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不存在“北洋海军军歌炮管上晒衣服”

帖子主题:陈悦:甲午之败,是中国人自己打败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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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悦:甲午之败,是中国人自己打败了自己
文章提交者: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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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一场改变国运的战争,从此把日本送上穷兵黩武争霸的不归路,也让中国的国际地位一落千丈,虎视眈眈的列强由此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但我们也得承认,在那黑暗封闭的年代,曾是照亮通往近代化之路的一盏微光。两个甲子之后,回望这场战争,海军史专家陈悦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甲午战败是一部全体中国人在前进道路上应该时常翻开对照参考的参考书。对于它的思索是一件需要全社会长时间深深思考的事情。对甲午战争的关注,如果在过了甲午年之后就烟消云散的话,只能说明我们这个社会仍然不够成熟。陈悦提醒我们,在今天,与其仇恨当年侵略我们的对手,不如多多思考自身问题。他坚信,甲午之败,在某种意义上不是日本人打败了中国,而是中国人自己打败了自己,“那些败因,很多在今天还能依稀见到,如果只是盲目地仇恨式思索,那么这些真正的败因就容易被遮掩忽视。”颠覆中国的国际地位,发展之路错轨长江商报:中日甲午战争120周年,全社会都在反思这场战争。甲午前后,我们不是没打过败仗,为什么这场战争败了就成了中国巨大的国耻?陈悦:这场战争对近代中国的命运造成了十分严重和深远的负面影响,也是近代中国在对外战争中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大失败。甲午战争之前,清政府通过近代化运动在缓慢变革,虽然已面临列强环伺,但对外还基本维持着一个纸老虎面目,仍扮演东亚领导者的角色,在世界范围内仍是一个重要的大国。然而甲午战争的失败,彻底将中国赶下东亚领导者的地位,甚至打入末流国家的行列,很多西方国家从此对中国开始采取赤裸裸的侵略、欺凌政策。可以说甲午战争摧毁了当时中国的国际形象、地位,摧毁了当时中国人的自尊。想一想,中国再一次能够独立自信地和世界对话是什么时候,就知道甲午战争使得中国丧失多少年的和平发展机会。19世纪工业革命时代开始,成为世界中心,欧洲列强为拓展海外利益,开始向远东扩张。作为当时远东的两个重要国家,中国和日本在应对这一变局方面,选择了不同的方式。中国选择程度十分有限的军事近代化,希望通过近代化,继续维系保守的国策,保留旧有的社会秩序、道德观、价值观;日本则选择举国上下彻底地近代化改革,而且师法列强的扩张之道,认为侵略扩张是实现国家崛起的捷径,将中国、朝鲜定为侵略目标。甲午战争,是近代中国第一次遭遇到东亚邻国全面侵略,这场战争彻底颠覆了中国在东亚的地位,使得中国的发展之路完全错轨。战败后,清政府付出了两亿三千万两白银赔款,使得财政破产,此后中国在发展道路上一直背负着沉重的经济枷锁。至于台湾、澎湖等领土被割让,更是近代中国历史上至为惨痛的事件。中日两个国家在近代化大潮到来时,原本有相同的发展机会,但中国的发展之路一方面因当时举国浑浑噩噩的麻木所限制,一方面则被邻国以暴力战争所打断,进而直接影响两个国家此后的命运,也因此甲午战争直到今天,仍然是中国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巨大国耻。长江商报:研究这段历史,对今天的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从您个人来讲,推出新著《甲午海战》出于什么初衷?陈悦:研究一场失败的战争,对今天来说更多价值在于找出失败的真正原因,挖掘、寻找引以为鉴的经验、教训,使错误不再犯。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还多了一层意义,因为甲午战争是中国第一支近代化海军北洋海军所参加的第一场战事,也是最后一场战事,尽管甲午战争中有陆地和海洋两个战场,却使得海上战场倍受关注。而今天中国同样遇到来自周边海洋上的机遇、挑战,一百多年前中国第一支近代海军的兴亡成败教训,对于今天的中国海军、海权而言,有着极为不一样的意义。我在2005年末开始着手撰写《甲午海战》。对这个题目,我少年时代就充满兴趣,当真正步入学术研究的领域后,突然发现在甲午海战史的研究中存在着大量含混不清,乃至互相矛盾的观点。与日本海军在甲午战争后修订的甲午海战史相比,中国的甲午海战史研究直到21世纪初仍停留在十分粗糙的程度上。我试图利用多年掌握的近代海军技术知识,加之积累的大量中外史料,对甲午海战史这一课题进行一次深入细致地探寻、撰写,尽可能展现出那场海战真实的面貌,展现出中国第一支近代化海军在甲午战争中奋勇作战到黯然覆灭的悲怆史。真正的战场,在陆地战场和外交长江商报:写作过程中,您曾赴日本搜集第一手史料,让您触动最深、至今难以释怀的是什么?陈悦:最让我感触的是日本防卫省保存的一套日本军舰受损情况图。这套图是日黄海海战后,日方对参战军舰受伤情况所做的绘图记录,从中可看到:日本参战各艘军舰不仅都大量中弹,且几乎集中在烟囱、水线、舰尾等要害位置。说明北洋海军作战英勇,且火炮射术很准,但日本军舰一艘都没被击沉,这其中的原因,已不是北洋海军军人自身所能解释的。表面看,是北洋海军弹药效力低下,透露出的真正败因则是一支近代化海军没有一个近代化的国家和社会给他们支撑。长江商报:联系北洋舰队在这场海战开始时所采用的乱战战术,您对黄海大东沟海战中“致远”舰冲向日本第一游击队的含义作出了与主流观点不同的诠释。还有哪些新的发现?陈悦:运用近代工业和海军技术知识分析甲午海战后产生的新发现还有很多。除了对北洋海军阵型所具备的乱战真意的诠释外,还有诸如对甲午海战中最大的一战——黄海海战爆发地地点的确认,百年来我们一直说甲午海战,但始终没搞清黄海海战真正的爆发背景和爆发地点。我通过研读史料和实地踏勘,对辽东沿海的大东沟、大洋河等地点进行调查,书中第一次将黄海海战标定为黄海大东沟海战,并将清军登陆大东沟的过程、地理上的行进方式全部考证清楚。此外,黄海海战中“福龙”号鱼雷艇曾对日本军舰“西京丸”发起过鱼雷攻击,三击三不中,一直被认为海军技术差。但我研究发现,“福龙”号鱼雷艇1894年8月才开始编组艇员,海军官兵和鱼雷艇的技术磨合不到两个月;而剖析鱼雷构造,那时海军所使用的鱼雷定深是在基地工厂完成,鱼雷艇不具备临时调整定深的可能性,所以鱼雷入水过深没有命中日舰和艇员关系不大。相反,“福龙”艇冒着日舰火炮射击,冲锋到距日舰几十米的位置发射鱼雷,这种勇气不应被忽略。长江商报:北洋水师曾是照亮通往近代化之路的一盏微光,历来人们对之也有各种争议,怎么客观评价它?陈悦:黑暗封闭的清末,北洋海军能从最初的空洞希望转化为现实,这种破除阻力推行近代化改革的努力本身值得尊敬。北洋海军建军后,通过高频率的远航活动,几年间使得中国事实上占据东亚制海权,其内部各项制度建设、训练模式、远航的规划,直到今天看来仍有可圈可点、值得借鉴之处。甚至舰船装备的购买,也都是同时代世界同类军舰中的翘楚,这种紧追世界新潮的魄力值得今天思索。然而也要看到,北洋海军建设时缺乏顶层的规划设计,名为海军,实则停留在舰队规模层次上,缺乏近代化参谋制度和战术指挥训练,同时全盛期后舰队在训练管理上也出现松懈。现代国人对北洋海军的评价,很多建立在甲午战败上倒推其原因,认为是北洋海军自身问题导致失败。实际上,甲午战争中在日本一方看来,是一场陆地战争,海军充其量不过是为陆军提供和运输物资护航的角色,真正的战场在陆地战场和外交上。甲午之败,首先是文化之败长江商报:时任清政府海关总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在甲午开战后的几天指出,日本在这场新战争中有成功的可能,但大清只要能经得一时之败,就可慢慢利用资源和人口优势转移局面,取得最后胜利。是什么一步步蚕食了我们甲午战争胜利的希望?陈悦:赫德战前的评价十分具有代表性,北洋大臣李鸿章也认为,中国海军可能比日本海军弱,但中国陆上不缺好兵,尤其不缺人力,最终可能会以巨大的人力优势压垮日本。但事实上这些都是一厢情愿,在一个社会各方面都没有近代化的国家,根本不具备那么强大的动员能力,而且清政府陆军常年不修武备,真正可用的常备军队人数十分稀少,加之当时大量中国人不知己也不知彼,不知道日本无论在经济和资源优势上,都不弱于我们。所以甲午战争胜利的希望只是战争初时很多中国人头脑中虚幻的景象,随着战争推演,虚幻逐渐破灭,最后发现这场战争的失败不是某一个局部的失败,而是全中国的落后所导致的总体失败。长江商报:有评论分析,中日两国在战争中存在诸多不平衡要素,其中政治体制的腐败是导致清政府失败的主因。您怎么看?陈悦:体制腐败是今人论及甲午战争习惯总结的原因,在我看来,就甲午战争时的表现而言,体制腐败不是最重要的致败因素。甲午战争本质上是日本为争夺东亚主导权,实现“脱亚入欧”、“海外雄飞”的梦想挑起,战争失败的原因也很明显,就是近代化的日本打败了不近代化的中国。中日两国发起近代化改革运动的时间差不多,但成绩会有如此不同,我个人认为,其中起最大阻碍作用的是我们的文化。在面临西力东来的变革时代,我们过于悠久、丰厚的传统文化反而阻滞了变革、转型。这一点从北洋海军的境遇就能看得十分明白,从1875年建设开始,这支军队一直处在传统舆论的监督乃至批判下,最终1891年停止北洋海军外购军火令的出台,也是传统的海洋观、海防观使然。所以甲午之败,首先是文化之败,其后才是其他。长江商报:在国与国关系上,甲午战争又给我们什么样的启示?陈悦:甲午战争是近代中国第一次以准近代化的模式参加一场战争。从战争初起时,清政府在朝鲜的属国问题上犹豫不决,且忽视和日本曾签订过的双边条约,以致出兵朝鲜给日本武装介入的口实。此后,中国在国际外交层面步步被动,乃至被日本描画成不懂国际法、不懂国际相处之道的颟魽国家,成为日本“文明对野蛮”之战宣传策略中那个“野蛮”国家。甲午战争在国际关系上给我们的启示是:一个时代的国际社会有一个时代的行为准则,除非有足够的能力改变和重新制定这种行为准则,否则任何国家的行事举止,都要遵循着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日本发动侵略战争,但秉持当时西洋列强侵略他国的“盗亦有道”,表面遵守那个时代的国际秩序,反而被侵略一方的中国抵抗外来入侵时,对国际法、国际秩序茫然无知,一次又一次堕入日本设下的国际法陷阱,从道义上正义的一方,成了国际秩序上不讲道理的一方。此外,通过战争,中国被日本打败,陷入被列强分割的惨痛命运。日本凭着侵略战争崛起后,不断将对外侵略扩张作为自己的崛起模式,最后在世界游戏法则已经变易的年代,依旧采用这样的方式,最终也饱尝战败的苦果。历史其实给了中日两国一个鲜明的启示,就是互相搏杀,最终只会两败俱伤,无非是谁输得早一些,谁输得晚一点,这一场战争对于中日两国留下的应该都是伤痕,两国纪念这场战争时,更应去想的是未来该采取怎样的相处之道。之所以国人忽略陆战,集中注意海战,是因那个时代的中国,只有北洋海军称得上是近代化的军队,所以对这支军队还寄予希望,而对当时屡战屡败的陆军,大家已失去信心,由此便能看到北洋海军自身的价值。——陈悦十大争议一、是在海上战败的?清朝和日本在海上只发生过两次海战和一次舰队保卫战,而在战役次数、投入兵力和直接影响等方面,陆战都超过海战。二、北洋舰队是亚洲第一的近代化舰队?曾经是。1888年北洋舰队正式成军,有25艘舰艇、三处主要基地,军队训练水平不亚于西方远东海上劲旅,“定远”、“镇远”铁甲舰称雄亚洲,清政府此后紧缩开支,最终主力只剩8艘军舰可出战。到战前,日本性能优异的战舰吨位已超清朝,可作战主力军舰31艘,还有同时代全世界火力最猛、航速最快的巡洋舰“吉野”,1891年后服役的全新军舰9艘。三、黄海海战时北洋舰队真的缺炮弹吗?最初源自1929年英国人泰莱回忆录,书中说“定远”、“镇远”两舰共有“三颗大弹”。甲午战后,英国海军研究机构统计:定、镇两舰8门主炮共射出197发炮弹。1894年直隶候补道徐建寅的北洋海军查勘报告称:当时海军各舰所存炮弹共5084颗,定、镇两舰305毫米口径主炮炮弹537颗,还不包括岸上库存。四、慈禧搜刮了北洋海军经费?不少人将北洋海军失败归咎慈禧动用海军经费修三海、颐和园。作家叶曙明撰文以为,海军经费不等于海军军费,海军经费相当于海军衙门的办公费用。李鸿章买军舰的钱不是从户部划拨给海军衙门的“海军经费”中出。修园所费260万两为李鸿章动员,四位总督、两省巡抚共同报销。五、北洋海军在主炮上晾衣服?陈悦考证,最早源自日本人小笠原长生《圣将东乡全传》,1891年北洋舰队访日,东乡平八郎看到“平远”舰上晒衣,但当时“平远”舰没去日本。六、刘步蟾是爱国将领还是投降派?池仲佑撰《刘军门子香事略》中,刘步蟾是爱国海军将领,英国人泰莱回忆录中指刘是懦夫,蒋廷黻《中国近代史大纲》、范文澜《中国近代史》均援引泰莱说法。文革结束后,戚其章提出重评刘步蟾,史学界后基本达成共识,刘步蟾在黄海海战中英勇战斗、战功卓越,应评价为爱国将领。七、“逃跑将军”叶志超狂奔500里?《清史稿·叶志超传》记载,平壤之战,守城军队总统叶志超不战而退,连夜逃跑,“趋五百余里,渡鸭绿江,入边始止焉”。学者据李鸿章电报、朝廷谕旨等考证认为《清史稿》记载有误。八、叶志超被赦免?《清史稿》认为他“遇赦归”成为“无罪之身”。但有学者考证刑部奏折和《叶氏宗谱》认为,叶志超因“朝审情实”,历年蒙恩“免勾”,未被处斩。他到死仍是朝廷死刑犯。九、总兵卫汝贵是不是被冤杀?卫汝贵是甲午战争期间唯一被朝廷处斩的实授总兵,罪状有二。戚其章、廖宗麟、陈悦先后为其翻案,认为卫汝贵平壤战场作战勇敢,所统盛军军纪问题莫须有。十、清廷赔了多少钱?《马关条约》字面看,清赔款2.3亿两。而谢俊美说,清廷赔款2.8亿两。戚其章说,清廷赔款2.6亿两。条约内中对日赔款:(1)军费库平银2亿两;(2)赎辽费库平银3000万两;(3)威海日军驻守费库平银150万两。合计2.315亿两。但日本实获数目还应加上:(1)以库平实足为借口多得的银两(谢认为有3000万两;戚认为有1325万两);(2)“镑亏”多得的银两(谢认为2000万余两;戚认为1494万两)。谢还将清廷赴伦敦交付赔款一行中交付地点和手续的花费计入。于是,有2.6亿两与2.8亿两两说。甲午大事记(1894年)2月朝鲜全罗道古阜郡爆发“东学党人”起义,抗议郡守赵秉甲的暴政。5月31日东学农民起义军攻占全罗道首府全州,朝鲜国王高宗李熙向清国求援。6月2日日本内阁临时会议决定向朝鲜派兵,对抗清国出兵。6月4日李鸿章令济远、扬威、平远三舰停驻仁川,叶志超、聂士成统兵2000余人驻扎牙山。6月5日日本驻朝鲜公使大岛圭介率领先遣陆战队出兵,日本参谋本部设立战时大本营。6月7日中日两国相互照会出兵朝鲜。6月10日起义军与朝鲜政府和谈,达成《全州和约》后退出全州。6月15日日本外相陆奥宗光提出日清共同参与朝鲜内政,清国回复,两国应该立即撤兵。6月22日日本政府向清政府递交第一次绝交书。7月23日日本军队占领朝鲜王宫,朝鲜国王高宗李熙被俘,日本扶植高宗生父大院君执政。7月25日日本海军丰岛海域偷袭中国海军舰艇和运兵船,击沉“高升号”,甲午战争爆发。7月27日被囚于日本使馆的朝鲜国王被迫向清国宣战,并委请日军将清军驱逐出去。7月29日日本陆军和清军在朝鲜成欢作战,次日日军占领牙山。中日甲午战争陆战爆发。8月1日中日两国宣战,中日甲午战争正式开战。陈悦现居山东威海,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客座研究员、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客座研究员。长期致力于中国海军史、甲午战争史研究和普及。上月刚推出新书《甲午海战》,还著有《北洋海军舰船志》、《近代国造舰船志》等。曾任电影《一八九四·甲午大海战》顾问、电视剧《铁甲舰上的男人们》总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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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战归来酒尚温,繁霜侵鬓转消沉;金戈铁马当年恨,辜负梅花一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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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其实满清入关,就决定了中国战败。再往前——从朱元璋定下大明政权的基调,就决定了中国战败。还要往前?好吧,独尊儒术开始,中国就必然战败:对工匠和创新思想的掠夺,决定了除非万不得已,没人把自己的绝活教给别人。然后,每一次朝代更替,中国的科技就要从头再来。从秦朝灭亡开始,几千年下来,到新中国成立,中国科技进步了多少?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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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主炮晾衣”说可信度辨析
被国家寄予了太多希望,且还一度戴起过亚洲第一桂冠的北洋海军,在战争中拼却一身也未能换得胜利,其悲剧性的结局足令后人五内俱摧,而其失败的个中原因、教训如何,无论是学术研究,亦或是坊间巷议,至今仍然还是热点话题。
海军是充满技术内容的军种,研究它的兴败,对海军技术的研究显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无法想像在对舰船、海战技术知识没有深入了解的前提下,能够对一支海军做出全面的评价。但是中国长久以来对于北洋海军兴败史的研究,还主要集中在事件、人物本身的探讨上,缺乏严谨的技术史研
“主炮晾衣”说可信度辨析被国家寄予了太多希望,且还一度戴起过亚洲第一桂冠的北洋海军,在战争中拼却一身也未能换得胜利,其悲剧性的结局足令后人五内俱摧,而其失败的个中原因、教训如何,无论是学术研究,亦或是坊间巷议,至今仍然还是热点话题。海军是充满技术内容的军种,研究它的兴败,对海军技术的研究显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无法想像在对舰船、海战技术知识没有深入了解的前提下,能够对一支海军做出全面的评价。但是中国长久以来对于北洋海军兴败史的研究,还主要集中在事件、人物本身的探讨上,缺乏严谨的技术史研究以相辅相成,由此导致对于北洋海军失败原因的分析,很多时候都过于强调“人”层面的因素,而忽视或弱化了同等重要的“器”这一层面。尤甚者,一些研究和评论为了夸大北洋海军 “人”层面的问题之严重,而脱离当时海军的技术常识基础,人为随意编排出一些耸人听闻的言论,以讹传讹,对历史研究和大众舆论起到了误导的负面影响。有关 1891年,北洋舰队访日时,日本海军军官东乡平八郎发现中国军人在军舰的主炮上晾晒衣服,由此得出北洋海军管理混乱、纪律松懈的论述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现代著述中,涉及“主炮晾衣”说的重要著作,首推唐德刚先生的《晚清七十年》,其关于“主炮晾衣”的叙述,可以视为现代此类说法的代表。书中称:“一八九一年(光绪十七年)七月九日,循日本政府之邀请,李鸿章特派丁汝昌率定远、镇远等六舰驶往东京湾正式报聘。一时军容之盛,国际侧目……那时恭迎恭送,敬陪末座的日本海军司令伊东佑亨和东京湾防卫司令东乡平八郎,就显得灰溜溜了。东乡原为刘步蟾的留英同学,但是当东乡应约上中国旗舰 ‘定远’号上参观时,他便觉得中国舰队军容虽盛,却不堪一击——他发现中国水兵在两尊主炮炮管上晾晒衣服。主力舰上的主炮是何等庄严神圣的武器,而中国水兵竟在炮上晾晒裤子,其藐视武装若此;东乡归语同僚,谓中国海军终不堪一击也。”[1]其概要即北洋海军1891年访问日本时,日本海军发现旗舰‘定远’的炮管上晒满了衣物,由此推论北洋海军不堪一击。不过,只需稍稍辨识一下北洋海军“定远”级军舰的技术特征,就能发现此说法存在着很大的可疑性。“定远”级铁甲舰(包括“定远”、“镇远”2艘同型姊妹舰),是洋务自强运动时代中国购自德国的一等铁甲舰,当时称为亚洲第一巨舰,享誉一时。这级军舰的重要特点便是它的炮位布置方法[2]。1866年意大利和奥地利爆发的利萨海战之后,舰首对敌作战的战术样式成为世界海军领域海战战术主流,为此各主要国家的一等铁甲舰设计时大都偏重了船头方向的火力[3]。在这一技术背景下诞生的“定远”级铁甲舰,主要火力是4门305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大炮,两两安装在军舰中部错列的两座炮台内,作战时可以一起转向舰首方向,使得4门巨炮能够同时对敌,这4门巨炮便是现代“主炮晾衣”说指证的问题发生地。因为“定远”级军舰的干舷非常低,航行时主甲板容易上浪,如此既不便于水兵作业,也不利与武备保养。于是包括4门305毫米口径主炮在内的所有武备都并没有直接安装在主甲板上,而是在主甲板之上的甲板室(指军舰主甲板之上,与军舰两舷没有连接的舱房建筑)顶部甲板上设置炮位,由此导致所有火炮的安装位置距离主甲板都有相当的高度。根据“定远”级铁甲舰的原始设计图进行测算[4],其305毫米口径主炮距离主甲板的高度接近3米,而平时主炮炮管露出炮罩外的长度不足2米(“定远”级军舰装备的305毫米口径主炮属于旧式架退炮,平时为了方便保养,炮管大部分缩回炮罩内,装弹时再将火炮向外推出。本项数据,根据“定远”级军舰历史照片测得)。可以看出,攀爬到一个离地3米、长度仅不到2米,而直径接近半米多(305毫米为主炮的炮膛内径,炮管外径则接近半米)的短粗柱子上晒衣服是何等艰难,甚至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发生从高处摔落,而危及生命的可怕事情。纵观“定远”级军舰,无论是栏杆、天棚支柱均为可以用来晾晒衣服的便宜设备,任由北洋舰队官兵军纪真的涣散、智慧真的愚笨,似乎也尚不可能为了晒几件衣服,而冒付出生命代价的危险。论者或谓“定远”级军舰晒衣服的可能是其他火炮,然而“定远”级军舰剩余的大型火炮仅有分装在军舰首尾的2门150毫米口径副炮,炮位距离舰首舰尾的外缘极近,很难走到这2门火炮的炮管之旁。同时这两门火炮和主炮一样,平时炮管也是大部分收回在炮罩内,由于火炮较小,露出炮罩部分炮管的长度就更短,能晾晒的衣服几乎是区区可数。不仅在舰船技术知识上存在误区和疑点,上述“主炮晾衣”说从史实考证角度而言,也存在极大的问题。内容丰富的《晚清七十年》版“主炮晾衣”说,提及日本海军军官东乡平八郎时,接连犯下了两则基础性的错误。首先是重要当事人日本海军军官东乡平八郎的身份,文中称为“东京湾防卫司令”,然而遍翻日方档案,当时日本海军并没有这种职务设置,东乡平八郎当时的职务实际是日本第二海军区、吴镇守府的参谋长。[5]另一则错误是称“东乡原为刘步蟾的留英同学”,北洋海军将领刘步蟾赴英留学是作为福建船政第一届海军留学生,同批共12名留学生,于1877年到达英国,其中刘步蟾等6人因故未能进入英国海军学校留学,只是在英国皇家海军的军舰上磨练实习而已[6]。日本海军军官东乡平八郎的赴英留学,则是缘于日本明治政府在1870年与英国签订的为期三年的人材培养协议,东乡平八郎是1871年2月派往英国留学的12人之一,抵达英国后,因故未能进入英国海军学校,而转入了商船学校(The Incorporated Thames Nautical Training College)学习[7]。可见二者间无论是留学的时间还是就学的场所,皆为风马牛不相及。将此二人称作同学,已经足见行文的随意程度。以《晚清七十年》版为代表的现代“主炮晾衣”说,在舰船技术知识和史料考订上能够看出错讹颇多,但尚无法就此完全认定“主炮晾衣”说存在问题,因为《晚清七十年》并不是“主炮晾衣”说的创始,其在叙述史事时没有列举来源出处,如需辨清“主炮晾衣”说的真相,必须要找到这种说法的原始出处。“主炮晾衣”说的国内最初版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的词作者田汉,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剧作家、诗人,鲜为人知的是,田汉还是中国海军史的研究者。目前所能认定的“主炮晾衣”之说的来源,实际就是出自田汉在抗日战争期间发表的一篇海军史论文。1940年,民国海军内成立了“海军整建促进会”的组织,随之创办了《整建月刊》杂志[9],该刊的创刊号上登载了田汉撰写的“关于中国海军的几个问题”,文中首度提出了“主炮晾衣”说。《整建月刊》版“主炮晾衣”说的内容是,“……当北洋舰队回航关西时济远舰略有损坏,于横次贺(横须贺)军港入坞。当时任横次贺镇守府参谋长的东乡平八郎曾微服视察我济远一周,归来与其海部建议‘中国海军可以击灭。’……人家问他怎样成立那样的观察呢?他说:当他视察济远时,对于该舰威力虽亦颇低首,可是细看舰上各处殊不清洁,甚至主炮上晒着水兵的短裤。主炮者军舰之灵魂。对于军舰灵魂如此亵渎,况在访问邻国之时,可以窥见全军之纪律与士气……” [10]一读之下便能发现,最初版本的“主炮晾衣”说所指的军舰并非是北洋海军的一等铁甲舰“定远”,而是穹甲巡洋舰“济远”。东乡平八郎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东京湾防卫司令”,而是“横须贺镇守府参谋长”。原来,“定远”舰主炮晒衣服之说,竟然是对“主炮晾衣”说的原始版本错传所致!联系到舰船技术和史料考订两方面所存在的问题,可以完全认定,《晚清七十年》版“主炮晾衣”说属于以讹传讹的伪说,所谓“定远”舰主炮晒衣服的情景,纯粹是论者自己编织出的幻像。田汉在《整建月刊》上发表的“主炮晾衣”说指出,发生主炮晾晒衣物事件的军舰是北洋海军的“济远”号。这艘军舰也是德国造船工业的产物,舰型属于穹甲巡洋舰,舰体结构与“定远”舰有着较大不同[11]。“济远”舰的干舷较高,各种火炮武备大都是直接安装在主甲板之上,其中安装于军舰舰首炮台内的2 门21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大炮便是“济远”舰的主炮。因为是安装在主甲板上,依据一些历史照片测量,“济远”的主炮距离主甲板的高度约为1.5米左右,成人显然很容易摸到火炮炮管的上方。由此,虽然“济远”主炮也存在平时炮管露出炮罩外面的部分长度有限的情况,但却因为距离主甲板较低,具备了在炮管上晒衣服的便利可能,“主炮上晒着水兵的短裤”之事也就比发生在离地3米的“定远”主炮上更具可信度了。舰船技术角度上具备了可能性,不过从史料考证角度看,田汉的说法同样存在问题。首先仍然是东乡平八郎的身份,田汉称“济远”舰因伤进入横须贺港修理,顺其自然,东乡平八郎就被说成是“横须贺镇守府参谋长”,由此在横须贺的“济远”被横须贺的镇守府参谋长东乡平八郎看到仿佛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这个看似合理的逻辑,实在是田汉一厢情愿的说法,因为前文已述,东乡平八郎当时实际是吴镇守府的参谋长,并没有担任过横须贺镇守府的参谋长,位处濑户内海的吴港和东京湾畔的横须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混为一谈的。(1886年日本政府颁布海军条例,将全国海岸及海域划分为5个海军区,各海军区设有镇守府。其中第一海军区的镇守府在横须贺,第二海军区的镇守府在吴,第三海军区镇守府在佐世保、第四海军区镇守府在舞鹤、第五海军区镇守府在室兰[12])既然东乡平八郎当时并不在横须贺,又如何能看到千里在横须贺修理的“济远”舰呢?其次是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即“济远”舰是否参加了1891年北洋舰队的访日活动。1891年,俄国王储尼古拉访问日本期间遇刺,为预防俄国报复,日本政府破天荒地主动邀请中国北洋舰队访问日本,言下之意就是对外造出中日两国同文同种,友好盟邦的印象,以使沙俄稍有忌惮。回应日方的邀请,中国于1891年6月间派出北洋舰队6艘军舰访日。北洋大臣李鸿章于光绪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日(日)电寄海军衙门对此事作了报告,“日本屡请我兵船往巡修好,现派海军提督丁汝昌统‘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 ’、‘来远’铁、快船,于五月二十日开赴日本之马关,由内海至东京……”[13]引人注意的是,这份官方档案中的访日舰只清单里并没有“济远”舰!光绪十七年五月十九日(日),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在行前给旅顺船坞也有一份相关的电报,“明日带同定、镇、致、靖、经、来六船前往东洋一带操巡,所有留防之‘平远’、‘济远’,当令先后乘间前去进坞……”[14] 同样在访日清单中也无“济远”舰,而是提到该舰的任务是“留防”,并要求抽时间前往旅顺船坞刮洗油漆船底。光绪十七年七月初七日(日),访日归来的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致电旅顺船坞,“……弟初四由东回防,足之所至,一切尚称平善。离威四十余日,留防之船尚无一者入坞。前言东归之船可以接踵修饰,竟成虚望矣……”[15]提到自己率队访日前,命令前往旅顺油修的两艘船一直没有前去入坞,侧面证明了留守的“济远”、“平远”等船始终留在威海,不存在中途前往日本的情况。“济远”舰舰长方伯谦的自订年谱中,对于这一阶段他的活动也有所记录,“(光绪十七年)五月廿一日起,内子病,症似子痌。六月初十日,内子小产,后病愈。七月十三日,船到旅顺进坞。七月廿日,船回威。”[16]即,丁汝昌率领6舰访日后不久,方伯谦的内子小产,直到丁汝昌回防威海后,“济远”舰才前往旅顺进坞油修,舰船活动的情况与丁汝昌电报中体现的信息一致。一连串的中国原始档案共同证明 “济远”舰没有参加1891年的访日活动,这样来看,所谓的“当北洋舰队回航关西时济远舰略有损坏,于横次贺(横须贺)军港入坞”纯属是子虚乌有的梦话。如此,田汉说的这位东乡平八郎又是怎样才能在日本的港口看到一艘当时根本不在日本的中国军舰呢? 而且居然这位东乡平八郎还能看到这艘军舰“舰上各处殊不清洁,甚至主炮上晒着水兵的短裤。”东乡平八郎当时是吴镇守府的参谋长,而非横须贺镇守府参谋长,北洋海军的“济远”舰当时也根本不在横须贺,而是在威海担负留守任务,那么只能证明有关东乡平八郎在横须贺看到“济远”舰主炮上晾晒衣裤的故事是彻头彻尾的谎话。由于田汉在其文章中没有列举此说的出处,目前还无法辨清这则故事是田汉自己编撰的,或是另有国外的出处,但是无论如何,并无法影响关于这则故事是谎言的判断。通过查找同时期的日本档案,发现1891年北洋舰队访日期间,日本的媒体报道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报道失误,或许就是造成“济远”晒衣服故事的某种导因。日,《东京日日新闻》的报道称:“今回、丁提督は6只の清国舰队を率いて神戸に来航した。数日のうちには横浜を访れるものとされる。この舰队は、‘镇远’,甲鉄舰,排水量7400トン,6000马力,炮6门;‘定远’,同上,‘来远’,巡洋甲鉄,2900トン,5000马力,炮5 门;‘致远’,巡洋舰,2300トン,7500马力,炮5门;“靖远”,同上;‘済远’,巡洋舰,2350トン,2800马力,炮6门。からなる。これらはすべて清国の军舰であり、北洋の防备に当たるものとされ、まさに珍客と言わなければならない。(表の数字はおおむね正确です)”粗译为“这次,丁提督带领拥有6艘的清舰队前来神户。数日后也将访问横滨。该舰队由:‘镇远’铁甲舰,排水量7400 吨,6000 马力,炮6 门;‘定远’,同上;‘来远’装甲巡洋舰,2900吨,5000马力,炮5门;‘致远’巡洋舰,2300吨,7500马力,炮5门;‘靖远’,同上;‘济远’巡洋舰,2350 吨,2800马力,炮6门组成,这些都是担任着北洋防务的清舰,真不得不可谓稀客。(表中的数字基本正确)”[17]新闻中称“济远”参加了访日舰队。距这则报道不久,7月13日,日本《每日新闻》也对北洋舰队来访做出了报道,所列的访问舰队名单发生了变化:“……ここに取り上げる清国の军舰6 只は、いずれも现在横浜に停泊中で、清国舰队中もっとも屈强なものである。并记した日本の军舰6只は常备舰队に所属するもので、これまたもっとも强力な军舰である。清国の军舰6只が、同数の日本军舰に比べて优越しているのは一目了然であり、日本人はこれを见て如何に考えるべきであろうか。次号で小生の意见を述べようと思う。清国军舰:‘定远’,装甲舰,排水量7430トン,速力14ノット,长さ308フィート,1887年建造(1881年进水);‘镇远 ’,装甲舰,7430トン,14ノット,308フィート、1882年建造(1882年进水);‘経远’,装甲舰,2850トン,16ノット,270フィート,1887年建造(1887年进水);‘来远’,装甲舰,2850トン,16ノット,270フィート,1887年建造(1887年进水);‘致远’,巡洋舰,2300トン,18ノット,250フィート,1886年建造(1886年进水);‘靖远’,巡洋舰,2300トン,18ノット,250フィート, 1886年建造(1886年进水)……”。粗译为:“……这里列举的清舰6艘,都停泊在横滨,是清国舰队中最强有力的,同时停泊在港中的日本6舰属于常备舰队,也是日本舰队最强的军舰。6 艘清舰要优于同等数量的日舰可谓一目了然,日本人见此将有何感想,小生将在下一期就此发表拙见。清国军舰:‘定远’,装甲舰,排水量,7430吨,速度 14节,长度308英尺,1887年建造 (1881 年下水);‘镇远’,装甲舰,7430吨,14节,308英尺,1882年建造(1882 年下水);‘经远’,装甲舰,2850吨,16节,270英尺,1887年建造(1887年下水);‘来远’装甲舰,2850吨,16节,270 英尺, 1887年建造(1887年下水);‘致远’巡洋舰,2300吨18节,250英尺,1886年建造(1886 年下水);‘靖远’,巡洋舰,2300 吨,18 节,250英尺,1886年建造(1886 年下水)……”[18] 访日北洋舰队的名单中又没了“济远”舰,无形中宣布《东京日日新闻》的报道有误。日本报纸相隔不久出现了两则报道不一的记载,尽管最后证明了《东京日日新闻》报道有误。可是如果不加以特别注意,很容易让人从《东京日日新闻》的错误报道中,直接产生“济远”舰访问了日本的先入为主印象。“主炮晾衣”说的流毒通过上述分析已经得出,无论是田汉在《整建月刊》上首发的“主炮晾衣”说国内原始版本,或是唐德刚继之在《晚清七十年》中提出的“主炮晾衣”说现代版本,都是错漏不堪的误会讹传。可就是这种稍微细心辨识,就能发现绝大问题的说法,很长时间以来还在被国内外涉及北洋海军、甲午海战的著述乃至文学作品屡屡使用,街头巷议也大都乐此说而不疲,以此作为证明北洋海军军纪涣散的证据。而且随着添油加醋、以讹传讹,“主炮晾衣”说的版本越来越多,错误也越来越大,以下仅试举几例:“一八九一年六月,丁汝昌率领北洋舰队的‘定远’、‘镇远’铁甲舰访问日本横滨……然而也就在这一次访问期间,日本人发现‘定远’舰像洗衣坊那样,炮管上晾着衬衣和裤衩。他们由此得出结论:中国人并非不可战胜!” [19]北洋舰队1891年访日的时间被错书为“六月”,事件发生的军舰被书成了 “定远”舰。“1891年7月,北洋舰队正式访问了日本横滨……日本海军将领东乡平八郎非常好奇地仔细观看了旗舰‘定远’号,但令丁提督吃惊的是,这位日本来访者对这艘战舰竟没说任何赞扬的话。在当时任横滨海军基地司令的东乡看来,中国舰员缺乏纪律性;舰上的大炮没有擦干净,而且上面还张灯结彩似的挂满了洗好的衣服……”[20] 1891年访日期间,北洋舰队6舰在日本横滨港停泊时举行了招待会,该段文字的作者显然十分明白“主炮晾衣”的故事应该发生在横滨,但是为了让东乡平八郎和到横滨参观中国军舰建立逻辑关系,东乡平八郎的职务竟莫明其妙地被作者封为“横滨海军基地司令”,挂衣服的军舰也说成了是“定远”。“1891年夏,北洋海军的6艘主力战舰应邀二次出访日本。舰队在横滨停留期间,横滨海军基地司令官东乡平八郎(甲午战争时任‘浪速’号巡洋舰舰长)曾仔细观察过北洋舰队旗舰‘定远’号,舰上中国海军官兵给他的印象是缺乏纪律性,而且他发现大炮没擦干净,上面还挂满了晾晒的衣物,遂生轻视之心。” [21]“……在北洋舰只停泊日本长崎港的时候,曾接待过一批登舰作‘亲善’访问的日本军官,其中一名叫东乡平八郎的日本舰长留心观察到这样的情况:‘定远’舰305毫米主炮的炮管上晾晒着水兵的背心、裤衩;大炮炮管里满是油垢,似乎很少擦拭过……”[22] 1891年北洋舰队访日时只是在横滨港举行过招待会,这位作者竟将日本官员参观中国军舰的活动安排到了日本长崎,自然的,东乡平八郎又被这位作者封成了一位在长崎的舰长。“中日甲午海战爆发前夕,日军驱逐舰舰长东乡平八郎在参观‘镇远号’巡洋舰时,发现舰上的栏杆和扶梯很脏,炮管上晾晒着衣服。他通过这些细节,断定清军纪律松弛,不堪一击。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看来一支军队平时松松垮垮、疏于养成,关键时刻就拉不出、打不赢。”[23] 此处,在炮管上晒衣服的军舰又被说成了是北洋海军的“镇远”舰,而且加上了栏杆和扶梯很脏的细节,东乡平八郎也换了新的身份——驱逐舰舰长,作者显然不太熟悉海军技术,此时驱逐舰这一舰种还处在襁褓中,日本海军根本没有装备驱逐舰,不知道东乡平八郎管带的驱逐舰是何国创造的?“……‘定远’舰曾随北洋舰队两次访问日本。当它停泊在日本港口时,引起了许多日本民众的围观。巨大的船体,厚重的装甲,威力强大的火炮,使日本从皇室到平民举国上下敬畏有加,惊呼日本没有一支舰队能够打败北洋舰队。但有一个名叫东乡平八郎的海军大佐却不动声色。他两次上舰参观之后,对旁人说: ‘此舰的战斗力有限,若一旦开战,必不堪一击。’为什么?因为他看到了‘定远’舰上的主炮没有洗刷干净,而且在炮筒上还晾晒着北洋水兵的衣裤!”[24] 这个故事里,东乡平八郎竟然是两度登上“定远”舰,而且不仅看到主炮上晒着衣服,还看见了主炮没有洗刷干净。就海军技术而言,洗刷火炮主要指的是擦洗火炮的炮膛,“定远”的主炮离开主甲板有3米之高,不知道东乡平八郎该如何来观察炮膛里的情况。“主炮晾衣”说之热闹程度,可以窥见一斑。目前,这种言论还有愈演愈烈,越说越奇的趋势。《解放军报》2006年某篇冠之以“一摸一看”标题的文章称:“……日俄战争前夕,日本海战名将东乡平八郎赴俄国进行军事访问。在参观俄国某部军营时,他发现俄国士兵竟然把衣服晾晒在了炮管上,他走到火炮前摸了一下炮膛,发现里面已是锈迹斑斑,由此他推想,如果此时发动战争胜算较大。回国后,东乡平八郎立即向明治天皇表明了想法。不久,日俄战争爆发,日本大获全胜。”[25] 历史上日本海军将领东乡平八郎从未到过俄国,显然“主炮晾衣”的故事被作者演变成了一个“一摸一看”的公式,套用嫁接给了俄国海军。台湾“中国军舰博物馆”网站,在介绍民国海军“宁海”军舰的一张访日照片时,注解为“1934年参加东乡葬礼的‘宁海’号驶入日本横滨港口。与早年访日的“定远”一样,因两舷晒满被单衣物而被日本媒体大肆嘲讽。”[26] 实际上这副照片的摄影者为日本颇有名气的舰船工程师福井静夫,他将他在当年 “宁海”访问日本是拍摄的照片登载在《世界舰船》杂志,并作了下列的评论:“中国的海军旗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在横滨港翻飞了。这艘深灰色的小型军舰,看上去和我们的军舰有着同样风貌,她威风堂堂,压倒了其他停泊的船舰。笔者所深受的印象是,虽然此舰匆匆来航,但是涂装和保养竟然还是如此的完美,而且甲板上的官兵动作又是如此的敏捷,在我的脑海里,交织着‘精悍可靠’和‘强敌’这两种感受!”[27]之所以原意会被该网站作如此的扭曲,无疑撰者也是受到了 “主炮晾衣”说的影响,“主炮晾衣”这个公式又被套用在了“宁海”军舰身上。与这些一厢情愿,运用想象力编造故事,来证明自己国家历史上的海军不堪的文字截然不同的是,被国人声称“主炮晾衣”的“定远”舰,在当时日本的新闻报道中实际是另外一副面貌。日本《每日新闻》日报道了14日“定远”舰上举行招待会的情况:“清国北洋舰队水师提督丁汝昌氏および日本驻在钦差大臣李経方氏の主催により、昨14日午前10时より旗舰‘定远’舰上において、我が国の贵顕绅士を招いた大宴会が开催された。北白川殿下、松方総理大臣を始め、大臣、次官、陆海军将校や新闻记者まで、およそ500名が招待されている。清国舰队各舰の小蒸気艇は早朝から波止场に现れ、船首に黄龙の旗を押し立てて、これらの人々の输送にあたった。‘定远’は満舰饰を施し、舷门には丁提督、李公使を始め、各舰の舰长たちが整列して来宾を迎える。楽队が演奏する中、甲板にはラムネ、氷、様々な巻きタバコなどが用意されていた。‘定远’の排水量、出力などは先に绍介したとおりだが、舰长室、士官室には様々な美术品が展示され、盆栽、写真なども置かれていた。病室には数名の患者がいたけれども、きわめて清洁であった。同舰は7千トンの大舰であり、装备する炮もまた巨大で、30.5センチ炮4门、15センチ炮2门が、その主なものである。来宾は乗り组み士官の案内により、舰内をくまなく巡覧した。やがて12时ころから西洋料理の立食会场が设けられ、宾客はかつ饮み、かつ语りて、それぞれに十分満足したうえで、波止场へと送り返されている。”粗译为:“由清国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和驻日本公使李经方主持,昨天,即14日上午10点开始,在旗舰‘定远’上,举办了邀请我国显贵绅士的大宴会。北白川殿下、松方总理大臣起,各大臣、次长,陆海军军官和新闻记者,大约500名应邀出席。清国军舰搭载的小蒸汽艇,飘扬着黄龙国旗从早晨起就在码头上等候,将这些来宾送到‘定远’舰上。盛装的‘定远’舰上,丁提督、李公使以及清国各舰的舰长们在登舰口迎接。军乐队的演奏声中,‘定远’舰甲板上准备了柠檬水、冰块以及各式各样的卷烟等招待品。‘定远’的排水量、功率等参数如上所介绍,舰长室、军官舱内装饰着各式各样的美术品,还有盆景、照片等。军医院里虽然有几名患者在就医,然而清洁异常。 ……过了不久,中午12时开始,‘定远’舰甲板上举行了西餐的冷餐会,宾客们边吃边谈,最后在十分满意的气氛中被送回了码头。虽然也准备了舞会,还被列入日程表,但因女性过少,这个活动只得中止了。”[28]根据日方媒体的现场报道,接待日方参观时的“定远”舰盛装示人,舰上清洁异常,而且从各种活动的细节来看,北洋舰队内当时很有一番西洋作风,这显然不是一些现代论者的想象力所能及的。夸张编造 可笑至极19世纪的舰船上,由于还没有专门用来烘干衣物的设施,洗净的衣物只能依靠自然晾干。当时军舰内部空间狭窄,且蒸汽化舰船上还装备了大量机器设备,为防止水汽在舱内散发影响人的身体健康,同时也是出于担心水汽散发,会导致机器锈蚀起见,晾晒衣服均在舰船的甲板上露天进行[29]。通常的做法是晾晒在舰船的栏杆、天幕柱上,也有直接将很多衣服串联在旗绳上,升起到桅杆高处的。采用这些方法,晾晒衣服时,舰船甲板上自然就是四处衣物飘飘,蔚为壮观了,但是必须要注意的是,这种特殊的景象在当时各国海军中是通例。近代中国向英、德购买的“致远”、“靖远”、“经远”、“来远”等军舰回国时,随行的外交官即记述了洋员琅威理在航行途中曾多次命令各舰集中晾晒衣服,诸如“十六日……早,督船旗令各船晾晒吊床”、二十六日,早督船令各船晾晒衣服”等。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命令,就是尽量考虑了保持舰上整洁,避免各自为事。如果对海军史没有了解,那么军舰上突然出现大量衣物的情况,的确可能称为怪现象,然而仅仅凭靠着这种一己的观感,就将海军史上一个阶段的特殊惯例,作为某一支海军腐败的象征,其荒唐程度实在令人叹止。针对北洋海军“主炮晾衣”而作的批评,正是基于这种一己之见的无限发挥联想。甲午战争中,北洋海军的失败原因来自诸多方面,不能将所有的责任归结到“人”的层面。而为了证明这一点,不加考证、不做辨析,把一切仿佛可以证明北洋海军“人”的层面存在问题的不确实材料都引为信史,就更不是历史研究所应持的客观态度。通过对北洋海军军舰“主炮晾衣”这一细节问题的考辨,可以发现,这种影响极广的说法完全是出自一厢情愿的夸张编造,充满谬误,与史实相较,立刻原形毕现,不应当再作为信史采用。连带而及的,长久用来证明北洋海军军纪涣散的证据一朝被证明为是谎言,建立在这个证据上所作的结论,其可靠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1] 唐德刚,《晚清七十年》(三),台湾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8年6月版,第79-80页。[2] 有关“定远”级铁甲舰的详细技术情况,参见:陈悦,《北洋海军舰船志》,现代舰船杂志社,2006年11月版,第8-29页。[3] 1866年意奥利萨海战中,奥地利舰队以船头对敌的横队阵线战胜了持纵队队形的意大利王国舰队,从而对此后的海军战术、舰船设计发生深远影响。日中日两国海军进行的大东沟海战,中国北洋舰队采用的便是奥地利海军借以大败纵队队形的横队战术。利萨海战的资料参见:《简明世界战史辞典》,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3月版,第266页。[英]罗伯特·杰克逊著,张国良译,《战列舰》,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年1月版,第40-43页。[英]理查德·希尔著,谢江萍译,《铁甲舰时代的海上战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12月版,第171-176页。[4] 陈悦,《北洋海军舰船志》,现代舰船杂志社,2006年11月版,第143页。[5] 据日方资料记载,东乡平八郎在日至日间,担任的职务是吴镇守府参谋长。见“统合战争辞典”, 。另见:孙克复、关捷主编,《甲午中日战争人物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5月版,第318页。[6] 王家俭,《中国近代海军史论集》,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84年版,第39-43页。[7] 外山三郎著,龚建国、方希和翻译,《日本海军史》,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月版,第15页。[8] 罗尔纲,《晚清兵志》(二),中华书局,1997年12月版,第17-18页。[9] 有关《整建月刊》的创办和内容等情况,参见,蔡鸿干,“《海军整建月刊》的前前后后”,载于,文闻编,《旧中国海军秘档》,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1月版。[10] 田汉,“关于中国海军的几个问题”。载于:海军整建月刊社编,《整建月刊》,第一卷第一期,日出版,第5页。[11] 陈悦,《北洋海军舰船志》,现代舰船杂志社,2006年11月版,第30-42页。[12] 外山三郎著,龚建国、方希和翻译,《日本海军史》,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月版,第32页。[13] 李鸿章,“寄海署”(光绪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日辰刻),《李文忠公全集》,电稿,卷十三。[14] 丁汝昌,“致刘芗林、龚鲁卿”(光绪十七年五月十九日),戚俊杰、王记华编校,《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8月版,第155页。[15] 丁汝昌,“复刘芗林”(光绪十七年七月初七日)戚俊杰、王记华编校,《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8月版,第156-157页。[16] 方伯谦,《益堂年谱》,手稿影印本。[17] 新见志郎,“镇远定远下駄に履き”,“三脚樯”网站 由上海图书馆章骞先生翻译。[18] 新见志郎,“镇远定远下駄に履き”,“三脚樯”网站 由上海图书馆章骞先生翻译。[19] 钱刚,《海葬》,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1990年3月版,第125页。[20] [美]约翰·罗林森著,苏小东、于世敬翻译,《中国发展海军的奋斗》,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1993年1月版,第168页。[21] 苏小东,“北洋海军管带(舰长)群体与甲午海战”,载于戚俊杰、刘玉明主编,《北洋海军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99年11月版,第426页。[22] 高鲁炎,《大清帝国海军梦》,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8月版,第4页。[23] “就依法治军有关问题访军事科学院王安研究员”,《解放军报》,日第9版。[24] 戴平,“东乡平八郎的目光”,《文汇报》,日。[25] 石巍、董华武,“‘一摸一看’引出的军事胜败话题”,《解放军报》,日,第12版。[26]“中国军舰博物馆”网站 [27] [日]福井静夫,“军舰七十五年回想记·世界巡洋舰物语”,《福井静夫著作集》第八卷,光人社,1994年6月版。译文见:章骞,“悲壮的航迹——‘宁海’和‘平海’号轻巡洋舰”,《军事历史》杂志,2005年5月刊。[28] 新见志郎,“镇远定远下駄に履き”,“三脚樯”网站 由上海图书馆章骞先生翻译。[29] 关于水汽在舱内对人健康的损害,参见[法]勒罗阿,《水师保身法》,江南制造局光绪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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