近四十尚无子息的晓源听到这消息会高兴得不得了,甚至这“喜”能冲去他的抑郁情绪,想不到会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但她知道,抑郁病到一定程度,会对一切冷漠,正常人都高兴的事儿也会冷淡漠视甚至心烦,由这他知道晓源在南方又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不多天,一千八百元寄到了。代桃知道晓源是个大方人,尤其在自己身上,花钱一点不小气,寄一回儿不寄个整数,她推测晓源在那里一定是陷于了窘境。他还想到,让把孩子打掉,是他对什么都烦的状态下的想法,一旦病好了,他会后悔莫及的。他是个病人,自己可没病,不能以他的病态的想法为凭。于是她决定留下这孩子。
又过了些日子,眼看自己的腰身粗大起来,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了,并且经常恶心呕吐,有了妊娠反应。她只好向她单位领导请了假,还是以车祸留下的病根儿——头晕为借口,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转眼阳历年到了,这时她的身孕已有四五个月了,腹部明显地隆起了一座山丘,平时的衣裳都没法穿了。这时,她电话上催晓源赶紧想办法。晓源一听她没去做人流,甚是恼火,“说话你不听,到了这程度,流也不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再打电话给我了!”
代桃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她觉得是那样的冤屈,那样的无助。她摸摸隆起的肚子,对孩子说:“宝宝,你说咱娘俩该怎么办啊!”孩子在肚子里默不作声,只蹬了蹬腿好像是回应,代桃就又哭起来。
她挺着肚子到附近的商场里,一样一样地挑捡着生孩子用的东西,连婴儿的小衣裳都买了。每当这时,她又有了快要做母亲的幸福感。她是妇产科医生,当然知道孕期知识,再加上她买的几本孕产妇必读一类书上的提示,她是很注意孕期卫生的,甚至常看儿童画册,每天听轻音乐,她认为那是些“胎教”措施。她也常到小公园去散步,活动活动对胎儿发育是有好处的。她不怕人家议论什么,人家也没有议论的,不过是个孕妇罢了,别的,人家什么也不知道。她庆幸这地方离自己的单位远,没有一个认识人。
面对当前的实际情况,她不能不考虑这孩子在哪里生、怎么生的问题了。他想在这里生,可谁来照顾月子?让晓源父母来吗?晓源曾一再说,自己的病千万不能让父母知道,他们一来,见这么大的事儿晓源不回来,不就全露馅了?再说只见过他们一面,又没正式成为他们的儿媳妇,这有多么不便?让自己爹娘来?未婚生育的事儿亲爹娘倒是能原谅,可是,不也就暴露了女婿有病吗?那些街坊邻居呢,“大闺女养孩子”的难听的话能免得了吗?自己可以豁上再不回村,那父母兄弟呢?他们能受得了吗?
代桃想来想去,觉得都不合适,最后的谱,决定还得让晓源父母来,这是他们家的骨血嘛,不依靠他们靠谁!
年终到了。有一天,两个陌生人突然来了,拿着一张纸,来通知代桃在一个星期之内必须把房子倒出来。代桃吃惊地问为什么,说江晓源用这套房子做抵押贷了30万元,贷期是3个月,到现在4个月多了,未能还上贷款,按规定,要收回抵押拍卖还贷。通知完那俩人就走了。人一走,代桃立即给晓源打电话,告诉他这事,问他怎么办。晓源说,就让人们收走吧,让她出去临时租一间房子,把东西收拾到那里去。代桃问,我住哪里?晓源说你就住在租的房子里。
用了四五天的时间,代桃拖着笨重的身子,到处找房子。期限快到了才好歹找到一处房子,雇人把能搬走的东西拉了去。到了晚上,她没有去租的房子,她知道那房子只能存放东西,住人不行。她到附近小饭馆吃了晚饭,仍回到已经搬空了的“家”里,躺在准备丢掉的床上,床上有准备丢了的简单行李。她躺在上面想,怎么办?这下不用让公公婆婆来照顾月子了,就是他们愿意来。来了住到哪里?眼前的问题是自己住房在哪里的问题。回医院?都这个样子了,那是决然不行的。去自己娘家或者“婆家”,都不行!最后她想,还得去找晓源,再怎么着,给他生孩子,他不能不管。更重要的是,他不知碰上了什么难事,又犯了那病,没有我开导他,帮他治病,那他不就完了!万一真想不开寻了短见怎么办?我找到他,不管她怎么样了,就是他身无分文了,有我这些年的积蓄,租个地方住着,照顾着他的生活,给他治着病,他不就又能慢慢好起来了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到分娩还有四个多月,这么长时间他也就好了。到那时,我生下孩子,再和他回来,补办上登记手续,找个地方住着,再把家中老的,不管哪家老的接来,我再去医院上班,他也可以找点事做,这样,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享受着天伦之乐,不也很好吗……
想到下半夜,终于想好了主意,找到了出路,不仅是出路,而且是美好的前景,她这才如释重负,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下楼去吃了点饭,就回到家里等着。人来了,交上了钥匙,就拉着一个拉杆帆布硬壳箱,背上她的坤包下楼走了。走到小公园那儿,她又进去在甬路上走了走,在常和晓源坐的那张排椅上坐了坐,回头看看自己住过的那座楼,心里默念着“再见了”。一个“再见”没说完,眼泪就“唰唰”地流了下来。
她坐在排椅上给晓源打了电话,说这就要到他那里去。晓源说“那好吧!”就挂了。她离开小公园,先到银行里取光了几个存折上的钱,就搭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本来卧铺票是不好买的,她凭着孕妇的资格竟然买到了一张硬卧下铺。
那时还没有动车组,列车还没有提速,代桃在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才到了南方那座城市。下车后,她在候车室里坐了很长时间,感觉被颠簸得乱了套的内脏复了位,她这才打电话告诉晓源自己已在火车站候车室候着。这时已是黄昏时分,等晓源到来,电灯已亮了。晓源接到代桃,出了站,在站外的小餐馆吃了晚饭,这才搭车到晓源的住处。这一过程中,晓源说话很少,代桃见他不爱说话,也就沉默着。
代桃借着灯光见晓源的住处是城郊的一家很一般的旅店,进到房间一看,也很简陋。这样的住处,告诉了代桃他现在的境况。代桃见他面目黑瘦,表情木然,一脸冷淡。几个月不见了,一见面连点热乎气也没有,这让代桃知道他现在的抑郁程度很重,以前从没这样重过。代桃看着他,眼泪哗哗流出,突然,她叫了一声“晓源啊”,哇哇大哭着扑到了他的怀里,泪水抹了他一脸。晓源也眼泪汪汪,两个人的泪水汇流在了一起。
在代桃一再追问下,晓源简单地说了他来南方后的遭遇。他长长地叹一口气说:
“哎!都怪我——都怪我没听你的话!我太轻信了,我这样没有脑子的人还活着干什么?!”
“你别讲了!越想那些事越伤心,这对你身体不好。还是让咱们把现在当起点,从头再来吧!”接着,代桃把她设计的未来娓娓讲给他听,觉得那前景该入他心了,他的反应却始终冷淡。代桃说:有个诗人不是说要“相信未来”吗,就让我们相信未来吧!晓源叹了口气说:“我哪还有未来!“
代桃知道人患了抑郁症,用语言开导是没有多大效果的,就不再跟他说话。坐了两三天车,也实在累了,就和晓源相拥着睡在了那张单人床上。多日不见,代桃想,总得有些亲热的动作吧!她故意脱光衣裳给他看,拿他的手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但他没有什么反应。她就给他把衣裳脱了,按照以前的套路和他亲热起来,他也只是被动地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下,一点提不起兴趣,一会儿就完事了。代桃很败兴地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微明,她睡眼惺忪地摸了一下身边,人呢?人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她赶忙打电话,电话里只有盲音。她以为晓源又像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出去夜游去了。她急火火地穿好衣服,出了旅店,到街上找去了。可这里没有小公园,只有一条刚修成的路和稀稀拉拉的几座楼房,连行人也看不到几个,车辆也很少。她到处找,找不到人,就又回来。心想,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就在房间里等着吧。她开始整理房间收拾床铺,她把被子叠起来,把枕头拿起来放到被子上,一看枕头下有一个信封,没封口,上面没有字。她知道不好,心“咚咚”跳着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纸和一张存款单。存单上是3万块钱,信纸上写着:
对不起,再见了!愿你们母子安康!不要找我,要见面等下辈子吧!我钱已不多,就把仅有的这一点留给你们吧!密码是135063。
幸福如意!&&&&&&&&&&&&&&&&&&&&&
&对不起你们的晓源&
代桃凭她的医学知识,知道抑郁症患者会对什么都丧失兴趣,体验不出天伦之乐,对谁都厌烦,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可她想不到他对自己,对自己肚子里他的孩子,会这样冷漠,这样的绝情!她又打电话,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她猜想,他可能已经把手机摔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了!找,怎么找?在这里一个认识人也没有,上哪里找?到报社去登寻人启事?对,这倒是一法,晓原在这样情况下是不会看报纸的,见到他的人说不定有看的,也许有好心人能提供线索。她想到这里,匆匆吃了早饭,就搭车去了报社,花一百元钱登了寻人启事,把江晓源的身高、面貌、衣着都写清了,末尾是自己的手机号码。
办完这件事儿回来,在车上就后悔了。这一弄,江晓源在这城市里的形像不就彻底毁了?影响恐怕不止在这城市,报纸是到处流传的东西,哪里都会知道,就算他病愈,那以后叫他怎么在社会上混?她坐在车上,越想越觉得不行,于是她叫出租车司机掉头再开回了报社。到了广告部,她顾不得丢人了,要求撤下启事,说好说歹才把启事撤了下来。
回到住处,她又拿出晓源留下的信一遍遍地看,她被“要见面等下辈子吧”那几个字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想到,说不定此刻晓源已不在人世了!“消极悲观,内心十分痛苦、悲观、绝望,感到生活是负担,不值得留恋,以死求解脱,可产生强烈的自杀念头和行为”,医学书上这样说,晓源也亲口说过他有过“自杀念头”,此时他是不是由“念头”变成“行为”了呢?她于是出了旅店到街上人们凑堆的地方去听人议论,她知道要是附近有了自杀事件,“街头新闻”是比什么传媒也来得快的。她挺着肚子假装路过被人们的议论吸引停下脚步听,听了几个人堆,都没有听到她关注的新闻。她很失望却又很庆幸地回到住处。打这天起,她每天都买一份晚报看,她住的房间没有电视,每到播本城新闻的时候都要到店老板的住处看。老板娘说:“没想到大妹子一个外地人,还这样关心本市新闻”,她说是想熟悉这个生地方。
她就这样关注着,等待着,一天天过去。她不是没想过要回北方,可她想,晓源在这里走失的,哪里她都不能去,她只好在这里住下去,等着他。再说,自己的肚子挺得小山样儿,要回去,也坐不了火车了。就这样,一天天地挨到了预产期。
江晓源就任董事长
江晓源就任安然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的仪式热烈隆重,
江董事长心花怒放,无比高兴
再说说江晓源刚来南方的情况。
&江晓源和吴仁一出机场,就被人接到了一座高级酒店住下,当天晚上就有公司筹备处负责人王峰主任在酒店举行了欢迎宴会。这位王负责人就是在电话里与江晓源早已“认识”的那一位,他举杯热情地对江、吴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作陪的人和两个妖冶艳丽的三陪小姐纷纷举杯,接下来是觥筹交错的热闹气氛。江晓源被招待得心满意足,开始时的小心谨慎渐渐松懈,心里觉得这些人尽可信赖。酒过三巡,王主任举杯敬酒,说“祝贺我们合作成功!”江晓源也举杯说“祝贺成功”,接着议定了明天上午就在这酒店里举行一个仪式。
席终,江、吴回到江的房间,江晓源说你的朋友很够朋友,人不错,吴仁说没有问题,这人我了解。接着吴仁说我再去和他们订兑一下明天的活动,没有什么变化今晚我就不再来见你了,江总说“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吴仁陪着江晓源来到了饭店的贵宾接待室。王主任早已等在那里。江晓源按开密码箱,取出了两张现金支票,一张100万,一张30万,摆在了王主任面前,说,“你看这些中不中?”王主任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说,“一半刚刚出头,照说少点。就这样吧,你签字吧!”江晓源从密码箱里取出签字笔,在支票上签下了字体潇洒的名字,递给王主任。主任一边把支票装进手提包,一边起身说:“从现在起,您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了!由您提议,吴先生和我担任副董事长,你不会有意见吧?”“哪能有意见?我才疏学浅,又加不熟悉公司业务,今后全凭两位襄助了!”“好说,好说!那咱去参加典礼吧!”
他们三人一进客厅,预先坐在回型长桌两边的一二十人一齐起立,热烈鼓掌欢迎。江晓源抬头向正面墙上一看,只见大红的横幅高悬上方,上面大书“江晓源先生就任安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典礼”。他们三人在回型桌的一头落坐,江晓源居中,王和吴分坐两边。王主任站起来,恭敬地用手掌指着江晓源对大家说:“这位就是我们尊敬的江晓源先生,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通过江先生就任咱们公司的董事长!”江晓源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频频向不同方向鞠躬。掌声停止,江晓源向大家说:“我荣幸地提议,吴仁先生和王峰先生就任我们公司的副董事长!”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吴、王二人起立致意。下面,就由江董事长主持会议,正副董事长都讲了话,内容无非是大家和衷共济共同努力,迎着改革开放的大潮,把公司搞好一类的话。还有个什么上级部门的领导人致了祝贺辞。电视台、报社都来了记者。
会议结束,是一席盛大的宴会。宴会结束天已不早,王副董事长对江董事长说,公司驻地房子正在装修,公司暂时在这饭店不远处的一座写字楼13层办公,今天晚了,你先休息,明天再到那里去开会研究聘任总经理等事宜。
江晓源回到房间,躺在席孟斯床上,回忆一天来的事情,他觉得是那样的顺利,一切都井井有条,心情十分舒畅。“董事长!我是这座大城市里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了!真想不到!这得感谢吴仁,是他把我由那座令人晦气的城市引到这座改革开放前沿的新兴城市,有了这样的一个大公司,人到这种高度,夫复何求!今后一定和同事们团结好,拿出自己的聪明才智,把公司搞得有声有色!”江董事长很美地想象着自己的事业,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有代桃这样又漂亮又贤惠又年轻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妻子,这是难得的福气。等安顿好了,就把代桃接来,给她找个医院干着,等她生下孩子,就把父母接来望着孩子照望着家,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安享天伦之乐,那有多么幸福!”
他突然想到,上午报社、电视台都来了记者,报纸是不能这样快,电视该播出了吧!到底我这个董事长像不像那个样儿,看看电视不就知道了。想到这里,他急忙下床去打开了电视,调到本市台。本市新闻看过了,没有想看的新闻。心想,不能这么快,总得到明天吧!
实在是太累了,江晓源简单地洗刷了一下,就带着一脸笑容进入了梦乡,做的梦也尽是些好梦。
骗局,陷阱,江晓源这才发现
第二天,江晓源再找不到那些人了,连吴仁也不见
了踪影,这才意识到受骗了
第二天早晨,江晓源是被一声特响的炸雷惊醒的,闪电和雷声同时砸下来,差点把他从床上掀到地上。“啊,原来南方的雷这样厉害!”他梳洗了一番,乘电梯下到二楼去餐厅吃了自助餐,就回房间等吴、王的电话。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八点多,手机仍然默然无声。是刚才的雷电击坏了他们的手机?又等了半个小时,实在等不及了,就到一楼总把台那里,打听周围的写字楼。服务员说,最近的写字楼是那座。服务员从窗上指指一望可见的高楼。江晓源就按指点先到了那楼,到房间登记台查13楼的住客,哪有什么房地产公司!江晓源又麻烦人家查了全楼的住户,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单位进住这里。江晓源心里“呼嗵”一沉,“不好!难道我掉进陷井里了?也许姓王的说的不是这座写字楼。”于是他又冒雨搭车去了这条街上的另一座写字楼,结果一样。江晓源急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又回了住处,去查昨天在这里举行典礼的登记、付款记录,“安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经手人王之峰”,明白无误。询问酒店的人昨天是什么人在这里租房开会,那人指指登记表说:
“这表上不是写得明白吗?”
“你们认识不认识那些人?”
“我们只管租房收租金,不认识什么人。”
“那有他们订房时打的电话号码吗?”
那人在登记簿里查了一会儿,告诉了一个电话号码,江晓源一看,正是王峰的号码。起初心里一喜,接着想到,这号码还用到这里查?我手机上就有嘛。他急忙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还寄希望于那声炸雷,八成是雷响时那王总开着机。他不死心,急忽忽地去街上从报亭里买了昨天的晚报今天的早报,他掖下夹着那报纸像夹着莫大希望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翻起报纸来,哪有公司成立的消息!他觉得是那报纸欺骗了自己,把报纸撕得粉碎。他又看电视,“本市新闻”也让他失望。他把自己跌落在沙发里,苦苦地想这事儿,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骗了。
但他又想,“不会吧!别人我不认识,能骗我,吴仁总不会吧!他跟我好多年了,给人的感觉人不坏,一直很维护我,他怎么能骗我?”想到这里,忙打吴仁的电话,仍然是“对不起……”他又从手提箱里找出了个记事本,那上面有当时招聘吴仁时的记录。他快速地翻着,终于翻到了吴仁,知道了吴仁是哪省哪县哪乡哪村人,又知道了他毕业于哪个大学。“我得从老根上去调查此人!”他对自己说;可又一想,相隔千万里,那得多少时间!他忽然想到,自己的一个要好的高中同学在那个县里任民政局长,去年“十一”国庆节老同学在母校聚会时见过面,还互留了手机号码。另一个同学高中毕业考入了省城的工学院,也有他的电话。他立即拨打起来。一拨,都通了,他请老同学务必查一查吴仁这个人。
这一夜他一夜无眠,雨已停了,他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到了天明。
好歹挨到了第二天过午,两个老同学的电话先后来了,都是“查无此人”。“这吴仁从一开始就想骗我了!”他彻底没了查找的线索,一阵急火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
一直到天明,他才慢慢醒过来,好半天不知道这是睡在哪里。他坐在床沿上,两臂支着床,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了意识。他觉得这个世界漆黑一团,所有的人都面目可憎,冷酷无情。他想到了报案,可他一想那些戴大盖帽的人,又觉得那也是些可憎的人,还报什么案!但他又觉得吴仁还有那个姓王的太可恨,就这样算了?太便宜他们了!可现在怎么办?惟一办法就是报案了。
第二天他去了公安局,受案人员对他受骗的详细过程做了笔录,让他留下了联系电话,告诉他,这案件很重要,让他一定留在本市,随时配合破案。
原来,近日这座城市里有一个诈骗团伙,作案十分猖狂,市委书记市长指示公安一定尽快破案。可是公安侦查多日仍无线索,市委很不满意,已在会上批评过几次,发话说再破不了案,公安局长就要挪挪位子。局长心急火燎,更换了新的破案班子,严令限期破案。可是仍一点头绪没有,正在发愁,突然接到江晓源报的案,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江晓源住在这座酒店里,情绪越来越糟糕,他把自己倒此大霉迁怒到这座酒店上去了。“这鬼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一天,他在街上胡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竟然走到城市的边缘了。他在一条新开辟的路旁看到了“悦来客栈”的牌子,走进去一看,虽然不大,倒也洁净,店老板老板娘态度很和蔼。他觉得这里人少车少,很是清静,当天他就搬到这里来了。他要了一间平房,虽简陋,倒也能住,主要是不用上下楼,方便他出来走动。
公案局打电话给他,他说了自己的新住址,一会儿公安来车把他接到局里。这一次主要是问他吴仁的情况,他把吴仁的情况详细说了。此后公安派人北上去那个村那所大学调查,得到的结果同样是“查无此人”。又到江晓源原建筑公司转让成立的一家新公司去查档案,从江晓源公司的档案底子里,查到吴仁乘江总有病不能视事背着江总贪赃枉法的大量事实。其中一件是给刘芜的建筑队假造资质偷工减料从中渔利导致在建教学楼坍塌。公安顺藤摸瓜查找刘芜,找到了刘芜的村,一查,刘芜加上他的老婆孩子早已不知去向,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江晓源皈依佛门
&&倾家荡产又重度抑郁的江晓源的出路只有两条:死和
皈依佛门,他选择了后者
抑郁症属于精神病范畴,精神病有多种,平常被人称为“痴子”“疯子”“傻子”的,那是精神分裂类型的,那些人已不能正常思维,常说出些胡话,做出些异于常人的动作,时有加害别人的行为。抑郁症患者不这样,他们的语言、行为并不乖张,更不加害于人,思维还基本上是正常的,只是在内省上夸大了自己的情绪和某些错觉。目前江晓源虽到了重度抑郁,但他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和未来。
他想到,被这些骗子骗去了什么,不就是钱嘛!钱有什么用?钱不也是些可憎的东西吗?到了这一步,还不都是钱惹的吗?他不再心疼那被骗走的巨款,没了那钱倒一身轻了。他想到公安局去撤销自己的报案,然后离开这险恶的地方回到北方,到父母身边,把代桃娶到家,哪怕当农民种地,也能安安稳稳地了此一生。他到公安局去撤诉,公安却不答应,让他随叫随到,配合破案,不得离开这座城市,他实际上是已被控制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刚从董事长之梦的陷阱里爬出来,又误入了公安为他设置的樊篱,使他不得自由。
患抑郁症的人最怕失去自由。为什么夜间醒来要离开家到外面走,就是觉得房子就是樊笼,囚在这笼子里憋得难受,就要赶快往外跑。现在就觉得这座不得离开的城市成了樊笼,他在这里边快要憋死了。
如何摆脱这种憋闷的处境?他想到了两条出路:要么死了,死了,灵魂就能升天,就能脱离一切困厄一切烦恼了;要么脱离开尘世,到不受尘世束缚的境界里去。哪里是这样的境界呢?他想到了寺庙,想到了出家,出了家,进入另一种精神世界,就能脱离无边的苦海了!这种想法,也与他早就有的信佛情结有关,没见他家墙上挂的那些涉佛图画吗!
这座城市还是个集镇的时候,就有一座名“般若寺”的佛寺,应该说先有这座寺,后有这座城,像“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一样。这里繁荣成一座大城市后,为了开展旅游事业,也为了满足信众的需要,政府又投巨资修葺扩建了这座寺庙,并从全国延请来高僧大德作住持,这座寺庙成了香火繁盛的名寺大刹。
一天,江晓源走到了这座庙前,本来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这样的一座古刹也会兴味索然,不要忘了,他是个有佛教情结的人,于是他就进了这座寺院,各处随喜一番。先是山门,是一座单檐歇山建筑。凡寺庙,即便是坐落在平地无山之处,第一道门都叫“山门”,当年“鲁智深醉打山门”,就是打的这样的门。进了门洞,两旁是“哼、哈”二将,威风凛凛,面目狰狞。一重院后,是天王殿,正中坐着袒胸露腹的弥勒佛,笑眯眯的,神龛两旁的对联是“大肚能容容世上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见了这位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即便是心情极坏的江晓源,心里也觉一阵轻松,觉得自己就是个“可笑之人”。大殿内的两山处一边两尊是“四大天王”,所以此殿才叫“天王殿”。《水浒传》写林冲发配到沧州,一开始安排他去“天王堂”打扫卫生,那“天王堂”就是天王殿。过这座殿再往里走,就可迎面看到一座特别高大富丽堂皇大殿,那就是全寺的中心建筑“大雄宝殿”了。殿内供奉的是释迦牟尼,高大雄伟,庄严肃穆,来到这尊需仰视才见的尊神脚下,只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自己个人的那点事儿是多么不值一提!江晓源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十分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把一张百元大钞投在了功德箱里,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又看了大殿两端的十八罗汉塑像,觉得好是好,可比起见过的十八罗汉,有点儿相形见绌。他走出大殿,又随喜了大殿后的藏经楼,两庑和后花园。正要出寺,就见一位有些年纪气度不凡的僧人打一合十说:
“施主,从你眉宇间看得出你正有事情纠结于心,可否请至方丈一谈?”
“请问,这位师傅您是——”
旁边一个小和尚说:“这是住持圆通大师。”
江晓源在心里说,“怨不得如此高逸不群!原来这是高僧住持!”就跟着住持进了方丈。坐定后,住持说:
“我观察施主良久,见你仪态不俗,知你是一位有慧根之人。又见你面色灰黯,表情木然,知你正有事郁积于心,不得解脱。若你信得过老纳,可否为贫僧一言,看我能否排解施主胸中块垒?”
江晓源一听,像个满肚子冤屈的孩子见了父母一样,眼中含着泪水,把自己心里郁结的苦水一下子倒了出来。圆通大师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把一只手的手指并成板状指尖向上竖在胸前,口言“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江晓源说完了,圆通大师开始给他讲道理。不是给他就事论事地讲,而是以禅理给他开窍排迷,圆通给他说的话中有这样一段:
世间诸法,无论有为、无为,皆是缘起幻有,并无恒常不变、独立存在之实体或主宰。世尊殷勤嘱咐:应于二六时中观照‘无我、无我所’。此色身乃四大之幻躯,凡我之物皆是为我所用,非我所有。若真有我,何以我之心绪、生死皆非己能掌控?足见‘我’无从主宰‘我所有’,有‘我’即生对立,而‘我执’则为一切众生之通病,唯有放下‘我执’,方可觅得真我。唯有了知无我,始能与共处。
讲的这些佛理我们是不怎么听懂的,但江晓源听懂了,他本来就倾心向佛,读过不少经书,熟悉教义语言,再是他是当事者,容易产生切身的感受,所以他能听懂我们这些世俗之人听不懂的佛理。他从这段话中悟到了,自己的一切烦恼,都是源于“我执”,“唯有放下‘我执’,方可觅得‘真我’;唯有了知‘无我’,始能与世共处”。
圆通大师的一番话,真如醍醐灌顶,顿时使他的脑子清亮了不少。回到住处,他苦苦地想,与其我在尘世里遭这份罪,何如我皈依佛门,跳出苦海!想到这里,他决计要出家到般若寺里拜在圆通大师门下做和尚。他拉开手提箱,见那张卖古玩字画的存折还在,他决定捐给寺里,请全国高手重塑十八罗汉像。他和代桃游览山东省长清灵岩寺时,看到大雄宝殿里被梁启超称为“海内第一彩塑”的十八罗汉,惟妙惟肖,精美无比,而这寺里的十八罗汉就等而下之了。
第二天临去般若寺的时候,收到了代桃的电话,说她怀孕有两个多月了。他一想,我一个出家人,还要老婆孩子干什么?代桃还年轻,她可以另找男人。孩子生下来怎么办?不正给我增添些尘世的牵挂?所以他坚决地要代桃去作人流,并给她寄千多元去。本来想给她多寄点,怕给十八罗汉重塑金身的钱不够,所以他没寄那么多。
江晓源又来到般若寺,见到了圆通方丈,说明了来意。圆通一听要捐钱重塑十八罗汉,很高兴。这高僧在云游齐鲁的时候也曾到过灵岩寺看过那里的十八罗汉,回来和自己寺里的对比,觉得相形见绌。他下决心要重塑,可是没有那笔钱,听江晓源说要捐塑,高兴得不得了。至于在本寺出家,有了那“罗汉钱”,不行也得行了。他说:“不过捐塑金身和出家事我说了不算,得经过市民政局和宗教事务委员会的批准才行。老纳马上向上面报告,施主先回去,静候佳音。”
正巧这期间北方有个重要法会,邀请全国高僧参加,圆通法师也在被邀之列。圆通法师参加完了那个法会,又被五台山、九华山、峨眉山等处邀去说法,一圈转下来,已是两月有余。回来一看,江晓源的捐献和出家申请早已批下。他急忙电话告诉江晓源,叫他明天上午来办理有关事宜。
这些日子江晓源就住在悦来客栈里,病情略有好转,但仍十分痛苦。他盼望着成为出家人以解除痛苦,但迟迟不见圆通禅师的音信,去过几次般若寺,知道法师到北方去了,焦急地等他回来,等得心焦。这期间收到代桃的电话,知道她没去打胎,气得病情加重了。又过了些日子,电话上代桃提出要来找他,他先是烦,继而又想,来一躺也好,那样可与她有个了断,就答应了她。
终于等来了法师的电话,他心甚喜。就在这时,收到了代桃在火车站打来的电话,就去把她接了来。临出门,他从密码箱里拿出了三万块钱,并写了那张纸条。他是这么想的:以后代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与我没有关系了,她跟了我一场,总不能叫他身处困境,还有那孩子,总得让她们母子或母女过得去,于是他给她了那些钱。他知道捐塑罗汉金身得花很多钱,就只给她留下了这些,另外还给老家的父母寄了一万五去,也算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但只有汇单,没有信,他不知该向父母说什么,哎!一切都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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