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辞职了,我该怎么办?之前在从移动公司辞职后悔吗上班还是挺开心的,因为有男有女,又是同龄人,氛围还是不错的

(小李去剃头)
(动次打次不要停)
(文娱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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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小的时候,医生告诉我的父母,他们的女儿天生患有一种心脏病,然而以当时的技术,我不会活到20岁,在过去的时间里,除了我的父母,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漫长的少年时代,我一直孤独地活在死亡的阴影里,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当初医生的误诊,还是上天的怜悯,我健健康康一直活到现在,直至一年前去医院复查时,我的主治医生怀疑我是否真的得过这种几乎所有患者都只能夭折在青春年少的心脏病。真的与否,我并不介怀了,我还活着,甚至比同龄人更清楚更明白地活着。  我是雪山,今年31岁,这是我和我朋友们的真实故事。  我的家在中国的长江以南黄河以北,一个靠近海岸线不南不北欠发达的小城里;我从小便生长在这个小城的僻静一隅,一个安静少有人居的胡同,有着一个很文艺的名字——落花胡同。  我就这么一直在落花胡同长到了18岁;刘硕,是我人生里的第一个伙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这不长不短的一生里都有他,据说,我俩生在同一家医院,不同间病房,当时,我的妈妈没有奶水,刘硕妈妈奶水过盛,所以我从刘硕那里虎口夺食,没几天,他妈妈把我从4斤3两奶到了8斤半,刘硕妈妈喜欢女孩,常常把刘硕饿着,只喂我去了,据我妈妈说,刘硕妈妈真的和我妈妈讨论过关于换孩子这个问题,后来不了了之,又后来,两家人抽风,还口头订过娃娃亲,当然,随着我们两个一天天长大,两个混世魔王在一块还不得天下大乱的念头深深植入双方父母脑海里,后来再没人提过这件事,再后来,刘硕妈妈不经意提起这件事时,刘硕无语到简直要去跳太平洋自杀,好吧,我也认为,人还是不能**为好。  刘硕父母,以前是本地工厂的工人,后来下海,倒腾破烂发了财,成了别人眼里的暴发户,这一点,在刘硕妈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房子的装修也是最豪华的,据刘硕吹牛说,他们家连吃饭的筷子都是银的,问他为什么,他说怕别人下毒,图谋他家财产,用银的筷子可以验毒,我经忘记了1993年电视里放得究竟是哪部电视剧,要不然我肯定能查到这个验毒的桥段来自哪里。刘硕的爸爸虽然是别人眼里腰缠万贯的土豪老板,但其实很小气,买半斤豆芽还要别人搭一半把韭菜那种,不过,刘爸爸待我们很好,带着我们下河摸鱼,上山打鸟,从不吝啬给我们买吃的,我们一群玩伴经常没有爸爸陪伴,刘硕爸爸简直就是我们公用的爸爸。  我和刘硕从小一起长大,在没有张年年、许思华以及后来的钟铭之前,我们整日厮混在一起,干尽了所有掏雀巢、捅鸟窝的坏事。可以说,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形成很大一部很是相互影响的。  张年年和我同龄,八岁那年搬进了落花胡同,她是个美丽的姑娘,是胡同的公主,从八岁那年便是。张年年搬来胡同的那天,引起了小胡同里很大的轰动,一是,她家搬家的阵仗大,很多辆我们见都没见过的轿车停在狭窄的胡同里,依次排开,在那个私家车还很罕见的年代,这对于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城胡同里的居民们无疑是非常奇特又令人好奇的景观,二是这家人长得都很美,父亲英俊潇洒,双目炯炯有神,肤色黑亮,母亲温文尔雅,记得那年我刚刚在胡同口的小电影院里看过了罗马假日,见到她妈妈的一瞬间,我想到了赫本,这对碧人的身边还藏着个7-8岁的小女孩,玲珑可爱,精灵一般,胡同里的小老百姓一边看,一般窃窃私语,不知为何这家“有钱人”会来这么个偏僻的胡同住。  张年年一家在便在胡同住下了,跟我成了同班同学,成绩优秀,面容姣好,神秘而富有的家境,张年年自然成为全班的焦点,总而言之,张年年与我们这一群光着屁股长大的,每天只知道打纸牌弹弹珠,分不清男孩女孩的混世魔王来说,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我对张年年也没有任何抵抗力。  有一次,当我背着书包在胡同口转弯时遇见了和一只土狗远远对峙的张年年,张年年眼眶含泪,满脸惊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蓦然回头,见我正背着书包兴冲冲往家跑,马上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与生俱来对美的怜爱让我心中涌起一腔热血。我本人平时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奈何是个女儿身,但面对如此巨型之土狗也是骇然,然而张年年楚楚可怜,眼角还可见泪痕,看得我心疼,遂心一横,挡到张年年面前,嘴里硬挤出几个字:别怕,有我呢。张年年彼时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小声道:小心点。遂想找个石块,对那土狗试探一二,奈何胡同虽小,卫生条件太好,各家把门口的路扫得是一干二净,身边竟然没有可用的石头,心下一横,遂向那土狗大喊:走开,走开!只见那土狗原还是在不远处觅食逡巡,听我这么一喊,竟然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对我们跃跃欲试,我一看不好,似乎是激怒的土狗,突然记起口袋里藏着几颗下课赢来的弹珠,遂将其掏出,奋力向那土狗扔去,土狗瞬时受到惊吓,往后一闪,似是更加生气,冲我们狂吠,我一看形势不妙,抓起张年年的袖子便跑,我们一直从久久胡同跑到了落花胡同,有跑到了西凉街,那条土狗也不知何时不再追我们。  从此,我和张年年便建立起了23年的情谊纠缠。  张年年自小生活在B市,平时开心了便满嘴的当地“土著”语言,当然这不能当着她爸爸的面说,是要站墙角挨训的,去过几次她家,张年年的家很漂亮,但却看起来并不奢华,给人一种简单舒服的感觉,每次去她家的时候往往是她妈妈在家,她妈妈姓方,为人很温柔,很贴心,只是很少说话,我们在一边玩她也只是看着我们笑笑,她叫我喊她方姨,一去她家便给我们做点心吃,我这种土狗那里见过什么市面,直到肚子吃得鼓鼓的,嘴里塞满了各种点心,然后才被张年年从客厅拉进楼上的卧室,一起看少女漫画。去了她家次数多了以后,渐渐也知道,她爸爸在B市工作,跟他的爷爷奶奶在一起,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是急急忙忙坐晚上的飞机回来,一早飞回去。至于为何她们为何不继续住在B市,张年年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只说,爷爷希望妈妈能带这她搬出去住。彼时的我非常奇怪,我乡下的奶奶巴不得我每天回家陪他们,为什么张年年的爷爷竟然让张年年和她妈妈搬出去住。  
  我暗恋的那个男孩叫许思华,在我们没心没肺的日子过到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许思华出现了。那一年是1998年,那年的洪水还没过,我、刘硕和张年年同时被北离中学录取,当然张年年是凤头,我和刘硕是鸡尾巴。胡同的排水系统老旧,那年夏天我常常穿着雨靴,趟过雨水去张年年或是刘硕家里玩,我家门口的杨树在的台风爱抚下,无数次岌岌可危地歪向我家的厨房,在某个刚雨停的早上,我妈召集了一帮人,把那棵不算巨大的杨树砍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墩子,中午的时候刚刚抬走了树干,台风再次光临,于是厨房门口的雨水里躺着无数的枝枝桠桠,掉落的叶子也是毫无生趣地躺在雨水里。我穿着雨靴,越过这些枝桠落叶,走出门去张年年家玩。在那样一个天气里,我见到了许思华,准确地说是和张年年一起见到了他。张年年家旁边的一套小房子,空的时间已经很久远,我记忆中好像一直无人居住。那天我和张年年趴在她家二楼阳台上无聊地看台风,见一辆蓝色地小卡车在风雨里一摇一摆,穿过雨幕开到那间久无人居的房子前。蓝色的小卡车用雨布覆盖,不过露出来的一角还是看见了一个被雨水淋得半湿的柜子,这种天气还搬家,我和张年年很惊讶,透过阳台被雨水打地模糊的玻璃想看清来人的样貌。  只见蓝色的小卡车里先是走下来两个搬家的工人,他们拿着钥匙,打开院门,一件又一件将家具随意摆放在院子里,任风雨打湿,当所有家具都搬下车后,小卡车里走下一对母子,撑着一把伞,看不清模样,女人带着孩子走进院子,跟工人说了些什么,工人似乎不同意,一直摆手,直到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那两个工人手下钱,才把家具一件一件又搬进房子里,小卡车走的时候,那对母子依然站在院门外,远远得看着小卡车在雨幕中缓缓离去,良久转身,慢慢走进房子里,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许思华,一个我看起来让我想到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我以前不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写的是许思华。许思华很漂亮,漂亮得让全世界的风雨都静默了声音,只是穿过静默地风雨,他的眼神沉静而空洞,冷漠又无助。张年年和我趴在阳台上,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恍如世间最凄美的片段。我们默默看着这对母子走进了房门,关上了门。那天,张年年再没说话,恍恍惚惚,送我下楼时竟把自己的鞋子递给了我。  那天,我们只有不到十三岁,平素里迟钝的我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我们是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  我一个人下了楼,穿着雨靴,撑起伞,慢慢在雨中挪着步子,雨比先前似乎更大了些,积水的深度已经没过了脚踝,路过许思华的门口,我停了一下,抬头看看许思华走进的掉漆的朱色大门。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许思华从此走进了我们的生活,那年,台风在我们的小城整整肆虐了一个夏天,整个夏天,我们生活在洪水即将到来的谣言和阴影中,落花胡同里台风刮倒了4颗杨树,2颗柳树,掀翻了我家厨房的屋顶,在这个夏天,我们熟识了许思华,从我的母亲的口中,我们了解了些许思华的家庭,许思华没有父亲,他的妈妈目前一个人照料许思华,我们不知道许思华的父亲去了哪里,偶尔又些风言风语说思华的母亲是介入别人家庭的情人,但这并不影响落花胡同几家的交往。我的父亲在部队,很少回家,平时,只有妈妈陪伴着我,张年年的父亲也很少见,即使回家也是晚归早出,偶尔在某个宁静的深夜听见汽车进入胡同的深夜,继而在嘈杂的清晨可以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  那年,台风渐渐远离的时候,我们告别了红领巾,升入北离中学,许思华比我们高一年级,在北离初中部2年级。
  第三章  跟伙伴们在一起,我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个生病的人,我和他们同样地念书、同样地玩耍,只是,偶尔累了,有些喘而已,这时,我才会意识到我和他们毕竟不一样;而且,喜欢一个人也变成一件很绝望很难过的事情。   许思华和我们一起骑单车上学,5分钟的车程,往往是从我们在他家门口叫他开始,到学校这么长的路程中,他一句话也不说,别人问他话,他也是回答“嗯、好”简单到极致的词语,他骑车骑得比我们慢,这导致张年年的车速也慢的下来,最终,我们的四人行车队从落花胡同到北离中学短短5分钟的车程延长到15分钟;当然,还有个原因拖慢了我们的行程,暗恋许思华的女生,她们最爱蹲守在我们车队必经的路上,待许思华的单车要从眼前经过时便从路边不知哪个垃圾桶旁边钻出,奉上的往往是封情书,或者是包装精美的礼物,更有勇敢的女孩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的朗读情书,那个互联网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我们还是羞于表达自己感情的年纪,这样的表达真的非常勇敢。  然而我记得这个大声朗诵自己情书的女孩,是刘硕悄悄暗恋的对象,刘硕在小学的时候揪过她的辫子,用黑板擦蘸着粉笔灰涂过她的头发,升入初中的某一天,刘硕突然对我说:言薇薇真好看。的确,在很多男生眼里,言薇薇就是美的代表,在张年年这种美女还没发育成熟的时候,她已经曼妙的身材了,像是刚刚成熟的蜜桃,再加上勇敢的个性,洒脱的性格,让她在男生中很收欢迎。那天,言薇薇拦下许思华的单车,对他大声的表白,许思华依旧很沉默,在和言薇薇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许思华面无表情地收下了她那封热情洋溢的情书,我现在依然记得当时刘硕的脸色,很难看,或者说很难过,而张年年也是一种奇怪的表情盯着许思华,或许是被盯得不舒服了,许思华头一回骑到了我们前面,远远把我们甩到身后。  当然,言薇薇的表白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那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许思华将那封情书递到我手里,对我说,你认识她吧,帮我还给她。这是许思华对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平时我们凑在一起看足球的时候他都不会吱声,今天竟然说了这么多话。我将这封情书的下落告诉了张年年,张年年似是放下了很大的一块石头,表情轻松地说:真的吗,好可惜啊,言薇薇那可是男生的女神啊。  放学后,我们骑单车回家,继续调侃着许思华,刘硕听说女神被拒绝,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嚷着要请我们回家看碟,我们停在了老木胡同口的那家出租店里,出租了几部当时很流行的片子,当时只记得有《大话西游》,因为其他几部片子看得我们哈哈大笑,这部《大话西游》倒是把张年年给看哭了,刘硕一边看,一边笑周星驰的造型,更不明白为何张年年哭得如此之惨;我是有些许感动,但毕竟是孩子,没有觉得非常感人肺腑,许思华更是莫名其妙,后来我才知道,男生和女生心理成熟的年纪是有很大差别的,我常年和一帮混世魔王混在一起,早已不知何为女儿心肠,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差点模糊了,对于感情的深刻与浅薄我的分辨自然弱于张年年,更何况许思华和刘硕了。很久以后,再看《大话西游》,为了那句“他好像是一条狗啊”哭了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我的爸爸从部队回来休假,我从刘硕家里钻回来的时候,我的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玩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套茶具。我的爸爸在外人面前是个严肃的人,但他非常地宠我,虽然在妈妈眼里我还是个孩子,但他每次做决定前都会尊重我的意见。每次和妈妈谈到重要话题都会问我:山山,你觉得怎么样?  那天晚上,我的妈妈把我爸爸从服役部队所在地捎来的特产装盘,让我端着给各家送去,我记得去到思华家的时候,思华和他妈妈在吃饭,桌上摆了盘酱菜,和半锅清粥,那酱菜是思华妈妈自己亲手做的,以前也送给我妈妈一些尝过,思华妈妈是个南方人,有做酱菜的绝活,但毕竟我们这里并不习惯吃酱菜,我和妈妈以前也只是兴趣缺缺地尝了几口。我当时忽然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爸爸带来的那盘鸭子很是美味,但当我回到家里,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脑海里一直回想那一碟酱菜和半锅清粥。  我的爸爸也总是不在家,忙部队,忙工作,拉下我妈一个人和我,妈妈偶尔也会埋怨,但总是会数着盼着节假日以及一年一次的探亲假,每到那时,我就觉得很幸福,再多的想念也觉得没什么。  只是许思华从来不提自己的父亲,再和我们混熟后,也半字不会提起。后来,我变得很喜欢吃酱菜,很长一段时间,每到晚饭,我就会跑到思华家里端一盘酱菜出来,我的妈妈对此表示很无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养了个这么没羞没臊的女儿,没办法,只能自己端一盘炒好的菜送到思华家里去,后来,我的妈妈也向思华妈妈讨教学做酱菜,但我总说不好吃,只得作罢;多年后,我已经无法正眼看一眼酱菜,因为,着实是吃得太多了。
  1998年11月,那个月,下了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的日记里记载了那个月发生的很多事情,比如,刘硕的爸爸为了省4毛钱的公交车费,一口气从八湘巷走回落花胡同,整整十站路啊,刘硕爸爸初下海时以捡破烂为生,也是经历了一番辛苦,后来才发达的,刘硕的妈妈思想水平倒是跟上了他家臌胀的钱袋子,而他爸爸,依旧过着一毛不拔的生活。为了公交车这件事,刘硕妈妈差点又要揍刘硕爸爸一顿,刘硕爸爸在老婆面前有些老实得软弱,只得一个劲地安慰刘硕妈妈,刘硕妈妈气得跑到张年年家里向方姨诉苦,吐槽这个没出息的丈夫的时候。刘硕爸爸对我们这帮孩子还是很好的,在许思华还没搬来的时候,每到夏天,我们总缠着刘爸爸给我们买胡同口卖的红豆冰糕,两毛一根,很是美味。  这个月,我的牙痛病又犯了,我的牙长得参差不齐,小时候又爱吃糖,不爱刷牙,所以从五年级开始,妈妈便开始带着我频繁出入丽华路的张记牙医。丽华路离落花胡同只有两条街,可是,每次去张记,我都觉得那条路太短了,总想那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我就能晚一点看到让我胆战心惊地张牙医,他总爱拿着钩子戳我牙的蛀洞的最中心,那里是最痛的,我常常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我还记得张牙医总带着一副厚厚的棉质白色口罩,夏天也是,我从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也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只是在让我躺下后,拿着一堆电钻、钩子在我嘴里鼓捣一番,搞得我痛到无以复加后,便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一口子坏牙,你看,这颗得补,这颗得拔……我不想拔牙,我只想补牙,可是最里面的那颗牙怎么补都补不好,这颗牙成了我常年出入张记得原因,以前我觉得,反正生命对我来说也是有限的,这颗牙再痛,也不会痛多久,后来,在我25岁那年,我去一家三甲医院的口腔科,拔掉了那只牙,以后的多年,我都一身轻松。  那天,我补过牙之后,去张年年家里玩,张叔叔依旧不在家,跟方姨打过招呼,我便上楼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悄悄推门进了张年年的房间,见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我便心生恶念想要吓唬一下她,我轻手轻脚走进阳台,却见张年年目光深沉,朝着一个方向,直直地盯着看,竟然没有发现我来了,顺着张年年的目光望去,那是思华家的方向,初冬,阳光尚且安稳,思华家里的小院子空旷明亮,许思华正在院子里打篮球。  看着张年年痴迷的样子。我心中伤感又绝望,口不择言地说:年年,上周期中考试的数学卷子给我看看,我要订正。说出这句话我都觉得自己惊讶,张年年猛然清醒过来嗔怪道:要死啊,我被你丫吓死了!双手攥拳朝我打过来,许思华听到吵闹声朝我们方向看过来,看见我们在阳台上嬉闹,冲我们挥挥手,张年年神色紧张,定了定,也向他挥挥手,我刚要和思华讲话,便被张年年拉进房里。  张年年从书包里翻出一张试卷,塞到我手里,对我说:你要的试卷,拿去!我好整以暇得看着她对她说:我是不是打搅到你看风景了。张年年耳根泛红,背过身去,一个人拿起一本少女漫画,躺在沙发上不再理我。我站着也是无趣,一个人拿着卷子悄悄下了楼。回家路上看见思华家的大门没有关,思华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着篮球,跑、跳、投,嘴里喘着粗气,我没有进门,手里紧捏这卷子,莫名觉得,那颗蛀牙,突然好痛。  1998年11月底,张年年跟我说:B市在申请2008年奥运会,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去B市看奥运会。我正烦恼那颗蛀牙,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沉,不耐烦地说:悉尼那届不是一票落选嘛,说不定又重蹈覆辙,再说了2008年哎,那时候什么样子谁知道,没听说地球在变暖吗,今年洪水那么大,据说是全球气候变暖的原因,说不定2008年,我们这些人都被海平面淹了呢。张年年默不作声,良久,小声对我说:可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回B市了,我很想我奶奶。我愣了一下:可是,奥运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啊。  对啊,那会是10年以后的事情,那时候,我还会在么?如果我还在,希望......  算了,没有什么希望。我想。
  1998年12月初,我的牙痛好像好了,老木胡同口租碟的店在里面开辟了一间房间,用木板隔成几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放着一台电视机和DVD,专门放映碟片店里的电影。一个小时8毛钱,木板隔出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差,常常这里能听到周星驰的大笑,那边听见外国佬捧着枪一边骂一边扫射的声音。那时候,在家里看碟经常会被爸妈唠叨,所以,这个碟片店的小房间成了我们的一个秘密基地。周五放学时间都要早一些,我们几个便骑着单车飞奔进这家租碟店里,给老板两三块钱,便开始挑选想看的电影。在这家店里,我们看了周星驰的全套,我们四个挤在一起,在很狭小的空间里傻笑,刘硕最喜欢唐伯虎点秋香,每次一进门就冲老板大喊:给我秋香,我要秋香。张年年爱看大话西游,我爱看九品芝麻官,思华随意,他什么都看,似乎因为比我们高一年级,总也是喜欢迁就着我们。  后来,我们实在受不了看了无数次的秋香,每次他付过钱后,我们都偷偷换成自己想看得电影。那些看周星驰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快到让我不再记得生活中好多细节,直到翻开日记。  那个周五的下午,张年年早早拉着我逃离学校,破天荒没去碟片店,而是将她在家里听到的事情讲给我听。年年妈妈方姨在那一天,陪着思华妈妈去相了一次亲,思华随他妈妈姓许。  许姨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跟许姨相亲的男子中年丧偶,一个人带着儿子。在我们放学之后,许姨和方姨仍然没有回来。我们心中忐忑,两个人悄悄溜进了思华家里,思华也没有跟刘硕一起看周星驰,而是一个人在院子里抱着篮球出神。直到我们去拍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对着我们苦笑了一下,接着又是沉默。良久,他说:我不想要个新爸爸。我们没想到思华会如此直接地说出内心的想法,他在我们心中一直是深沉的,内敛的,安静了很久,我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对许思华说:许思华,你喜欢吃菠萝冰吗,我们一起去吃吧。许思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疑惑,随之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我知道这个酿雪的天气,又不是酷暑盛夏,吃菠萝冰会被认为是疯子。然而,思华竟然也同意。张年年虽然疑惑,但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三个骑着单车,思华连外套都没穿,满大街去找菠萝冰,可这种天气,哪里还有菠萝冰啊,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神经病,在跑了第4条街,问了第6家小卖店,终于找到了菠萝冰,估计是夏天卖剩下的,一直放在冷柜里,老板告诉我们是新进的货,我们心照不宣,要了三支菠萝冰付了钱,夏天里那黄黄的菠萝冰现在已经看不清楚颜色,长长的冰棍结上了厚厚的白霜,舌头一舔就粘住的那种。我们生怕舌头被粘住,所以找到一家避风的店门口,三个人对着三支菠萝冰呵气,慢慢地让白霜融化,直到白霜全部都化光,才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  那是我这辈子头一回在大冬天吃菠萝冰,真TMD透心凉啊,我们三个人一边舔,一边“啊西、啊西”地喊,不知道为何我们非得要折腾自己。吃完菠萝冰,我又说,我们去吃关东煮吧,我要吃特辣的那种。我们三个又骑着单车屁颠屁颠地去找关东煮,还好,在北离中学的门口就有卖关东煮的,我和张年年常常去,胖老板也认识我们,张年年是不吃辣的那种,我的吃辣水平也一般,结果我们要了三份特辣,三个人站在校门口吭哧吭哧地吃完了,辣地直流眼泪。  后来,多年后,我曾经一个人去北方的H市旅游,那里的气温零下35℃,我买了一只冰激凌默默地舔,很冷,但却没有记忆中冷到骨头的感觉。再后来,我也会去C市吃火锅,被变态辣辣得直流眼泪,但是再没有那次的关东煮刺痛食管,刺痛喉咙的痛苦。  我们三个吃完一堆垃圾食品,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看看远处的夕阳,我顿感空虚,我对他们两个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回家吧。张年年和许思华相互看了看,冲我点了点头。我们骑车回到落花胡同,推着车一边聊天一边走,我为了活跃气氛,骂着说这英语老师多么变态,对我们要求多么严格,张年年跟我嬉闹着,思华走在我们后面,默不作声,只是听到我讲自己的糗事会抬起头看看我们,冲我们笑笑,我们先把张年年送回到家门口,看到出门时锁着的门已经虚掩着了,方姨已经回家了,张年年看了看我和许思华,轻声说了声明天见,便拐进了门里。  我和许思华默不作声,两个人一起走回去,走到许思华家门口,思华冲我点点头说:谢谢你。便要进门,我有些慌乱,想拉住他说些什么,可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叫住他说:许思华,明天一起上学,别忘记了。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许思华愣了下,忽而笑了笑,冲我点点头,推门进去了。回家的路上,我有些懊悔,我本该说些好听的话,就算不是安慰,不该说些有的没的的话。那天晚上,我没有去许思华家里要酱菜吃,因为,我已经很饱了,没再吃晚饭,妈妈问我话,我也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据说吃饱了饭会犯困,是因为本来应该供应脑子的血液全去了胃里,所以人才会犯迷糊。那天晚上,我早早地睡了,不是很安稳。
  圣诞节快到了,刘硕告诉我说,圣诞那天,他想向言薇薇表白,我劝他暂时还是先搁置一下这个想法,毕竟言薇薇刚刚被拒绝,刘硕拒绝了我的提议,他认为言薇薇失恋的时候正是需要他肩膀的时刻,此时表白最合适不过,刘硕总是如此,他不了解,有些女生柔弱似水,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确实很容易动心,然而又些女生性格刚烈,就像言薇薇,怎会因暂时的失恋而屈就选择他人。性格刚烈的言薇薇,是我非常喜欢的女生,直爽、果敢。  刘硕的表白要盛大而且浪漫,要跟电影里看到的一样,遂要求我们一起帮忙,我和张年年爽快答应,许思华竟然也没有拒绝,我们一起去买需要用的材料,许思华一直跟着我们身后慢慢走,也不帮忙,也不离开。  1998年的平安夜,是周四,我们逃了最后一节课,跑到紫黎广场去,那天是个酿雪的天气,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小城,圣诞节远不及现在之隆重,只是在广场中央立着一棵大大的圣诞树和一个微笑摇晃着的圣诞老人。广场上,人稍微比之前多了一些,我们在广场中央的圣诞树旁找到了一块避风的空地,摆上蜡烛玫瑰花之类的东西,一些行人惊奇地看着我们这群还穿着初中校服的同学,后而摇摇头离开,仿佛在说真是不理解现在的孩子。  冬天天暗得很早,广场上早早地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刘硕有些焦急,等待着言薇薇的到来,我们也又冷又饿,埋怨刘硕,到底和言薇薇越好了没有,刘硕斩钉截铁地说,肯定会来,我说了,让她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她肯定会来的。我心中明白,刘硕这么说,也是考虑可以间接告诉言薇薇许思华也在,言薇薇来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我们只得耐下心等,广场北侧的时钟渐渐走过了6走过了7,言薇薇还不见人影,许思华低声对我们说,我去买东西给你们吃。说着走进了人群,我和张年年没来得及回头,许思华已经不见了,又等了一会儿,许思华端着几份关东煮穿过人群走向我们,我们确是又冷又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抢过来就吃,那个冬夜里,在此时落下了那一个冬季的第一片雪花。我们没有等到言薇薇,我们在那场初雪里,很不浪漫地蹲在广场避风地一角,吃着关东煮,骂着刘硕,埋怨着言薇薇。后来,知道言薇薇不来的原因是刘硕买蜡烛玫瑰太过大张旗鼓,已经有人通风报信说刘硕要向她表白,言薇薇怎会接受。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微信,所以,我们只能空等一个晚上。  吃过了关东煮,身上暖和了许多,我们一边安慰垂头丧气的刘硕,一边收拾摆在地上的玫瑰和蜡烛,刘硕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收拾妥当,张年年拎着两个大塑料袋,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冷得厉害,许思华顺手接过张年年手里的大塑料袋,拎着四个大袋子,张年年愣了一下,却也没再说什么,很自然得走在我们身后,一起往回走。雪花慢慢飞舞起来,张年年走在我们身后,轻轻地说:你们知道吗,初雪的时候表白可以成功的。刘硕气急败坏得吼:老子再也不要相信你们这些女人的鬼话了。我和许思华走在他身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偷笑起来,我知道,就算言薇薇来了,也不可能答应他的表白,所以,我心里觉得刘硕可怜又搞笑,而许思华,他的笑很神秘,带着一丝戏谑,是我从没见过的笑,我以前知道思华好看,没想到笑起来也如此好看,让我看得有些入迷了。  张年年后来说,她永远记得1998年的那个平安夜,那个平安夜,初雪,她在心里向许思华表白了。
  这个圣诞节就这么过去,刘硕所期待的和言薇薇牵手漫步在烟花里的桥段并没有出现。那年初雪一直飘啊飘,直到元旦,才慢慢消停了下来。  张年年在日记里说,她非常羡慕言薇薇,有向爱人告白的勇气,也有拒绝不爱人的魄力,张年年说,她自己做不到。  新年快到了,这将是千年的最后一个新年,大家都很兴奋,好像这将是20世纪最后一天似的,后来岁月冗长,我们所生活的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其实都是被自己加上了值得纪念的意义,而时间仅仅是时间而已,不会因人类的纪念而又稍微的改变和停留。  那个新年,我在遥远军区的父亲回来了,带回了一堆的漫画书给我,我一个人坐在客厅地板上翻着漫画书,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闲聊,他们这种亲密的关系从不避讳我的存在,所以,我一直都希望如果将来自己能够有家庭,也能像这样幸福最好。久未露面的年年爸爸也回来了,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张叔叔带着很大的排场进了家门,远远看着像是省领导来我们学校检查的样子。张叔叔邀我们几家人一起去吃饭,感谢他不在的时候照顾方姨母子两个,其实那只是客气话,毕竟生活在一起,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父亲平常也不在家,思华身边也没有爸爸,所以只有刘硕爸爸每天会有时间陪我们一帮小屁孩上天入地,我们几家都是互相照顾。  饭店选在了里落花胡同最近丽华路的沁轩酒店,我们每天会经过这个酒店,但从来没进去过,张叔叔选了间容纳十几个人的包间,我是第一次进这种酒店,便被惊呆了,这个酒店装修得十分豪华,非常有中国传统风情,大厅便铺了厚厚的地毯,包间的墙上挂了好多水墨画,只有我在美术课本上看到过得水墨画,我自然是没见过如此大的排场,刘硕虽是个暴发户,也是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餐厅,年年和思华倒是很淡定,在我和刘硕两个人张着嘴惊叹着这富丽堂皇的景象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各自找好座位坐了下来,饭菜饮品都很精致,张叔叔是个细致又温和的男子,将我们一帮孩子照顾得很舒服,又不觉得带有富人的盛气凌人,很想让人亲近,后来,我才知道,一个人的素养决定了一个人的待人接物,所以张叔叔是个很有优雅的男子,我的父亲则是行伍出身,说话直接,憨厚,倒也是不失幽默,所以也是挺招我们孩子喜欢的,刘硕爸爸我们平时接触的最多,都快成为我们公共的爸爸了,自然把我们宠到天上,只是刘硕爸爸不改小气本色,一直被刘硕妈妈嫌弃。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四家人,坐在一起,吃了1998年的最后一顿饭,饭间讨论的无非是孩子的成绩,学校的老师,市场的菜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的成绩一向吊车尾,令我的父母难以启齿的时候已经过去,他们提起我的成绩不再是上小学的时候的恨铁不成钢,而是破罐破摔,让我自由发展,年年一直都是佼佼者,刘硕也不差,一边吃一边跟我们炫耀数学满分的事情,不过我在背后揭他的短,因为他英文只考了17分,比我这种60分的还要烂,刘硕见被我揭短,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一哼,眼睛一斜,眼瞅着要揍我,大家一看刘硕这么个表情,大笑起来,刘硕爸妈也忍俊不禁,刘硕妈妈埋怨儿子道,怎么就不能把英文学好呢,现在才是初中一年级,要是考不上高中可是如何是好啊。说着便问一旁不怎么说话的许姨,初二难不难学,思华学得怎么样啊。许姨又些难为情,瞅瞅一边低头夹菜的思华,笑道:我也不知道思华成绩怎么样,他回家从来也提这些。刘硕妈妈惊讶道:怎么会啊,刘硕回家一天到晚叽里呱啦,还淘气,我们都快被他烦死了,刘姐,你说你们家山山天天淘不淘。我妈笑笑道:我们家山山也挺淘的,不过思华看起来是挺认真的孩子,怎么着都不用许姐操心。许姨冲我妈笑笑,摸了摸思华的头,眼里尽是温柔。这时候张年年笑着说:思华你上次考试不是考了全市第3吗,学校还奖你50块钱来着,你是不是藏起来了,怕被许姨知道没收你就没法买零食了。我们顿时惊呆了,原来这么个默不作声的闷葫芦学习成绩如此之好。刘硕妈妈连忙说:我们家硕硕英文怎么都学不好,快点向思华学习学习呀,天天尽想着看碟了,下次再考这么低的分就断你的零花钱。刘硕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说:妈,你把我每天的鸡腿断了吧,不要断我的零花钱。我很听着都哄堂大笑,刘硕妈妈竟也气得没话可说。  1998年的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吃过饭,离家很近,我们一群人慢慢踱着步子从沁轩酒店走回家,夜晚渐深,灯渐凉,烟花渐起。
  1999年,元旦的两天假期,我们没有再去看碟,我拽着爸爸去城西湖畔冬钓,思华陪妈妈去南方书店买书,年年和张叔叔方姨一起不知去了哪里旅游,刘硕的失恋之痛暂时没有恢复,也没人陪他,只得去租了秋香的碟,蹲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看。时间过得很快,元旦假期过去,便是复习期末考,然后便是过年,我很难过,因为我的父亲说过年有任务,回不来,只能我和妈妈两个人过年,毕竟那年我只有13岁而已,而那年张叔叔也没有回家过年,在我还小的心里,过年是隆重的节日,往年父亲即使再忙,也会回家陪我和妈妈,我的母亲大人很是伤感,在这样一个即将到来的隆重节日里,没有最爱的人相伴,想想也是凄凉的光景。所以,当我从年年口中知道张叔叔也不能回家时,我也很是惊讶,年年只是说,她的父亲要在B市过年。说完便不愿再多做解释。  我的期末考试成绩依然是吊车尾,我的母亲在得知成绩后难过了一会儿后,便跟着刘硕妈去逛商场,丈夫不在身边,女儿又没什么出息,我的母亲只能通过买买买来缓解内心伤痛。那个时候,我并不是非常理解为何要去解一元一次或二元一次方程,因为我觉得少女漫画比这些数字更能给我带来精神上的欢乐,年年继续是第一,听说思华这次考试又考了全市第2名,全市那么多中学,思华真是厉害,竟然能考得如此之出色,比张年年还厉害,这两个人在学习上可真是我年少时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啊。泪目了。  年三十,我和母亲早早吃过年夜饭,我的母亲抱着电话跟父亲诉说相思之苦,我听不下去的那些肉麻话,想跑去找伙伴们鬼混,又被抱着电话说情话的母亲大声呵斥阻止,确实,习俗上三十晚上是不能随便乱跑的,我不想被情话恶心到,只能跑到楼上,一个人看春晚,  刚看到赵本*山的小品,我正哈哈大笑,便听见母亲在楼下喊,山山,年年来找你了。  我很惊讶,张年年这个时候跑过来找我,张年年随我上了楼,一语不发,我看她脸色不好,忽然想到张叔叔今年也没回家过年,我便没在问什么,直接蹭上去说,看小品了吗,******和宋丹丹两个人是不是夫妻啊?张年年送了我个大白眼:电视里演一对老头老太太就得结婚啊,那小时候你跟刘硕还演过猪爸爸和猪妈妈,你们是不是也得结婚?我一听,张年年估计心情不好,便闭了嘴。我们两个人脱了鞋,在抱着我母亲自制的手炉,窝在温暖的沙发里,看着电视里的小品,前一年,崔永元的实话实说很火,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小崔有所谓抑郁症这种心理疾病,也不知道所谓转基因是什么,他让我们乐呵呵地笑了,我们喜欢他,仅此而已。  看完小品,我正哈哈大笑,张年年忽然对我说:雪山,我爸爸不在家,我和我妈妈很难过。我愣了一下说:我爸也不在家,你看楼下那位孟姜女,长城都快哭倒了,张年年听了我的话噗嗤笑了一下,对我说:山山,那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问。张年年犹豫了一下对我说:我爸爸B市陪爷爷奶奶过年。顿了一下又说:我爷爷。。。不喜欢我妈妈,还有我。说着便沉下了头,我楞了一下,这话让我不知如何接,我想问为什么,可是张年年不愿在解释,便歪到沙发的一头,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歌舞默不作声。  时间的指针不知不觉走到的零点,我们窝在沙发的两侧,看着电视机里欢庆的场景,听着窗外齐鸣的鞭炮。  新的一年来了。时间匆匆,没把我们抛下,也没有给我们任何停留的机会,催着我们不停向前。  依稀中,我听见刘硕在楼下兴奋得喊叫,伴着鞭炮,我扔下毯子,离开沙发,冲向阳台,果然,他和许思华在楼下放鞭炮,我兴奋地拉着张年年跑下了楼。刘硕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炮竹,摆在胡同一个稍宽的拐角,依次排开,每点一个,就兴奋地哇哇大叫。许思华看我们从胡同一边赶过来,冲我们微笑,挥挥手,张年年的日记里是这样写的:那个男孩在新年的第一个小时里,向我微笑,挥手,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围着黑白相间的围巾,他身后有光,站在光明的阴影里,像是背对全世界召唤我,那一霎那,我忘记在旧的一年里的所有忧伤,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正月里,那个中年丧偶的男子开始频繁约许姨出门。有一次,我在路过思华家门口的时候见到了那个男人,站在客厅门口,殷勤地说着些什么,他身型一般,穿一身土色西装,中年发福,发际线过高,头发过于稀疏,听说是个高中物理老师,看来是要聪明绝顶的节奏。  从那次我们跑遍大街小巷寻找菠萝冰后,再没听过思华说他妈妈约会对象的事情,不过从许姨渐渐红润的脸庞,神情里无法掩饰的小喜悦,我们猜想那个男人也许真的有一天会进入思华的家庭。  新年很平淡,没有想象中的肆意狂欢,为照顾母亲大人的情绪,我不得不每天陪着她逛吃逛吃,到处拜年,还顺便回了趟老家,被奶奶从头到尾蹂躏了一遍,等到年初五,我见母亲大人情绪平稳,也应付完所有的亲戚朋友,便约上刘硕他们,打算一起出去逛逛。我们所生活的小城,在那一年元旦的时候开了第一家M记快餐店,如影随行的K记也在那一年春节在M记对面不足百米处开业。我和刘硕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狗觉得很新奇,非拉着那两个人去吃,但是去哪一家让我们很为难,不知去M记还是K记,最后我们决定去后来开业的K记,因为K记听说在送玩偶笔,我和刘硕冲着那玩偶笔也要去吃。  我们兴致冲冲的进了K记,让土豪硕去点餐,我们三个找位子,还好,下午三点并不是用餐高峰期,我们三个找了个位子坐下了,等着土豪硕给我们买吃的。我坐在那里四下打量,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连忙让许思华和张年年回头看,那个穿着雪白色羽绒服,笑颜如花的女孩不是言薇薇又是谁呢,雪白的羽绒服映衬着笑通红的小脸蛋,如此娇俏又迷人,和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孩坐在我们不远处的座位上,那个男生背对着我们,看不清长相,言薇薇似是被那男孩逗笑了,咬着大杯可乐的吸管,一边笑一边嘬。这时,土豪硕端着几个汉堡,一桶辣翅,好几大杯可乐,挪到我们面前,嘟囔着:你们几个懒货,我手都要断啦!见我们都没有回答他,顺着我们的目光望去,刘硕的脸色刷得一下沉了下去,冲我们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还吃不吃啊?不吃拉倒!又大剌剌得说:我点的可乐有两杯加了冰,还有两杯没加冰,你们要喝什么的。一直不做声的许思华说:你疯了啊,大冬天谁要喝冰的,我不要,我要不加冰的,张年年这时也站起来说:我也不要喝冰的,刘硕你脑袋里飘拖鞋了吗?最后只能我和刘硕喝冰的了。我们边吃边把玩着刘硕拿回来的赠品玩偶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接下去下去要去做的事情。张年年和我想去溜冰,刘硕想去K歌,他说他最近学了几首张国荣的歌正等个机会大显身手呢。张年年嘲笑他的粤语歌估计只有火星人能听懂,刘硕是我们几个里最喜欢唱歌的男生,也是唱歌最难听的男生。所以我们三个怎么可能乐意我们的耳朵去接受他的摧残,遂狠狠拒绝,年年和思华坚定的和我站在一起,去溜冰。就在我们吵闹着接下来去哪里晃的时候。言薇薇听到了这边吵吵闹闹,抬起头扫了一眼我们,目光在许思华身上停顿了0.5秒,复又收起目光。冲对面那男孩低声说了些什么,那男孩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便转过头去,两个人在一起低声私语。然后两人起身,竟然朝我们走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在偷瞄,我们立马把目光收回,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专注面前的鸡翅膀,言薇薇挽起那个男生的手,骄傲地走过来,笑着对我们说:真巧,我们在这里遇见。说着便向那个男生介绍起来:这都是我的同学。那男生冲我们微笑点头,言薇薇牵起那个男生的手又说:这个是我的男朋友,李昂。说着目光转向许思华,微笑着,嘴角一丝抽动说:许思华,我不再喜欢你了。然后牵起李昂的手,转身,离开,留下被惊呆的我们四个。  我一直都很喜欢言薇薇,她的爱情,直白、坦荡、勇敢、洒脱。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非常大气,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我觉得她很可爱,真诚,没有半点虚伪。我很喜欢言薇薇这样的女孩。后来和张年年谈起年少时那个充满魅力的女孩,张年年常常心生嫉妒,说我见色忘友。我告诉她,张年年,你确实很美,甚至比言薇薇还要漂亮得多,但每个男孩在青春期都有那么一个梦露式的幻想恋人,在荷尔蒙渐渐弥漫的年纪,这样的恋人她成熟的魅力甚至弥漫到每个男孩的梦里,这样的女孩就是言薇薇。  那天,我们还是去K歌了,准确的说是听刘硕唱歌,他一首接着又一首地唱着张国荣的粤语歌,带着哭腔。我们真是不堪其扰,但作为朋友道义上的陪伴还是要有的。后来,我问刘硕,你真的伤心吗,真的哭了吗?刘硕告诉我说,其实他并没有非常地难过,只是,当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不可能属于他的时候,他伤感,却不伤心,想着电视里的情节好像失恋就应该如此痛苦颓废,所以他也试着让自己痛苦颓废,可是后来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陷入这种情绪中去,他有些失落,难道自己的初恋就这么没有半点的轰轰烈烈,平淡到自己都感受不到痛苦。好吧,他开始承认怀疑他爱上的是初恋的女生还是初恋本身。  好像年少时的很多感情就是这样的,不管是暗恋还是初恋,我们希望她美丽绽放,希望她轰轰烈烈,其实她往往平淡如水,当一段感情离去,也许我们想象中她会带给我们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当下一秒,数学或物理老师的试卷发下来,我们也许会发现,抛物线的走向或者电流的方向好像是此刻最该去想的事情,伤心的难过的暂且都放一边。这也许就是年少时的情感吧。
  年少时的感情并非不够深刻,而是我们的年纪、经历即将深刻,却暂时浅薄,我们希望以盛大而痛苦的形式铭记,比如大醉一场,比如暴雨中奔跑,可是在这些形式之后呢,我们的回忆里往往只留下这些景象,而当初离别或分手或拒绝带给我们的痛苦却不知去向。在那个年纪,爱情带来的痛苦,远不及亲人的离去。  1999年春天,我的奶奶病危,那天我还没有放学,母亲冲进学校里接我,说接到姑姑的电话,奶奶已经不行了,我当时愣了几秒,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妈妈和老师在一旁,迅速给我手术书包,我呆站在那里,脑袋里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胃像痉挛了一样,一阵绞痛,这真绞痛一直蔓延,蔓延到胸口,痛到我蹲在地上,站不起来,母亲将我扶到教室外面,胸口的绞痛感渐渐消失,一股抑制不住的伤心涌了出来,泪止不住得往下流。我们乘着大巴车往老家赶去。我的母亲已经电联了父亲,父亲说在外执行任务,尽量往回赶。我此时内心充满可忧伤与愤怒,有什么事情比自己亲妈病危还要重要。  我的奶奶是如此平凡的一个农村妇女,她一生居住在农村,没有文化不识字,没有受到过教育,与我的爷爷一个退伍军人结合,生下了我的父亲和两个姑姑。她的一生,只知道遵从丈夫,照顾孩子,干农活,做家务,喂养牲畜,从不吵不闹,凡是我爷爷说一,我的奶奶不会说二,后来我的爷爷去世,她一个人依旧独守在老房子里,每天按旧干活、做饭。奶奶曾经说,自从爷爷去世,她做饭的量总是拿不准,每次都做多,一个人吃饭啊,能吃多少呢。  那天,回到老家,我没能看到她最后一眼,两个姑姑帮奶奶清洗,穿衣,结束后安置在房子的正中央,等待火花,门口挂起了白布。那是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亲人的离去,她是那个非常爱我,我非常依赖的人啊,新年的时候,她还拉着我的手让我春天的时候过来跟她一起挖芽菜,做我最爱吃腌芽菜,她,我这么爱的人,怎么会死。  我和母亲穿戴好,跪在灵堂前哭了一场,我的母亲和两个姑姑开始忙前忙后,联系工人,火化的车辆,通知亲戚朋友等等杂事,看不出有多悲伤,我心中莫名难过,人已经死去,为何还要忙这些身后之事,我甚至有些怨恨她们,为何不跟我一起守灵,还要忙这么多琐碎之事,甚至还得跟帮忙的工人讨价还价,闲下来的时候竟然还跟前来奔丧的亲戚讨论下今年的菜价。  接着是火化、接待亲友的奔丧,一遍又遍各种繁琐的仪式,我和几个远房的叔伯跪在灵前,几天几夜没有沾枕头,晚上母亲心疼我,让我睡在她腿上,出殡的前一天夜里,模模糊糊听到有人推门,母亲扶起我,爬起来开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我强打起精神望去,开门进来的是我远在不知何处赶回来的父亲,我们这里没有下雨,父亲的裤脚却全是泥巴,身上全是灰尘,头发胡子长长的,全是油垢,眼里净是血丝;母亲接过父亲手里的背包,默默转过脸去,我的父亲,我像山一样存在的父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爬到灵堂年,对着奶奶的照片,痛哭流涕。  睡在一旁躺椅上的两个姑姑惊醒了,冲到父亲面前抱住他大哭,我的父亲也默默流着泪。我的姑姑一边锤打父亲一边重复:哥,我们没有妈妈了。哥,我们没有妈妈了。。。。。。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两个姑姑她们的心中的伤痛,只有在最可以依赖的人的面前才爆发出来。人不是生来无情,生来坚强的。这一点,我在很多年后才开始慢慢理解,藏起来的感情往往很深刻。
  父亲终于赶上了送他母亲最后一程的路。  仪式结束后,父亲没有随我们回家,而是匆匆坐上南下的火车,不知又去了哪个山沟里。两个姑姑体谅母亲这几天辛劳,又惦记我还有学业不能继续耽搁,便催着母亲当天带着我回去。我和母亲又坐着来时候的大巴,颠簸了近两个小时赶在太阳下山前赶回了落花胡同。  我记得那天,我和母亲下了大巴车,拖着几个大背包,没有公交,打不到出租,我们只能一步步挪回落花胡同。路上,母亲已经累得快要跌倒,我问母亲,外婆是怎样一个人。母亲叹了口气,跟我说,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外婆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抱着她参加了一场葬礼,高高的个子,卷卷的头发,有些苍白的皮肤,参加葬礼的时候是夏天,天气很热,外婆抱着母亲去河边洗脸,河水很凉快,河边的树荫很浓密,她不记得外婆的脸了,只记得外婆看着她笑,有些幸福,有些疲惫,外婆踏进清凉的河水,给她寻找美味的菱角。这是目前对外婆唯一的记忆,后来,母亲便和外公相互依靠;外婆去世后,外公没有再娶,直到母亲结婚的第二年,骤然长逝。我的母亲没有别的亲人,她只有她爱的丈夫和女儿。我默默听着母亲讲述关于外公关于外婆关于父亲关于他们爱情的故事,在春天的黄昏,伴着昏黄色的晚霞,慢慢挪回了落花胡同。  1999年的春天,丧礼结束后,我学着张年年,开始试着去读红楼梦,读不进去,只能拣有意思的章节读。那些有意思的章节对比少女漫画来说也很是乏味。张年年则不然,她很爱看,还爱和许思华讨论情节、人物关系,张年年喜欢薛宝钗,喜欢袭人,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家不都是喜欢林黛玉吗,为何她喜欢薛宝钗。当然,我对人物不甚了解,谈不上喜欢谁不喜欢谁,每当她和许思华两个人讨论红楼梦时候,我和刘硕两个人便满脸问号晾在一旁。于是,我们去租碟店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便挑红楼梦,我和刘硕两个人继续无厘头的周星驰以及狂拽炫酷的周润发。  后来的十余年,我分过几次手,失过几次恋,受了几次伤,我读了不多也不算少的书,也会经常去翻这本红楼梦,直到25岁那年才开始可以整本书慢慢的翻看下来。对于人物的喜恶才开始慢慢有自己的想法,每隔一段时间读,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我不理解为何总有媒体喜欢宣传一些神通3岁读三国,5岁读红楼,这些神童读的是书吗,还是仅仅是读汉字而已。时间赋予我们的不仅仅是年龄的增长,还有不同的情感体验,爱、恨、憎、悲,没有足够的情感体验怎么能算读书。3岁或者5岁的神童,还是看儿童漫画比较适合。  据说,我和母亲赶回老家办丧礼的那段时间,思华妈妈和那个快要成为地中海的大叔关系越走越进,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从老家回来后,思华并没有多说什么,到是刘硕这个大嘴巴,噼里啪啦把思华妈妈的事情说了个遍。地中海大叔还有个强势的老妈,虽年近七十,为人依旧强势,思华妈妈有着有钱人情人的传闻,加上有一个连父亲是谁都说不出是的孩子,地中海大叔的老娘强烈反对两人的结合,拒绝一个风评不好的女人进自己的家门。地中海大叔性子倒是决绝,他老娘不让思华妈妈进家门,他就自己搬到过来,到落花胡同的小房子里。  在我和母亲回来后的半个月里。地中海大叔陆陆续续将行李慢慢搬进了落花胡同,在一个天气好的日子,正式和思华妈妈领了证,晚上请大家在上次的沁轩饭店吃了一餐,算是正式结婚了。我和母亲都去了,地中海大叔那天穿得很精神,黑色的西装,那我以前只觉得父亲穿军装的时候很帅气,原来穿一身好的西装也可以一个男人的气质提升,那个时候,我们的小城里还少有人结婚穿婚纱,更何况思华妈妈不知是否是头婚还是再婚,所以穿一身大红色的绣着凤凰的旗袍,现在想想真是透着浓浓的土味啊,可那时候看,可真是美啊,曼妙的身段,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觉得思华妈妈从没这么美过,比方姨还要美。
  地中海大叔叫钟家山,住进落花胡同的第二天,我们见到了他的儿子,钟铭。  钟铭在距离这里较远的高泽中学初中部念初中三年级,因为面临中考,功课教紧,所以没有参加钟叔叔的结婚典礼。不过第二天傍晚,我们四个放学后在碟片店厮混了会才回家,恰好碰到钟铭搬行李住进来,我们胡同口见到了他。钟铭长得一点不像地中海大叔,身材颀长,五官棱角分明,微笑像三月的春风,温暖拂面。钟铭拉着行李箱,先和思华招了招手,思华冲他点点头,而后钟铭笑着对我们说:你们是思华的朋友吧,有听思华提起,我是钟铭,以后就是邻居了。  每个青春小说里总会有这样一个男生,他往往作为校草学长的身份出现,无论走到哪里走自带光环,温暖、阳光,是每个少女俗套梦想里的主角身份。就像去年流行的的台湾电影《我的少女时代》里面的风度翩翩的欧阳非凡,让每个见到他的少女倾心不已。钟铭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我和张年年看着钟铭有些愣神,刘硕抬起巴掌对着我的后脑勺拍了一掌,哼了一声道:哈喇子流出来了,花痴,丢不丢人。这一巴掌,打得可真是疼,我恨死刘硕了,他就这嫉妒钟铭又高又帅,像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而他,小学时候还没有我高,到了初中一年级,勉强超过我一点点,皮肤偏黑,总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一点让人看不出是暴发户之子的样子。我狠狠瞪了刘硕一眼,刘硕又回瞪了我一眼。  我们和钟铭一一打过招呼。钟铭今年读初中三年级,等到暑假之后打算念北离中学高中部,离落花户胡同要近一些,可以跟我们一起上下学,而现在,只能每天早起半小时赶公车去上课。钟铭为人随和,跟我们这些孩子在一起,让我们觉得一点也不陌生。思华之前一直害怕母亲再婚,不过看现在的状况,地中海大叔和钟铭都很好相处,我和张年年也算放心下来。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等到四月的时候,家里厨房的房檐筑了一对燕子,我每天搬个板凳坐在下面等着雏燕探出头,这个时候,父亲回家了一趟,在家里匆匆过了两天时间,便急忙赶回了部队,临别的时候母亲泪水涟涟,牵着父亲的衣襟依依不舍,我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好笑,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女,怎么搞得跟长亭送别似的。我父亲长叹一声,说:今年部队里确实忙一些,等忙过这阵子,我就请假回家陪你。。。。。。父亲走后的当天晚上,母亲又呜里哇啦哭了一夜,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安慰,母亲抱着我边哭边说: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又丢下我一个人。。。。。。。哎,我心中无数草泥马飞奔而过。  五月份的学期中考核结束了,我的成绩依旧是麻绳提豆腐,刘硕也是半吊子,张年年和许思华分别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第一名;这次新换了一个教导主任,他要求这次期中考核三个年级的前一二三名分别拍好照片裱起来,陈列在校门口的展览框内,供人“瞻仰”,起初,我还对这种方法嗤之以鼻,开玩笑说等照片裱好以后要专门去鞠躬哀悼一番,等到五月份的某个周五,下午放学后,我们相约一起去看电影,路过校门口,校门口的展览墙前围了好多人,远远就看见几幅巨大的照片被装裱好挂在展览墙上,张年年和许思华的照片都在,因为是各年级的第一名,所以挨在一起,在最高一排。多年后想起这个照片墙便觉得这个新任教导主任真是好笑又浮夸,但当时那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般配地让人觉得辣眼睛,许思华远远瞅了一眼,便对我们说:走吧,电影快迟到了。我心里有些落寞,张年年和许思华走在一起,我和刘硕默默跟在后面。刚刚那两幅照片真的很相配,我不觉得嫉妒,我,只是有些难过。他们越来越近,而我真的越来越远了。
  浮夸的教导主任悬挂了巨幅照片,这件事情成功的刺激到了我。你也许会问我,我对许思华和张年年的感情,我很爱张年年,她像我亲人一般的存在,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父母之外最棒的家人。而许思华,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人永远不属于我,他太过优秀,太过深沉,虽然我们是朋友,却总觉得他身上有好多的故事。我喜欢他吗,当然。张年年说过,她很羡慕言薇薇,敢爱,敢恨,而她对许思华的感情只能偷偷写在日记里,而我,连日记里都不会提,只能藏在潜意识里,偶尔做梦的时候才会在梦里浮现。他悲伤的时候,我会莫名难过,他快乐的时候,我也会莫名欢欣,我想,我们只是朋友吗?我对他的感情绝对不止于此,可是也只能止于此。  那件事情之后,我有了一种好好学习的冲动,我羡慕许思华和张年年能以这种方式在一起,我希望我也能靠他们近一些。第一次,我觉得少女漫画没有那么吸引我,数学课本里的方程式和英文单词头一次看起来这么亲切。后来,我常常想,我能念高中,能读大学,真的很谢谢这位教导主任。虽然他是一个浮夸的人,比如每个月的卫生流动红旗总要用学校的鼓乐队吹吹打打伴奏送到某个班级,比如市统考第一名的学生会戴着大红花到每个班级讲授学习经验……他虽然长得其貌不扬,虽然为人严厉冷淡,但对于这些事情总是有说不出的热情。  1999年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对于我们初一的学生来说,六月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再没有了六一儿童节,再不用费心费力的表演节目。  六一那天,我们几个一早跑到北离小学,看完了热热闹闹的六一节演出,几个人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往家赶。胡同口的大柳树上已经隐约可以听到蝉鸣,空气热得凝聚起来,偶尔一辆汽车开过,掀起一阵恼人的灰尘。胡同口,我们各自分别,母亲大人一早就告诉我,今天可以挖凉面吃。  挖凉面是我家的传统美食。天气热到可以穿裙子的时候,我的母亲大人就会开始做凉面。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老家送来的新麦磨成的面,新麦磨成的面不同于陈面,透着一股青青的麦香,母亲大人一边吹着风扇一面揉面,跟我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无非是父亲电话里又说不会回来了,父亲养在宿舍里的花又开了几朵,父亲昨天带兵的时候被某个新瓜蛋子给气到了,诸如此类。活好面,便开始擀面,擀成薄薄的面皮,再切成细细的面条,把面煮好,煮到面条晶莹里透明,捞出来,冷水抄凉,晾干,放进冰箱。吃的时候勺子挖出来,浇上特制调料,清新又解暑。
  记得就是从那一年的初夏,我开始静下心来,翻开课本,那时候,我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想要怎样好的成绩,想要念怎样好的学校,我只是单纯地羡慕张年年和许思华,想要靠他们近一些。我开始试着去理解老师上课时的每句话,每个知识点,每个公式,每种语法。还好,刚上初中,知识结构较为单一,没过多久,老师上课讲的知识再不是云里雾里,翻开课本,好多东西忽的豁然开朗起来。  喜欢一个人,理想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好吧。我开始蓄起长发,开始穿起长裙,试着打扮成理想中的样子,试着尝试以前不想尝试的东西。  我想让你看见我,所以我不能躲在黑暗里,而要站在阳光下。  6月中旬,钟铭结束了中考,胡同里便常常能见到他的身影。每个课毕后的黄昏,我们归家的时候总能见到他一个人一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扶着单车,自夕阳的余晖中面向我们而来,他的单车上贴满各色的明星贴纸,扶手上挂着一串类似于鸽哨的东西,起风的日子,它们便在风的吹奏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得不说,钟铭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大哥哥,他不同于许思华,从不吝啬自己的微笑,爱和我们聊天,爱看我们笑闹。  钟铭,满足了我们对文艺青年的所有幻想。他几乎收集了所有中国摇滚音乐人的卡带,比如崔健,比如猎豹,比如唐朝....会弹吉他,会作曲。某个周末的下午,我去找许思华借课本,许思华不在,我见到了正在听王菲的他。那时候的王菲,刚和窦唯离婚,曲风里还留着黑豹的摇滚气息,钟铭借我听王菲的卡带,第一次,我觉得,这样的女生才是我想做的女人。  多年以后,我交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个摇滚青年,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个子不高,长得很瘦很黑,见第一面时,他正站在人群中抱着吉他弹王菲的《开到荼蘼》,这是王菲1999年9月发行的《只爱陌生人》里我最爱的一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是我和钟铭一起去老木胡同口买的第一盘盗版卡带。我和这个摇滚青年“男女朋友”关系维持了八天半的时间,在第八天半的晚上,在一片墨绿色的草坪上,他给我弹完了许巍的《蓝莲花》,便把嘴巴凑过来,伸出舌头想撬开我的牙齿,我想到钟铭,我吐了,吐在了他的吉他上,玷污了许巍亲笔签名的吉他。我承认,我不喜欢这个男生,我更不喜欢许巍。这就是我失败的初恋,惨被夺走的初吻,后来,我真的很讨厌许巍。  七月,悲喜交加,期末考试成绩出炉,我在班级前进了四十几个名次,有全班倒数,便成全班第8名,我亲爱的母亲大人一直以为试卷肯定改错了,要不就是有人把名字写成我的,恨不得去查卷子。还好,她没有怀疑我作弊,毕竟我在她心中还是个很乖的孩子。然后台风来了,在外抗洪的父亲联系不上了。  母亲没日没夜的哭,我嘴上安慰母亲别着急,父亲抗洪在外,难免联系不畅,不能三天不打电话便如此慌张,其实心中焦躁不安,我的父亲,每天与我母亲的通话何曾因为什么事情而断过。我们焦急地等待着父亲的来电,四天、五天、六天......目前的眼泪都快苦干了。等待消息的那几天夜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抱着母亲心里想着不知父亲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我拼命忍住让自己不得胡思乱想,可又忍不住。  在和父亲失去联系的第12天,父亲被年年爸爸的汽车带了回来,我的父亲受伤了,左小腿粉碎性骨折。
  十几天前,南方某山区,暴雨突降,我的父亲带兵连夜赶去当地救援,途中突遇泥石流,父亲为掩护B军区某领导,被落石砸到,左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事后,我的父亲被紧急送往B军区总医院,做了手术,还好,手术是成功的,据医生说,只要好好保养,将来肯定又是威风凛凛的苏青山。  父亲一直躺在病床上,加之怕母亲大人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们。父亲简单交代了自己的受伤经过,母亲大人心惊肉跳的听着这经历,摸着父亲受伤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很奇怪的是,我的父亲怎么会被张叔叔送回家,便问父亲缘由,母亲从悲伤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也追着问,这么远的路,父亲是怎么被张叔叔送回来的。父亲经不住我们的盘问,只得和盘托出,原来父亲救的那个军区领导竟然是张年年的爷爷,把我父亲送到B军区总院治疗也是年年爷爷的意思,后续渐渐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治军严谨的老将军竟然是张年年的爷爷,张将军逼着张叔叔将我父亲从遥远B市驱车数小时赶到了我们小城。  十几天前,南方某山区,暴雨突降,我的父亲带兵连夜赶去当地救援,途中突遇泥石流,父亲为掩护B军区某领导,被落石砸到,左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事后,我的父亲被紧急送往B军区总医院,做了手术,还好,手术是成功的,据医生说,只要好好保养,将来肯定又是威风凛凛的苏青山。  父亲一直躺在病床上,加之怕母亲大人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们。父亲简单交代了自己的受伤经过,母亲大人心惊肉跳的听着这经历,摸着父亲受伤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很奇怪的是,我的父亲怎么会被张叔叔送回家,便问父亲缘由,母亲从悲伤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也追着问,这么远的路,父亲是怎么被张叔叔送回来的。父亲经不住我们的盘问,只得和盘托出,原来父亲救的那个军区领导竟然是张年年的爷爷,把我父亲送到B军区总院治疗也是年年爷爷的意思,后续渐渐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治军严谨的老将军竟然是张年年的爷爷,张将军逼着张叔叔将我父亲从遥远B市驱车数小时赶到了我们小城。  这是我第一次对年年的家庭背景产生模模糊糊不怎么清晰的的印象,直到有一天半夜里,我爬起床来喝水,听见父母的谈话,才确切的知道,原来张年年的父亲是家中的独子,张老将军作风强悍,有着旧时期大家长似的权威。张年年的母亲读过很多书,年年的外公外婆是B市有名的知识分子,14岁那年,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年年外公不忿知识被踩踏,文化被玷污,愤而反抗,意外去世,年年外婆得知消息,悲痛万分,趁人不注意,直接从6楼跳下殉情,14岁时候的方姨既要忍受双亲失去的痛苦,又要面临养活自己及祖母的压力,在遇到年年爸爸以前,为了生活,她做过很多工作,她和年年爸爸一见钟情,而张老将军不知从何处听到风言风语说方姨做过不正经的工作,所以坚决不同意方姨进家门。彼时张叔叔已经自立门户,他完全没有要遵循父亲的意思,执意与方姨结婚,并且搬离了张家,方姨生下年年以后,张老夫人心疼年年年纪幼小,便将年年偶尔接去家住,张老将军虽不忿方姨,但并毕竟年年是张家骨肉,对此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年年长到八岁,张老将军终于松口,愿意对外宣称方姨是自家儿媳,条件是不许他们住在B市,张叔叔为方姨的名分,答应搬离B市,其实方姨内心早已坦然如水,她并不在意是不是自己是不是张老将军的儿媳,她在意的是她现在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女孩的母亲。所以张年年成了我的邻居。  有时候,我常常想,佛家的因果说的真的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不是那个特殊的年代,如果不是张老将军作风强悍,如果不是张叔叔与方姨的义无反顾。。。。。。很多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一本小说里,故事往往有主角,有配角,可是现实生活里,每个人都是生活的主角。  当然,一个家庭在某一段时间,因某种特殊原因,某个人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主角。比如,我的父亲大人。在父亲大人回家养伤的两个月里,我的母亲简直是生活在天上的仙女一般快乐,每天忙着给父亲大人做饭,陪他聊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逛公园,拄着拐杖看电影;苏青山那段时间是我们家生活的重心,是我母亲大人的全部焦点。而我,这个有娘生没娘疼的女儿每天可怜兮兮被母亲大人遗忘在角落里,啃着馒头就咸菜。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羡慕能够长久的爱情,比如我的父母苏青山和刘美莉的爱情--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曾经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爱情,可是,这个世上,能遇见一些美好的人已经是极大的运气,更何况我这样的一个命不久矣,能够活着已经非常感激的人来说,我已经不敢奢求,爱情能离我的距离更近一些。  1999年的夏天,台风少了些,雨却一场接着一场地下着,某天,我撑起雨伞,去张年年家玩,踏进雨幕之中,想起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气,许思华搬进了胡同,那天的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忧伤的他。我走到他家门前,大门是虚掩的,钟家山在搬进胡同的时候,请人专门把这栋小房子重新粉刷了一次,将被经年雨水冲洗得斑驳不堪的蓝色涂料用温暖的黄色油漆覆盖,给人一种家的感觉。我心里想着,也许,这对许思华来说可能也是好的吧。我正站在门口愣神,钟铭打着伞开门出来,正好迎上他的目光,我像做贼一样,无处遁藏,只得硬着头皮冲他尴尬的笑笑。钟铭楞了一下,微笑说:“小雪,你来找思华吗?他跟我爸还有许姨去姥姥家了”。在此后的很多年里,依然少有人叫我小雪,大家都叫我山山,也许,钟铭是唯一一个。我连忙摆摆手,做贼一样地说:“没有,没有,我不是来找许思华的,我来。。。。。”。“那你是来找我的吗?进来做啊。”钟铭嘴角露出一丝奇特微笑,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我慌忙道:“不用,不用,我是找张年年玩的,她还在等我呢。。。。。。”,钟铭听了,突然忍俊不禁,不再说什么,只是觉有些勉强,笑得时候眸子黯了黯。  那天,钟铭要去城北的爷爷奶奶家,出胡同一小段路是要路过张年年家的,我硬着头皮和他走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像是自己没有穿衣服袒露在人群里一般。钟铭和我谈王菲,他说今年9月的时候,王菲要发新专辑,约我一起买来听,他还说,等到台风过去,他就升入北离中学高中部了,到时候可以和我们一起上学了。短短的一条路,我觉得走起来很漫长,终于到了年年家门口,我们停了下来,我冲钟铭摆摆手,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钟铭也冲我笑笑,我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的伞是黑色的,在雨里,有种伤感的味道,走进院子,听见他喊:小雪,记得来我家还我卡带!我才想起我上次借的那盘唐朝乐队的卡带还放在我的随声听里,没有拿出来,我转身想要跟他说话,发现,他已经走远。  张年年在二楼弹钢琴,那个年代,只要有所谓的文艺汇演都会有人弹致爱丽丝;就像现在,很多人喜欢卡农一样。我跟方姨打过招呼,悄悄上了二楼,钢琴临窗,琴声伴着窗外的雨声和风声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着。张年年见我来了,停下了手,招呼我过来一起坐,张年年一直想教会我弹钢琴,希望我能和她四手联弹,而我一直拒绝,因为我不是个优雅的人,我没有弹钢琴的气质,短粗的手指冬天吃萝卜片倒是挺合适,弹钢琴这种东西还是罢了吧。  我站着没动,对她说:年年,你一定要跟许思华一起。
  张年年在我面前,并不刻意隐瞒自己对许思华的感情,许是真心把我当成好朋友,才会真么坦荡荡,而我,却不敢袒露我的真心。  台风来了又走,来了又走。。。。。。很难想象,我们在这个并不算南方的小城为何一年要经历如此多次数的台风。  九月,父亲回了部队,我结束了暑假。  每天早上上学的队伍里,又多了钟铭一个。许思华无数的追求者,一部分倒戈到了钟铭那里。我和张年年已经麻木,刘硕觉得很悲愤,他从来都不理解为何自己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而每天却要和我们一起忍受这些爱情表白;99年的夏天里,言薇薇和她的男朋友分了手,分手原因不明;刘硕心中自是高兴,又跃跃欲试,被我一棍子打回来:你先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吧,个子还没言薇薇高呢,夏天里晒成黑驴了吧,哪有女生会喜欢你啊!刘硕气得暴跳如雷,要揍我,我忙躲到钟铭身后,刘硕气得直咬牙。发誓一定要让我死得很难看,我冲他吐吐舌头,满不在乎。  那些日子里,我越来越羡慕念书念得棒的人,虽然我在老师和同学眼里进步已经很大,但我知道,自己的就像站在一个地下被掏空的金字塔尖上一般,我开始焦虑,开始有压力。我想自己能再好一点,再优秀一点,站在人群里能更显眼一点。所以,忙忙碌碌,生活也不觉得枯燥。那些日子,钟铭总会花时间给我讲题,给我补习,对我提出的愚蠢问题也细心的解答,我们一起去买了王菲的专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老木胡同的租碟店里竟然也卖盗版卡带。  渐渐得天气凉了,接着开始落叶,开始落雪,然后,新千年到了。  1999年冬天,全球人都在欢庆新千年的到来,我,在忙着和数学题作战。那年的期末考试,我已经考到了全年级前十名,老师对我这个在学习上的弃儿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步这么快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但当我看到我的名字依然离照片墙很遥远的时候,心里略略苦涩。新千年,好像应该有新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我到底需要什么。  1999年的圣诞,刘硕再次跟言薇薇表白,这次,他一个人把言薇薇约在了去年的广场,还好,这次言薇薇答应可以和他相处看看。当他跟我说起的时候,眼神中掩不住的神采,也许这段时间忙着念书,刘硕,这个我从小到大的朋友,看起来似乎长高了,比我高出了打半头,经历了一个冬天,似乎也白了些。  新千年来了,我们几个一起在广场倒数,言薇薇也在,广场上人很多,中国人很爱各种纪念日,更何况这种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的纪念日。广场的大屏幕上是白岩松主持的新千年特别节目,白岩松那年,脸上还残留着年轻的胶原蛋白,我们几个在广场的一角,躲着人群,等着倒数。言薇薇穿着刘硕的羽绒服,冻得小脸苍白,直跺脚,一直在埋怨刘硕为何要在这么冷的天要带她来凑这个热闹,刘硕无奈,在冷风里瑟瑟发抖;许思华把手套借给我和张年年一人一只,我对许思华说:好冷啊,好想吃去年圣诞节时候你买的关东煮啊。许思华翻了个白眼:已经太晚了,关东煮已经关门了。钟铭问:小雪,冷么?我没有说话,点点头,钟铭说:我去想想办法。说着转身钻进了人群里,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天这么冷,想着不知道他得去哪里买吃的,不一会儿,钟铭提着几杯热饮回来,一边对着手呵气一边说:关东煮早收摊了,M记得热饮还不错,大家快喝点暖暖身子,给,小雪,这杯是你的。说着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新千年真的来了,我们倒数着,欢呼着,身边的陌生情侣拥抱着,亲吻着,我们尬尴着。。。。。。新千年,我没有特殊的新的快乐,只觉得心里越发空虚,越发焦躁,新千年的第一天,跟张年年刘硕鬼混了一上午,整个假期,我都坐在书桌前念书,心里似乎踏实了些。
  你要问我何时开始喜欢许思华的,是见到他的第一眼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少年时期长久的梦想,也是少女时期悲伤的源头,他总是存在于我的身边,看似触手可及,却不敢触碰。虽然,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但他已经让我深切体会到自卑、失望的情绪不仅仅是文学作品里的词语,还是深刻的心痛的体会。  那段时间,我开始写一些记录心情的文字,现在翻开来看,少女时期的我因为这个少年沉浸自卑之中,生活在黑暗中很久。我需要有些可以寄托的东西,不然真的活成行尸走肉了。  新千年,柳絮飘飞的日子,因为我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学校组织了一个奥数甄选班,选不同年级的数学佼佼者参加奥数培训,我也在甄选范围内,当然包括许思华和张年年,每天下午课毕后,所有参加甄选的同学必须集中到五楼计算机教室里多上2个小时的课。  许思华对此表示非常不满,他认为竞赛是为天生有能力的人准备的,通过后天才能弥补的人本就不应该参加这种竞赛。所以,他从不参加补课,课毕便和刘硕他们回家或是去球场和钟铭踢球,张年年起初碍于老师的面子去参加了几次补课,但后来,她觉得课程过于简单,便也不再去了。剩下我义无反顾每天去5楼听课。我有目的,我想自己变好,变聪明,能赢得荣誉,不管这表面的美好是我天生应得的,还是后天努力所得,我都想要。人们只是喜欢看中一件事的结果,并不会在乎一件事的过程如何,不是吗。我也想像许思华一样潇洒,可毕竟我没有这个资本,不是么。  每天补课放学后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独自一个人走去车棚,骑着单车往家去。我们学校的很大,教室前的车棚离校门又很远,人又少;出了校门又有一段隐秘的树林,树林里一条不宽的路,过去那种昏黄的路灯常常把路照得不清不楚,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些害怕,我都会骑着单车在暗夜里飞奔。有时候,许思华和钟铭踢球迟了也会遇见我,三个人一起回去就不会害怕了,时间长了,我就很希望能遇见他们两个,但有时候又事与愿违;有一次,路过树林的时候,单车链子掉了,我也不会修理,没有办法,只能推着车子走,路灯很暗,我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无数个香港僵尸片的画面,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春天里,野猫在周围的灌木丛里躁动着,不时窜出来,尖叫着,吓得我一动不敢动,一群小痞子骑着摩托吼着叫着,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顺手拽了一把我的校服帽子,我吓得不知所措,呆站在原地。良久,听见一个声音叫我:小雪!是钟铭,我从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见他,我转过身去,看见他在不远处,腋下夹着一个足球,昏黄的路灯下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向我走来,我激动得有些想哭。钟铭走到我面前,问我怎么了,念高一的钟铭个子已经很高了,而我低着头只能到他肩膀,他看了看我的单车,笑着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这么常骑单车的人不会修。虽然语气温和,可我听了这话越发想哭,越来越多的委屈涌上来,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别哭鼻子啊,你傻不傻,我来帮你修。钟铭把足球塞在我手里,蹲下身子,鼓弄起了车链子,不到30秒钟,就修好了单车。  单车修好了,我也并没有骑回家,我推着自行车,和钟铭慢慢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初春的夜晚,清冷萧瑟,高达的梧桐树在路灯下树影婆娑,我们的话很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钟铭靠得我不远不近,被钟铭手掌抚摸过的头发,慢慢升出一种异样的温暖,我在心里头一次觉得钟铭,是个很美好的男孩。  钟铭让我好好准备接下来的甄选考试,要是成绩好的话可以在中考中得到加分,我默默记在心里,对钟铭说:怎么,你是怕我考不上北离中学高中部,钟铭哥哥,你不要小瞧我,我可是个潜力股啊。钟铭笑笑,又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小雪,你真可爱。钟铭的眼睛很好看,笑得时候,眼睛很好看,很纯粹,不像许思华,让我永远都抓不到他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我和钟铭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许思华从胡同口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面无表情地问我为何这么晚都不回家,害我妈担心,跑到许思华家里找我。我看看钟铭,钟铭抿着嘴巴,嘴角一丝莫名的笑意,我跟许思华解释了一下回家迟得原因。许思华不再说什么,让开路,让我推着车子回家,他们两个人目送着我走到胡同深处。到家的时候,很遗憾,我的母亲大人并不是很热心我的到来,正和我的母亲大人热火朝天的煲着电话粥,见我推门进来,随便告诉我饭在锅里,让我自己盛,便继续煲着电话粥。  1个月后的甄选考试,定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里,因为是学校自己组织的考试,参加的学生只有十几个,考完试半个小时,成绩就公布了。被甄选的有三个人,许思华第一名,张年年第二名,许思华班的胖班长,王小帅第三名,张年年又一次轰动了全校,北离中学头一个以初中二年级的身份被甄选参加奥数比赛的学生。  做为一个头脑并不是非常聪明的学生,我在某些意义上是称职的,我做了最大的努力,也做了失败的准备,尽管结果是预料之中的,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校园里的梧桐树落下许多绿叶,这些翠绿的叶子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可莫名一场春雨,让它们的生命突然间减少了夏秋两季,望着这些深绿的梧桐叶,我感到万分的无能为力,全身上下不知何处涌上来的疲惫,让我有个地方能舒舒服服地躺下,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任何话,就这么睡着,睡到地老天荒。  所幸第二天便是周末,许思华和张年年去邻市参加奥数选拔赛,刘硕忙着和言薇薇约会,我一个人在家不愿意起床,一直睡到下午。我的母亲大人听说我参加甄选落败,高兴地对我说:让我的女儿终于不用这么累得准备一个破考试了,以后早点回家,帮你娘亲做饭。我想,我并不是一个把成绩和荣誉看得无上崇高的人,我并不认为一个得了奥数第一名的人就能过得快乐,而我的生活向往的是潇洒从容。只不过,当和许思华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坚持和习惯便被一个信念搅得天翻地覆,就是,想和他站得近一些。可是,张年年可以,我却不行。  那个周末,张年年和许思华在邻市参加比赛,许思华的父亲出现了,不是钟家山,那个人男人叫黄光华,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我是通过很多零碎的片段了解到的,张年年和许思华在一起后,许思华和张年年倾诉了许多童年的故事,是的,张年年后来和许思华在一起,我是知道的,虽然他们隐瞒得很深。至于为什么要隐瞒,着就是后话了。  许思华现在的妈妈许姨,并不是许思华的亲生母亲,许思华的亲生母亲在许思华刚记事的时候已经去世了,在许思华的印象里他的亲生父母总是争吵,据说是因为黄光华在外面包养情人,有一次,两个人闹起来摔杯子,一块玻璃碴子正好迸在躲在角落里的许思华的额头上,血流如注,直至很久以后许思华的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这种争吵一直持续到许思华5岁那年,许思华的亲生母亲一气之下服下一整瓶安眠药,躺在卧室床上悄无声息地走了,母亲服药自杀的那个晚上,许思华的父亲并没有回家,母亲服药之前把门窗都锁上了,许思华之前睡在自己的卧室里,半夜里许思华做了噩梦,害怕,推开卧室门,爬到母亲的怀里,推推身边的母亲,发现尸体已经僵硬,他无助恐惧,既觉得自己可能要失去母亲,又觉得母亲可能是睡着了,他不知所措,在母亲的尸体旁守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下午,有人上门催缴水费,发现里面困了个小男孩,破门而入才发现许思华的亲生母亲已经离开人世20多个小时了。
  许思华的亲生父亲并不待见自己儿子,甚至在他母亲去世后更甚,生活上基本不闻不问,稍有不顺心便打骂出气。思华的仅有的爷爷年事已高,自觉不久于人世,老人家多年前资助过一个善良的女孩,便是许竺许姨,许姨大学毕业后,被黄光华看中,仗着自己家有钱有势,对许竺又有恩,连哄带骗将她娶回家,老人家喜欢许竺,也希望有个人能在自己去世后照顾一下自己那福薄的孙子,不得已便同意这个善良的女孩嫁给自己那不肖的儿子,老人以自己毕生遗产相要挟,要黄光华善待自己的孙子儿媳,起初在老人的监督下,许也是刚结婚,黄光华对许竺并不差,许思华也过了几天有母亲宠爱的日子,直到老人去世,黄光华原形毕露,风流成性得他不久便厌倦的许竺,许竺念黄家对他有恩,也忍了她几年,在黄光华身边的日子,许竺并未生儿育女,一心想要抚育好许思华,许思华以前小小的时候,亲生母亲性格刚烈,爱黄光华爱的深,恨得也深,黄光华伤她,沉浸在生死别恨之中,无暇照顾思华。直到许竺的出现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母爱。  直到有一天,许竺将思华从学校接回来,发现在外出差的黄光华,带了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躺在卧室的床上,那个女人并不畏惧许竺地推门而入,从容地裹上上周许竺刚缝好的被子,一边擦着许竺的口红,一边推着身旁躺着的黄光华,说:死鬼,你二老婆回来了。黄光华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离婚!离婚!许竺关上房门,带着许思华下了楼,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没有感情的牵绊,没有钱财的纠葛,黄光华痛快地签字,为了自己寻花问柳方便,甚至还要求许竺把许思华这个拖油瓶带走,许竺二话没说,带着思华离开了这个家。辗转多年多地,最后在这个小胡同里安了家。  黄光华这次是来寻许思华的,这么多年来,黄光华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似得换了一批又一批,黄光华年纪偏大,已经越来越近知天命之年,身边却无半个子嗣环绕,与他短暂留情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为他生出一儿半女,为此,他越来越想念当初被他弃之如敝屐的许思华。希望能接他回去。许竺面对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气得差点晕厥过去,黄光华竟然威胁说要将许竺和钟家山告上法庭,钟家山义正言辞:思华是我们家庭的一份子,他想离开我们拦不住,他不想离开,我们拼死也要护他周全,你要将我们告上法庭,没问题,我们等着法院传票!  我没有见到钟家山这么一个木讷之人是怎样三言两语将黄光华这个无耻之徒斩落马下,只看到黄光华灰头土脸得带着一群保镖出了门,钻进门口停得一辆黑色小轿车里,黄光华这一局告负。  许思华和张年年是周一回来的,据说有个神秘的老板,在周末的下午赞助了这次比赛活动的优胜者,可以到邻市最大的百货商场随意挑选一样喜欢的礼物,不论价钱。  毫不意外,许思华和张年年是优胜者,在这样一个我连甄选的比赛中,许思华和张年年并列一等奖。王小帅拿了个优秀奖聊以安慰。此时,我来不及为许思华太过优秀离我太过遥远而难过,焦急他可能被他亲生父亲带走,额头上竟然一夜之间冒出两个痘痘。
  没几天,许思华和张年年的获奖喜报便传回了学校,说我没有一点嫉妒之心,那是假的,清早的国旗下讲话,许思华和张年年两个人齐齐站在主席台上,接受校长颁发的奖杯。  颁完了奖,便是刘硕上主席台念检讨书,原因竟是上周末下午和一帮外校的小痞子相约体育馆斗殴。我这几天一直担心着许思华的事,竟然一点也不直到刘硕和小痞子打了一架。  升旗仪式结束后,我找到刘硕,劈头盖脸将他一顿数落,刘硕耷拉着个脑袋,脸上被人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原来,刘硕上周去老木门口的租碟店里租碟片,准备等着周末和我们一起看,竟然发现言薇薇跟着外校的小痞子一起手牵着手选新上市的盗版卡带,老木门口这家店还是刘硕带着言薇薇过来的,这儿算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刘硕看着言薇薇跟那个头发染成彩色鹦鹉一般,耳朵上订满耳钉的男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便想将其撂倒在地。更可气的是,言薇薇当时便跟刘硕提了分手,刘硕觉得在女人面前打架并不男人,当时西部片比较流行,刘硕觉得两人之间必须来一场男人之间一对一的决斗。当时便和那男孩相约第二天在学校体育馆一对一决斗,小痞子却不是好惹的,当时便应下了。刘硕寻思着本是一对一的决斗,况且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便没有跟我们提起这件事。  第二天,刘硕独自一个人去体育馆应战。哪知道那个五颜六色的鹦鹉却完全不理会这所谓决斗的规则,带着一群鹦鹉浩浩荡荡地从外面冲进来。刘硕初初觉得这人不这一帮人不过是来观看决斗,便二话不说,冲那鹦鹉冲了上去,谁曾料想,其他鹦鹉呼啦啦为了上来,对着刘硕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还是言薇薇怕出事情赶过来,终止了这场斗殴。  刘硕捂着被揍得肿起来的嘴巴,狠狠地骂着那鹦鹉不讲道义、不讲规则。我骂刘硕愚蠢,那鹦鹉是能跟你将道义的人吗,当初决定打架的时候就不应该瞒着我们,带着我们一帮人过去也不至于被打得如此惨烈,我本身也不喜欢言薇薇,刘硕和他分手我是乐见的,虽然分手的过程有些惨烈。  刘硕听我提到言薇薇,眼睛黯了黯,不再说什么。我知道他心里难过,便怕怕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周末一起去溜冰,高兴高兴。刘硕瞥了我一眼:怎么,最近不参加你那个什么破比赛了?听他这话,我心中有所不忍,我们这一群人最爱玩的便是刘硕,最近一个多月,我一天到晚忙着参加甄选班,许思华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很少赴约,张年年见我和许思华不出现,也便很少出门玩。刘硕一个人也玩不起来,只能一个人在老木胡同口租碟店里溜达。  周末很快到了,我们约着去城东的溜冰场溜冰,钟铭也在,好巧不巧,竟然遇见了言薇薇和那鹦鹉,言薇薇跟个狗屁膏药一样,粘在那鹦鹉身上,刘硕眼红了,跟言薇薇在一起好几个月,言薇薇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对待过刘硕,我心里说着,看来是遇到真爱了。刚想安慰安慰刘硕,却见身边冲出一个人,是许思华,上去便对着那鹦鹉一顿胖揍,我们呆了几秒钟,刘硕、我、张年年呼啦啦全冲了上去,整个溜冰场上的人都看着我们一群学生斗殴,没几分钟,附近的派出所便出了警,把我们几个一个都不剩得提溜进了派出所。
  我们几个头一次进派出所,派出所里的警察哥哥板着脸狠狠把我们几个教训了一顿。  最后,是刘硕老爸把我们从派出所里接出来的,刘硕爸平时最疼我们,上来把刘硕一顿胖揍后,摸摸我们几个的脑袋,关切地问我们有没有受伤,在我们的撒泼耍混下,刘硕爸答应不告诉我们的父母。  许思华心情低落,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后来,我才知道,许思华的亲生父亲将许思华的抚养权一事真的诉诸了法庭,许竺咨询了律师,在整个官司中,许竺并不具备胜诉的优势,毕竟黄光华是许思华的亲生父亲,在血缘关系这一点,便占了优势。  那场和鹦鹉的打架之后不久,张年年的父亲从B市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张年年久未相见的奶奶,张年年的奶奶是个慈祥高贵的老太太,跟我见到方姨的感觉差不多,亲切又莫名疏离。张老太太在这间房子里待了不过几个小时,便离开了,带走了张年年,张年年的爷爷张老司令病重,估计是人至暮年,渐渐心软,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儿孙环绕,惦念起曾经被他拒之门外的孙女,渐生慈悲之心,便让张老夫人亲自去接张年年回家。  张年年走的那段日子,许竺和黄光华为了许思华的抚养权对薄了几次公堂,宣判定在下一周。  某一天的夜晚,我、许思华和刘硕三个人待在胡同边篮球场里,对着春天的月夜发着呆,篮球在手边,但没人有心思打。许思华第一次更我们说起他的家庭,说起他的心事,许思华告诉我们,其实黄光华在打官司期间找过许思华,但没有得到许思华的好脸色,黄光华对思华却比小时候和颜悦色地多,言语中多了很多恳切,黄光华对许思华的抚养权志在必得,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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